第45章

郑太傅的书房里点了一排青铜座的油灯,他刚用淡墨画了一幅山水图,但只是看了几眼,便没有心情用那些赭石粉调成的颜料去给这幅山水上色。他坐到椅子上,忧心忡忡地望着腿上挤成一团的青筋,感觉听见了陈年的木板在烈火中燃烧的声音。

阿苏就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宽阔的木梳子,她开始梳理起太傅头上那些灰白的长发。

太傅伸出一只手,揽过阿苏的腰,将她按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阿苏并没有颤抖。她看着郑太傅将另一只手落到了自己的胸上,然后说,都做干净了吗?

没有绝对的干净,那里还有一窝妓女。不能让她们都死。

知道富贵险中求吗?死有什么可怕?每个人生下来的时候,就注定都有死的一天。

可是阿大,我杀不了那么多的人。也下不去手。

没有什么事情是下不去手的。郑太傅的声音十分坚硬,他的那只老气横秋的手已经找准方向,伸进了阿苏被解开的衣衫里。

阿苏闭上了眼睛。每一次,她都感觉太傅风干的手爪像是要吸走她身上所有的水分。窗外隐隐的火光亮了起来,郑太傅眼看着阿苏被映照通红的脸,忍不住笑了。他说你听到刀子的声音了吗?他们在互相残杀。

阿苏感觉太傅的手还在行走,然后太傅又说,来凤,往后你要好自为之。

阿苏在一片晕眩中咬着牙关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幕。她记得那是郑太傅前往福建巡查的时候,将自己从捉拿走私犯的锦衣卫手里救了出来,并且帮她开了一家悬祥客栈。那时候,她还是叫来凤。后来太傅派人将她接进了京城,然后又送她去郑贵妃那里当了贴身侍女。进宫之前,郑太傅说,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叫做阿苏。你以后在皇宫里听到的,事无巨细,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阿苏虔诚地点头,她看见太傅的儿子郑国仲正从窗外的一片阳光下经过。如此优雅的一个男子,她此前在福建从来就没有见到过。

门被推了开来,那是区伯。阿苏将敞开来的胸裹紧,感觉太傅的手像一条毛糙的水蛇那样从衣衫里游了出去。区伯闪了闪眼,说,府上的护卫已经死了一大半,他们就快要顶不住了。

郑太傅望向堆在墙角处的那一捆捆布匹。他想,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可恨的丁山,这里现在怎么可能会成了一片火场,所有的一切都将付之一炬。他还记得丁山第一次跟在区伯身后来到府上的情景。那天,丁山扛了一捆绿色的布匹。从门廊那边走来时,一路上丁山的眼珠东张西望的,他看上去就是牵在区伯手里的一只鹦鹉。

多么荒唐的绿色,郑太傅沮丧地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撩了一把长发后,他又问区伯,元规在哪里?

区伯说,别再磨蹭了,赶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