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康迪兰度酒店
蹒跚踏入办公室的邵音音心中满是悲凉和不解：季凡，机会给你了，你不解释？台阶也给你了，你不下来？你还想邵音音怎么做？
是故意欺骗？不，不会的……邵音音摇头否定，她和季凡相交八年，季凡不是一个喜欢骗人的人。
还是另有苦衷？也不会……季凡有什么苦衷是不能对邵音音说的？这世界上，除了双方的父母亲，论亲近哪还有第三者比得上？
揣着这份忐忑愁思，邵音音整个下午如梦游般机械的在电脑上描着线条，直到办公桌的外线电话突兀的响起。她惊得手一抖，差点撞翻搁在手边的水杯。
电话里一个沙哑男音传来，“请问是邵小姐么？”
“啊，我是。”
男音做自我介绍，“我是康迪兰度酒店的。”
是业主。
邵音音收起心神强打精神，将电话架在左耳下，在桌上找到上午乔公子留下的资料，翻出那本酒店介绍名册，取出之前看过的名片迅速扫了一眼，再度确认以免记错，然后对电话那头的男人道，“请问，您是工程部张经理么？”和客户打交道，记住对方的名字和头衔最为重要。
果然那人声音里透出几分满意来，“是！我是张唯！看来我们酒店的案子乔总已经跟邵小姐交代清楚了。”
面对业主邵音音不敢不殷勤，“这个案子我刚接手，正在熟悉。请问张经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做么？”
张经理亦是客气的回，“哦，邵小姐，是这样的，这个立面改造方案已经定了两个多月了，之后一直没有动静。我们总经理想知道，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施工？”
“施工？”邵音音一愣，施工关设计公司什么事情？难道不该业主直接和外墙漆供应商去签合同协调工作？虽然满是疑惑，邵音音不敢轻易接腔，只好打太极，“这个啊，因为今天才接手，所以我暂时还没来得及和外墙漆公司联络。”怕对方不满意，忙追加一句，“我等下就和他们联络，然后再向张经理汇报，您看可以么？”
“这……”对方有些犹豫。
邵音音再道，“大概半个小时后就给您电话。您的电话是……。”照着名片将那串数字报出。
“号码没错！”张经理只好顺势道，“那我等邵小姐电话。”
“好！”邵音音轻轻将听筒搁在话机上。
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邵音音决定先和李君联系。他一直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对内情知道的可能比乔公子都清楚。
邵音音是和李君同一天进公司的，不同的是，那时邵音音是大学毕业生，李君已经在社会里摸爬打滚三四年。李君对邵音音很照顾，一方面归因于邵音音的谦虚好学，另一方面李君对邵音音颇有好感。邵音音某些时候反应的确要比别人慢半拍，但她不是不敏感，尤其是这种男女情事，所以只好装傻。好在李君是个聪明人，碰了几次壁后，便退守边线，与邵音音成了朋友。工作中邵音音蒙他照顾良多，李君辞职，公司里最不舍的非邵音音莫属。可是李君是去开公司，开创属于自己的一片天，邵音音怎能不送上真心祝福。
一如既往，李君在电话中详尽而耐心的向邵音音解释了一下案子的进展和过程，和乔公子之前那了了几句没多大差别，无非是方案已经定了，就等施工方出详细施工方案。
“方案都定了2个多月了，怎么一直没动静？”邵音音问。
“这是墙漆公司的问题。我方案图发给他们很久，一直没回音。”李君解释，“你也知道，我那时开始忙自己的一些事，看大家都不急，就没有催。”
邵音音问出心中疑惑，“可是，为什么张经理认为应该由我们出面来和墙漆公司接洽呢？”
李君反问，“你没看这个案子的合同吧？”
邵音音老实承认，“没有。”她讨厌看那些咬文嚼字且处处陷阱字字玄机的东西。
李君道，“案子小，康迪兰度想省点事，就全权委托给我们了。”原来如此。
“那，你说，”邵音音想了想，不知不觉如往常一般向李君讨教，“我接下来是不是要打电话给墙漆公司问一问情况啊？”
电话传来李君一声叹息，幽幽的，“音音，”他轻唤，“我离开公司了，再也帮不到你了，你遇到事情要自己拿主意，明白么？”
“哦……”邵音音心中不由腾起一股怅然之感，“知道了，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和照顾。
放了电话，邵音音怔怔的，原来这就是分离。
一个朋友的离开，已然让她郁郁了，若是有朝一日要和季凡分离……想到这里，她心一痛，忙大口大口做深呼吸。
Q闪了闪，是施菲尔，“音音，发生什么了？你今天很奇怪……”原来邵音音一切形状早已落入她视线，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询问。
邵音音抬头看看左边，办公桌间的隔屏挡住了施菲尔大半身影，只露出一个脑袋，扎着蓬松马尾；还有她摆放在桌角的一盆阔叶绿植，两片叶子耷拉在隔屏顶，不知是不是吸多了电脑辐射，叶子边有些卷黄。
她转回头，看着自己的屏幕，一字一顿的敲，“忙……”消息发出，邵音音开口对施菲尔说，“我先下Q了。”施菲尔闻言抬头瞄她一眼，然后点头说好。
依照名片显示，邵音音百度了墙漆公司网址，原来是一家业内知名公司，代理的是日本的产品，质高价高，门槛想必不低。邵音音将网页草草浏览，了解了些大致情况，便拨通了名片上王总的号码。
一开始王总在电话里还算客气，只是在邵音音自我介绍后，对方有些没摸着头脑的反问了句，“筑建设计？”看样子真是太久没有联系，久到对方都忘记了邵音音的公司。
邵音音客气解释，“就是康迪兰度酒店外立面改造的那个案子，不知道王总还记得么？”
王总这才反应过来，“噢~~~”了一长声，语调明显冷了许多，“那个呀……邵小姐，你有什么事？”案子确实太小，怨不得人家一点不在意。
邵音音放柔声音向王总转达了业主方的焦急并询问工期计划。王总诧异回，“你们图纸好像都没给我们，我们怎么排工期？”
哎？跟李君说的不一样，怎么回事？邵音音当然相信李君，“这个案子本来是我同事在做，他说图纸已经发给贵司，只是一直没收到你们回馈。”
“什么图纸啊！”王总语气相当不满，“我记得的，就一张照片，再PS了几条线，这种图怎么给我们做工作图？”
邵音音愣了，她没见过图，不知道该怎么回。
但王总不依不饶追问，“邵小姐，那个图你自己看到过没？”
“没有。”邵音音老实承认。
“你们公司怎么回事啊？”王总斥责道，“怎么这么乱啊？怎么换个什么事情都搞不清楚的小姑娘？”
这话太伤人，邵音音气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再听一句，“邵小姐你先把情况搞搞清楚，再跟我联络吧，好吧？我很忙！”对方挂了电话。
店大欺客啊！邵音音捏着话筒，手都在发抖，憋了半晌才作河东狮吼，“怎么有这么不讲礼貌的人？？？”正巧被乔公子看见。
被乔公子传唤进他的办公室，邵音音三言两句将情况汇报。乔公子很重视，诧异问，“还有这种事？李君就这么应付工作？”
邵音音忍不住替李君分辩，“李君做事一向到位，可能是我不懂内情，让王总误会了。”
乔公子瞄她一眼，“事情到底怎样，看一看李君的图就知道了！去把他的图调出来。”
邵音音应了个“嗯”，转身准备离开乔公子办公室，忽听乔公子道，“用我的机器找吧。”边说边把他工作用的手提朝邵音音推了过来。
公司有服务器，内网联到每台机器，任何一台电脑都可以查资料，尤其是设计资料。邵音音找到李君的文件夹，打开，找到康迪兰度，里面只有两个子文件夹，一个叫“现场照片”，一个叫“设计方案”。打开后面那个，里面赫然只有一张jpg文件。
邵音音心里咯噔一下，李君不会真的只给了墙漆公司一张PS过的照片吧……
果然，双击后，一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正是康迪兰度酒店的正立面。应该说，照片选的角度不错，形也颇正。李君照相一贯有技巧。图中酒店底色已经被色块盖住，三四个阶度的灰色系外加黑色。整个酒店立面全凭设计师主观感觉不规则的分割着，块大块小，色浅色弱，随机穿插……
一如李君的设计风格。简单，典雅。
可是，设计得再好，李君的这张所谓“方案图”也只是真如王总咆哮的那样“一张照片PS了几根线！”这样的图，确实是没办法让墙漆当工作图用的。
建筑设计讲究整体感尺度感，有时候差一点就谬千里。若是没有定位尺寸，恐怕没哪个材料商或者施工队愿意冒这画虎不成反类猫的险。这是吃力不讨好。
乔公子有些生气，“这个李君，怎么做事的？这还是老早以前的方案图！”
“是业主通过的方案？”邵音音小心问。
“对！”乔公子答道，“开完会回来后我就要李君出深化图，想不到他竟然没照做！他心思不在工作，压根没考虑到这个案子越早完成对公司越有利！嗨！”
“这个……”邵音音善意揣测，“是不是还有别的图，李君放在其他的地方了？哎，怎么没有电子图？干嘛要用照片来P效果？”
“酒店太老，图纸早没了……”乔公子皱着眉，“这样吧，你跟李君联络一下，问个清楚。”
“好的。”邵音音忙答。
乔公子再叮嘱，“跟他说，要是他真的就做了这么点功，我得麻烦他回来把图画完！”话里威胁之意甚浓厚。邵音音不由暗想，若是这样有把握抓已经辞职的人回来干活，想必公司还没有和李君结上个月的工资。资本家，真滑头！耳听乔公子最后吩咐，“下午我带你去一趟康迪兰度，去见见那个张经理。打个照面交个底，以后好办事。”
邵音音点头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