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年之前,我们只是读书,呆在学校,只会点着蜡烛熬夜看书,只会为了强身健体早起跑步,只会为了节省时间剪了长发留短发,只会默默暗恋从不说出来,只会把自己当成孩子撒娇……

十年之后,我们已工作,踏上社会,开始学会喝酒抽烟,开始在KTV彻夜欢歌,开始描口红画眼线,开始嫁人,开始结婚……

十年之间,我们成了我们羡慕的人,却开始羡慕从前的我们。

莫尘压抑不住地流下泪来,在于飞扬一个转身之后,她蹲下去慢慢地哭泣。这是什么缘分,竟然在老死不相往来的十年后再次相遇,没有约好,没有预兆,在工作场合突然遇见了。

他没有喊出她的名字,只是嘴唇微微**,想喊却没有喊出来。她也一样怔怔地看着,却喊不出名字。

十年前,于飞扬踏上飞机之前,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偶然遇到了,你先开口叫出我的名字就要嫁给我,要是先喊出名字的那个人是我,不管怎样我都会娶你。”

十年后,承诺像小孩子玩的游戏,他们都不能自己。莫尘看着于飞扬张开双手比划着“你好吗?”的手势,嘴唇紧闭,心一阵一阵的**。

天气就像大姨妈,很烦很痛苦。莫尘捂着肚子请了病假,还没出电梯就被项目总经理急急忙忙地拉着上了车,说是要她代表公司对接锦华项目的景观设计。

莫尘曾想过买一年彩票,期期不落,看是否能中奖。运气从来不眷顾她,哪怕五块钱的安慰奖都没有,这次老天爷喝多了才把这个机会降落在她头上。

“沈总,我——那个——那个,没准备。”莫尘弱弱地说。

“别紧张,就当我们内部开会,把你上次的想法说出来就行了。”沈奕说。

来到五星饭店,莫尘低头跟着沈奕,沿着红地毯走进包间,猛一抬头却吓了一跳,不会是看错了吧?那人也疑惑惊讶地看着她,看得她大姨妈都澎湃了,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莫尘,这就是锦华的于总。”

莫尘说不出话来,她在他脸上搜索着过去的记忆,从六岁到二十八岁,二十二年的往事一涌而上。难怪对这次策划她仿佛有预感,她不是多棒的景观策划人,而是特别了解于飞扬的人。

于飞扬做出一个“请坐”的手势,看莫尘一直发愣,特意过来拉开她的椅子,让她落座。

莫尘像个木偶一样,心思完全不在会议上,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于飞扬已经不爱她了。期间,沈奕几次三番提醒莫尘别开小差,莫尘还是克制不住十年来的想念。于飞扬只是礼貌客气地说“没关系”,这话也是对着沈奕说的。

“对不起,我不舒服。”莫尘脸色难看,站起来向大家道歉,提前离场。

刚走出酒店的门,一只有力的手便狠狠抓住了她的胳膊。回头一看是他,眼泪竟然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于飞扬抹去她脸上的泪花,还是以手势比划“不要哭,我也会难过”,而始终不张口。莫尘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几乎要失声痛哭,她深深地呼吸,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眨巴,眼泪就在眼眶里积蓄,越来越多。

她已经看不清于飞扬脸上是什么表情,是心疼还是愧疚?

眼泪终于撑不住了,她低下头,泪水像下雨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故作轻松地抬起衣袖拭去眼泪,抬起头挤出微笑以手势比划出一个“我没事”,这才看清楚于飞扬眼睛红红的。

于飞扬无声地比划着手势,莫尘静静地看着,这么近的距离,却不能说话。他要送她,拿出车钥匙指着不远处停靠在酒店前的大奔。

莫尘摆摆手,告别都忘了,快步向地铁口走去。她不敢回头看于飞扬,却很想多看一眼,转弯后,躲在建筑物后面,盯着还呆在原地的于飞扬,眼泪终于无须掩饰地落下来。

听说,人在十八岁的时候是一个转折。在此之前,所有的快乐和悲伤都与这个世界没关系,那都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东西。在此之后,我们就会逐渐被磨成一个傻逼,快乐也好,悲伤也好,都是这个世界按照一定比例分配给我们的。

十年前,机场分别,她追过去问于飞扬“你会回来吗?回来你还认识我吗?”

于飞扬牵起她的手,含情脉脉地许诺:“如果我们再见面,先开口说话的那个人就要嫁给对方。”

莫尘傻傻地问:“除非你不认识我!”

于飞扬揉揉她的头轻声说:“怎么可能。”

莫尘把这句话写下来,左看右看,仔细琢磨了很多遍,才发现这句话的秘密:因为我们一定会喊出对方的名字,所以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如今,为了遵守诺言只能无声地演哑剧,没有一个字一句话,那些手势却道尽了无奈和苦楚。有人说幸福就像流沙,紧紧的将它握在手心,它却悄然无情的从指缝间流失,攥到累了,将手放了,它又停止了流动,稳稳的聚在手中。

于飞扬转身回到了酒店,莫尘心里不断喊着“飞扬,飞扬,飞扬……”

无数个“飞扬”只能埋藏在心理,她再也无法喊出他的名字,再也不能对他说:十年,我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