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江岩画

山海窟一带没有机场,我需先乘火车抵达敦煌市区,再飞往广西。从乌鲁木齐开往敦煌的火车5点14分经停柳园站,我可以搭乘这班。

天刚泛白,小旅馆的老板娘还在酣睡,我不忍打扰,把房间钥匙放在桌上,便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刚踏出旅馆,手机响了。

收到一条短信,发件人:未知。

从旅馆出门,向北走800米,有一辆车牌号为甘FW918S的雪佛兰,乘车可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起昨晚的神秘人,大约又是他。

假如颜予的失踪与他有关,那么他为什么要帮我?

此人究竟是正是邪?

正当我思忖之际,又一条短信不由分说塞进手机。

不要犹豫,时间就是生命。

我虽心下存疑,脚步却已走向那辆雪弗兰。

时间不容浪费。

一位戴墨镜的男子等候在车旁。他并不与我说话,待我系好安全带,便驱车向北,开了十余里。

“师傅,我要往南去,方向错了吧?”我紧紧捂住背包,右手悄悄滑向书包暗格里的瑞士军刀。

墨镜男仍不作声,继续行驶六七分钟后,停了车。

眼前是一架亚当A500私人飞机。

我松了口气,额上早已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下车吧。”墨镜男冷冷地说。

登上飞机,驾驶员是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男生,高大帅气,身材健美,酷酷的,像《我的少女时代》里的徐太宇。

“你好,请问去左江吗?”我问。

“徐太宇”斜睨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狷狂的不屑。“美女,这是私人飞机,不是北京公交。”

我被他逗笑了,连日来的紧张、焦虑也随之褪去几分。

“据我所知,亚当A500最大航程不超过2000公里,广西距此3000公里,恐怕到不了吧?”之前父亲打算买小飞机,我稍加留意过此类信息,此时更是莫名地想呛呛这个盛气凌人的“徐太宇”。

“谁说要一口气开过去啦?我不会中途休息啊!”他瞥了我一眼,“没看出来,你还有点文化。”

“我问你,谁派你送我的?”我正色道。

“无可奉告。”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

“我管你呢?”

“你们是不是合伙策划了一起失踪案?”

“对啊,”他一脸痞痞的表情,“下一个失踪的就是你。”

我眉头一紧。

“徐太宇”哈哈笑了起来:“害怕了吧,小姑娘,”他一扬头,“我像凶手吗?”

“不像。”我顿了顿,“你这样的,也就给凶手开个飞机而已。”

“我去你大爷啊!”“徐太宇”飙了句脏话,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突然问我:“你妈知道你一个人跑出来吗?”

想起家中爸妈,我心里有些许歉疚,声音低了下去,嗫嚅着说:“不知道……”

“所以对她而言,你也是失踪了。”他正经起来,神色严肃而坚定,“我们只能看到自己时空里的人事物。除此之外,一切未知。”

我沉默了。

他在暗示我什么?

不得而知。

10点55分,飞机抵达广西左江。

左江烟波浩渺,两岸群峰竞秀,蔗海蕉林,鹤鸟飞翔。

江岸岩壁上,布满壮族人祖先——骆越人涂绘的岩画。其中,以花山岩画为代表,是迄今发现的单体最大、内容最丰、保存最好的一处岩画,相传是2000多年前,战国先民从事巫术、祭祀活动时留下的遗迹。

花山岩画宽约170米,高约95米,共有111组画面,图像1900余个,以规模宏大、场面壮观而居左江岩画之冠,堪称世界岩画史上的珍品。崖壁呈蘑菇状,下小而上大,远看犹如地面长出的一双大手,伸向江面。也正因如此,雨水不易落到崖壁,岩画才得以保存完好,历经千年风吹雨打仍鲜艳可见。2016年,花山岩画“申遗”成功,成为中国第一个入选世界文化遗产的岩画类项目。

颜予曾在课上讲,岩画遥远而神秘,被称为“史前文明人类共同的母语”。而花山岩画,则藏着更多“未解之谜”——山崖是负倾角,向河面倾斜,先民如何能够在上作画?若是攀爬,整块崖壁毫无裂隙和石缝,极难攀爬;若从山顶吊下绳子,人应当呈90度垂直下落,无法靠近负倾角的崖壁;另外,依据水文科考,左江的水根本不可能涨到岩画的这个高度,显然不会是人在船上作画。排除以上几种假设,唯一的可能是搭设天梯,且不论2000多年前是否有此工艺,纵有,天梯也无落脚点,难不成搭于江面?

学者众说纷纭,各持己见,使花山岩画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我乘了一艘船,游于左江之上,欣赏江岸的岩画。

一抹抹赭红色的蛙形人像,令人过目难忘。那些“蛙形人”双手上举、两脚下蹲,细数来,竟有1800多个,蔚为壮观。在他们周围,还有铜鼓、太阳、龙等形象。每幅岩画似乎并非孤立,而是像连环画般,讲述了一个远古的故事……

江风习习,江水悠悠,不觉间天色已晚,轻舟已过万重山。

月华初上,渔火点点,忆及《春江花月夜》,此时与我,若合一契。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