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筛下,筛出参差不齐的金黄。挂在树干上的粉的、蓝的、红的、黄的……各种各样的信封随风**着。夏日温暖、茸茸地在枝间闪烁成一片散碎的荧光。
风吹过,树叶一片片旋转下落,划断游离的金线。
这是烂漫的夏末,挂满信封的榕树矗立在一片连绵的郁金香花海中。在花枝层层叠叠的掩映中,隐约可见一个穿着白色裙裳的女孩。
飞扬的棕色长发下,米拉菲明丽爽朗地笑着,朝这边蹦跳跑近:“223、224、225……”她的腿修长白皙,跳在花枝间那么灵巧,像调皮的蝴蝶,“517、518、519、520——”她忽然停住脚步,折身看向身后,朝走在花田里的一个高挑身影挥手。
少年加快了脚步朝她走来,阳光倾洒了他一身,就好像有长长的缓慢的镜头追随着他,可以看到那些光影流转。他走到她身边,俊脸在镜头前放大,美丽飘逸如天使。少年微笑着牵起她的手,朝大榕树走去。
“刚刚……你又在想他吗?”
“嗯!我曾答应过他,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双腿,一定会每天跑五百二十步,然后在这五百二十步之间想他。”金黄色的阳光下,米拉菲缓缓侧过脸来,长长的睫毛被太阳描上细碎的金边,“因为我有这双腿,完全得归功于他呀!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他找到了‘愿金球’,却不亲自交给我,他现在去了哪里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榕树下。
“他啊……”楚炎扬起脸,看着树枝上挂满的信封,目光悠长。叶子像风一样在身边飘摇而落,他眯起眼睛,阳光透过树缝洒落眼底,然后化成透明**很慢地溢了出来,“他去了一个美丽的地方。”
那天,也是这么一个明朗的夏日,有着温馨而又朦胧的毛茸茸的太阳——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只有半边翅膀的夜羽,高高地坐在一株外型奇怪、开满紫色花朵的树枝上,“真的决定用你的心换取‘愿金球’吗?”
紫花大朵大朵地开满了枝丫,拥有倾城容颜的楚炎站在树下,微仰着头看向夜羽。他的眼睛仍旧是浅浅的咖啡色,平静如水,缥缈如云,却有眼泪沿着眼角一滴滴砸下:“对,我愿意。”
“你爱上了她?”夜羽奇怪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一直在等乐水纯的出现吗?为什么现在会有这样的决定?楚炎,你考虑清楚了,她们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
“我清楚,正因为我清楚……”树枝下,楚炎长长的睫毛耷拉下去,掩盖住眼底波涛汹涌的情感,“棱铭和乐水纯是上一世。我是楚炎,楚炎喜欢的是米拉菲。”
清澈坚定的声音,像温暖的阳光,在风中轻轻沉淀。
夜羽眉心缩紧:“可是,失去了心,你会死!”
“没有关系——”他撩起眼睑,嘴角勾起一抹薄薄的落寞的笑容,“即使我死了,还有别的人愿意代替我守护着她。我说没有关系,你把‘愿金球’换给我!”
这段时间,他早出晚归,一直都在执拗地恳求夜羽答应他的请求——因为“愿金球”相当于精灵的心,失去了它精灵就会死去,所以楚炎愿意用自己的心换取“愿金球”,他的心可以暂时让失去“愿金球”的夜羽生存下来,等“愿金球”给米拉菲吞下破解诅咒后,会自动离开,又可以回到夜羽的体内!只是在此期间,失去心的楚炎会死去!
今天是米拉菲的16岁生日,也是能救她的最后一天时间……他无法留下来陪她,尽管他那么不忍心,可是他知道,蓝子扬一定会陪在她身边,一定会给她最全面的呵护和爱。
然而,夜羽的话却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他的头顶:“你晚了一步,子扬已经牺牲了自己,用他的心脏换取了我体内的‘愿金球’!他让我把‘愿金球’交给你。”
云很淡,风很清,闻着太阳香香的气味,米拉菲爬上树摘下一封信,展开信纸,是和她往常摘下来一样的“情书”——只有称呼和署名,却没有内容。
她摇了摇手中的信纸:“炎,这又是一封空白信耶!难道,你打算每封信都一个字不说吗?意思是不是说,随便我在中间加什么内容都可以?”
楚炎从回忆中回神过来,眼底游动着淡淡的忧伤。“嗯。”他嗓音低哑地应道。
“那我要加上 ‘米拉菲,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喜欢你到……心都痛了……’”忽然米拉菲止住笑容,按着胸口,感到心脏一阵紧过一阵地抽痛。
楚炎注意到她的举动,很快地捉住她的手,担心问地道:“你怎么了?”
“嗯……没什么。”她摇头,长长地舒了口气,捏着那封信笑声爽朗地朝花田跑去,跑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炎,挥挥手中的信封。
花枝层层叠叠,很快将她的身影湮没,像美丽幻灭的泡泡。然而某个少年所作的牺牲,这个站在花田里对着阳光灿烂微笑的女孩,永远也不会知道。
“你在摸哪里啊?拜托,我是男生,怎么可以被女生随便**,你,快点向我道歉!”
“对不起,刚才……刚才的事谢谢你。”
“看在你可怜兮兮的份上,我就大方一次。不过,只准摸这里而已。”
“喂,谁说要摸你啊?放手啦!”
“感受到心跳了吗?我感受到你的心跳了!它还年轻还很健康,还盛着许多的希望和梦想。它说,它想你做我的女朋友。”
“蓝子扬,混蛋!你闹够了没有!如果你再做这种出格的事情,我……我就对你不客气!”
“做我的女朋友!”
……
“把水晶球送你也可以。不过,你要连它的附赠品一起接受。感受到了吗?那件‘附赠品’正在你的指尖跳动。”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
“你真的很单纯呢,那么贵的‘附赠品’,怎么可能随便送你!”
“你……你又骗我?!你说过不再骗我的!”
“狼说不吃羊,那是不是有羊主动送上门,它就真的不吃了呢?!怪只怪,你那么相信狼说的话。”
“……”
“狼说不吃羊,也许他真的不吃了,至少,不会吃那只他给过承诺的羊。如果我告诉你,狼喜欢上那只羊了,愿意为她再也不撒谎呢?”
……
“喂,如果你的眼睛永远睁不开多好。”
“呃?”
“这样你就不能再将目光追随着炎。你看不到他,也看不到我,我和他站在等同的位置。如果你的眼瞳里不能装下我,我情愿你谁也装不下。”
“……”
“小拉菲。”
“嗯?”
“如果……如果我帮你把睫毛上的强力胶弄掉,今天一天,你可不可以只看我一个?”
……
“头低一点,我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右手肘脱臼还没好,如果你想让它断掉的话,挣扎啊,我没关系!”
“为……为什么让我坐在前面!”
“别动了,这样你会比较靠近我心脏的地方。”
……
“小拉菲,不要消失,不准消失。这一生,我做错了三件事——遇见了你,遇见你然后喜欢上了你,喜欢上你后却没有追到你,当你投向别人的怀抱只好折磨自己。小拉菲,不要让我做错第四件事。我以为只要找到了‘愿金球’就可以拾起资格喜欢你,为什么不给我这样的机会?小拉菲,等我!不要这么残忍地对待我!”
……
也许有些人注定要从生命中错过,只有记忆才可以找到他,在五彩缤纷的回忆中,他挑着眉坏笑的样子飞快闪过。只是回忆里一声轻柔的低语,都会让心脏剧烈刺痛。
爬山虎的叶子开始泛黄,像太阳为树上的微浪抹上一缕淡淡的金粉。它们爬上榕树的枝头,又参差地垂下,露出一些柔和的弧线。叶片在风中轻轻地摇摆,沙沙的声音好像在歌唱,于是阳光伴着音符,在榕树每一片叶尖轻舞……
隐约在唱:拉菲草的夏季,拉菲草恋情。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