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脸有点疼
第一局开始没多久，对方基本上就是前三拍得分的节奏，周羽和林扣扣果然被打成了弱鸡。
压力在周羽心里，油然而生。
11:1，赵子昂和惠英宁领先，到了首局暂停时间。
周羽和林扣扣坐到场边，都没有说话。这刚开局，几乎就是车祸现场，他们得的唯一一分，还是靠惠英宁发球失误。
秦教练走过来，弯下腰，看着两人道：“瞧出来没有，他们的策略，就是抢前三拍。这是要速战速决，不打算在你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人家明摆着想留点体力，应付后面的强手。”
“这么瞧不起人！”林扣扣表示不服，可头却抬不起来。
“赛场上就是这么现实，你实力出众、成绩亮眼，人家马上对你刮目相看。想要对手的尊重，就得一拍一拍地打出来。”秦教练笑道。
林扣扣朝着赵子昂那边眯了眯眼：“老子这火给撮上来了，回头就让他们知道厉害！”
而此时的周羽，并没有林扣扣的激动，神色甚至有点过于平静。
“节奏被对手控制住了，你们打算怎么破？”秦教练问道。
周羽正在顾自琢磨，听到提问，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其实从一上场，周羽便知道，人家根本没拿他们当对手，所以策略就是速战速决，以强攻之势辗压他们这两只小蚂蚁。
被轻视的感觉，真不好受。可周羽知道，人家有这个底气。就凭赵子昂的大力扣杀，教人毫无还手之力；就凭惠英宁网前封堵，至少从开局到现在，称得上滴水不漏。
“没什么打算，都到这份上，干就完了！”林扣扣用胳膊肘捅了捅周羽，倒像是怕她先泄了气。
周羽回过神，看了林扣扣一眼。搭档虽然才几个月，不过几乎天天在一起训练，林扣扣的成长还真是肉眼可见。今天都会给她打气了。
“对方着急，你们反而要放慢节奏，拖过前三拍，他们心理上就会有压力，”秦教练说着，拍拍林扣扣肩膀，“这么说吧，就算打不过，也别让他们赢得太痛快！”
“秦教练，别给咱们打退堂鼓啊，周羽可是奔着赢球过来的！”林扣扣冲着周羽挤了挤眼。
“我说要认输吗？”周羽说着，便站起了身。
比赛重新开始，惠英宁发球。
惠英宁习惯的那几个发球路数，周羽基本了解。前面是被打得没反应过来，而现在……
此刻周羽长吐一口气，紧盯着惠英宁手上的动作。
没出周羽意料之外，惠英林搓了中路球。周羽找准球过网的高点，抢高推到惠英宁中腰。这速度太快，惠英宁完全来不及接。赵子昂上前，反手低手位接球，做了个对角线的网前球，林扣扣跨步上前，居然很聪明地，也勾了对角。
“漂亮！”秦教练在场边大喊一声。
看到球落在对方场地，林扣扣表情还一愣，几秒之后，才握起左手。
周羽飞快跑过去，和林扣扣互击一掌。这种时候，任何一点的进步，都值得庆祝。
虽然信心有所恢复，但胜利的天平，并没有朝着周羽和林扣扣倾斜。
到底赵子昂和惠英宁是赛会三号种子选手，实力不容小觑。
第一局比赛，周羽和林扣扣在后半程发力，努力想咬住比分，一度还追成了14平。之后赵子昂和惠英宁改变打法，不在单纯强攻，而是打周羽和林扣扣空当。
比分到底一点点拉开，直至赵子昂和惠英宁以21比17结束比赛。
休息片刻之后，第二局开始。
站在位置上，周羽的目光无意中一扫，居然和惠英宁碰了一下。这才发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
比起第一局开场前的淡漠甚至不屑，此时惠英宁的眼神里，已经多了一些东西,像是审视，又像是……提防。
周羽干脆冲着惠英宁一笑，谁怕谁呀！
此刻场上不再是赵子昂和惠英宁一路领跑的态势，周羽这些天的后场扣杀训练发挥出了作用，连续杀了对手好几球，还引来全场喝彩。
当然，周羽也知道，他们没法跟赵子昂这种力量型选手硬碰硬，所以柿子要拣软的捏，比如惠英宁。
好歹在一个队待过，好歹一块打过球，惠英宁总赖在自己位置上，不愿意跑动这毛病，周羽了如指掌，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不过，对手也不是吃素的，发现周羽他们策略之后，赵子昂便运用自身快速移动的优势，全力保护不仅不想跑，而且体力也快跟不上的惠英宁。同时他还利用各种刁钻的球路，逼得缺乏比赛经验的林扣扣多次被动挑高，白白给出机会，在直线位杀周羽。
吃了几次亏之后，眼看着到了20:19，对方再赢一个球，便能获胜了。
周羽决定改变战术，下沉重心，用平抽连续快速下压，迫使赵子昂主动发力，回球下网。
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自然都看得出来，周羽在关键时刻，不仅没有慌乱，并且将球处理得非常清醒。
第二局结束，23比21，周羽和林扣扣抢回一局，打碎了对手速战速决的意图。
林扣扣在场上兴奋地蹦了起来，周羽却彻底清醒。无论萧子锋还是秦教练，他们的看法都没错，双方实力的确存在差距，赢下第二局，充其量给对方造成麻烦，却不足以改变大势。
赛前，她太高估了自己。
进入第三局，虽然稍有些焦躁，不过赵子昂带着惠英宁，还是以18:12，牢牢占据了场上主动。
此刻林扣扣网前封网，追上一分。随后赵子昂一记突击球，落点精准。接着，周羽劈杀对角，正打中惠英宁的拍子，再次拿下一分。
周羽和林扣扣都在全力以赴，和选手的比分，在拉锯中交替上升。
而这个时候，周羽和林扣扣的弱势已经渐渐显现。林扣扣技术粗糙，战术不清晰；周羽太多精力用在防守，进攻每每被限制。
又轮到林扣扣发球，周羽注意到，他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连续打满三局，又是头一次与顶尖职业选手对阵，林扣扣体力终于撑不住了。
所以当林扣扣发球没有过网，比分20:15时，周羽情绪还算平稳，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将要到来的失败。
观众席上一阵欢呼，自然是赵子昂和惠英宁的粉丝在庆祝对手送分。
最后一球，赵子昂占据进攻主动，连续下压扣杀，周羽只能在下手位被动接球。眼见着对手咄咄逼人，也就是瞬间工夫，周羽的意气被激了上来，到底不甘心就此认输，咬紧牙关，跟赵子昂打起了对峙球。
有好几次，赵子昂抓到网前高点，进攻凌厉。周羽也严密防守，绝不让他得逞。与此同时，一找到机会，周羽就杀球反抽，而且正反手位全开，就不能让对方一拍子打死。
这一段相持太过精彩，以至于到了后面，观众席上，不少人开始替他们数起了回合。
直至赵子昂一个劈杀，球越过周羽，极度有狗屎运的，落在了边线内。
比赛结束的一刻，周羽没有之前想象中的心情起伏，走回场边，平静地擦着汗。
“对不住，我后来真打不动了，”林扣扣站到周羽跟前，拿眼直瞟她，“我也想坚持，不过你看我，手到现在还在抖。”
周羽干脆将毛巾盖在脸上，她现在累得要死，不想听林扣扣聒噪。
林扣扣却没点自觉，还在那瞧着周羽，自言自语地道：“不会哭了吧？”
“你闭嘴，行吗？”周羽不耐烦地道。
“不高兴啊，没关系，咱们后面再好好打！”林扣扣又自作多情地安慰周羽。
“怎么了？”秦教练走过来问。
周羽没听到林扣扣回答，不过也猜得出来，林扣扣一定在做什么小动作。
“周羽，没事，今天两个人表现得都不错，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了。林扣扣总算提上来了。至于你，最后那一球，表现得非常冷静沉着，我相信，下回赵子昂再遇上你，得先怵上三分。”秦教练也劝了起来。
周羽拿下毛巾，说了一句：“没事，我是在想，如果当时他那球出了边线，我还能继续打！”
“没哭啊，那就好，我也觉得，你不像那些随便碰一下就哭鼻子的丫头，”林扣扣瞅瞅周羽，一副放了心的表情，又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后面还有两场比赛，你想打多远，我都陪着。”
周羽斜了林扣扣一眼，回了句：“知道了，你可以安静了吗？”
“别说，我也烦林扣扣太吵！”秦教练随口取笑起了林扣扣。
周羽已经拿好球袋，起身要走。
“去哪儿？”林扣扣跟上来问道。
“女更衣室，你也要去？”周羽反问。
林扣扣“切”了一声，做了个鬼脸。
周羽洗完澡出来，便和队友上了停在锦城体育文化中心广场的大巴。
离大巴不远的主场馆台阶上，一大帮人正站在那儿合影留念。
坐在最后一排车座上的周羽，好奇地往外瞅了半天。
C位的女士，她好像见过，是羽球理事会的那位马理事长。在马理事长身后第三排，周羽看到了李总。然后范林姗姗来迟，一边跟人客套，一边不客套地站到第二排中间，紧挨着马理事长的位置。
当然，周羽眼中最显眼的一位，是合影队伍最后一排边上的萧子锋，这个站位，挺符合他一贯低调的性格。
“这次锦标赛那么受重视啊，羽球理事会都来了领导。”
“怪不得老萧没跟咱们在一块，原来陪客去了！”
“都知道这次是锦城大学要跟我们体院队争霸，来看热闹呗!”
“兄弟姐妹们，各位争点气，要是咱们拿不到冠军，老萧的面子往哪儿搁，你看，拍个合影都藏后头去了！”
车里响起一阵笑声，周羽也跟着笑。
从今天到锦城体育文化中心，周羽就没瞧见萧子锋。
周羽开始还挺希望萧子锋到现场，她想当着萧子锋的面，打败赵子昂和惠英宁，证明自己不是吹牛。
不过……周羽现在脸有点疼。
“周羽，好点没有，再不开心，林扣扣也要哭了！”秦教练上车，坐到了周羽旁边，便开了句玩笑。
周羽被逗笑，四下找了找，发现林扣扣居然就坐在自己前一排，还在那偷着乐，不免伸手，推了他脑袋一下。
“干嘛呀！”林扣扣回头嚷了一句。
“你小子倒是输得挺高兴！”秦教练又逗起了林扣扣。
“今天三组混双，可就你们这组输了。”同一排的冯叙也在笑林扣扣。
周羽将头扭向窗外，谁乐意听那个“输”字呀！
“我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林扣扣委屈道：“要不要查查，那个赵子昂是不是吃药了，越打越来劲！”
“不许说那种没根据的话。”秦教练立刻训了一句。
“我就打个比方。”林扣扣嘻嘻笑道。
“从横向来说，你们和优秀选手之间的确存在很大差距，不过纵向上讲，两个人今天的表现，比刚配对的时候有了可观进步。凭这一点，周羽，没什么不开心的！”秦教练笑道。
周羽将头靠在车窗上，就算输得再好看，她也只想要赢。
秦教练又道：“老萧今天一直在后台盯着数据，就拿周羽和林扣扣来说，两个人在场上主动得分和主动失误都高于对手，多拍回合分数与对手持平，这说明，今天的比赛，他们状态总体达标，但是从技术方面还有待突破，后面继续加油！”
冯叙伸过头问：“秦教练，什么时候能拿到数据，我想看看自己的。”
“教练组再整理一下，就会把报告发到群里，不管今天参没参赛的，都点开来看一看,对你们找到自身问题都有帮助，”秦教练冲着前排众人道：“老萧也说了，从数据上看，周羽和林扣扣的发挥反而是几组里最好的。他们不走运，上来就遇上强手，但是他们没有放弃。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这就是运动员的精气神。”
听到这里，周羽笑着叹了口气，转过头，又望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