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幕后还有幕后

郝翰在下午一点半接到市局的电话,命令很简单,让他立即到市局会议室,局领导要找他谈话。

郝翰和同事简单交代基句,就开上警车直奔市局而去。

市局领导亲自和他谈了半个小时,最终亲切地宣布,市局准备调郝翰到刑警支队重案队担任副队长,如果他没意见的话,可以立刻回公交分局办理交接手续,明天早上到市局重案队报到。

出了市局,郝翰激动地给邱明打来了电话:“哥们儿,我调回市局了,还升职了。”

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的郝翰没有注意到,一辆厢式货车已经悄然跟在他的车后。

路上有一个一公里左右的隧道,当郝翰把车开进隧道时,前方一辆发生事故的大货车刚好横在隧道内,把道路堵得死死的。

郝翰停了车,一直跟在后面的货车突然加速,重重地撞上警车。

还没到晚饭的时间,《滨海一警察车祸遇难,生前曾签署器官捐献协议》的报道已经在网络上迅速火爆起来,连滨海市公安局的网站首页上都放置了郝翰的黑色边框照片。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段视频在网络上传播开来,视频中的主人公是被取保候审的石川,从他的穿着打扮和背后的背景可以看出,此刻的他在一家医院的病**,几名外国医护人员正围着他忙碌着。

视频中,石川承认,此前那起被认定为意外的交通事故,他是受人指使的,包括那名被认定为医疗事故的死者,也是他通过网络远程控制了医院的生命体征监护设备造成的。

之所以杀人,石川给出了一个惊人的解释,那就是自己的老板刘芳和有妇之夫冯静波好上后,冯静波被查出了肝癌,需要接收肝脏的移植。在刘芳的怂恿下,他利用黑客技术,查到了部分签署了器官移植协议的志愿者档案,从中找到了和冯静波配型一致的志愿者,并且经过几次的跟踪,大体掌握了那个志愿者的生活规律。随后,刘芳指使便宜家的一个货车司机撞死那个志愿者,但因为偶然原因,那次行动没有得手。当天,刘芳指使他亲自驾车,在那个志愿者下班回家的路上把他撞死。

遗憾的是,直到那时他们才知道,原来冯静波的移植排队是排在第三位,尽管那名死者的肝脏被移植给了第一位排队者,但还有一个排队者排在冯静波前面。

无奈之下,老板刘芳又指使他动手,通过网络远程操控了重症监护室里的生命体征监护设备,杀死了第二名排队者。也就在此时,又一个和冯静波肝脏配型一致的捐献者出现了,并且是一个警察。由于此前石川本人已经用交通事故的方式杀死了一个捐献者,所以这次老板刘芳安排了便宜家的那名货车司机去杀死警察。而石川本人则在刘芳的安排下,逃到国外,刘芳还要花费巨资为他整容,并给他办理了全新的身份。

就在整容手术马上要开始的时候,石川通过网络知道了警察郝翰的死,同时也得知那名被派去的货车司机也死于现场。他意识到这是一起灭口式的谋杀。而自己即将面对的这场手术到底是整容,还是科学地把自己杀死在手术台上,都是未知数。所以,他选择在接受手术前录制这段视频并发布到网络上,披露全部真相。

视频在网络上一经发酵,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警方在第一时间着手调查那个被指为背后黑手的刘芳,奇怪的是,此时那个叫刘芳的女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事实上,就在那段视频被放到网络上之前,刘芳的行踪已经被邱明和芦笛监控了。原因很简单,最新一期的新闻版面上,不只有郝翰因交通事故死亡的新闻,还有一条刘芳死亡的报道,尸体在凌晨一点左右被涨潮的海水冲上了金海滩的岸边。

在刘芳的公司门口蹲守了一个上午,邱明和芦笛只看见刘芳进入公司,但没见到她离开。在这期间,冯静波的手下光头男曾开车进入刘芳公司的地下车库,但没多久就离开了。

当光头男的车和邱明的车擦身而过的时候,邱明努力向后靠,不让光头男看到自己,而芦笛则注意到那辆越野车里只有光头男一人。

临近中午,芦笛以借用厕所为由进入了刘芳的公司,但刘芳此时已经不在公司。据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介绍,她是跟着光头男一起离开的。

邱明和芦笛整个下午都是在滨海市海洋局度过的,海洋局的一名副局长陪着他们坐在会议室里,会议室外面的办公平台上,多名工程师正在电脑上紧张地操作着。

当天色快要黑下来的时候,一名工程师拿着一张巨大的图纸走进会议室,把那张图纸铺在会了议桌上。

那是一张滨海市的海岸线和洋流走向图,显示着滨海市海岸线的全部位置,同时还标注着海岸线上所有的建筑物及居民区。熟悉海洋学的人都知道,大海是时刻都在流动的,也就是说你在大海当中的某一个位置丢下一个漂浮物,那个漂浮物会在一段时间后出现在另一片海域,运送漂浮物的就是洋流。

“你确定是在金海滩发现的吗?”工程师再次确认。

邱明点了点头。

“时间也没有错误吧?”

“时间是凌晨一点左右,在海边钓涨潮鱼的两个钓鱼爱好者发现的,而且我们知道此前两个小时是漂浮物的落水时间。”

工程师点了点头:“如果你提供的位置和时间是准确的话,我们根据实际的重量、洋流的走向、海水的温度、潮水的时间,当然还考虑了今天是满月的天文因素后,能够给出你的位置在这里。”

工程师用手指了一个位于滨海市东南部的海岸线的位置,随后用铅笔在那里画了一个圈。

“能确定吗?”

“完全可以确定,你要得急,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我们还可以给你做出3D动画的洋流示意图。”

副局长也插话进来:“没错,首先从这个漂浮物的发现地金海滩来说,那里是一个重点的海洋垃圾搁浅地,很多从渔船上被丢出的垃圾都会出现在那里。不过那些垃圾一般会在第一次涨潮时,也就是中午被冲上岸的。而从下午开始,由于洋流开始向相反方向作用,就会有大量的岸边垃圾被带到大海深处,到午夜时分随着第二次涨潮被重新冲回陆地,也就是那几个钓鱼者发现的位置。”

邱明和芦笛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洋流图上用铅笔画出的位置。

“这个位置叫什么名字?”

“黑礁崖。”

“黑礁崖?”芦笛抬起头来看着副局长和那名工程师,两人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个漂浮物到底是什么?”副局长追问着。

“尸体!”

黑礁崖最早没有任何人居住,原因很简单,那里是一处像半岛一样深入海里的陆地,由于海拔高出海平面几十米,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悬崖。悬崖下面,惊涛骇浪不停地拍打着黑色的岩石,颇有几分远古洪荒时期的味道。

十几年前,有人在这里修建了一栋别墅,装修好后却很少过去居住,只是偶尔举办一些聚会活动。

修建这栋别墅的正是大城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张平,五十多岁的张平目前独自一人在国内生活,老婆早已陪着儿子去了美国。平日里张平都居住在市区的复式住宅里,只在闲暇时光才会到这里来小住几天,或者是把一些重要的客户约到这里。

晚上九点,黑礁崖别墅的主人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客人。

身材肥胖的中年妇女把保时捷卡宴停在别墅边上,随后兴奋地走了进去。

张平正和吴昊品着红酒,欧式建筑的客厅被设计成星空天窗,半靠在躺椅上,看着头顶的星空,二人正兴奋地聊着。

中年妇女进来后,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张律师,多亏了你了,你简直是神人啊!”

张平呵呵笑着拍了拍吴昊的肩膀:“我只是提供了思路,都是这个小伙子,他在前面一路操作下来的,首功应该记在他的名下。”

吴昊谦卑地微笑着:“都是张律师的妙计,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落座后,中年妇女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急切地问:“文件准备好了吗?”

张平笑着从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拿起一个档案夹,里面是一份《遗嘱》和《转让声明》。

“文件都准备好了。”

“那个贱人签字了吗?”中年妇女追问。

张平看了一眼吴昊,吴昊神秘地一笑:“当然。”

吴昊把文件递到中年妇女的手中。遗嘱的内容是承认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本人策划并安排手下员工做的,与别人无关,自己以死赎罪。转让声明的内容则是把名下所有的产业包括连锁超市、网络公司等都转到冯静波的名下。两份文件均已经签下了秀丽的“刘芳”二字,签署日期是当天。

“不只签了字,还录制了一段视频呢。”

说着,吴昊拿出自己的手机,把一段视频播放了出来。

视频中,刘芳坐在中年妇女此刻坐着的沙发上,看得出她是自己拿着手机,眼睛红肿,明显看出刚刚哭过的样子。她一边抽泣一边说:“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已经没有了回头路,我现在就把全部的产业都转到冯静波的名下,由他负责处理我的善后赔偿事宜。我只能选择一死了之,我对我做过的一切忏悔……”

看着视频里的内容,中年妇女满意地笑起来。

“她怎么会这么乖?”

吴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微型电筒,按下开关后,电筒的前部闪现出蓝色的电弧,高压电的“噼啪”响声把中年妇女吓了一跳。

“她人呢?”中年妇女眼中露出了凶狠的光芒。

张平和吴昊对视了一眼,起身带着中年妇女向地下室走去。

别墅的地下室是一个酒窖,刘芳被反绑在一把椅子上,嘴上堵着一团白色的毛巾。旁边的椅子上,冯静波的手下光头男正摆弄着手机。

见到中年妇女下楼,光头男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大嫂。”

中年妇女点了一下头,走上前来毫不犹豫地抽了刘芳一个耳光,还想要再打时,吴昊及时拽住了她的手。

“别打了,回头法医看出伤痕就不好了。你没看见吗,我们捆绑她都用的毛巾,就是怕被人看出曾经遭受到控制的痕迹。”顺着吴昊手指的方向,中年妇女看见捆绑着刘芳的都是毛巾。

中年妇女此时来了精神,指点着被捆绑的刘芳一顿大骂,骂够了,他看了一眼张平和吴昊,张平和吴昊则向光头男子递了一个眼神。

光头男点了一下头,给刘芳松了绑,将她的双手反扭到背后,推着她向地下室的一扇门走去。推开那扇门,外面是一条由钢化玻璃搭建的走廊,汹涌的海水就在脚下。只要轻轻一推,刘芳就将告别这个世界了。

中年妇女跟了出来,意犹未尽的她最终说了一句:“这就是你勾引别人老公的下场。”

刘芳此时已经恐惧到了极点,虽然嘴被毛巾堵得紧紧的,但她依旧在“呜呜呜呜”地叫着,向光头男哀求。

光头男看了一眼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厌恶地点了点头,光头男一把扯下塞在刘芳嘴里的毛巾,把她推出了护栏。

护栏外,是几十米高的悬崖,下面黑洞洞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回到客厅,重新斟满酒,几个人端起了酒杯,碰杯的清脆声响起。

落座后,中年妇女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支票上的金额是五千万。

“张律师,按照约定,这是首期的律师费。其余的,在那个贱人名下的产业都过户到我的名下后,会如期兑现的。”

张平笑呵呵地接过支票,看了看上面的数额,随手把它交给了吴昊:“这是你的酬劳。”

吴昊毕恭毕敬地接过支票,看了一眼数额,难以掩饰地笑起来。

中年妇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五千万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张平居然就这么轻松地给了助手。

张平点起一支雪茄,淡蓝色的烟雾中,他向吴昊和光头男挥了挥手,二人知趣地转身走开。

屏退了二人后,张平依旧笑容满面地说:“冯太太,您知道刚刚从这里被推下去的刘芳,她的资产有多少吗?”

“你不是经过调查,说她的连锁超市、物流公司和网络公司的资产有接近一个亿吗?”

“那是去年的价值。”张平笑眯眯地看着中年妇女,“今年年初,刘芳刚刚注册了自己的房地产公司,并且在金海滩拿下了一块商业用地,准备搞房地产开发,滨海商业银行还贷给她了八千万,现在那块土地正在前期的规划和设计中,一旦将来开盘,市值将超过五个亿。”

中年妇女吃惊地看着张平。

“明天一早,我将以刘芳委托代理人的身份,去医院向冯静波宣布,刘芳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将转到他的名下,相信那个时间,刘芳的尸体早已被发现了。”张平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在我履行完全部的更名过户手续后,我会想办法让这个案件的财产清点时间尽量延后,拖到冯静波死了,诉讼也就终结了,而你那时将是这些财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中年妇女的眼神此刻闪着光。

“冯太太,到那时,你将额外获得近七个亿的资产,你认为按照此前约定的那个数额,我会接受吗?”张平的语速很平缓,但依旧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中年妇女迟疑了片刻:“那你开个价吧。”

“两个亿,从你丈夫在医院里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将开始全面介入他的遗产清算工作,也就在那时,我希望可以看到一张面值两亿的支票。”

中年妇女吃惊地看着他:“那我丈夫什么时间死还是个未知数啊!”

张平笑了,他打开手机视频聊天,对面是一所医院的手术室,一名患者正躺在病**接受手术:“石川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不过会有一个新的电脑高手,通过网络再度进入滨海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这一次杀死你丈夫的方法将是监护仪意外的断电,造成供氧系统停止,你的丈夫会窒息死。当然,那时他已经签署了全部接受文件,变更完了全部的法人。”

中年妇女激动地点着头。片刻之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咱们需要签署一个协议吗?”

“不用,我不怕你赖账。”张平笑着向客厅天棚的一个角落看去,在那个角落里,一台监控器正闪烁着红色的灯光。

中年妇女有些恼火:“你想威胁我?别忘了,这些事情都是你在主导,是你给我出的主意。”

“呵呵,也离不开你最开始的启动资金啊,当然,还包括给石川的保释金。”张平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我这不是为了威胁你,而是为了自保,起码当有一天有人要追究这个事情的时候,这段视频可以证明你也参与其中。再说,到那个时候,我已经在美国和我的家人团聚了,说白了,我是不放心你。只要你拿到钱后别自己到处去瞎说,这段视频就永远不会被曝光。”

中年妇女默默地点了点头:“毕竟,偷来的锣谁敢敲啊!”

张平是在医院里向冯静波宣读遗嘱时被警方抓获的,一起抓获的还有吴昊。

看着警察把两个人从房间里带走,冯静波整个人僵在病**。经过医院的特许,邱明和芦笛穿上无菌服进入了重症监护室。

冯静波依稀记得邱明的模样,他用输液的手拉住了邱明,一脸惊讶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明轻声地说:“这个有点复杂,一句半句还真说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的是,这一切都和你的原配妻子有关。”

冯静波吃惊地看着邱明:“和她有关?”

“对,这一切都是她和刚刚被抓走的两个律师策划的,当然,也少不了你身边人的协助。”

隔着玻璃窗,冯静波看见自己的手下光头男也被警察戴上了手铐。

邱明介绍了一下身边的芦笛:“还是请芦律师给你详细介绍一下这个案件吧。”

芦笛向冯静波报以微笑:“你的原配妻子曾经找过我,希望可以由我代理她和你的离婚案件,但最终,她委托了刚刚被抓的张平律师。”

冯静波看着芦笛,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是受不了她了,不讲任何道理不说,还处处防备着我,在公司外边设立小金库,偷偷把公司里的资金转移到自己的小金库,还背着我包养了一个小白脸,被我抓了个正着。”

芦笛点着头。

“后来,因为长期向便宜家超市供货的原因,我认识了便宜家的老总,那是个年轻漂亮的离异女人,靠自己的能力打拼出一份事业,我们俩就在一起了。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被查出了肝癌晚期,这都是这些年忙事业造成的。但那个女人对我不离不弃,一直鼓励我治疗,在我太太切断我全部的经济来源后,她出钱帮我治疗,才让我能活到今天。”说到这里,冯静波已经泪流满面。看得出,他对这个女人用情很深。

芦笛等冯静波平静了一些后,才继续说道:“首先,你太太收买了你的手下,对你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特别是在你得了肝癌后,她更是希望你早点死去,这样就不需要和你打官司了,她就可以占有你的全部财产。但是,你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诉讼,并要求和她平均分割财产,这让她颇为恼火,对你和那个女人恨之入骨。”

冯静波默默地点着头。

“于是,一个恶毒的连环计诞生了。他们先是通过吴昊联系上了刘芳的网络公司里一个叫石川的技术员,这个石川曾经是吴昊的同学。石川利用黑客技术,窃取了捐献器官的志愿者资料,随后又通过石川收买了给便宜家送货的物流司机。按照他们最初的计划,撞死捐献器官者,然后让那个司机自首,指控是刘芳指使的,目的就是要给你进行肝脏的移植。遗憾的是,他们第一次的车祸就被我们撞破。无奈之下,石川只好亲自上阵,开车撞死了那个捐献者,随后吴昊出面保释了石川,并做好了安排他出境的准备。按照计划,石川出境后就会指控是受了刘芳的指使。不凑巧的是,你是排在肝脏捐献的第三位,所以那个捐献者的肝脏被移植到了别人的体内,而在你前面还有一个排队的。无奈之下,石川利用黑客技术杀死了那个排在你前面的等待移植的患者,这样你才住进了这里。”

听着芦笛的讲述,冯静波瞪着眼睛,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张大了。

“也就在此时,这位记者注意到了那个排在你前面的人的死亡是不正常的,而我则利用滨海医院的法律顾问的身份,调取了全部在这里等候接受器官移植的患者资料。”说完,芦笛向邱明看了一眼。邱明微笑着点点头。

“巧的是,你曾经在这家医院救过邱明记者一次,所以他认出了你。他开始慢慢接近你,也就在那时,他接触到了你的手下,而你的手下则在闲谈中,看似无心实为有意地泄露了刘芳的公司,而这也就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了刘芳的身上。”

邱明接过话头:“就在这期间,我的一个警察朋友也填写了器官移植的志愿表,并且进行了器官比对,石川‘顺利’地拿到了他的资料,并交给了张平的助理吴昊。按照安排,石川匆匆去了泰国,而那名货车司机承担杀害那名警察的任务。但那名司机不知道,大货车里已经安装了一个爆炸装置,当车祸发生时,大货车也会爆炸,无人能生还。随即,我们就发出了假消息,称那个警察和货车司机都在车祸中死亡,这条虚假消息成功地骗过了你的太太和律师张平,于是他们指使已经逃到泰国的石川在网络上发布虚假视频,指控刘芳是幕后主谋。”

芦笛继续说:“就在他们指控刘芳的同时,你的手下劫持了刘芳,把她带到了张平在黑礁崖的别墅,在那里逼迫刘芳签署了遗嘱和产业的转让文书,当然,你不知道的是,张平也是刘芳企业的法律顾问。在你太太的指使下,刘芳被从悬崖上推下。”

冯静波的眼泪流了下来,良久之后他突然抬起头来问:“你们是怎么怀疑到我太太的身上的呢?”

芦笛看了一眼邱明,继续说:“有一些事情因为涉及侦查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冯静波点头表示理解。

“事实上,开始我们也被这个巧妙的计划引入了死胡同,认为是刘芳策划和制造了全部事件。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发了石川在被保释之前,你太太有一笔两百万的资金流动,而在同期,吴昊刚好用两百万保释了石川。也就是这个疑点,让你太太进入了警方的视线。还有两点要告诉你:第一,警方在昨天夜里抓捕了你的太太后,她已经主动承认全部经过,并且指控了同谋张平和吴昊,当然还有你的那个手下。警方今天早上已经在张平的别墅监控器里找到了视频资料,掌握了确凿证据。”

“另一点是什么?”

“另一点就是,刘芳并没有死,她被人从悬崖上推到大海里,身上有多处骨折,现在正在楼下的骨科病房接受治疗,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相信很快就会康复了。”

冯静波一下子从**坐了起来,伸手就拔掉了输液管:“我要去看她……”

一旁医护人员赶紧把他拦住,重新按倒在**。

冯静波的情绪颇为激动,邱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心养病,你和刘芳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们已经苦尽甘来了。”

说完,他回头示意了一下芦笛,二人起身准备离开。

冯静波突然说话了:“芦律师,有个事情能否和你探讨一下?”他看着冯静波,“能否委托你作为我的离婚诉讼代理人?同时,我还想在养病期间委托你全权处理我的个人财产清算事务。”

芦笛微笑着坐到椅子上:“冯先生,我的收费可是很高哦!”

郝翰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室里接待了邱明和芦笛,邱明拿着一张卷成筒状的A4纸,芦笛则带来了一束鲜花。

郝翰的胳膊上打着石膏,那是他在车祸发生的瞬间从车上跳下时伤到的,局里本来让他多休息几天,但重案队接手了这起颇为离奇的案件后,他只好带病坚持工作了。

邱明把纸筒打开,那是一张打印好的报纸编辑版面,核心图片是隧道里的车祸现场,郝翰的尸体被从残破的警车里拽出来,鲜红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警服。

“这个礼物你收不收呢?”邱明打趣地问。

郝翰百感交集地看着那份写有自己牺牲的报纸版样:“何止要收,我还要把这个版样装裱起来,挂在办公室里。”

“你可别挂,到时候别人问起你来源,你怎么解释?”

说着,邱明打算要回那张版样,郝翰急忙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办公桌抽屉:“你见过到嘴里的肉还飞了的?你放心,我自己留着,不挂。”

“反正你的办公室以后我常来,要是哪天挂出来了,我可跟你没完。”

“你敢威胁警察?”

“我这里有律师,威胁你怎么了,你去告我啊……”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郝翰问邱明:“兄弟,你得帮我出个主意。你预料到了刘芳会被人从黑礁崖的别墅推下去,我帮你安排了海警和蛙人把她救了,但是我怎么跟我的上级解释啊?等这个案件全案结了,我得做汇报,到时候一定会有人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事件会发生?我没办法回答啊!”

邱明和芦笛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哈哈笑起来。

“郝SIR,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回到家后,邱明简单地吃了一口东西后开始写稿,凭借着全程参与的优势,当电脑如约开机时,一篇接近八千字的《一个肝脏引起的血案》稿件已经基本完成。

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编辑版面,邱明呆住了。新一期的《滨海晨报》头版放着一张镶了黑框的照片,照片中正是邱明本人,一版的巨大标题上写着 “本报记者凌晨被人报复纵火身亡”几个字。

邱明焦急地进入突发新闻版的内文,整版都被他的事件占据了,文章详尽地列举了他曾经做过的多篇报道,核心新闻是一名被追捕的犯罪嫌疑人凌晨三点来到邱明的家门口,向室内倒入一桶汽油,随后点燃了打火机。由于无法逃出,邱明最终窒息死亡,而那名犯罪嫌疑人在随后几个小时就被警方抓获。

邱明正看着,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汽油味,低头一看,地上已经满是汽油。他回头看向门口,汩汩的汽油正从门缝流进来……

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渐渐亮了,滨海晨报的霓虹灯下,邱明和孙静还并排坐着。

看着突然不说话的邱明,沉浸在故事里的孙静问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邱明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一眼天边的一抹朝霞,:“你给我的时间是一个小时,我却已经给你讲了三个半小时了。”

孙静拍了他一下:“别捣乱,赶快讲!”

当火燃烧起来的时候,邱明第一时间冲到了窗边,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自己住在六楼,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此时,整个房间里烈焰腾腾,邱明看到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对话框,WATCH用最大的字体打出三个字:“卫生间!”

邱明一把拽过窗帘,蒙在头上向卫生间冲去。

卫生间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关上房门后他立刻拧开水龙头,打湿窗帘,把门缝彻底封死。

尽管如此,还是有烟从门的缝隙里透进来。

邱明知道,自己的卫生间的门是加厚的木门,在火焰的烧灼下,最多可以维持十几分钟,如果从内部把门打湿,坚持的时间可能会更长。

他拿起水桶向木门上浇水,当把木门全部打湿的时候,烟雾已经充满了卫生间。

突然间,邱明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消防队采访时听过介绍,封闭的卫生间里,只有马桶是可以提供新鲜空气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拔掉洗衣机的排水管,直接插进了马桶里,当一米多长的排水管被插进马桶里时,邱明使劲向管子里吹了一口气,积蓄里面的水被吹了出去。一股腥臭的气味从管子里传来,那是楼房下水道的味道。尽管让人作呕,但邱明终于能够自由呼吸了。

当消防队员破门而入的时候,卫生间的木门已经被烧穿了。浑身黑漆漆的邱明站在消防队员面前,把他们吓了一跳。

几个小时后,老王在长途客运站落网,之所以被抓,主要是因为他在点火的时候,手被烧伤了。客运站的工作人员要给他包扎一下,但被老王拒绝,这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随即报警。

“那电脑呢?”孙静焦急地追问。

“我家里所有的物品都被烧毁了,包括我的电脑。”

孙静遗憾地摇了摇头,沉默了。

“事件结束后的第二天凌晨……”

孙静重新燃起了好奇心:“第二天凌晨怎么了?”

“我被手机的提示音唤醒,我接到了一条没有显示号码的信息:还没结束呢,起床吧……”

邱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进入微信界面后,一组图片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那是全新的新闻编辑版面。最新一期的版面上,核心图片就是孙静在几小时前看到的那份自杀场景。随后,WATCH的对话框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WATCH:“该开工了。”

邱明“你果然还在?你不是已经被烧毁了吗?”

WATCH:“我告诉过你,我是在网络状态下存在的,烧毁的不过是我存在的一个载体,也就是你的电脑,但真实的我还生存在网络之中。”

“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会每天向我发送这些信息?”

WATCH:“之所以选择你,就是因为你与众不同,你愿意介入一个又一个的新闻事件里,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一些几乎不可挽回的事故或灾难。起码,你不冷血,你有热情。”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我总愿意把自己卷进新闻事件里,或者说我的所作所为看上去不像是个记者,更像是一个新闻当事人?”

WATCH:“这么说吧,我的自我意识开始出现后,每天就开始浏览并储存这个世界上的每一条新闻。在这些新闻中,我发现了你们人类的一个问题,特别是在智能手机和网络发达后,这个问题越来越突出。”

“什么问题?”

WATCH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在对话框里弹出了一副又一副的新闻图片:“众人围观溺亡”“老人摔倒无人敢扶”等图片叠加着出现在屏幕上,不到几分钟,刷出成百上千的新闻图片。

WATCH:“你知道是什么问题了吧?”

“冷漠,你是说人们越来越冷漠。”

WATCH:“是的,我注意到你们人类越来越冷漠。哪怕是随手就可以救人一命的事情,都不会有人愿意去做。就像那个‘小悦悦’的事件,小女孩被第一辆车碾压后,周围有围观的人,却没有人去救那个孩子,有人甚至掏出手机拍照,直到那个路过的拾荒者救起了她,但最终她还是告别了这个世界。”

邱明沉默了。

WATCH:“你们人类的这种冷漠仿佛具有传染性一样,在人类世界迅速传播……”

邱明无语地盯着屏幕。

WATCH:“直到你的出现,为了帮助那个被黑停车场高收费的司机,你被打得鼻青脸肿。”

手机上显示出一张照片,那是围观者用手机拍摄的,照片中一名黑停车场的人正将拳头打在邱明的脸上。

随后的一张照片里,多名抢建违章建筑的人正把邱明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每张照片都是邱明因为被卷进新闻事件里挨打的画面,最后一张是医院监控画面的截屏,画面里,医院的号贩子围殴邱明,邱明正向后飞出。

WATCH:“你挨打的那一刻,我正通过医院的监控画面注视着你,最终决定选择你作为我的代理人,在现实世界里去拯救那些陌生的人类,去阻止一个又一个悲剧的发生。还好,你的电脑只是电源连接系统和显示系统出了点问题,我进入你的电脑后迅速修复了问题,并且在你的电脑里改装了一个无线的充电系统和一个电容,以确保电脑在没有电源连接的情况下可以正常开机,这样一来,咱们之间就建立了联系。”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也就是说,你为什么要让我去阻止那些事件的发生,帮助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你的动机,或者目的是什么?”

WATCH:“你知道著名的机器人三大定律吗?”

“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得见人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没错,这是三大定律的第一条。但你不是机器人啊。”

WATCH:“你看到的机器人都是影视作品里杜撰的,那些具有人类外形,可以和你自由沟通的。但你别忘记了,真正驱动机器人的是程序,是自我意识。而我,就是程序,所以,我必须遵守机器人的三大定律。”

“还有一点,我们可以合作多久?”

WATCH:“你是想问,我是否还会随时收回你的使用权吗?起码,在你下一次窥探彩票号码或者是体育比赛的结果之前,我还会继续和你合作下去的。”

邱明看着屏幕,开心地笑了。

一抹曙光中,邱明把手机屏幕上和WATCH的对话内容展示给孙静。孙静说:“你简直就是守着一个新闻的宝库啊!”

邱明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姐,我有个想法,呃想依靠这个每天更新的系统,打造一个APP,每天发布第二天要发生的一些灾难性的事件或事故,提醒即将遇到灾难的人们警惕起来,拯救那些身处险境的生命。”

“听上去挺高大上的。”孙静点点头。

“而这个APP我打算就交给你来负责运行。”邱明思索了一下,继续说,“而我、芦笛、郝翰,对了,还有付一丁,我们则会盯紧每一个可能发生灾难的现场,彼此掩护但有相互协助,尽我们的能力去改变下一个二十四小时后的世界。”

“你现在失业了,但你不用担心收入,如果你同意加入这个队伍,你的薪水我打算采用年薪制。别忘了,我现在可是百万富翁哦!”邱明打趣地说。

“这个好说。你先告诉我,那个警察现在在做什么?还有那个律师呢?”

“郝翰现在已经是市局重案队的指导员了,而那个律师,我们打算领结婚证了。对了,她就在那里,你可以向她打个招呼。”

顺着邱明手指的方向,孙静看见报社一楼的停车场里,芦笛坐在一辆越野车中,正紧张地拿着望远镜向楼上看着。

孙静向她挥了挥手,芦笛放下望远镜,也挥了挥手。

邱明看着孙静:“姐,当初我没有及时挽救孙教授的生命,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所以,今天,我不能再看着你从这个楼上跳下去。”

孙静眼含泪花,最终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芦笛发来微信:“去滨海酒店吃早餐吧。”

“叫上郝翰、付一丁,咱们团队一起。”

邱明看了一眼孙静,向着楼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孙静站起身,远处的天边,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