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恋爱雨季
文/林朵
每个下雨天，都是雨花小姐与雨伞先生约会的日子。
在从云朵中钻出来之前，雨花小姐都会先仔细观察地上那座繁华的城市，从街道上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的伞盖中认出自己最爱的那一个，然后才开始以雨滴的形态往下坠落。
半空中的风将雨花小姐吹得左右飘零，但别担心，这其实是每位雨花小姐都会从风精灵那里购买的顺风行服务，根据撑伞人的行走路径设定好下坠路线，为的就是帮她们调整方向，能准确地朝着爱人奔去。
雨滴带着速度冲向伞盖，溅成一朵雨花，花瓣层层绽开，晶莹剔透，叮当作响，像是热情的亲吻，又像是温柔的拥抱，还像专属于某一对情侣的悄悄话，只有彼此才听得到。
一场甜蜜的约会，即使短暂，也足以让雨花小姐带着幸福的回忆，融进大地或河流，吸饱阳光的温暖，在风精灵的帮助下，飘回蓬松的云朵，等待下一次约会。
当然这是已经摆脱单身的雨花小姐才有的待遇，那些还单身的雨花小姐，即使也跟着往同一顶伞盖上落，同样在伞盖上砸出了响，却只是杂乱无章的乒乒乓乓，没有回应，没有共鸣。
她们同所遇雨伞先生的关系，充其量也只能算陌生人之间的擦肩而过罢了，同那些落在花园里、屋顶上、马路边的小姐妹一般，孤孤单单，没人疼也没人爱。
可她们不着急。
等到下一场雨，说不定就会有那场命中注定的相遇。
比如眼下这位雨花小姐，她已经在上一场雨中发现了自己最中意的雨伞先生。
对方的长相不算出众，浑身上下都是质朴的黑色，只有大大的伞盖中央有一圈纯白色条纹。
但雨花小姐不需要雨伞先生的模样有多花哨，明明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但目光相对的瞬间，心中的距离便已消失。
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道理好讲。
可惜夏天的雨往往下得太匆忙，撑伞的凡人又走动得太快，雨花小姐还没来得及让风精灵帮自己设定好下坠路线，那把伞便被拿进了一栋办公楼，这场雨也跟着停了。
没办法，异地恋的两位只能靠风精灵当信使，在互相传递爱意的同时，期待着下一场雨。
今早突然下了一场雨。
有个身形颀长的年轻人站在办公楼门前，收起了一把大黑伞。伞盖几乎没沾湿，因为雨开始下时，他已经只离公司大堂几步路了。
他很幸运，出门上班时见天气阴沉，随手带了伞。真正倒霉的是那些晚几分钟出地铁站，又没带伞的同事，走到半路上，突如其来的一场倾盆大雨，虽然持续时间很短，但也足以让沿途没处躲雨的他们被浇个透心凉。
比如那个叫莫凌的年轻女孩，坐在工位上时，发梢的水滴还在止不住地往下落。
整个部门的倒霉蛋不只她一个，喷嚏声此起彼伏。办公室的温度受中央空调掌控，冷气开得特别足，莫凌被那强力冷风吹得直哆嗦，起身从储物柜里拿了件外衣套上，一回头，看见自己的办公桌上多了一袋感冒冲剂。
是刚刚那个没淋雨的年轻人放到她桌上的。
因为连着有两3个同事都在问谁有感冒药，他正好有，就把整盒药都拆了，给办公室里淋了雨的人一人发了一包。
莫凌拿热水冲了药，喝了一口，味道不怎么样，但暖洋洋的，正好把之前的寒意都化掉，挺舒坦的。
“李唯，谢谢你呀。”她朝坐在办公室另一角的年轻人喊道。
李唯没说话，只是用清爽的笑容做了回答。
雨花小姐有点儿郁闷。
因为她和雨伞先生的约会进程受到了阻碍。
今天早上下雨时的约会时光，她跟雨伞先生没能赶上。但没关系，她查过天气预报，知道傍晚时分还有一场雨。
所以在熬过整个白天的激动与忐忑之后，一得到下雨的许可，雨花小姐就立刻让风精灵启动顺风行服务，送自己去与雨伞先生约会。
雨花小姐万万没想到，自己心急火燎地从天到地，却没能如愿以偿地掉进恋人的怀里，而是砸到了一个凡人的身上。
是个没有打伞，像个笨蛋一样往雨里跑的年轻人。
雨花小姐很生气。
她认得这个凡人，今天早上就是他撑着她心爱的雨伞先生，一路小跑着冲进办公楼的，害得她都来不及跟雨伞先生好好见个面。
怎么到了傍晚，这家伙又搞了这么一出幺蛾子？她心心念念的雨伞先生去了哪里？
包打听的风精灵联系了在各大办公楼中央空调处工作的冷气兄弟，告诉了她答案：雨伞先生被转交给另一个凡人使用了，走的不是原先设定好的路线。
雨花小姐觉得自己真倒霉。
这场雨也不会下太久，她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回天上重落一回。唉，看来雨花小姐与雨伞先生的约会，只能又拖到下一场雨了。
今天的工作有点儿多，下班之后，莫凌加了一会儿班。等做完的时候，同事们都走了，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更凄凉的是，外面还下着雨。
莫凌站在窗口往外望，马路上的堵车队伍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这让她打消了打车回家的念头，这种糟糕的交通状况，想尽快回家，还是去坐地铁最稳当。
但地铁站离公司有一段距离，她又没有伞。
早上被淋湿的糟糕记忆还在脑子里徘徊，正发着愁，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办公桌边就靠着一把黑伞。
“咦？”莫凌拿起伞，有些疑惑，“这是谁的伞？”
空****的办公室里没人能回答她。
所以她也就不会知道，有个年轻人在下班时，看见外面雨下得大，又不好意思打扰正在认真工作的她，就特意把自己的伞留在了她桌边，然后默默冒雨离开。
莫凌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想再挨一遍淋雨的苦头，便安慰自己反正现在办公室里也没人了，自己先借用一下这把伞，明早再带来归还。
在雨中撑开伞时，莫凌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伞盖。
这是把纯黑色的伞，虽然造型普通，举着也有点儿沉，但看着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宽阔的伞盖能将猛烈的雨滴全都挡开，沉稳而可靠地保护着伞下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莫凌原本因加班而生的烦闷心情突然就轻松起来了。
于是大雨之中，有个年轻的姑娘，举着一把跟自己娇小身形不太般配的大伞，踩着雨点溅起的圈圈涟漪，一边愉快地哼着小曲儿，一边轻快地走向地铁站。
雨花小姐发现生活总是祸不单行。
接连错过两次与雨伞先生的约会也就罢了，没关系，她只要去风精灵的顺风行服务总部申请一下路线变更，等到下次下雨时再去找雨伞先生就行。
结果接待处的风精灵却告诉她，因为某个不知名的系统错误，她的账号信息被冻结了，原先设定好的路线暂时不能更改，而这个系统错误的修复时间尚未确定。
也就是说，在系统修复之前，无论雨伞先生的使用者是谁，雨花小姐都只能往他最初的使用者身上掉。
原本修养不错的雨花小姐差点儿想当场掀桌子了。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买了包年服务的重要客户！得到的服务就这质量？！
她只是想跟恋人好好约个会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十分抱歉。”负责接待的风精灵躲在服务台后弱弱地安抚道，“乐观点儿看，说不定等下次下雨的时候，你的恋人雨伞先生已经被还给最初的使用者了。”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都很晴朗，毫无要下雨的迹象。
而莫凌也没来得及找到伞的主人，将其归还。因为第二天她一大早来办公室上班，刚把伞往自己办公桌上一搁，就被主管大姐叫走，说外地有个重要项目突然出了岔子，让她马上跟着自己出差一趟。
急着赶回家收拾行李的莫凌就把伞的事给忘了。
所以之后几天，那把黑伞都被压在莫凌办公桌上的一堆资料之下，没人注意。直到莫凌出完差的第二天回来上班，被一通临时任务又催着昏天黑地地忙活到下班，这才想起它来。
因为外面突然又下起了雨。
莫凌将伞从厚厚的纸堆里费劲巴拉地刨出来，问还留在办公室的两个同事这是谁的伞，有同事说看着像是李唯的。
莫凌在楼下大堂追上了李唯，对方似乎正打算走，但却被猛烈的雨势挡住了去路。
“嘿！李唯！”莫凌一路小跑到他旁边，手里举着那把伞，“这是不是你的伞？”
青年看了她一眼，笑得有些腼腆：“是。”
“抱歉抱歉，我之前擅自借用了。”莫凌将伞递给他，“正好还你。”
李唯却没接，望了一眼外面的雨：“没关系，你没带伞的话，可以先用着。”
“可是你也没伞呀。”莫凌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笑了起来，“你是去地铁站吗？我也去，要不咱们一起用这把伞吧？”
某种不太自然的情绪从青年的表情中飞快掠过，他似乎有些迟疑：“这个……可能不够两个人一起用吧……”
“怎么会不够，这把伞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伞了。”莫凌的性子更直率些，笑得一双眼睛都眯起来了，“就一起用好啦。”
“不不不，真的不用。”青年颇有些窘迫地推辞着，却抵不过女孩的坚持，还是接过伞，撑了起来。
虽说他俩是去年秋天同一批入职的新人，但因为工位离得远，平时又跟着不同的项目组做事，交集不多，不算太熟。所以一直以来，莫凌对李唯的印象，只是一个粗略的轮廓，觉得他脾气温和，待人不错，每次出差都带些特产分给大家吃，好像工作上也挺积极的，其他就没什么了。
算起来，这段去地铁站的路，还是他俩第一次仔细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主要是莫凌在说，毕竟她是个稍微带点儿话痨属性的女孩子。大部分时间，李唯都是温和地笑着听她讲，只偶尔接上几句，然后又把话题的主动权还给莫凌。
他确实话不多，但每句话都接得很妥帖、顺畅。
莫凌觉得跟他聊天还挺投缘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地铁站，俩人搭乘地铁的方向相反，在入口处就得分开走。看着李唯在收伞，莫凌这才发现，原来一路上青年都是把伞往自己这边靠，又很绅士地与自己保持着距离，以至于他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被淋得很惨。
莫凌心头很过意不去，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李唯就已经把伞往她跟前递了：“你下了地铁还要再走一段路，把伞带着吧。”
“那你呢？”莫凌不好意思接。
“我出地铁就到了。”青年留下这句话，将伞往她手里一塞，挥了挥手，很快转身融进了晚高峰的人群，看不见了。
“哎呀。”莫凌突然意识到，这伞怎么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算了，明天再还他吧。
雨花小姐肺都快气炸了。
她好不容易等到第三场雨，好不容易又看到雨伞先生，眼看着它已经被物归原主，风精灵那不能更改路线设定的破服务终于能用了，可是……
这可恶的年轻人，怎么就不能好好把伞打正呢！你这大半个伞盖都往人家姑娘身上偏，自己半个身子露在伞外面算怎么回事？！
这样搞得风精灵的路线设定又定位不准了呀！
雨花小姐没心情听风精灵跟那儿叨叨叨地解释它们关于定位的复杂算法，她只知道，自己这回和雨伞先生的约会又泡汤了。
而且最后伞也没回到那个年轻人手里。
因为他撒了谎，把伞留给了那个年轻姑娘，自己却只能在出了地铁站后在雨中奔跑。
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
第三次错失良机的雨花小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必须要给那个愚蠢的凡人一点儿教训！
教训的方式，就是召集那些还是“单身狗”的雨花小姐妹，集中火力专门往那个年轻人身上招呼。以密集数倍于周边区域雨势的雷霆之势，把他浇了个里里外外透心凉！
让他尝尝恋情受阻者的痛苦和愤怒！
但复仇成功的雨花小姐并不觉得痛快。
毕竟，她深爱的雨伞先生，离她还是那么遥远。
第二天，莫凌很早就到了公司，她想等李唯一来就还他伞。
可是她一直等到下班，李唯也没有出现。
听说他身体不舒服请了病假。
难道是因为昨天淋了雨？莫凌有些心虚，也有些愧疚，一整天都工作得心不在焉。
等到下班大家都走了，莫凌却没有走，而是等到办公室的中央空调自动关闭，才走到办公室的墙边，费劲地打开那唯一能打开的窗户，趴在窗户旁往外望。
今天没有下雨，夕阳西下，有绚丽的晚霞缀满远方的天空，给底下的城市也染了一层美丽的紫光，看得莫凌的心情也变得柔软起来了。
窄窄的窗口之中，突然涌进来一阵无名风。
这风就像个顽皮的孩子，先是把莫凌的长发扬起来，再是把离窗最近的一张办公桌上的文件肆意掀翻，甩到地板上，散得到处都是。
莫凌赶紧俯身去捡，却在捡到一张做了塑封的照片时，蹲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
照片是去年入职的那批新人被公司组织去做野外拓展活动后拍的大合照，几十个年轻人站成了好几排。其中也有莫凌，她站在第二排靠中央的位置。至于李唯，则站在第一排的边缘。
图片清晰度很高，稍微仔细看看，就能分辨得出，他的手上拿了一把黑伞。
这给了莫凌一个提示。
她想起来了，去年新人拓展训练时走了很长一段山路，虽然已经入秋，但天气还是很热，荒山上全是石头，没什么树遮阴，被午后的太阳暴晒一阵，她在半途上就有点儿轻微中暑，瘫在路边上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
其他同事有去帮她拿水拿药的，也有帮忙扇风降温的。不过她当时脑子有点儿迷糊，具体的场景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有个人始终为自己打着伞，一把黑色的大伞，投下大片阴凉，把毒辣的阳光和难受的高温都挡在了外面。
后来她缓过来了，头还是有些晕，只能对当时帮忙的人笼统地道了谢。
不过究竟是谁给她打的伞，她却始终想不起来。
“原来是你呀。”莫凌看着照片，突然笑了出来，目光变得很柔和，“我又多欠了你一句‘谢谢’。”
雨花小姐坐在风精灵的顺风行服务总部，气鼓鼓地问道：“你们的系统漏洞究竟什么时候能修复好呀？”
“您别着急。”风精灵接待员努力给予安抚，“我们正在努力修复。”
“可是再这样下去，我的男朋友都要被弄丢了！”雨花小姐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设想，“万一我的雨伞先生被送给别人了怎么办？万一你们的系统总是修复不了怎么办？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法跟他约会了？”
“不要担心，客人。”风精灵接待员看起来很害怕雨花小姐暴走的样子，解释的声音都战战兢兢的，“我们总部已经派出了专门的特殊事务处理小组，保证即使出现最坏的情况，也不会影响你与雨伞先生未来的约会。”
“真的？”雨花小姐很怀疑。
“真的。”风精灵心虚地擦了擦汗，“我用我们风精灵一族的名誉保证。”
莫凌发现，很多事情，都是你越着急，老天就越不遂你的愿。
比如她想还伞给李唯这件事，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小事，但对方却先是生病请假，病好之后又马上被外派出差，反正就老是不在办公室，跟她怎么都碰不上。
当然她是可以直接把伞往他办公桌上一放的，可是，莫凌还是更想当面还给他。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执念，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般执念就像个引子，从她的记忆中勾起了许多平时没有留意过的细节，而这些细节，又都和李唯有关。
比如，寒冬时节，整个部门加班到深夜，被派去帮大家买夜宵的李唯，总会记得帮她带一份她最喜欢的咸粥，哪怕它只在离公司很远的一家便利店才能买到；又比如公司发福利，给每位女员工送一束花，负责分发本部门花束的李唯，拿给莫凌的那一束，正好是她最喜欢的颜色；还有，公司的新年晚会上，上台演唱的李唯，选的恰巧是莫凌很喜欢的一首歌。
有很多琐碎的小事，那些被藏在“帮同事忙”这个名义下的小事，它们来得悄无声息，温润无比，像雨滴融入大地一般，融进生活，不着痕迹。
但当有关它们的回忆一点点被打捞、积攒起来，却把李唯在莫凌心中原本模糊的轮廓一点点填满，变得越发生动、越发圆满，同时还令她想见到对方的执念与日俱增，已经到了无法忽略的程度。
直到某一刻，莫凌顿悟，这种执念，大概就叫思念。
“真是奇怪。”连她自己都对这种心情感到困惑，“以前明明都没怎么特意关注过他的。”
但世间有很多情愫就是这样，像夏日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只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发酵，没有预兆，说来就来。
这场雨来的时候正赶上晚高峰，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姑娘，撑着一把很大的黑伞，独自走过这拥挤的街道。
偶尔她会仰头，看看那从黑云中坠落的无数银色雨线，看它们噼里啪啦地砸在许许多多伞盖上，又寂寞，又热闹。
“好远呀。”莫凌感慨道。
此刻她和李唯的距离，就像天上的雨距离地上的伞一般遥远。
雨花小姐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多少次在坠落时与雨伞先生擦身而过了。
没有风精灵的准确定位服务，想要完全靠自己的力量，从高高的天空上准确落入恋人的怀抱，实在是太难了。
能有的，只是在尽量靠近的那一瞬间，含情脉脉地互相凝望。
虽然来不及说什么，但雨花小姐相信，对方一定能知晓自己的心意。
无论失败多少次，我都决不会放弃。
我一定努力到你身边。
请你等我呀。
一周很快过去，转眼又到了周一。
李唯出差回来了，来上班时，按照惯例，又带了出差城市的一些特产食物，在下午茶歇时间分发给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们。
办公室里因为这美味的馈赠而变得轻松热闹起来，莫凌是最后一个去拿自己那份的，而且拿了也没马上回自己的工位，而是倚在李唯工位旁边的隔板上，笑着说话：“这个牌子的酥饼我记得，上次我去那边出差也有人推荐过。”
“是呀。”李唯坐在工位上，一边应着一边收拾桌上的资料。
“不过上次我没买成，因为卖这个的店离那边的项目所在地太远了，别处又没有。”莫凌接着说，“回来之后我长吁短叹了好久，太遗憾了。”
青年收拾资料的动作不易察觉地怔了一下，他仰起头，微笑里有几分镇定：“是有点儿远。”
莫凌脸上的笑意扩大了。
“听说你们这次项目挺急的，还得抽空绕那么老远的路去买。”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谢谢你这么费心呀。”
“没有没有。其实……也不算什么。”青年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语气也可疑地含混起来了，“你喜欢……就好。”
是的，当一个人有心为另一个人去做什么事时，那些所谓的阻碍，确实算不了什么。
话说到这儿，莫凌想知道的东西都已经确认，便不再逗他了，转身回了工位，撕开食品包装，拿出一块酥饼，小小地咬了一口。
嗯，很酥、很甜。
完全对得起她一直以来的心心念念，同时也打消了她心中的最后一点点顾虑。
莫凌趴在办公桌上，捂着嘴偷偷发笑，满心的高兴往外狂涌，怎么按都止不住。
其实这块酥饼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有收到，跟李唯以前帮大家忙时是差不多的情况。但是，莫凌就是有信心认定，李唯的这些举动，对她，跟对别人，不一样。
就像下雨时，那些纷纷打在同一把伞盖上的无数雨点，乍一听，发出的声响都是差不多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某一朵特定的雨花会心有灵犀地察觉到，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因为她能够将所有干扰的噪音剥离，在一片喧嚣的雨滴敲击声中，听到对方心中那些因为胆怯而无法大声说出口的温柔低语。
我喜欢你。
一直以来，都默默地喜欢着你。
雨花小姐有点儿紧张。
因为马上又要下雨了。
这场雨在天气预报上是没有的，是由风精灵顺风行服务总部为了补偿她先前错过很多次约会的损失，特意跑去云朵联盟下雨事业部打通了关节，临时安排的。
“可是雨伞先生还在那个女孩手上。”雨花小姐质疑道，“你们的系统故障也还没修复。”
“放心，这些问题我们有另外的途径解决。”风精灵接待员这回终于有了底气，说话中气足足的，“这回您和男友的约会一定没问题。”
“好吧。”雨花小姐还是不太信任这帮不靠谱的风精灵。
但她也只能姑且相信。
临近下班时，天气骤变，原本的晴空万里突然黑云压顶，几声轰隆雷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完全看不出什么时候会停。
许多人聚集在办公楼入口处，抱怨这个夏天的雨怎么下得那么频繁，只有莫凌一脸兴奋地找到了李唯：“你的伞还在我这儿呢，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去地铁站。”
李唯又是本能地想推辞，可莫凌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伞塞给他，自己朝外冲去：“你要是不想一起走，那我只好自己去淋雨了哦！”
说话间，她已经走出了大堂的屋檐范围，硕大的雨滴朝这女孩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但那些雨滴在半道上却被一把撑开的大伞截住了去路，只能哀怨地散开，坠向地面。
“哈哈。”莫凌仰头望着这把黑伞，“先前我中暑那次，你也是帮我打的这把伞吧？”
“你怎么……”李唯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他没有把话说下去，只是又习惯性地把伞盖往对方身上偏。
但伞柄却被莫凌一把抓住，女孩坦然地对向青年的目光，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这把伞这么大，完全装得下我们两个人的，以后下雨我们都一起打伞，行不行呀？”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惹得李唯的耳朵都快从耳尖红到耳根了。此时此刻，他的呼吸有点儿发紧，脑子也有点儿发蒙，嘴巴张合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
说实话，莫凌的问题，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有时面对自己最期待的人和事，人反而最容易犹豫。
不过还好，有一阵风恰巧赶来解了围，凉爽的气旋从女孩身边刮过，激得女孩又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她瑟瑟发抖地抬头望向李唯，又楚楚可怜地问了一遍：“行不行呀？”
这一回，青年不再犹豫，幸福的微笑在他脸上绽开，他认真地点点头，说话的语气也很温柔：“如果觉得冷，就过来靠着我吧。”
这个热闹的大城市里，每到下雨，街道上就会打开很多把伞，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很多伞都设计精妙、造型美好，从空中俯瞰，图案特别漂亮。
但雨花小姐不在意这些。
自始至终，她的眼中，都只有那把朴实的大黑伞。
如今，这把伞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主人手上，打的位置也是不偏不倚，完全符合风精灵对于路线定位的标准。
雨花小姐终于得偿所愿，乘着风向，朝着自己心爱的恋人奔去。
虽然对方一向沉默腼腆、不善言辞，但没关系，雨花小姐看得懂他的心意。
不信你看，有一圈简简单单的纯白色条纹，在雨伞先生张开的宽阔怀抱上，围成了一颗心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