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回 脚下生风
第35回 脚下生风
却说这一日凌晨,已经归隐回乡多年的老镖师王义顺,带着自己的外孙,来到青凝侯村边一片榆树林,替自己已经去世的结拜大哥“大刀张老爷”张源传艺,向自己的外孙传授一套密不外传的“宫廷谭腿”。
一套拳法将将使完,小金镛再找自己的外公,却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人。
有人要问,这老侠哪里去了?
这是宫廷谭腿的神奇之处。
从南京到北京,谭腿出在教门中。江湖中的谭腿,大致可以分为临溪谭腿、霍氏谭腿、少林谭腿。但谭腿功夫中最有名的,是回教谭腿,也就是教门谭腿。
很少有人曾经见过宫廷谭腿,这也是千百年来,宫廷谭腿传人稀少、少被人觊觎的主要原因。
传统武术,讲究“站马”,所谓“力从地起”,这要求武师打基础的时候先练“马步”。但宫廷谭腿却反向而为之,要求腿法轻便,力在两肋。
一旦给需要牢牢扎下的马步“解套”,双脚活跃了,那自然是身法更加灵便。举手投足、施展技艺的时候,身形更加难以确定。
刚刚,王义顺之所以在将将练完谭腿,人影突然不见,就是用了“宫廷谭腿”中的“脱”字诀。这原本讲究的是在比武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武师用此“逃脱”凶险的战场。
咱说话、讲故事,要讲究真实性,要讲理,这王义顺,不过也是从昨夜晚间开始,熬了个通宵翻看《宫廷谭腿秘籍》,不过一夜,他真的能掌握这门拳法么?
当然不能,王义顺只是记清了这秘籍中的心法和口诀。好在这套武功,极端考较武师的内力和轻功,注重激发人体内部的潜力,所以王义顺以内力带动身体、以经验代替招式,多多少少展示出了宫廷谭腿的些许风采。
那么,问题来了,练完这套谭腿后,王义顺在哪?
他在近乎十丈开外的密林中。
王义顺是怎么到的那里?
他在围着巨石出拳踢腿,把这空地上的巨石当做“假想敌”的时候,最后一招“移形换影”,是以左腿为轴,身体旋转,一个垫步绕到敌人的身后,以求一招毙敌。但当他藏到巨石之后的时候,突然泛出了童心,知道小孩儿韩金镛肯定盯着巨石寻找自己,于是出了个虚招,身体往左侧晃了一下,等到韩金镛把目光投向左侧的时候,他迅即向右跳出,电光火石间,已经蜻蜓点水般的连窜带跳跃出了十丈开外。
提起丹田气,王义顺虽然蹿高纵矮,但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韩金镛这也才没有发觉自己外公的行迹。
“外公?姥爷?您在哪里?”韩金镛看罢这套拳,亲历了自己外公离奇的“失踪”后,越发感到中华国术的博大精深,知道自己未来,将接触到前所未见的世界,所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心里却大感兴奋。
“孩子!我在这里!”王义顺这才总茂密的榆树林中现出身形,他脚步轻快的走回到空地中,问道,“怎么样?这套拳有趣么?”
“简直太有趣了!”韩金镛点点头,双眼浮现出期待的目光,“您是怎么样,从巨石这里,一下子跑到树林中的?”
“这只不过是宫廷谭腿诸多技法中的一个小游戏,我早晚会把这其中的秘诀传授给你!”王义顺点点头,他摸了摸自己外孙的后脑勺,眼中不再有严厉,只流露出祖辈该有的疼爱与慈祥,“孩子,从今天起,你愿不愿意每个早晚和我练功,练成一身让人羡慕的功夫么?”
“自是愿意,简直太好了!”韩金镛说道,“今天,我们练什么?”
“今天我们练基础,练你的腿法!”王义顺说道,“你的师傅,也就是我的大哥,果真有眼力,他一眼就看出你的身法轻快,知道这‘宫廷谭腿’是最适合你的!”
“那我们怎么练腿?”韩金镛问。
“练腿必先抻筋,让我先看看你的柔韧性!”王义顺说道,“劈叉、下腰的动作,都是柔韧性的基础,孩子你做得来么?”
“那自是简单!”韩金镛听到外公让自己展示柔韧性,连忙把衣服整理妥帖,他把小黑辫盘在脖子上,双手十指合拢,手心向上朝天,然后反方向弯腰,只在瞬息之间,他的双手竟然直在地上,身体反方向形成一道拱形。
“噫!孩子,好能耐!劈叉给我来一个‘一字马’,你能行么?”王义顺扶起小金镛,又问道。
“这也是小意思,您是要‘横叉’,还是要‘竖叉’?只是,外公,这下腰、劈叉,不过是我们小孩子相互嬉戏玩闹时的小把戏,更厉害的不过也就是些江湖杂技,我们要习武,却又为什么要练习它?”韩金镛一边说,一边双腿前后分开,他绷直了脚面,先是下了个竖叉,坚持了片刻;又站起身,双腿左右分,下了个横叉。
“噫!孩子!太好了,你这柔韧性,能够让我们省去很多的时日,让我少费很多的力气,你也可以少掉很多的眼泪!”王义顺看到小金镛这柔软的身段,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我就不明白了!”韩金镛不解的摇了摇头。
“孩子,关于武术、关于国术,俗话里有‘南拳北腿’的说法,又有内家拳、外家拳的分别。无论是哪一种拳法,无论是哪一个路数,这习武之人的柔韧性,都是必不可少的,甚至是必须的。一个能耐出众的武师,必须要有异于常人的柔韧性,只有如此,他的身体,才能承受做许多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动作!”王义顺一边说,一边身子一晃,他前腿蹬、后足绷,使出了一个“倒踢紫金冠”的动作。
“呀!我的天!外公,这动作绝了!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小孩儿韩金镛点了点头,“那您看,我这柔韧性,能达到您的要求么?”
“基本可以!孩子我告诉你,这柔韧性是基本功,练习需要长年不辍,只有你的身体始终处于柔韧的状态,你才能更好的驾驭你的力量和技巧!”王义顺点了点手,示意小金镛继续劈叉,待小金镛劈叉后,老英雄直接把小金镛的直立的上身向下压。
一时间,韩金镛的浑身上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酸爽,这酸爽让人欲笑不能、欲哭无泪,只眨眼的功夫便又称为剧痛,让小孩儿眼中噙满泪花。
“姥爷!疼!”韩金镛“五心朝地”,喊不出声音,只能低声沉吟道,“浑身疼的厉害,身子感觉都是酸疼的!”
“这就对了!孩子!这是你浑身的大筋正在伸展边长!咬牙忍住!”王义顺也是从这打基础的时候过来的,知道抻筋的滋味不好受,但除了忍受住着难捱的办法,别无他法,“以我这些年的实践和经验证明,以其他更加有名、能耐远远高于我的武师的经验证明,一旦你打下坚固的柔韧性基础,那你今后练武将事半功倍,这对你腰髋的灵活性、上下肢的互动性、身体的稳固性、整体的功力有特别的功效。”
“行!姥爷,我忍……”小金镛咬紧牙关,使劲想要忍住。但他终究是年少,不出半袋烟的功夫,他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疼啊……”韩金镛高声的喊道。
密林中,一行行惊鸟飞出。
天光大亮,再回到柴房的时候,韩长恩已经去地里照顾庄稼,只留凤珠在家,为王义顺和韩金镛这一老一小准备早饭。
“爹,回来了?”远远地,凤珠就看到了韩金镛,她用带手布擦了擦手上的油,迎出门外。
“嗯!我们回来啦!”王义顺朝女儿笑了笑,走进了柴房。
韩金镛走在身后,他的浑身有些佝偻,脚步有些踉跄。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凤珠见状,赶忙向父亲询问。
“他这是在练功,没事儿的,不出三天,保证就没事儿了!”王义顺坐在堂屋的小桌前问道,“早餐吃什么?我们祖孙俩练了一早晨的功夫,都有些饿了,快把吃食拿出来!”
“是!您先喝些水,我马上端饭!”凤珠把茶壶和茶碗摆在桌上,这才去火塘那边端饭端菜,“都饿了吧?”
炖牛肉、烙饼、挂面汤、酱菜……
大不了都是些农家饭,简单的吃食。但这一顿早餐,在王义顺和韩金镛的口中,都格外香甜美味。
“孩子,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文武学堂准备上课吧!”王义顺催促道,“我们下午再继续练拳!记住,咱爷俩早晨练武的事情,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讲起。”
“爷爷,自是如此,我听您的,绝不会和任何人讲起!”韩金镛点点头,他站起身,洗洗手、擦擦嘴,背起书包就要往外跑,可这个节骨眼,浑身的酸楚和疼痛感突然袭来,他不得不用手扶墙、扶门框,慢慢挪动步子往外走。
“别人要是问起,你就说夜里睡觉开了窗,浑身上下受了凉!”王义顺看到自己的外孙如此,煞是想笑,他说道,“孩子,去吧!再晚就该迟到啦!”
至少这一日,韩金镛没法子再像过去似的,脚下生风跑去学堂了。
他在路上小步走、慢慢挪,平日里这一段小路,今遭走起来格外费体力、费工夫。
“嘿!小子!怎么了?”身后,有几人一边哄笑一边问道。
小金镛回头,发现朝他说话的,是赵德辉和他那几个表兄弟。
“昨夜里受了风,浑身疼,走不动了!”小金镛模糊着说道。
“嘿!前两天比跑步输了你,今天还想再跟你较量较量,如此说来,暂且算了吧!”赵德辉得了便宜卖了乖,嘿嘿笑了起来,他拍了拍韩金镛的肩膀,看似是在打招呼,实则用了十成的力道。
韩金镛的肩膀,霎时间就出现了几个深红色的手掌印。
“怎么使这么大力气打我?疼啊!”韩金镛吃了疼,反手一掌向上格挡。
但听得“啪”一声,赵德辉伸手打出一个耳光,坐坐实实打在韩金镛的脸上。
“小子,有本事便来追我!”赵德辉打完人、说罢话,撒腿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