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多年的感情不曾假
九月,我回到学校。在此之前,曲少恩给我发来几条短信,我觉得很意外。
感慨着,原来他的号码还没有被我拖入黑名单啊。
事后才想起,我压根就没存过他的手机号。
于是,我闲来都在思考,我这到底是什么心思,算不算已经对他没有感觉了。
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那一天做梦,梦到了危险的楼梯,呈九十度角,仿佛脚一踏出去就会摔入万丈深渊里,梦里的我很害怕,终究是站在原地,不敢动一步。
醒来后额头都是汗,上网搜了搜这个梦的寓意,原来我只是在对一段岌岌可危的感情迟疑不定,一直都在逃避。
关于我为什么没存曲少恩的手机号码,大概就是这个理由了,逃避,不敢面对。
那些短信大致解释了为什么他前两年一次都没回来,原来他也是我们爱情里的逃军,以及短信的最后,告诉我,他一定会一直等我,两年后,当他回国的那一天,希望我可以给他答复。
我想说,曲少恩,你还真是个混蛋啊!
扰乱一池春水后,又潇洒离去。
这些天,校园里的几棵历史悠久的桂花树开得正盛,走在路上扑鼻而来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因是开学初,大多学生都一派轻松,学习任务不繁重,每天都在混日子,当然,已步入大三的我们还是颇觉压力倍大的。
这种压力体现在吃饭、容颜上。
面对学校已经快被迷彩服大军统领的情况,时不时地还听到大一小妹妹们口中说着大三的老女人们如何如何,顿时想要踹丫几脚,再补上几口浓痰。
太狂妄!太不懂得尊老了!
和西米悠哉地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路过操场,看到成批成批的迷彩服,心里那个雀跃,如果,太阳更热烈一点、教官更严一点就堪称完美了。
只是,天不遂人愿,阴天,又一个阴天,不远处有人在忿忿不平,直报怨如今的军训太轻松、敷衍了事了,嗯,不行,太对不起广大学姐们的殷殷期盼了。
“哎,西米,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教官哪有当年训练我们的那一批那么有气势?”
她给了我一个白眼,用怀疑的语气问:“你确定你当年真的经历了军训这玩意,哪个混蛋让她爸爸搞到了病历逃了过去?不就是你吗?沈大小姐,一点苦都吃不了。”
“拜托,哪里是姐姐我爱晕啊,是姐姐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有本事待会你给我少吃点,以体现一下人家林黛玉的气质。”
她又在鄙视我吃货的本质了,丫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姐姐我吃得多不长肉,不像某人喝口水都能长一斤肉。”
“不跟你废话了,待会那批穿迷彩服的怪物们涌入食堂时,我看你吃什么。”
“哎呀,好像快解散了,我们快点走。”
刚给自己点好了一份牛肉炒饭,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霍君延那骚男又给我来了个意外相见这种情节,有够俗的。
我瞪了西米一眼,低声问:“是不是又是你?”
西米大呼冤枉,“绝对不是我,偶遇,偶遇,巧合而已嘛。对吧,霍少?”
“对,缘分摆在那,想躲都躲不掉。”
这两人一唱一和,真是把戏给做足了。
“这个星期六有空吗?”霍君延问我。
“哦,不好意思,没空。”
端着我的牛肉炒饭找到了靠窗的座位,霍君延毫不避讳地坐在了我对面。
我抬头,“离我远点,我可不想传绯闻。”
在这所学校,八卦无所不在,从BBS那么火热的程度就能看出来。
“你别躲着我,星期六你做什么?”
“约了人吃饭。”我说的是事实,和明祈玉。
自从上次与明祈玉吃了饭后,用那厮的原话便是:我爱上了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份感觉,超有胃口。
“明叔叔吗?”西米坐在我旁边的位子,放下餐盘,插嘴。
我点头,笑着对她说:“跟我一起去吗?”
“不,我泡图书馆。”
视线重新放回到午餐上,霍君延不淡定了,无视我的存在,公然勾引西米背叛组织。
“明叔叔是谁?”
“一个很帅的叔叔。”
“叫什么名字?”
“就叫明叔叔啊。”
“西米,咱们多年交情了,你还对我有什么隐瞒的?”
“霍少,没,真没对你隐瞒,他确实是明叔叔啊。”
“明叔叔就叫明叔叔吗?还是明叔叔有别的名字?还是你只是尊敬他才叫他明叔叔?”霍君延说得一点都没停顿。
我听得头晕,鄙视道:“绕口令玩呢。”
霍君延不满道:“撇开我们曾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认识这么久了,你也应该对我用心点好不好?我周六生日,你难道忘记了?”
我冷冷地回:“不敢忘。提前跟你说句‘生日快乐!’”
“你有点诚意好不好?”
“对一个曾把我甩了的前男友,能在他生日前说声生日快乐,我表现得已经很大度了。”
霍君延被我一句话堵得当场就丢下餐盘离开,抬眼看着越来越模糊的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
西米有些郁闷地问:“栀子,你要是不这么自尊自强就好了。”
我苦笑,“那就不是我了。”
自习室,图书馆,在我经常坐的位子,无处不见霍君延的踪迹。
这日,到图书馆,更是见到了我常坐的位子周边放满了他的东西,笔记本电脑、手机、书杂乱放着。
“神了,你可以去做算命先生了。”我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霍君延抬头,得意地笑了。“那是当然,我还算到,你再过不久就可以接受我的道歉重新接受我。”
“想得美。”
心里一下子变得酸涩起来,这些天霍君延的表现我不是不放在心里,只是,真的可以吗?我不想自己再错一次。
因为心烦意乱,书都没看进多少,就早早离开了图书馆。
周六清晨,被一阵优美的音乐声吵醒,我半眯着眼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按了接听键,并不急着说话。
那边传来笑声,“起床。”
“毛病!”直接挂了电话,继续捂着被子睡。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九点半,西米和希婧都还在熟睡,在**赖了半个多小时,这才轻手轻脚地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从衣柜里特地挑了新买的蓝色亚麻长裙,上身套一件白色七分袖衬衫,系好帆布鞋的鞋带后,走到卫生间照镜子,这样搭配起来多了些颓废懒散的气质。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然后满意地拿包出门。
刚走出宿管站大门,就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停下来,看过去,霍君延从不远处走过来,眸子清亮,令人移不开眼。
“早上好!”
这人还真是不死心啊,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轻叹一口气,无奈地问:“想干吗?”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带着赞许,“漂亮。”然后又说:“赴约带上我。”一贯属于他的霸道语气。
“不要。”我懒懒地拒绝。
他摇摇头,脸上漾开得意笑容,轻狂得令我牙根痒痒,恨不得扑过去咬他。
我站在原地,不作声,瞪着他,要是眼神可以杀人,他早下地狱去了。
他径自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子,我愣住了。
“做什么?”我有些紧张。
低下头,只见他熟练地抓住我松下来拖在地上的白色鞋带,指尖轻绕,打上了一个美丽的蝴蝶结。
那是多久前,他也曾这样为我系鞋带,做出与他冷峻相貌不符的温柔举动。
那时的我,心被狠狠触动,一如现在。
这般完美的举动,令我一点招架能力都没有,差点落泪。
我仰起头,抑制住眼泪,在心里骂自己没见过世面,不就给你系鞋带,心有什么好触动的?
霍君延重新站直,右手搭在我的左肩上,“走吧。”
“走你个毛线!”
不待我继续说下去,就被他连人带包拖向他的车,一晃眼的时间,已经被推坐在车内,门被重重关上。
报了地址,霍君延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发动车子,慢悠悠开着。
我倚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因为车子开得极稳,差点睡着。
突然惊醒,看了看四周,居然才到明德路,离目的地还差老大一截。
不得不说,这霍君延总有能力让我抓狂。
“你这速度怎么对得起你昂贵的车?”
“安全第一。”
哟,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良善过?
“快点,要迟到了。”
车子没多久就停下了,霍君延略带抱歉地对我说:“没油了。”
“呵,霍君延你故意的吧。”
“要不,就不去了吧。”他讨好地说。
我沉默了片刻,从包里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发了一条短信出去,然后看向霍君延,“现在满意了?”
“那当然,多年的感情可不是假的。”
他事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不陪他过生日,就太不解风情了。
“有什么安排?”
他意气风发地下车,然后为我开车门,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明德路上最高级的西餐厅,他包了下来,只有我们两个客人。
钢琴声起,我和他就这样面面相觑,倒也不觉得尴尬。
牛排上桌,我刚拿起刀叉,他就手快地端过我的盘子,放在自己面前,对我露出一笑,专心为我切牛排。
到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今天就是来给我放糖衣炮弹的。
我故意不去看他,抿了口红酒,看向落地窗外的城市。
过了片刻,他将切好的牛排重新放在我面前,“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今天你陪着我,时机到了我就会说的。”
“我没兴趣了。”他应该知道,威胁这招对我来说没用,因为我天生反骨,别人越是强迫我,我就越是不愿意,我本就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
“你会感兴趣的。”他很自信地冲我一笑。
秘密,这个词,我这两天与这个词还真是有缘。
突然间失去了胃口,尽管我很饿,“你这是从周妤笙那儿养成的习惯?”
他愣住了,然后反应过来,笑了,“你竟然也会知道周妤笙,原来你对我也不是那么漠不关心的啊。”
“你的新欢找上门来,给我这个旧爱来了个下马威,想不记住都难。”我尽量语气平平,生怕他误会我这是在嫉妒。
“周妤笙和我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是吗?谁知道呢。”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昨天上午,我刚上完课,就被一个女孩堵在了教室外,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我说:“你留一下,我们谈谈,好吧。”
西米给了她一个白眼,拉着我就要走,那女孩不死心,挡在我面前,挑眉道:“我有一个秘密,你会想要知道的。”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说。
“我知道你就可以了。”
我有些动摇。
“栀子,别理她。”希婧阻止我。
我微笑着摇头,让她和西米先回去,因为我确实对她那所谓的秘密稍感兴趣。
重新走回教室,她随手关上了门。
我挑了一个座位,等着她说话。
“周妤笙,我的名字。”
“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
“霍少还真可悲,喜欢你这样一个人可真够累的。”
“你不是他本人,他的想法你又怎么能知道?”
“是吗?我们认识的时间可比你们认识的时间长,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情谊。”
和霍君延认识了八年,八年的时间,人生的十分之一,不短,在此期间,这个女孩都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过。而现在她告诉我,她和霍君延认识的时间比我认识霍君延的时间长,看她自信的样子,倒真不像是在说谎,这真让我觉得意外。
“霍君延会选择去一中上学,是因为你。”
“是吗?”我诧异。
“我说,霍君延是故意接近你的,他也不爱你,他只是在假装爱你。”
“为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面露难色,然后又变得平静下来,“我只能说这么多,但我保证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要远离他,才不会受伤害。至于我,如果你离开霍君延,我就是他的未婚妻。对了,你难道真的从没怀疑过为什么乔锦年会不要你这个朋友吗?”
她盛气凌人地离开,带给了我太多的困惑。
之所以我忍着没立即打电话给霍君延去质问他,那是因为我知道今天他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
而昨晚我就已经取消了和明祁玉的午餐,方才在他面前发短信拒绝明祁玉,也不过就是在装装样子。
见我这般态度,霍君延略带紧张地问:“她和你见过面了?”
“她说了你的一个秘密,霍君延,你要坦白吗?”
他选择了沉默,只是眼神复杂地审视着我,我略微抬高了头,想让他能更加清晰地看清楚我的脸。
“怎么样?瞧出什么没?怕我骗你?”
“栀子,她不会说的。”
我没有料到,霍君延是这般的肯定,但也因为这份肯定,我知道,他和周妤笙之间,是不会如他所说,什么关系也没有的。
“她说你是故意接近我,她说你是为了我才到一中上学。霍君延,你费尽心思的,为了什么?”我也不打算再兜圈子。
不是不生气的,和霍君延认识这些年,我以为我们之间彼此了解,但是突然间令我发现,原来我根本就不了解他,这种感觉很差劲。
“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我以前就遇到你然后喜欢你?我故意接近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不信。”
“栀子,你好好想想,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原因要故意接近你?”
我哑口无言,就是因为找不到别的原因,才令我更加疑惑。直觉告诉我,没有那么简单,也不会那么简单。
周妤笙的出现,扰乱了我的生活,我似乎处在一片迷雾中,我挣扎着,拼命想要走出来,最后也只是让自己更加烦闷不安,思绪仍旧一片混乱。
“霍君延,别骗我,真的别骗我。”起身,拿起包就要走。
霍君延拉住我的手,“等下,我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谢谢你放开了我。”我由衷地说。
他苦涩地笑,认真地看着我,眼神诚挚,“从一开始,你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起,我就知道我错了,曲少恩两年都没回国,他一回来你就那么失态,我知道,你放不下他,栀子,我不想放开你,可是我又不忍心再把你绑在身边。你曾说你不会抛弃我,因为这句话,我怕你违背自己的内心,做让自己不快乐的事情。”
我们都知道,在一起,是一个错误。因为这个错误,尽管当初是曲少恩最先放开了我的手,可我还是对他感到很愧疚,并厌恶自己。从曲少恩要求和好的那一天起,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我当初为什么就和霍君延扯到了一起,他是曲少恩的兄弟,我和霍君延的在一起,他一定很难过。给曲少恩带去的伤害,足已令我后悔许久。
“霍君延,我曾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喜欢你,我试过了。”
每当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真心接受他时,只要内心一想到曲少恩,自己所有的以为都灰飞烟灭。到最后,我也不会骗自己,我是真的可以和霍君延在一起了。没用的,曲少恩仍旧在我心里,我根本就阻止不了自己不去想念他。
那是我人生最美好的六年,我根本就放不掉,我舍不得。
“我知道,但你失败了,所以我放开了你。可是如果放开你,让你这般怨恨我,我宁可我从来就没心软。”
“你以为我会如你所想,重新回到曲少恩的身边?你就那么不了解我。”
“沈栀晴,看不清楚的人是你自己。我和曲少恩把你看得太透彻了,少恩会回来,因为他相信你还是会回到他身边,不管多久。你一直都选择自欺欺人,可总会有清醒的那一天。我知道这些,所以我不想自己最后放手得太狼狈。”
“君延。”我的声音带着哀求,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
可他似乎并不愿意放过我,他拉开我的手,“也许你没接受曲少恩,是因为你已经喜欢上了我。沈栀晴,在你怀念与曲少恩的六年时光时,你难道从来就没想过我吗?当曲少恩陪着你的时候,我也在关注着你,当曲少恩因为忙不能陪你,你失落时,还是我在陪着你。我甚至比曲少恩更早遇到你,你真的对我一丁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真恨不得抽他嘴巴,好让他闭嘴。因为他说的这些话,我根本就反驳不了。
“沈栀晴,最后问你,你当初选择曲少恩,难道不是因为报恩吗?”
我怔住了,从没有人这样问我,也从没有人这样怀疑我。我甚至有那么一秒,也在反思,是这样吗?
我很想给霍君延一巴掌,然后很清楚地告诉他,我对曲少恩是一见钟情,不是因为报恩。
但我没有那么做,只是更加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反问霍君延:“那你呢?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周妤笙说你只是在假装喜欢我。”
他的唇边绽开一抹讥笑,薄唇微动,“用八年来假装?”说完,就越过我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隐隐泛着一股内疚。
我无法忽视霍君延眼底流露出来的悲伤。
他这般好,却总是被我伤害。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心中的落寞散不去,想哭的冲动释放不了。
那一年的那一天,我第一次阑尾发炎,也是我这辈子最后一天拥有阑尾这个玩意。
是曲少恩给了我宽厚温暖的怀抱,那种贴心的感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一天的自己,上课不能集中注意听讲,只能把书卷着抵着自己的腹部,额上都是汗,曲少恩就坐在我后面的位子,他推了推我,我抬起头,转过身去,大概是脸色的苍白吓到了他。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一脸担忧。
“疼。”我痛苦地说。
“去医院吧,我帮你请假。”
“没那么严重,我休息会就好了。”我转过身去,继续趴在桌上,闭上眼睛,虽然腹部的疼痛不减,但是心里却是暖暖的。
好不容易撑到放学铃声响起,曲少恩问我好点没,我逞强,笑了笑,告诉他,放心,早就不疼了。
他收拾书本,正准备离开教室,霍君延问他我怎么了,曲少恩答身体不舒服。眼看着他们一齐离开教室。
而我还在磨蹭着。
走出教室时,就有点头晕眼花,又走了几步到楼梯口,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把书包放在地上,蹲了下来,右手捂着腹部,头埋在手臂间,任眼泪沾湿了我的衣袖。
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在疼的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有个人抱起了我,一步一步跑着下楼,我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声,想要睁眼看看是谁,可是太累了,到最后意识一点点被吞噬。
耳朵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说:“你撑着点。”
当我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曲少恩守在病床旁,他见我醒来,脸上露出笑容,问我:“很疼?你刚刚做了手术,阑尾被割了”
我吃惊,掀开被子想要看清楚,却扯到了刀口,又是一阵疼,我紧紧皱着眉头,牙齿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你的阑尾发炎了,应该早点来医院的。要是你不死撑着,估计就可以少受点痛了。”
“我不爱来医院。”
他呵呵地笑,“谁又爱来医院?但有病就得来医院。”
“今天谢谢你了。”
“行了,快打个电话通知你家人来医院吧。”
“家里有事,他们都不在家。”胡平的妈妈去世了,他们都去胡平的老家奔丧了,明明生活在一起,也以为是一家人,可是终究是有所区别的,至少,他们并未想要带我一起回去奔丧。而就在这一天,我阑尾发炎,只能独自一人硬撑。
这样想,眼泪一下子就挤满了眼睛,流了下来。
曲少恩看到我哭了,有些慌乱,忙问我:“是不是真的很疼?”
“你废话,在你身上开个口子,看你疼不疼?”我大声问,哭得更厉害了。实则是接着这样的吼声,宣泄着我心中的恐惧和遗憾。
他有些手忙脚乱,惊惶无措。
“沈栀晴,要不,你咬我吧,用力咬,你就不那么疼了。”
我惊住了,他的眼睛大放异彩,认真且专注,可真迷住了我,说这话的人,真的帅呆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样的温暖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好了。
“好,你给我咬。”我抹掉眼泪,哽咽着声音说。
他毫无犹豫地撩起袖子,手握成拳头样,放在我眼前,脸上的表情是温柔的。
“我骗你的。”我破涕为笑,这人可真逗。
“没关系,我让你咬。”
“喂,你这个傻瓜。”我有些无语。
病房里恢复了平静,我的脸上还残留着眼泪,他拿出纸巾为了擦干净。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问我:“沈北陌真是你弟弟?”
我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长得可真不像。”
“又不是双胞胎,怎么会像?”
“可是……”他下意识地闭上嘴。
这一刻,我才明白,从前我所介意的问题,对曲少恩,我并不是那么难以启齿,我甚至想给他解释清楚。
“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妈妈带着他嫁给了我爸,在法律上,他是我弟弟。”
“原来是这样啊。”
良久,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存在着。
“我能抱抱你吗?”说出这话,我一点也不后悔,我遵从自己的内心,这一瞬间,我真的很想紧紧拥抱着他。
“你乖点,还是我来抱你吧,免得你碰到伤口。”
“呃,那也行。”
曲少恩变了,变得不是我心里的那个曲少恩了。
我心里的曲少恩,沉默,少言寡语。
而眼前的曲少恩,他热情,温暖人心,那般令人心动。
我就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心一点一滴被他攻占,到不是他就不可的地步。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我没有告诉沈和我住院的事情,每天曲少恩都会来看我,和霍君延一起。
因为他们,让我觉得,生病住院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在那之后,我就和曲少恩在一起了。
霍君延说的报恩,也许只是让我和曲少恩更快在一起的契机。
在我需要温暖的时候,是曲少恩给我的。
在我脆弱的时候,是他给我许多欢笑。
我贪恋他的宠溺,我迷恋那些年的记忆,我有什么错?
他霍君延凭什么一副我错得离谱的模样?
至于我心中的另一个疑惑,关于乔锦年,我势必是要去问清楚的。
拨通了北陌的电话,开口说:“把乔锦年的手机号码发我手机上。”
“你要她号码做什么?”他问。
“有用,至于做什么,你管不着。”我没好气地说,随即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北陌尽管不愿意,还是把乔锦年的手机号码发给我。
本着不想听她声音这想法,我选择了发短信的方式来问出我心中的疑问。
“乔锦年,你和周妤笙是怎么认识的?”
信息发送成功后,我走到公交站台,坐在木椅上等回家的车,一辆辆公交车从我面前开过,我所要等的2路公交却始终不来。
肚子饿得咕咕叫,等乔锦年的回复等得心焦。
她一定是故意的。
正当我的耐心耗尽,要拨乔锦年的手机时,短信来了。
打开来看,只是简短的答复。
“威胁恐吓后成为好友。”
这样的回答太敷衍,我迫切地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乔锦年过了很久才接听,那边冷淡地问:“还有什么事?”
“你当初是因为我和霍君延在一起才和我断交的吗?”
“你要是这样想,也可以。”
“说清楚。”
那边传来轻笑,然后我听到乔锦年带有讽刺意味的回答,“你以为我们之间是可以说得清楚的?”
我依旧没有等到回家的公交车,正起身准备去周围继续闲逛时,一辆车停在了我的面前,车窗滑下,明祈玉的笑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一脸惊奇,“怎么是你啊?”
这世界的缘分突然变得玄幻起来了,偌大的城市,想偶遇竟是这般的轻易。
“上车。”
车子滑入车流,平稳前行。
我看向明祈玉的侧脸,“你怎么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开完会出来溜达,没想到就遇到你了。你呢?不是说今天有事吗?怎么就坐在公交站台那儿发呆了。”
我傻笑,选择沉默。
去买了一些寿司,和明祈玉坐在公园里的草地上吃着,和煦的阳光照射在身上,舒服畅快。
周边也有不少野餐的人,这样氛围让我的胃口变好,到最后吃撑到了。
明祈玉躺在草地上,手半遮着眼,看着天空,静静的,一副惬意的样子。
我照着他那样也躺了下去,整个身子变得软绵绵,一阵阵困意袭来,让人恨不得立刻闭眼睡过去。
我强忍着困意,坐起身,对身边的明祈玉说:“送我回家吧。”
明祈玉并没答应,只是叹了一口气,问:“今天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我犹豫了片刻,问:“你有喜欢过人吗?”
他笑了,“原来是因为感情问题啊。”
“我只是有些混乱。”
“别问别人的感受,自己去体会就好,若真混乱,那就交给时间,总有一天,你会搞清楚的。”
“你这样说,也对。”心里轻松了些,不似方才的沉甸甸。
“明祈玉,我总觉得我们的相识很戏剧。”
“你在怀疑什么?”
怀疑初次的见面,怀疑后来他的故意接近,怀疑他为什么要那么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怀疑了许多,可是到最后,一个问题也问不出口,怕破坏这份情谊,怕自己太敏感。
“没什么。”我摇头,笑了,然后望向了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我送你回家。”
在房间里睡到晚上,下楼准备吃晚饭,胡平看到我吓了一跳,手里的碗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片。
“栀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我如实回答。
蹲下身,想要捡起地上的碎片,胡平阻止我,“你快别捡,小心刮伤手,快放着,我来弄。”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还是被碎片刮伤了,感受到指尖尖锐的痛,我“啊”了一声叫出口,立刻跑到水池边,用水冲洗伤口。
胡平怨怪道:“还是刮伤了。”
沈叶走进厨房,胡平对她说:“快去拿创口贴。”
“哦,好。”
胡平帮我贴上创口贴,“你小时候也被碗的碎片刮伤,流了好多血,你爸当时把我一阵怪罪。”
“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那时你还小。”她笑了。
北陌下楼看到我也很惊讶,开玩笑说:“你现在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见我不理会他,他又问:“你今天找乔锦年做什么?”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和我断交吗?”我抱着侥幸的心理,期待能从北陌这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说谎,你知道是不是?”北陌说谎时候,眼睛总是多眨几下眼,熟知他这一习惯的人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他的谎言。
“大概是因为你和霍君延在一起的事情。”
“你知道她喜欢霍君延,那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两个人要知道合不合适,总归是要试一下的。行了,别说了,这个时机不适合讨论这个。”他刚说完,胡平就端菜上桌了。
我也闭上了嘴。
“你爸今天在外面有应酬,要是今晚喝醉了回家,你一定要好好说说他,多大年纪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酒多伤身。”胡平嘴里念念有词。
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吃完饭,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北陌被胡平赶到房间里去帮沈叶补习功课,她收拾完餐桌,就陪着我看了会电视。
我看的都是些偶像剧,她不爱看,打了几个呵气,就回房间睡觉了。
沈和很晚才回来,如胡平所说,又喝醉了。
我从司机那儿扶过他,他笑着叫我的名字。
“爸,你说你那么拼工作做什么?”
“你懂什么?爸今天和一中的校董吃饭,我帮你打好关系,你毕业后就可以去一中教书。”
听他这样说,我原先满肚子要抱怨他喝酒的话都被我压在了心里。
“爸,下次不要喝酒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都不许喝酒了。”我撒娇道。
“爸尽量。”他笑着敷衍道。
“怎么你今天在家?”
“就是想回家了。”
“到周末就回家吃你妈的菜,多好,你平常就是回来太少了。”
“我这还不是怕你们嫌弃我。”我说得可怜兮兮。
他呵斥道:“胡说,哪有父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的?”
“你有三个孩子,少一个不少。”一份父爱被分割成了三份,这是我永久的痛。
他叹气,问:“栀子,你是在怪我平常缺少对你的关心吗?”
“难道你没有自知吗?”我反问,后来又笑了笑,不想让气氛过分僵,忙说:“爸,你就当我也醉了,早点休息,我也困了,回房间了。”
匆匆上楼,关门的那一刻,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爸,这个家里我最爱你,可是如果你也最爱我,该有多好。”有时候,我固执地想,如果北陌、叶子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该有多好。
我感觉自己被这份孤独感折磨得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