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幽灵船

(2009年7月14日)

1

唐风最后一个登上大船,他见所有人都平安无事,便问韩江:“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都是这该死的大铁链,绊了我一下,把我摔了个半死!”说着,韩江指了指脚下的两条有碗口粗的大铁链,唐风这才看见后甲板上散乱地丢弃着许多生锈的铁链和铁皮。

“好了,我们现在在船艉的位置,大家都跟紧我,我们先去舰桥上的驾驶室看看。”卢船长一上船,似乎又找回了昔日做船长指挥海轮在海上劈波斩浪的感觉,沉着地说道。

大家跟着卢船长登上一段舷梯,唐风、卢船长和韩江三人在前,孙鲁、老罗和刘衡殿后,何平、慕青扶着钱老伯,还有李友德和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妇人走在中间。众人绕过乌黑的大烟囱,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舰桥上。卢船长停下脚步,查看了一番,道:“看来这艘船很有历史了。从外观上看,船身上下都已生锈,与废船无异,不过,这艘船的上层建筑保存得还算完好,更重要的是,你们发现没有,这艘船所有舱室的门窗,包括舷窗都很完好。”

“这能说明什么?”唐风问。

“这说明船舱里应该别有一番洞天,说不定完好如初呢!所以我认为,只要船舱里不是太糟,这艘船足以帮我们应付再次来临的风暴。”卢船长解释道。

唐风看看面前紧闭的驾驶室舱门,舱门上有一个圆形的舷窗,唐风走上去,轻轻推了推舱门,厚实的铁质舱门纹丝不动。唐风打开随身携带的电,从舷窗向里望去,可是他极力想看清舱门后的一切,但舱门后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

“让我来吧!”唐风身后传来韩江洪亮的声音。

唐风退了一步,韩江抓住舱门上的把手,使劲摆弄了几下,舱门没有动。韩江又退后两步,然后猛地发力,用他壮硕的身体撞击舱门,可那舱门竟将健壮如牛的韩江弹了回来。

韩江再次发力,又向舱门猛撞过去。这时,卢船长忽然喝道:“别撞了,用斧子!”

但韩江已经停不下来了,他再次重重地撞在舱门上。韩江揉着已经红肿青紫的胳膊,叫道:“哪有斧子,你不早说?”

卢船长无奈地耸耸肩,从舰桥一侧的舱壁上取下一把略微生锈的斧子递给韩江,道:“是你自己要撞的,不要怪别人。而且像你这么壮的人,多撞撞对你有好处。”

“这怎么会有把斧子?”韩江问。

“应该是船上原来配的消防斧。”

韩江接过斧子,挥舞起来,用这把并不算锋利的斧子一下下砸向坚固的舱门。“咚!咚!咚……”随着斧子一次次地落下,唐风不知怎的,心又揪了起来。

舱门终于被韩江劈开了,一股潮湿腐烂的气息直冲众人口鼻。韩江不顾这难闻的气味和腾起的灰尘,率先走进了驾驶舱,唐风和卢船长也跟了进去。这里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动静,厚厚的灰尘积满了驾驶舱的每一个角落。唐风跟着卢船长走到驾驶舱中央,环视整个驾驶舱,喃喃道:“似乎一切都很完好,就是……”

“就是缺了人!”卢船长接道。

“是啊!人跑哪里去了?这里看上去并没发生什么灾难啊!”韩江也道。

所有人都走进了驾驶舱。老罗怕发生意外,和孙鲁、刘衡三人一起守在舱门口,以防不测。唐风抹去驾驶台上厚厚的灰尘,一个仪器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看了看,转而问卢船长:“这是罗盘吗?”

卢船长只瞥了一眼,便肯定道:“不错,那是罗盘,不过,早就停止了工作。”

这时,韩江来到了船舵前,他伸手刚想去碰,卢船长却大声喝道:“别碰船舵。”

“为什么?”

“你碰了也没用!”

“那为什么不让我碰?”

“我是怕万一……”

“呵呵,我看你这个老船长是看不得别人掌舵,想自己来掌舵吧!”韩江笑道。

“我是怕万一这个舵还能动。”

“那怎么可能?这船看上去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船舵应该早坏了!而且就算这船舵还能动,船也早没油了,还是动不了这船。”韩江争辩道。

“我叫你别动就别动。”卢船长厉声喝住了韩江,随即又对众人吩咐道:“大家分头去找找,看能发现什么,特别是航海日志。”

除了慕青照顾受伤的钱老伯,其他人找遍了整个驾驶舱,搞得尘土飞扬,却依然没有发现航海日志。

“真是奇怪,航海日志应该就在这里啊!”卢船长也皱起了眉头。

“你确定有航海日志吗?”唐风问。

“也许早就被人扔了!”李友德插话道。

卢船长瞪了李友德一眼,肯定地说道:“每个船上都应该有航海日志的。”

唐风站在驾驶舱的舷窗前,这里原来是船长和船员们瞭望前方大海的位置,但是此时,这些舷窗上沾满了灰尘和铁锈,早已模糊不清。唐风伸出手,使劲地在一块舷窗上擦拭着,渐渐地,水渍伴随着灰尘和铁锈从舷窗上流淌下来,舷窗逐渐清晰起来,唐风透过舷窗隐约看见了前方……

2

在这艘幽灵船的前方,依旧是黑色的大海,海面上似乎又起了风,唐风在驾驶舱里已经感到了越来越强的颠簸。唐风将视线慢慢从远方移回舰桥下的前甲板上,宽阔的前甲板上,凌乱地堆砌着一些锈迹斑斑的铁链和铁板。唐风痴痴地望着那里,突然,一道白影从前甲板上闪过。唐风猛地回神过来,他一下扑到舷窗上,极力向下望去,可这时,前甲板上除了那些铁链和铁板,什么也没有。

“唐风,你怎么了?”慕青关切地问。

“下面有人!我刚才看见了一个……一个白影,就像……我梦中碰到的那个白裙女子!”唐风紧张地叫了起来。

韩江闻听此言,立即拔出枪,冲出了驾驶舱。老罗、刘衡和孙鲁也跟了出来,可当他们望去时,却根本没有什么白影,或者什么白裙女子!

韩江失望地收起枪,回到驾驶舱,对唐风冷笑道:“我看你是这几天神经衰弱,产生幻觉了吧!还什么白裙女子,这地方怎么可能有人!”

“我刚才确实看到了,请你们相信我。”唐风争辩道。

“行了!”卢船长挥了挥手,对众人说,“反正我们也是要到前甲板去看看的,唐风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一会儿就会清楚了。我看现在这样,慕青留下来陪着老钱,罗警官腿脚不好,也留在这里,孙鲁、刘衡,你们也……”

卢船长刚想让孙鲁和刘衡也留下来,老罗却打断他的话道:“让他俩跟你们去,这里有我和这个就行了。”说着,老罗从舱门外将那把斧子扛了进来。

卢船长点了点头,可是唐风不安地反问卢船长:“就他们三个行吗?钱老伯和罗警官都是快六十的人了,慕青又是女孩,钱老伯受了伤,罗警官的腿也不太好……”

“唐风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瞧不上我们老年人,要说年纪,我的年纪比他俩的还大呢!我都七十了,但我觉得身体好得很,就像四十来岁!”卢船长不满地打断唐风的话。

老罗也埋怨道:“是啊!我干了一辈子刑警,就凭我的这身功夫,三两个小伙到不了我身前!”

“不!我不是嫌你们老,我是怕………”说着,唐风指了指驾驶舱另外几扇紧闭的舱门。

众人这才注意到,驾驶舱里除了刚才他们进来的那扇,还有三扇舱门。其中一扇通向另一侧的舰桥,而位于驾驶舱后面的两扇舱门则不知通向何方。

唐风和韩江警惕地走到那两扇舱门前,这两扇紧闭的舱门上没有舷窗,唐风摸了摸,判断道:“应该是铁质的。”

韩江刚想去转动舱门上的旋转阀门,卢船长便又喝道:“等等,韩警官,先不要开这两扇门,等我们回来再说。”

韩江退了回来,可唐风还是很不放心,老罗安慰道:“唐风,你别管了,有我在这儿,你们放心去吧。”

唐风惴惴不安地跟着卢船长和韩江走下舰桥,来到前甲板上。何平、刘衡、孙鲁、李友德和那个老妇人也跟着来到前甲板。

众人在宽阔的前甲板上查看了一圈,和后甲板一样,尽是些铁链和铁板之类的,不过,众人却在船舷两侧各发现了两挺机枪。唐风不解地问:“这船又不是军舰,怎么会有机枪?”

韩江检查了一番,道:“12.7mm高射机枪,不过全都已经锈死了,跟废铁一样,看样式至少是20世纪五十年代以前的。”

众人继续前行,卢船长来到船艏,特地查看了这艘大船的铁锚,查看之后,卢船长脸色阴沉,对众人说:“看来我们是真的上了一艘幽灵船。”

“哦?你又发现了什么?”唐风反问。

卢船长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刚才查看了下,锚链,锚链,艏柱全都完好,并且船还处于航行状态,并非像我原先估计的抛锚状态。”

“也就是说这艘船它并不是抛锚固定在这里,而是仍处于航行状态?”韩江惊道。

“准确地说应该是处于飘行状态,因为这艘船早就丧失了航行的动力。”卢船长解释道。

唐风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说这艘幽灵船可能飘到任何地方!”

“啊!那我们会被幽灵船带到哪里?”胆小的何平惊呼起来。

刘衡和孙鲁也紧张起来,李友德更是愤恨道:“坑大了,我今年真是不顺!幽灵船这种事居然也让我碰上了!”

卢船长这次没有阻止李友德的牢骚,他看看那个一直不说话的老妇人,老妇人依然保持着镇定。

“那我刚才看到的那个白影呢?”唐风忽然问道。

众人又是一惊,唐风站在船头,向后面的舰桥看去,在黑夜中,这艘可怕的幽灵船如同一个钢铁怪物矗立在海上。忽然,一阵狂风从海上吹来,衣着单薄的唐风不禁浑身战栗。

3

在狂风中,卢船长又开口了:“唐风,你刚才可能真的是眼花了。首先,这艘船上不可能有人,因为没有人能在上面长期生存;其次,你们看,这艘船是典型的通甲板货船,据我估计它的排水量至少在两千吨以上,但不会超过三千吨,吃水应该有四到五米。在这艘船服役的那个年代,这个吨位是个不大不小的中型货船,但是这艘船后来进行过改装,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进行那样奇怪的改装。这次改装,在船的上层建筑,也就是舰桥两侧加装了一些舱室,这样就封闭了从前甲板直接通往后甲板的道路。当然,这并不影响通行,从前甲板去后甲板可以从加装的舱室走道,也就是从前甲板通向舰桥的那个舱门通过。另外,也可以像我们刚才那样,从舰桥上通过。”

“这又跟我刚才看到的那个白影有什么关系?”唐风显然还没有听明白卢船长的解释。

卢船长又说道:“如果你刚才在前甲板上看到的是一个人,那么,她现在并不在前甲板上,她去了哪里?她要是去了后面,不管是后甲板也好,上层建筑里也好,都必须通过舰桥,或者是那两个舱门。”说着,卢船长指了指前甲板两侧通往上层建筑内部的两扇舱门,“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那两个舱门的旋转阀门早就锈死了,没有专业工具,根本不可能拧开,显然,这两道门已经有多年没人开过了。”

“那舰桥呢?”

“如果那人是从舰桥通过的,或是进入了舰桥内部就更不可能了。一是因为当时我们就在舰桥内,罗警官和孙鲁、刘衡就守在舱门外,如果有人登上舰桥,他们一定会看见;二是因为我们从船艉一路搜索而来,整个上层建筑,特别是舰桥封闭得严严实实,舷窗舱门皆完好无损,并且大多已经锈死,这也是舰桥里面为什么保存还算好的原因。想想我们刚才是怎么进入驾驶舱的吧,所以那人不可能进入舰桥内部,也不可能从舰桥上通过。”

“要是那人下到了甲板下面的舱室呢?”唐风又问。

“下面的舱室?呵呵,唐风你想得倒是挺细,前甲板上是有两个舱盖通往下面的舱室,但是你看看这艘船锈成这个样子,那两个舱盖还能打开吗?”

“那……那就只有幽灵了!”何平忽然幽幽地说道。

所有人都是一惊,韩江制止何平:“别瞎说,哪来什么幽灵?”

“我觉得何平没有瞎说,这样一艘船上是不可能有人的,除了幽灵,还能是什么?幽灵船上的幽灵!”唐风喃喃地说道。

“我反正是不相信什么幽灵。”韩江的语气也软下来,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4

一阵沉默后,孙鲁向船的左舷走了两步,忽然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唐风随着孙鲁手指的地方看去,在一块锈蚀严重的大铁板下,隐约露出了一点黄色的东西,像是什么金属。唐风几乎趴到了甲板上,一点点摸索,终于,他摸了那块金属。唐风使出全力,才将那东西向外拽出了一点。韩江接替唐风,也是费了很大的劲,这才将那个东西从大铁板下完全拽了出来。

“像是个长方形的大铁牌,可够沉的!”唐风从那东西的形状判断道。

“不!是铜的。”韩江看出了这东西的质地。

“这是个铜牌,一般舰船上都会有一艘刻有舰船名字的铜牌,我想这应该是这艘船的铜牌。”卢船长缓缓说道。

“那一定会透露这艘船的信息。”唐风借着铜牌上的水渍,使劲擦去了上面的污物。擦完,一些他不认识的符号出现在了他面前。

“好像是日文。”孙鲁狐疑道。

“对!是日文。”韩江肯定了孙鲁的判断,转而看看唐风,又看看何平、刘衡,“大学生们,你们快来认认吧。”

唐风苦笑道:“你别指望我们了,我们几个只学过英文,日文一点也不会,不过,这几个大大的汉字我还是认得的,好像是——神风丸?”

“废话!这几个汉字我也认出来了。”韩江又将目光移到李友德和卢船长身上。卢船长道,“以前我在海上也见过一些日本船,这个神风丸应该就是这艘船的名字,看来这艘幽灵船还是艘日本船。”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位老妇人突然开口了:“让我看看吧,我懂一些日文。”

所有人都回过头,盯着那老妇人。老妇人慢悠悠地戴上随身携带的老花镜,举止优雅地走到那铜牌前,辨认道:“你们猜得不错,这艘船的名字就叫神风丸。下面的两行小字翻译过来是昭和十二年,兵库县,相生市,播磨造船所。这应该是船的制造年代,制造地及制造厂家。”

“昭和十二年?!唐风,你们可是学历史的,这个什么昭和十二年我听得很耳熟,究竟是哪一年?”韩江大声问唐风。

唐风略一沉吟,答道:“如果我没记错,昭和是日本裕仁天皇的年号,昭和十二年,应该是1937年。”

“对,昭和十二年就是1937年。”何平也附和道。

“难怪!我说我怎么那么耳熟呢!1937年,卢沟桥事变,抗战爆发的那年啊!这个船可够有年头了。”韩江恨恨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也就好解释这艘船的改造了。正是因为这艘船诞生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所以它便不再仅仅是一艘普通的货船。因为战争需要,它被改装成了一艘武装商船,上层加装的舱室不但可以搭载更多的货物和人员,而且我刚才发现,加装的舱室外壁全部是厚厚的装甲,当时我还感到奇怪,这样看来就好解释了。另外,还有我们刚才发现的那四挺高射机枪,也是为了防空袭用的。”卢船长解释道。

韩江点点头,道:“我刚才也发现了,这艘船的船舷和舰桥外侧的钢板明显要比其他地方的厚。当时我没往装甲那上面想,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加装的装甲,这果然是艘二战时期日本的武装商船。”

“可是船上的人呢?另外还有货物呢?”唐风又提出了疑问。

卢船长想了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货,可能在下面的舱室里,至于人?舰桥里,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看呢!”

卢船长话音刚落,忽然从幽灵船高高的舰桥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5

唐风的心脏猛地揪了起来,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慕青!”唐风不顾一切地向舰桥上奔去,几乎与唐风同时,张鲁也拔腿就朝慕青的方向跑去。

韩江拔出手枪,紧随唐风也冲上了舰桥,其他人也都跟了上来。可当唐风和所有人奔回驾驶舱时,却惊奇地发现,驾驶舱里异常平静。钱老伯靠在一张清理出来的椅子上,慕青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些纱布正在给钱老伯包扎伤口,而老罗则提着那把利斧靠在舱门边。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到了尖叫,慕青,是你吗?”唐风迫不及待地问道。

慕青回过身,不紧不慢地对唐风解释道:“你们离开后,我想给钱老伯包扎伤口,便在那个储物柜中翻找,看看有没有药品。我找到了一个药箱,可我刚想把药箱拿出来,突然发现一只大老鼠从柜子底下钻了出来。你知道我最怕老鼠的,所以就叫了起来……”

在旁边的张鲁夸张地拍了拍胸口:“是老鼠就好,是老鼠就好。”

唐风走到那个储物柜前,看了一眼,他知道慕青是最怕老鼠的,于是,唐风怜惜地又问慕青:“药箱里有药品?”

“嗯,你看这药箱里有不少药品,还有针管和纱布,看上去都是新的。不过,那些药品年代太久了,我只敢用这个纱布帮钱老伯包扎伤口。”

韩江也查看了那个储物柜:“这个柜子我记得刚才找航海日志时我是翻过的,当时没发现有老鼠啊,而且这茫茫大海上怎么会有老鼠?”

“也许就是在你们找航海日志时,惊动了藏在深处的老鼠。”慕青猜测道。

“韩江,船上有老鼠并不稀奇,因为船上往往都要携带食物,靠岸时,老鼠会偷偷潜入船上。可是这艘船已废弃多年,我真不敢想象,如果那些老鼠一直生活在这座‘孤岛’上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卢船长也不住地摇头。

“只要没事就好!”唐风说着拾起药箱中的一个褐色的小瓶看了看,“这上面也是日文。”唐风小声嘀咕道。

“是阿司匹林。”那老妇人在唐风身后忽然说道。

唐风又将小瓶放回到药箱中,转身对大家说道:“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首要的问题有两个。一是找到航海日志,因为航海日志可以帮我们解开这艘船的所有谜团,也可能会帮我们指明离开这儿的方向;二是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我们要尽快找到住的地方。”

“那就再打开这两扇舱门吧!”韩江指了指那两扇密闭舱门。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唐风和韩江又想到了一起。

卢船长看看饥肠辘辘的众人,指挥道:“其他人都留在这吧,我和唐风、韩江进去看看。”

“我也跟你们去吧!说不定能帮上忙。”那位老妇人忽然开口了。

卢船长一皱眉,有些犹豫。唐风却同意了:“好吧!如果再碰到日文,正好有你给我们当翻译。”

卢船长便没再说什么,四人一起来到左边的那扇舱门前。韩江使劲转动舱门上的旋转阀门,落满灰尘的旋转阀门竟然被韩江很轻易地转动起来:“看来这阀门没有生锈。”韩江自言自语着。

“嘎哒”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左边的舱门开了,依旧是厚厚的灰尘和潮湿腐烂的气味。四人走进了漆黑的舱门里,来到一条短走道的尽头。唐风这才发现,原来舱门内是一个楼梯间,一条铁制的回旋大楼梯一直蜿蜒向下,通向漆黑的舱底。唐风举着电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脚下的铁梯发出“吱呀”的响声,这响声让唐风的后背泛起了鸡皮疙瘩。

“唐风,小心点,楼梯上的这些铁板几十年了,虽然看上去还不是太糟,但千万要小心。”卢船长在后面提醒道。

唐风更加小心,他每迈出一步,都要先轻轻地落下右脚,试一试脚下的铁板是否牢固,然后再将左脚放心地踩上来。

6

一刻钟后,四人在回旋楼梯上转了几个弯,来到了下层的一个楼梯拐角处。回旋大楼梯依然往下延伸,唐风用手电向下照去,漆黑一片,看不清下面的情形。唐风调整了一下呼吸,便要继续向下。忽然,走在队伍最后面的老妇人叫住了唐风:“先别下去,你们看,这儿好像有字。”

唐风、韩江和卢船长回身在拐角处的舱壁上果然看见了一块略微生锈的旧铜牌。唐风将手电对准那块铜牌,铜牌上有一个大大的箭头,指示向下,在箭头后面又是几行日文:“这日文说的是什么?”唐风问老妇人。

老妇人盯着那块铜牌认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从这个标示来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是第一甲板了。也就是说我们从舰桥上下来了,这里和外面的前甲板处于同一水平位置上,再往下走,就是甲板之下的舱室了,所以这块铜牌标明了下面的舱室名称。你们看,最上面的这行日文标示的是第二甲板——散货仓,水手舱,水手餐厅,粮仓,厨房;再往下去是第三甲板——散货仓,淡水舱,罗经定位舱;最下面是第四甲板——主机舱,重油仓,泵舱,发电机。”

卢船长听老妇人翻译完铜牌上的日文,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一般甲板下面的舱室都是装货的货仓和普通水手的生活区,最下面是机舱,整艘船的动力都靠机舱内的蒸汽轮机带动船后面的桨叶推动。”

“那我们能否去底下的机舱看看,也许那儿的主机还能动起来,这样我们不就能回去了?”韩江忽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韩江的声音很大,震得黑暗的楼梯间里嗡嗡作响。卢船长愣了好一会儿,才拍拍韩江的肩膀道:“韩警官,你的想法很大胆,不过,我不得不以我多年的航海经验遗憾地告诉你,这艘船是不可能再动起来了。”

“当然,我知道我的想法很难实现,我只是说去看看。”韩江心灰意冷道。

卢船长叹了口气,道:“我看先到这里吧,咱们先不去下面了。这下面的情况我们大致清楚了,现在下去全部查看一遍的时间肯定不够,再者现在下去也不安全,不如等明天白天再下去查看。”

唐风也附和道:“是啊!咱们还要查看另一个舱门后面呢。”

韩江不再坚持,于是,四人很快返回了驾驶舱。唐风对众人叙述了下面的情形,韩江则将左边的舱门牢牢关紧,接着,韩江转动右边的旋转阀门,打开了那扇舱门。

和左边的舱门不同,右边舱门内并不是走道和大楼梯,而是一间不大的独立舱室,众人一起拥进了这间舱室。唐风环视整间舱室,四四方方,中间放着一张长条桌和几把椅子,除此之外,舱内别无他物。唐风走近长条桌,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几张很大的图纸随意摊在桌子上,图纸边上还有几支铅笔和绘图尺。

卢船长拂去桌上的灰尘,仔细辨别着那几张图纸。韩江检查了整间舱室后,狐疑道:“这好像是一间会议室啊?”

“不!这是海图室。”卢船长的话语掷地有声。

“海图室?”

“这几张图纸就是海图,我刚才辨认了这几张海图,作业绘图精准,可见船上原先的船员素质很高。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几张海图竟没有一张是这附近海域的海图。你们看,这两张是日本佐世保、横滨一带海域的海图,这一张是神户附近海域的,还有冲绳、鹿儿岛附近海域的,这些都是日本本土附近海域的。再有就是东南亚一带的,有菲律宾沿海地区的,加里曼丹岛附近的,马六甲海峡的,可偏偏没有发现这附近海域的海图。”卢船长皱着眉向众人解释道。

唐风突然惊道:“您是怀疑这艘船是从日本本土,或是从东南亚一带飘到了这里?”

卢船长重重地点了点头,眉头更紧了。

“这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了!”孙鲁不敢相信这样的推测。

“这艘船上本来就都是不可思议的事,船上的人呢?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船员们遭遇不测,也应该有尸体啊!再者,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就像船上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只是船员们离去了。他们离去时,还关紧了所有舱门和舷窗,像是有条不紊地放弃了这条船。如果没有遭遇意外,船员为什么要放弃船呢?太不可思议了!”唐风无可奈何地说着。

7

“是啊!太奇怪了。”众人在海图室内议论纷纷,韩江却似乎有了新的发现,“唐风,你来看,这里还有扇门。”

韩江在海图室内侧又发现了一道门。这道门看上去并不像他们之前见到的舱门那么厚,也没有旋转阀门,而是和普通的房门一样,靠门框的位置有个黄铜质的把手。卢船长敲了敲门,道:“这是扇外面包了铁皮的木门。”

说着,卢船长便去拧门把手,可是门把手没有拧动:“看来还锁上了!”卢船长小声嘀咕。

“这下得看我的了!”上船之后一直不得施展的韩江憋了一肚子怨气。只见他退后两步,使劲向那木门冲去。“咚”地一声,木门开了,韩江也因为用力过猛,直接摔进了木门内。木门内,出现了一条漆黑的走廊,韩江从地上爬起来,揉着酸痛的胳膊,骂道:“这个破门,太不经撞了!这下把我摔惨了!”

唐风不理韩江,拿着手电,径直朝走廊深处走去。卢船长和老妇人也跟了进去,李友德也想跟上来,卢船长回头对他吩咐道:“你小子给我留在这儿,在我回来之前,把海图室给我打扫干净,这间海图室就是我们的大本营了。”李友德无奈,只得留下来收拾海图室。

唐风很快摸清了走廊的结构。原来走廊两边是一扇扇木门,门和刚才韩江撞开的门式样相似,只不过这些门一拧把手就开了。唐风走进了其中一间舱室,借着电的光线,看见舱室内有床,有储物柜和一张桌子,这完全像是一间宿舍。可潮湿腐烂的气息让唐风窒息,他的心脏又开始乱跳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地方还不错嘛!居然带个小卫生间!”唐风身后传来韩江的声音。

唐风回身,将手电射向韩江,这才发现韩江打开了舱室内的一个小门,小门内是一个狭小的卫生间。卢船长查看了一番,道:“看来这走廊两边的舱室应该是船长和船上高级船员的宿舍,而且这里锈蚀得并不严重,也没有绿苔,这和外面锈迹斑斑的船体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

检查完这间舱室,几人退了出来。韩江和卢船长继续向走廊尽头前进,唐风和那老妇人快步回到海图室,向大家报告了这个最新发现。

“那咱们不是有地方住了?”刘衡乐道。

“我可不敢住在那些房间里,说不定他们原来的主人变成了幽灵在这船上游**,半夜又回到自己的宿舍,那就太可怕了!”何平胆怯地小声嘟囔着。

何平的声音虽然很小,可海图室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李友德也紧张地说:“是啊!我现在一想到今晚要住在这船上就后背发麻。”

李友德说完,没有人再说话,海图室里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又过了一刻钟,韩江和卢船长回来了,韩江有些兴奋地说:“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

唐风定睛一看,是一大包牛皮纸包着的蜡烛:“你在哪儿找到的?”

“在其中一间舱室的储物柜中,看来这是当年船员防止船上停电准备的,正好留给了我们。”韩江答道。

“你们还发现了什么?”唐风关切地问。

韩江描述道:“我们走到了走廊尽头,打开舱门,下去才发现下面两层也都是像这样的舱室,比这层的还多。我估计都是当年的船员宿舍,这些宿舍大部分是空的,小部分有人住过,还遗留着船员的个人物品。这些个人物品摆放整齐,就像在等待它们的主人回来一样。不过,我和卢船长检查了一遍,除了这包蜡烛,没什么有价值的物品。对了!我们回来时,为以防万一,将通往下面两层舱室的舱门都封死了。”

“那你们发现航海日志了没有?”唐风问。

韩江失望地摇摇头,卢船长轻轻叹了口气,道:“唐风,一般像航海日志这么重要的文件是不可能跑到船员宿舍里去的。我和韩警官检查了下面的舱室,确实如韩警官刚才所说。从那些舱室的环境看,下面的两层舱室也是船员宿舍,但这让我很困惑,为什么这艘船上层建筑内有这么多船员宿舍,这不合常理。一般普通水手的住舱都在甲板下面,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个大楼梯里的铜牌上也标明了水手住舱在下面。而上层建筑里的住舱主要是给船长、大副和高级别船员住的,以这艘船的吨位大小推断,它所配备的高级别船员不会太多,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宿舍。更何况除了刚才发现的这些宿舍,在上层建筑两侧改装的舱室也是住人的舱室,这就更奇怪了,这艘船为什么要辟出这么多舱室用作船员的宿舍?而大部分宿舍在这艘船出事时似乎都是空的!”

唐风摇摇头,他根本无法解释这些疑问。

8

韩江和卢船长回来的时候,李友德和慕青等人已经把海图室清理干净。现在所有人都围坐在长条桌旁,几只蜡烛摇曳着幽幽红光,勉强映亮了海图室。众人早已是饥肠辘辘,幸好出发前大家都带足了食物,这会儿,所有人都在默默地吞咽着食物。唐风看看围坐在桌旁的众人,他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但他知道带来的食物不可能坚持多久。

“现在时间不早了,下面我来说说大家的住处。”卢船长扫了一遍海图室内的人,又缓缓说道,“我看了这层走廊边的舱室正好有六间,其中一间只有一张床,级别较高,我估计多半是船长的宿舍。另五间是双人间,也都应该是高级别船员的宿舍,六个舱室都带独立的卫生间……”

李友德突然大叫起来:“我可不敢住,刚才听您老一讲,我的感觉愈发不好,正好六间,十一个铺位。我们也是十一个人,这……这难道就是为我们预备的?”

李友德的话引起了众人的一阵**。卢船长瞪了李友德一眼,道:“胡说八道,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李友德又蔫了下去,不过,他的话却给大家心里罩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唐风瞥了卢船长一眼,看得出来,卢船长也感到不安了,卢船长停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我们十一个人,是二女九男,两位女同胞住一起,没有意见吧。”

老妇人和慕青互相对视了一下,老妇人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慕青却显得有些犹豫,她又看了看唐风,才点头道:“我没意见。”

“好,下面就我们九个男的了。我办事一向很民主,我先问诸位,那个单人间,有人想住吗?”卢船长停下来,扫视着众人。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表态。半分钟后,卢船长便道:“我明白大家的心理,既然大家都不愿住,好,那我住!本来那间就是给船长预备的。下面还剩四间,你们八位自由组合吧。”

剩下八位一阵**。唐风本想和刘衡或何平一间,可胆小的何平拉住了刘衡。唐风无奈,便又想和孙鲁一间,毕竟大家都是年轻人,比较合得来。韩江本想和老罗一间,可老罗却给韩江说了一番大道理,说是他俩都是警察,不应住在一起,警力要合理配置,保持均衡!韩江无奈,只得要求和唐风住一间。于是,何平和刘衡一间,唐风和韩江一间。剩下四人,李友德不愿照顾钱老伯,孙鲁自告奋勇,便和钱老伯一间,老罗和李友德凑到了一起。

凑完了组,大家又挑选了各自的舱室。各个舱室虽然基本相似,但还是略有不同的。慕青和老妇人,何平和刘衡,孙鲁和钱老伯的舱室靠内侧,基本上是全封闭的,没有舷窗;唐风和韩江,老罗和李友德以及卢船长的舱室则靠外侧,每个舱室都有一个舷窗,只是这些舷窗年代久远,早已锈死。

一切准备妥当,卢船长笑笑,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可韩江却接过话头,说道,“等等,还没安排完。”

众人不明白韩江什么意思,都盯着韩江。韩江环视众人,道:“虽然我们刚才检查了这艘船的上层建筑和甲板,但还有很多地方没检查到,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仍然置身险地。因此,晚上大家除了要提高警惕外,还要派人轮流守夜。”

“守夜?”大家又是一阵**。

“对!我的想法是这样,两位女同胞就不参加了,钱老伯有伤在身,也不参加了。剩下我们八个,正好以舱室为组,分成四组,每组两人。我和唐风一组,何平和刘衡一组,老罗和李友德一组,孙鲁就和卢船长一组,大家看这样分组怎么样?”

没有人说话。韩江又吩咐道:“既然大家没有意见,就这么办,今晚两组分前后夜守夜,明晚另两组。”

“明晚?我们还要在这破船上待多久?”李友德抱怨道。

“好了,别抱怨了。今晚谁先来?”韩江问众人。

卢船长首先自告奋勇,道:“那前半夜我先来吧。”孙鲁见卢船长表态了,也同意了前半夜和卢船长一起守夜。

老罗继而报名道:“后半夜,我来吧!”李友德虽然很不愿意,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

一切安排妥当,于是,众人各自回舱。回舱前,唐风和韩江特地将驾驶舱内通往大楼梯的舱门用两根铁棍从旋转阀门中穿过,死死抵住了那扇舱门,又检查了已经被韩江封死的舱门,一切检查完毕,留下卢船长和孙鲁守夜,唐风和韩江这才回到他俩的舱室,点燃蜡烛。唐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间不大的舱室,两张床,两个储物柜,一张桌子,桌上和桌子里空无一物。唐风俯下身子,查看床下,除了厚厚的灰尘,什么也没有。他又轻轻拉开了一个储物柜,依然空空如也,可是当唐风想去拉开另一个储物柜时,却怎么也拉不开。唐风拿着蜡烛仔细观瞧,这才发现这个储物柜居然上了锁。

“帮我把这个柜子撬开吧!”唐风向韩江求助。

已经筋疲力尽的韩江躺在只有木板的**,无力地挥了挥手:“明天再说吧!今天可把我累惨了!”说完,便传来了韩江震耳欲聋的鼾声。

唐风看看手表,现在是7月14日23点05分。他回到自己的床前,重重地倒在**。唐风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想到这一天太漫长了,从鲨湾到幽灵船,似乎这一生所有不可思议的事都在这一天里闯进了自己的生活!元教授究竟为何而死?袭击元教授的是怎样的水中猛兽?黑溟岛又在哪里?还有这该死的幽灵船,消失的航海日志……那个白裙女子究竟是谁?她为什么死死地缠着自己?想着想着,唐风闭上了沉重的双眼,他太累了,他不知道今夜是不是还会有噩梦缠绕,他希望闯入他梦中的会是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