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被惩罚的KISS(Punishment kiss)

1.初中同学会

背着两个人的书包,我坐在杨湛远自行车的后座上,他却没有直接开回家,而是在一个酒吧前停下,锁车。

我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打什么鬼主意,他直起身子笑笑说:“今天在这酒吧里我有个小型的初中同学会。”

“什么?”我长大了嘴,“你为什么不早说?”

“现在说也不晚啊!”

我皱起眉头:“杨湛远,你混蛋!你又准备把我丢下,让我背着两个人的书包回家?”

“放心吧,我已经通知莫婶了,今晚我们在外面吃。”说着,他就牵起了我的手朝前走去。

“喂杨湛远我不去啦!”

“帮我背书包的,别争执了!我们不是说好最近的十天内,都由你片刻不离地帮我背着书包上学和放学?”

该死,这家伙分明是早有预谋的!我上当了啦!

很巧的,这个酒吧就在“金碧辉煌”对面。相较于“金碧辉煌”的热闹,这边冷清多了。

进门的正对方是个宽大舞台,有DJ在弹奏钢琴。酒吧内没有特定的包厢,而是由一小间一小间的看台组成。这些看台都是用玻璃隔离起来的。不管坐在哪个看台里,透过玻璃都可以看见其余看台里的风景,也可以看见整个大厅。

眩目的光影交错在空间中,弥漫着甜蜜的味道。忧郁的、颓废的、有着破碎节奏的音乐轻柔而清晰,舞台上唱手歌声沙哑。

杨湛远带着我去了一间大看台,里面男男女女正喝得开心,看到杨湛远的出现,目光立即扫到旁边的我身上,发出起哄声。

“女朋友?”

“湛远,你要不要为大家介绍一下。”

杨湛远把我推到一个空位上,自己也从容不迫地坐下,正准备说点什么,一个男生使了眼色:“我没想到你会带女朋友过来……湛远,今晚有大戏可看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女孩挽着一个男孩,扭着小蛮腰,正朝这边走来。

那女生画着烟熏妆,头发漂染了金色还弄得很蓬松,戴着菱形的大吊坠耳环。橘色花苞衬衣,黑白条纹的紧身超短裙,使她凹凸有至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她手边挽着的那个男生,酷酷的,留尖尖的刺猬头。他前面的刘海挑染了三撮,一撮黄一撮蓝一撮紫。(暂且我们就管他叫“三撮”)“三撮”穿着一件左边长右边短的印花T恤,全是口袋组合而成的咖啡色七分裤。耳朵上戴明晃晃的耳钉,左手的大拇指、食指和无名指各戴着一枚硕大的戒指,也不知道是银的还是铁的。但我估摸他那只全是戒指的手要是对着谁的脸挥一拳,肯定会血溅当场。

正细细打量着他们的时候,女孩已经挽着“三撮”的手坐在了……我的旁边?!

为什么是我的旁边?!

“她叫王妙。”刚刚对杨湛远使眼色的男孩,不怀好意地朝我介绍道,“是湛远的前任,咳嗯!”

前任……女朋友?

那关我屁事啊!他们好像搞错了什么?!

那个“三撮”自己嘴里叼了根烟,还反客为主地给大家发烟。长相吧,说实话还行,跟杨湛远、左曳有得一拼,只不过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场很廉价,总让我觉得……

“看起来好眼熟。”我抓抓脑袋,情不自禁地说,“像是在哪见过?”

“三撮”正在发烟的手指一僵。

“我想起来了!”我说,“你是‘东城’的理发师,我上次陪元月去做头发,就是你主手的!”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变得僵硬起来。

王妙脸色铁青:“这位是?”

场上立即有人回应:“是湛远的现任女友!”

王妙于是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地把我打量了个遍,眼中的挑剔和鄙夷够明显了。我这才意识到我说错了话,正要辩解点什么,杨湛远把胳膊揽我肩上,嗓音低低地说:“哇,原来是理发大师啊,幸会幸会,什么时候有空帮我做个头发?”

“三撮”嘴上的烟没叼稳,差点掉下来。

王妙怒声道:“什么理发师,他是那个理发店的老板!而且理发店老板不过是他的兼职!”

“哦,那他的主业是什么?”

“管理我们紫荆市的治安……”

“警察?”

“不是……”

“哦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杨湛远嘴毒地说:“不是警察,又干涉着城市的治安,那就是混混或者小流氓了?”

王妙气得鼻孔喷烟,双目圆睁:“杨湛远,你!你嫉妒!”

杨湛远闲适地一笑:“你堕落。”

“三撮”的表情一直在抽搐,明显是忍无可忍,强力在忍。

……果然杨湛远天生就有气死人的本质啊。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消停会!”“眼色男”出来打圆场,“好不容易聚会一次,每次你们见面都搞得这里跟战场似的!”

王妙双手抱胸,哼了声,把脸别开。

“眼色男”叫了两箱啤酒,对大家喊道:“今天我教大家来玩一个游戏,是这样的——”他拿过搁在茶几上的花瓶,“现在我手上这个花瓶,是我们玩游戏的重要道具。游戏一开始,花瓶将会从我手上往右轮着传过去,当我喊停时瓶子落在谁的手里,就将被要求做一件事。如果他办不到,前一个接过瓶子的人,则可以对她提出惩罚!”

游戏规则介绍完以后,游戏就正式开始了。

一堆人闹哄哄的,谁谁谁我都不认识,夹在一大堆陌生人里觉得特别尴尬,于是我拿出手机来玩俄罗斯方块,恰好收到一条短信。

发件人:左曳

2009/11/18

19:48

在哪?

咦,左曳居然主动发我短信?!

我正要高兴,猛地想起昨晚经过“金碧辉煌”时,看到的那幕场景,于是态度就变得冷冷的:

“在家,你呢?”

短信很快回过来:

“在家做什么?”

真奇怪,难得他今天这么有空?

“在家写作业,你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

“哦。”

他回我一个“哦”字,就没下文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东西被塞到我手里,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响亮的一声——“停!”

我傻傻地抬起头,看到满包间的人全都眼神雪亮地看着我,“眼色男”嘴角挂着邪笑,忽然一指杨湛远:“夫妻两表演个热吻吧。”

什、什么?热吻!

我迅速抗议:“我跟他才不是夫妻,你们都搞错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杨湛远拿过那只花瓶把玩在手里,嗓音低低的:“嗯,好可惜啊,她现在还不是。”

“湛远,你不是吧,何时变得这么逊?”王妙出声反击,“拒绝也行,不过,就要接受游戏的惩罚了!”

我看着茶几上壮观摆着的啤酒,脸色灰暗:“我不能多喝的。”

“别担心,又没有说罚你喝酒!”王妙坏笑着指了坐在我对面的一个男生,“惩罚就是,给予在场唯一的单身汉,毫子,一个慰问的吻!”

对面那男孩一听,立即脸红了,一脸的美丽青春痘印得他红光满面……

我连当场跳河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说来说去都是Kiss?我罚酒不行吗?”

“啊,那可是非常抱歉。”王妙不留情面地说,“我恰好是前一个接过瓶子被罚的人,所以如何惩罚你,由我决定。”

我猛地站起来:“我要回家了!”

“这可不行,”一直静默的“三撮”发话道,“出来玩,总要讲个规矩。小妹妹,这年代可不是你玩不起就哭着喊妈妈喊回家就可以的了。”

这个该死的“三撮”,就因为我揭露了他是理发师,就诚心跟我过不去吧?

杨湛远忽然握住我的手,拉扯得我坐下:“这样吧,惩罚我顶了,你们出题吧。”

四周立即欢呼:“英雄救美?”

“三撮”似乎就等这句话,邪笑着说:“哥们,你确定?”

杨湛远目光泰然:“出题吧。”

“这样吧,**,大家想不想看?”

“……想!”“哦呵!”“哈哈哈哈!”

“三撮”挑起眉头:“既然群众这么热情,哥们,你就绕着全场边扭秧歌边脱衣服吧,直到最后剩一条**。”

这……这也太丢人了吧!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以为杨湛远会出声拒绝,谁知道他二话不说起身,脱去了外套丢在我手里:“在这等我。”

“杨湛远——”我下意识拉住他的胳膊。

“没问题的。”杨湛远的大手盖在我的后脑勺,宠溺地揉了揉,“一会你记得帮我阻止他们拍照……”

2.被惩罚的KISS

一种被保护的温暖倏地击中了我的心脏,让我全身都变得温暖了。

虽然杨湛远平时嘴巴恶毒,总是想着花样欺负我、戏弄我,可是一旦在我面临危难和困境的时候,又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我看着他在群众的欢呼声中挤出去,朝前走去,身影在交织的灯光中越发显得高大。

“等——等一下!”

我猛地叫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追出去,拉住他的袖口:“不要啦,杨湛远,这真的太丢人了!”

杨湛远无奈地挑眉:“没办法,玩游戏也讲规矩的!”

“你过来。”

“怎么?”

“你先过来再说……”

我拽着他拼命往回走,直到回到那个看台里,这才鼓起勇气:“就按照最初说的那个……”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我飞快踮起脚,扯着杨湛远的领口迫使他低下头,飞快地吻了他的唇。

“好啦!”我涨红着脸,“如你们所愿了吧?”

令我意外的是,所有人都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紧接着哀声四起:

“搞什么飞机,这就完事了?”

“嘴碰嘴也叫Kiss?”

“小朋友,你几年级,小学还没毕业吧。”

我目光里立即燃起了三把火,愤怒地说:“这还不够?既然是游戏,大家为什么要这么较真!”

话音刚落,一只手就抬起了我的下巴,我眼前阴影一暗,倾身而来的杨湛远侧着脸吻住了我。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这样吻住了,简直是措手不及——

他的唇一片柔软,就连吻我的动作,也极致柔软。

我的身体有点虚,好像泡在漂浮的云层之间,一吻结束,我跌到他怀里,大口呼吸。

“杨湛远……你……你做了什么?”

我脑子晕晕的,一时间没搞清立场,不知道该不该愤怒!

忽然王妙把面前的啤酒瓶一堆,脸色苍白,神色难看到极致地说:“不玩了……很倒胃口。须,我们走吧。”

经过我身边,王妙有意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我,“三撮”叼着根烟,最后打量了我们一眼,目光是笑非笑。

我松了口气,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在把目光往回收的时候,不经意间撇了眼隔壁——因为是玻璃横隔,所以,我清楚看到坐在那边的左曳,他的眼神像鹰爪一样勾着我,我的心瞬间揪紧了……

左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左曳猛地从位置上站起,走出包间,一步步朝我逼近。

他全身都带着危险的低气压,我几乎是无意识地被那气势击得往后退,突然身后撞到一个人,他把手放在我肩上:“怎么,你很怕他?”

“杨湛远,都是你啦……”我低声抱怨,“他误会了,现在怎么办?”

“那就解释呗。”

“怎样解释?”我的脑子一团乱麻。

“告诉他这不过是游戏。”

话音刚落,左曳已经走到我们面前,他的目光像寒冷的刀锋,刷地朝我和杨湛远甩来。

“左曳,你可能误会了,刚刚……我们是在玩游戏。”

左曳勾了勾嘴角,环顾了四周一圈:“你家挺特别的。”

“呃?”

“你的作业是和男人Kiss?”

我这才想起那短信……原来,那时候左曳就在这家酒吧了?所以他才会故意发短信来试探我?!

我的心里顿时升出强烈的不被信任感:“你居然发短信试探我?”

“你说呢。”

在那一瞬间,他猛地抬起拳头朝杨湛远直击,指骨打在面颊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回头的时候,杨湛远已经朝后退出几步,撞倒茶几上一打啤酒瓶。

杨湛远刚站起来,就又被左曳拽住领口!在那电光火石间,我冲上前,抱住左曳高扬的拳头:“你想干嘛,别无理取闹了你!”

左曳喷火的目光看着我:“放手!”

“不要打架,你理智点,我们真的只是在玩游戏!不信你问他们——”

杨湛远那批同学也被左曳的气势吓得全缩到沙发里面,听到我求救的询问,纷纷点头,“眼色男”把手放在额头前,宣誓般保证:“是啊,我们是在玩游戏。”

杨湛远趁机挣脱钳制,扯平了褶皱的领口:“哈,口气倒是不小。”

左曳刚松开的拳头又捏紧了!

我紧抱他的胳膊不放:“左曳,你冷静点,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左曳的眼神深黑:“怀疑?证据确凿,我亲眼所见。”

“什么啊!你亲眼看到了什么?!”我的脾气也冲了上来,“我解释过了,我们是在玩游戏!刚刚我受到和杨湛远Kiss的惩罚!左曳,如果是别人我可以理解他的愤怒,像你玩得这么开的人,应该很理解吧?”

左曳的脸色倏地更寒:“你说什么?”

我扬起下巴,倔强地说:“动不动就跟别的女生Kiss的你,难道不理解吗?”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左曳的底线,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更沉,幽深的瞳仁里翻涌着可怖的波涛:“这么说,你觉得你没有错?”

“我……”我咬了咬唇,“如果你觉得你那么做是对的,那我也没有错!”

左曳愤怒到笑了,手臂上青筋爆出:“姚小布!”

“怎样?”我勇敢抬起头,“你凶我也没有用!在你向我认错以前,我绝不会认错!杨湛远,我们走!”

丢下气得想暴走的左曳和一堆大眼瞪小眼的看客,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这家酒吧。

刚走到出口,我就用力吐出一大口气。

可恶啊,凭什么他可以随便和女生玩亲亲,我就不可以?!他总是让我无原由地心痛,这一次,我要做坏人,也要让他心痛!

可是他会心痛吗?也许……他根本都不在乎我……

委屈的泪水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眼见着就要掉下来了,我吸了吸鼻子,用力把眼泪吞回去。

身后传来巴掌声,而后是杨湛远阴阳怪调的声音:“不错,有气势!班长啊,你总是给我惊喜,我看好你。”

我猛地回头,看到杨湛远笑得格外灿烂的脸,气得一拳头打在他的胸口上:“混蛋啊,也不想想这都是谁的错!现在我们吵架了,你开心了?”

“情侣吵嘴很正常啊。”杨湛远朝路边停着的自行车走去,“等他向你低头认错不就好了。”

“不会——”我看着迷雾的夜空,“左曳那种性格要强的人,才不会向我认错。”

“哦?”杨湛远停顿了下,似笑非笑的眼神,“那你怎么办?”

“这次我也坚决不先低头认错!”

3.减肥美体仪

接下来,我和左曳陷入了冷战。

在学校里他正眼都不瞟我一下,偶尔狭路相逢,他也装作不认识我,刷地从我身边经过!

而这次,我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坚决不主动跟他说话!

“小布,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放学后,我肩上背着两个人的书包,和元月并肩走在前面。忽然她用胳膊肘撞了撞我,还指向我身后跟着的杨湛远。

“都跟你说了,他妈妈是我妈妈的好朋友,车祸后,我暂时借住在他们家啊。”

元月长长地哦了声:“还有呢?”

“还有什么?”

“最近班里都在传你们的关系哦。”元月八婆地说,“这些天,你们都一起上学放学,你替他背着书包……出双入对的,让人不想入非非都难!”

“拜托,我跟那种人……可能吗?!”说着我瞟了一眼身后的杨湛远,他把自行车开成龟速,嘴里嚼着口香糖。我一回头,立即对上他的眼神,他咧开嘴朝我露出一个特灿烂的笑容。

我翻了个白眼,把头转回来:“你看啊,他笑得那么白痴!怎么看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元月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杨湛远:“他没笑啊,板着脸,那表情真酷!”

我……

我恶狠狠地回头:“杨湛远,你就不能骑快点吗?!我和元月有话要说,你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碍眼得很呢!”

杨湛远把鸭舌帽往后一转,蹬了几下踏板,立即风驰电掣地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可我和元月没说上几句话,他又从对面骑回来,绕着我们转了一圈,消失,然后再出现,绕着我们转一圈,再消失……

我扶额,显得很头疼:“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喜欢上这种类型的男生!”

“什么类型?”元月看着杨湛远飞快骑远的背影,似乎眼中浮满了憧憬。

我咬牙切齿:“幼稚,浮浅,无赖,可恶!”

就在这时,一阵刺音划破耳膜,我和元月抬头一看,前面的空地里搭了一个临时的舞台,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闹哄哄的一片。

最爱看热闹的元月,立即挽起我的胳膊,兴致勃勃的朝人海中飞奔而去。

“‘联邦欧美雅’,世界上效果最显著的减肥美体仪,平均每小时,就有一位MM摆脱肥胖的赘肉,成为令人叹为观止的魔鬼身材。”穿着白西装、系着红领结的主持人站在台上介绍道,“这是‘联邦欧美雅’产品的促消活动,只要是情侣便可参赛,一方抱着另一方跑过了五百米,一等奖可获得‘联邦欧美雅’减肥美体仪一台,市场上售价人民币1988元。”

元月看着摆放在舞台中央的跑步锻炼机,似乎生命垂危的人重新看到人生的曙光!

“小布,减肥美体仪耶!我要!”

“你想要就行啊?”

“参赛啊……拜托你啦,我未来的幸福就全在你手里了!求求你了,求求你!”

“你知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啦!”我挥开元月抱着我胳膊的手,“有规定是情侣才可以参赛的,我们两个女生怎么可能?况且我也抱不动你啊!”

元月全身都处在亢奋中,指着正绕着舞台附近滑行的杨湛远:“你和杨湛远啊,你这么瘦,他这么高大,抱你奔跑是完全OK啦!”

“别开玩笑了!”我的脸色瞬间就紫了,“他不会答应的!”

“问问嘛,不问问怎么知道他不答应!”元月说着跑出人群,拦住了杨湛远的自行车,在夕阳的光线下朝他说了点什么。

杨湛远疑惑的眼神看向我,白皙的脸在光芒中迷离,看不大清表情,最后他点了点头,一缕刘海落下去,正好遮住他柔软的视线。

我的心一惊……

果然就见元月回头朝我比划了个“OK”的手势,兴奋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边的笑容……看到她好么期待,我居然一时不忍心拒绝了!

呼……

十几分钟后,我和杨湛远站在起跑线前。一共报名参赛的有二十多对情侣,要么是老夫老妻,要么是订了婚的成年男女,像我和杨湛远这种学生,是唯一一对,自然引起很多关注……

不用听他们的议论声,我都可以想到他们在说“12号那对情侣,应该还没成年吧?”“现在的孩子可真开放”……

完了,可千万别碰到同校的学生,不然就糗大了!

“现在才怕丢人,已经晚了吧。”杨湛远淡淡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早就该意识到,这条路是放学后,圣华大部分学生必经之路。”

听到他这样一说,我这才意识到围观的人群里,有很多都穿着圣华学校的校服,而且——我和杨湛远的身上也穿着校服!

主持人已经吹响了哨子:“大家,预备——”

杨湛远一把抱起我:“来不及了,怕丢人的话,就把脸藏起来。”

也只好如此了!

我飞快地把脸埋到杨湛远的胸口,鼻前瞬间飘过他的体味,淡淡的,有清新的茉莉花香,这是他的衣服使用茉莉花香皂的结果。

“GO!”

我的耳边顿时流过风声,头发飘起来,身体在杨湛远的怀抱里沉稳地起伏!

看不出杨湛远平时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暗藏着这么大的力量!他的手臂结实,怀抱宽广,双腿修长有力!

主持人放了一首英文歌曲,悠扬清远的歌声像是长了翅膀的天使,向四周轻盈的飞去,撞入大家的怀抱。

当杨湛远抱着我终于抵达终点,汗水顺着他的发丝一滴滴淌下,他把我放到地上,累及地弓着身,双手撑着膝盖。他微仰着视线看着我,眼睛里闪动着纯洁的邪恶,和令人心痛的天真——

露出如此专注和认真表情的杨湛远,是我从未见过的杨湛远。

那一瞬间,我听见我的心跳声,在胸口“噗通、噗通、噗通”,无法克制地悸动。

“我们赢了。”

忽然他喘着气笑起来,眯起的眼睛弯成月牙,眼睛也亮亮的。

我一愣,这才看到第二对情侣冲过终点,后面的还在远近不同的距离中垂死挣扎。而成为冠军的我和杨湛远,已经成为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小布!杨湛远!GOOD!”

元月激动地在观众席挥手,乱蹦乱跳。

一道冷冷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刀一般割着我的肌肤。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只能看到那人转身离开的背影……

左曳?!

我的心顿时一沉——

4.舍不得我走

我万万没想到……

打死我也没想到……

我怎么也想不到……

那个促销节目居然上了紫荆市的电视台!

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

那晚回去后,杨阿姨吃过晚饭就早早地就守到电视机面前,还再三要求我和杨湛远一起陪她看。我早就感觉到她的反常,还以为是她熟识的人上演了电视,谁知道,当电视上晃过我和杨湛远的面孔时,我整个差点崩溃!

“咦,那不是少爷吗?”莫婶把果盘放到茶几上,出神地盯着电视屏幕,“我没眼花吧,刚刚我看到少爷了?”

正说着,镜头又扫向了杨湛远,还有站在杨湛远身边的我!

莫婶惊叫起来:“还有小布丁!”

“是的哦,儿子你留的联系电话是家里的吧,”杨阿姨笑眯眯地说,“下午我接到电视台打来的电话,说今晚9点准时播放,当时还以为是他们打错了电话,没想到……湛远,短短时间,你和小布的感情突飞猛进了哦!不愧是我儿子!”

我的脸刷地一红:“不是啦,阿姨,你完全误会——”

“没有误会,哪有误会?!”杨阿姨自以为是地憧憬着,“你们都参加情侣赛了,莫婶,把家里的数码摄像机拿过来,我要把这极具有纪念的一幕记录下来。”

“啊?!”

我尖叫一声,慌忙站起来就朝莫婶拦去,却被一只手抓住手腕,重新栽回沙发。

杨湛远拽着我的手腕,闲闲地躺在沙发上说:“那就记录下来吧,没想到我挺上镜。嗯,真帅!”

“你臭不要脸!”

“我还没说完,你也不丑啊……”

“哼,我本来就不丑!我很漂亮的好不好!”

“你要脸吗?”……

就这样,在我和杨湛远的斗嘴声中,杨阿姨笑眯眯地把比赛的全过程都录了下来!当时我以为,她仅仅是把这录像当作收藏的,却完全没想到,她会拿给我妈妈看。

以至于现在——

“小布,”病**的妈妈背靠着床头,目光闪闪地看着我说,“你觉得湛远这孩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差劲透了!”我嘟起嘴,把脸别开,“那个混蛋家伙,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妈妈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眼角上出现深沉的皱纹。

这一病,她憔悴了很多,也老了很多!而且看着她笑得这么灿烂的脸,我才猛地警觉,她已经好久没有对我露出笑容了!

“妈妈,你的病情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完全康复?”

妈妈嘴角的笑意一淡,目光看向窗外的天空,呢喃道:“冬天了啊,我们留在紫荆市也有一段时日了吧?”

“嗯,有两个多月!”

“小布,因为当时这非常情况,你爸爸他……火化后,一直未能安葬。”妈妈的目光忽然泛过一丝白光,“现在我的身体感觉好多了,我想回罗拉市。”

我正在床头边给花束换水,听到如此,手里的动作一顿,惊讶道:“回家?”

“是啊,总不能一直这样麻烦你杨阿姨和杨叔叔吧。”妈妈吃力地抬起手,吃力地把额头上散开的发捋到耳后,笑着看向我,“那小布呢,要跟妈妈一起回去吗?”

“妈,你在说什么呀!”我的鼻子一酸,“我当然跟妈妈在一起,妈妈在哪,我就去哪!”

“可是,妈妈现在这个情况……回去也是转入罗拉市的医院。”妈妈咳嗽一声,脸色苍白地说,“到时候,我肯定没有精力照顾你。”

“妈妈你的意思是……?”

“我看你杨阿姨和杨叔叔都非常喜欢你,你和湛远也相处得很好呀!我和你杨阿姨都觉得……”

“不要!”我猛地打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对杨湛远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我和他根本不可能的!”

妈妈先是皱眉,紧接着又舒展开地笑了:“这就对了。”

“咦?”

“你每次提到湛远,都是一副生气讨厌的神情,让我想起我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妈妈的目光又拉远地看向窗外,仿佛目光已经穿透云层,和天外的某处交汇,“爱情啊,是很微妙的,你现在以为不喜欢湛远,可是相处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喜欢了呢?”

我沉默地拨弄着花瓶里的花:“才不会!”

“小布啊,世事无绝对。这个世界变数太大,没有任何感情是永恒的。”妈妈说,“讨厌的人,也许会变成喜欢的;喜欢的人,有一天也许会变成讨厌的。”

我一愣,喃喃地问:“那为什么妈妈对爸爸的感情,一直都……”

妈妈摇摇头,声音轻柔地说:“妈妈还是少女时代的时候,也像你讨厌湛远一般,那样地讨厌过你的爸爸。”

咦?

我又是一愣:“这件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妈妈没有多说,只是淡笑地摇了摇头,眼角有一丝惋惜出现。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打开了,杨湛远的脑袋探进来,先是乖巧地跟我妈妈打了声招呼,这才朝我努努嘴:“探视时间快过了,还没谈完吗?”

我一看手表:“不是还有5分钟嘛!”

“哦,我提醒而已,怕你这个笨蛋又傻乎乎忘记时间。”

“你才是笨蛋!我还有话说,把门关上!”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他关门以前,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对了,刚刚我们说话你没有在门外偷听吧!”

杨湛远一脸无奈:“都说很多次了,我从不偷窥!更何况医院的隔音措施很好!”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我像个女皇一样地命令。

其实每隔两天,我都要来医院看望我妈妈一次!白天因为要上学,时间很紧,所以每天都抓紧时间在8:30以前做好功课,然后由杨湛远踩着自行车送我来医院。

妈妈看着合上的门:“湛远这孩子真的很好。”

“哪里好了啊!”我顶嘴,“要不是杨阿姨的吩咐,他才不会这么好心地接送我!”

“如果他心里不乐意,你杨阿姨说再多也没用。”

离开医院,已经是夜晚11点了。

坐在杨湛远的脚踏车后,双手揪着他外套上的衣摆,我感受到清凉的风吹过耳边。城市里五光十色的灯光照耀下来,杨湛远带着我穿梭在车流之间,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墨黑的发,他白玉般的耳朵,修长的后颈有细小的绒毛。

忍不住,我靠过去,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耳边回响着在医院里,妈妈对我说过的话……

“喂,你真的很笨。”他突然出声呸我。

我立即坐直身子:“喂,我又做什么惹你了?”

“像你这么笨的人,回家后不能照顾你妈妈就算了,反而还给她添一堆的麻烦。”

“哼,杨湛远!你不是说你没有偷窥的习惯?!”

“是不小心听到的。”

“什么啊,你不是说医院的隔音效果很好吗?!”

“别乱叉开话题。”杨湛远的声音严肃,“真的要回去?”

我看着两边飞速而过的路灯和建筑,点了点头:“嗯,就算不能帮到我妈的忙,我也想呆在她身边……这样我会放心些!”

不想再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让我在乎的人再发生意外了。

杨湛远于是少有地沉默了,直到回到家,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看着他在院子的榕树下停好车,我站在推门面前,开玩笑说:“喂,你的脸色很臭耶。怎么,还在想那件事?”

杨湛远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默不作声,拉开推门。

“干嘛啊,该不会舍不得我走?”

在换鞋进去以前,杨湛远的身影一僵,低沉地“嗯”了声。

这时换我的身体僵住,脑子变得空白,不能思考,耳边传来他赤脚踩在木地板走远的声音……然后是关门声,仿佛是和谁赌气一般,“砰”的一声很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