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牧歌,你为什么喜欢我?

陆合欢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唯独不敢幻想牧歌会喜欢她。

陆合欢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这条街道向来热闹,人来人往中,唯独陆合欢显得格外孤独。不知何时今年的第一场春雨落下了,柔软的雨点落在陆合欢的脸颊上。

“什么嘛,一天遇到两个人渣。”一个邵云就已经让陆合欢头疼了,竟然连牧歌都这么不可理喻。陆合欢一路低着头抱怨,就连自己什么时候站在了路口都不知道。

街道两边的车来来往往,速度一辆比一辆快。

陆合欢的注意力全部在牧歌身上,甚至连路都不看直接就抬起腿往前走。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陆合欢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恰巧和路边飞驰而过的大货车擦肩而过。

还真是千钧一发,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真诚地道谢:“那个,真是谢谢你呀。”

话音还没落下,陆合欢就对上了牧歌炙热的目光。

怎么会是他?她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将手缩了回来,却没再多说什么。陆合欢不说话,牧歌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并肩往学校大门走。陆合欢低着头依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是第几次鼓起勇气,她终于开了口:“牧歌,你喜欢我什么?”

自己不过无心的玩笑话,却惹得牧歌不高兴了。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陆合欢觉得就算自己不相信牧歌喜欢她,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这话一出口,牧歌就皱起了眉头。

他仰起头,看着天边的月亮思考着。

两个人依旧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是学校的大门口了,可是牧歌依旧没有给出回答。陆合欢忽然笑了,扭头看着他说:“看吧牧歌,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喜欢我什么。”

她耸了耸肩,冷静下来以后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你是名副其实的学霸,而我却不爱学习。你有洁癖,可是我却邋遢不修边幅。你懂得自律,可是我却是个贪吃的小胖子……”陆合欢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牧歌太优秀,她和他,相距甚远,永远都不可能合二为一。

陆合欢的话忽然让牧歌沉默了,最后他用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对她说:“我不喜欢你什么,我喜欢你。”

喜欢一个人需要原因吗?

又有谁知道,那种来之不易的幸福其实根本就不是可以用物质来衡量的呢?牧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最后用陈述的口吻说:“换句话说就是……

“不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义无反顾地喜欢你。”

牧歌的话一出口,陆合欢就傻眼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牧歌那固执而又坚定的话让她的心脏飞速跳动起来,和今天见到邵云时候的感觉截然不同,这种感觉比下午更加让她疯狂和窒息。

“可是……”陆合欢有好多理由,让他看清现实,也让自己看清现实。可是牧歌没有给她说出这句话的机会,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陆合欢的头:“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牧歌说完,就将什么东西塞进了陆合欢的手心。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摊开手掌看到的却是自己怒火中烧时候扔在桌上的那一沓钱。陆合欢的眼眶忽然红了,她听到牧歌临走之前淡淡地对她说:“如果你对我的追求不满意,我愿意重新来一次,希望你能给我机会。“

他说完,转身就走入了夜色当中。

校门外的路灯将他的身影越拉越长,陆合欢却觉得手掌心里像是握着烫手的山芋。她在气头上对他说了那么多的重话,本以为牧歌找上来一定会还嘴,和她继续争吵。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说愿意重新追求她一次。

陆合欢错愕地站在原地,最后还是从外面回来的林墨语把她叫住了。

“合欢。”林墨语从后面忽然出现,将陆合欢吓了一跳。她惊慌失措地回过脸去,最后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低下了头。林墨语不依不饶地开了口:“怎么?看你这反应,和牧歌吵架了?”

“嗯。”陆合欢垂着眸,却也不避讳。

“没事,牧歌是真心喜欢你的,就算你再怎么作死,他都不会生气的。当务之急,我们还是想想喜喜的生日怎么办吧。”林墨语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每年春节过后就是喻喜的生日了,宿舍里年纪最小的喻喜也要过二十岁的生日了。

“我们去唱歌吧?或者去电玩城?我都好久没去过了。”林墨语在旁边出谋划策,可是陆合欢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感觉自己刚刚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牧歌。

“合欢?”一路喋喋不休的林墨语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合欢走神了。她又叫了陆合欢一声,陆合欢这才回过神来:“墨语,你说牧歌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喜欢你什么?”林墨语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她的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

陆合欢用手扯着衣角,细微的动作暴露了她的紧张。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这个问题,喻喜在宿舍里公开讨论过,现在喻喜不纠结了,反倒换成了陆合欢在没完没了地纠结。见她这个样子,林墨语忽然笑了起来:“你没问问牧歌吗?你这么讨厌他,问清楚他喜欢你哪里,你改不就得了!”

在和牧歌的感情里,陆合欢一直都处于被动状态。被陆合欢多次这样问,就连林墨语都有些无奈了,终于决定给陆合欢指一条明路。

陆合欢抿了抿唇,说:“还是算了吧。”

她摇了摇头,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林墨语见状立刻跟了上来:“你还没回答我呢,喜喜的生日……”

林墨语还没把话说完,就看到陆合欢转过脸来说:“就听你的吧!”

宿舍里四个人就像亲姐妹一般,给喻喜过生日,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那乐乐……”林墨语终于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提到邵乐,陆合欢心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将她羞辱了一番的邵云。她直接抬腿走进了宿舍楼里,邵乐来不来她如今也只想顺其自然了。

陆合欢推门进屋的时候,喻喜正在和许博然聊天。

陆合欢才推门,就听到喻喜没说完的半句话:“我已经拿到了,明天就可以给她们一个惊喜。”

约莫是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喻喜连忙改了口:“有人回来了,不和你说了!”

她说完,直接就挂断了视频。陆合欢和林墨语站在门口,开始了家长般的盘问:“你打算给谁惊喜?”

喻喜一怔,扯了扯唇角说:“许博然。”

她没有说实话,以前害怕跟陌生人交流的喻喜经过和许博然整整半年的相处之后,连说谎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了,可是她的回答分明前后矛盾。

“你给许博然打电话,说要给‘她们’一个惊喜,别想糊弄过去,把话说清楚!”

“就是……”陆合欢觉得林墨语这个人,如果去当侦探绝对能破好多悬案,她也跟着附和。

“真……真没什么事……”喻喜被这两人盘问得有些心虚,不由得连说话都开始颤抖起来。看她这模样,陆合欢和林墨语更是来了精神,纷纷开始了漫无边际的猜测。

“你是不是订好了生日吃饭的位置,准备给我一个惊喜?”小吃货陆合欢的脑回路永远离不开食物。听到她这么问,喻喜立刻将计就计,连连点头,可是却遭到了林墨语的反驳:“陆合欢,你现在好歹也算跟着牧歌见过世面的人了!什么美食没吃过?能算惊喜吗?”

被林墨语这么一提醒,陆合欢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快,坦白从宽。”林墨语继续不依不饶地问。喻喜揉了揉头发,见实在没法蒙混过关只能小声地央求:“你们就别问了,反正明天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吗?好奇心害死猫,你这样子我们一晚上都睡不着。”林墨语理直气壮的话让陆合欢笑了起来。喻喜这人耳根子最软了,只要软磨硬泡,任何秘密都能大白于天下。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喻喜可谓“宁死不屈”。

她用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任由陆合欢和林墨语逼问,却都不肯再说一句话。最后自讨没趣的陆合欢和林墨语只能知难而退。钻进被窝之前,喻喜竟然还特地在宿舍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明天下午,欢迎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派对)!”附带地址定位一条。

定位才刚刚发出去,陆合欢就看到林墨语回了一条:“路痴是会传染的,我和合欢都找不到地方!”

紧接着,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喻喜发的楚楚可怜的表情包。

任由她刷了十来个表情,林墨语才终于松了口。

陆合欢没有参加她们的互动,脑海里反反复复回**着的都是牧歌的话。既然明天许博然要为喻喜庆生,那牧歌是一定不会缺席的,自己究竟应该怎么面对他?

陷入无尽纠结的陆合欢失眠了,算得上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失眠。

第二天早上,陆合欢还赖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喻喜就已经精心打扮后出门了。用她的话说,除了晚饭时间,其余时候她都属于许博然一个人。面对这种大型秀恩爱现场,林墨语表示鄙视。

喻喜走了以后,林墨语也出门了。宿舍里独留下深夜失眠的陆合欢呼呼大睡,可是半梦半醒之间陆合欢却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

宿舍外传来沉闷的敲门声,她不耐烦地翻了翻身。

林墨语不可能不带钥匙,喻喜今天也不会回来,想来敲门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陆合欢正准备在梦里将嘴边的鸡腿吃掉,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了。来人似乎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咚咚咚,咚咚……

一次又一次的敲门声,终于惊醒了陆合欢。

她极不高兴地掀开了被子:“谁啊?大白天的,吵什么吵?”

陆合欢才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合欢,是我。”

突然钻进耳内的话语,让陆合欢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彻底清醒过来。她慌慌张张地跑去给邵乐开门。邵乐穿着一件毛呢大衣,脸上化着淡妆,看上去却有种用言语无法描绘的憔悴。

陆合欢站在门口,一时间竟也忘了接她进门:“乐乐,你回来了!”

陆合欢难以置信的样子让邵乐笑了起来,她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拖着个行李箱。

看样子她兴许是准备回来住了吧?

陆合欢像个不安的孩子,无比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人。

邵乐抬头,定定地看着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合欢,对不起。”

邵乐突如其来的话让陆合欢一怔,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蓬松的头发:“乐乐,你这是哪里的话?要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尽管遭到了邵云的羞辱,可陆合欢并没有迁怒于邵乐。

“合欢。”邵乐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陆合欢,“我是说我哥哥……”

邵乐努努嘴,自顾自地说:“我没想到他会来找你,而且还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她这么一说,陆合欢就明白了。

“我替他向你道歉……”邵乐有些歉疚地看着陆合欢,任凭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哥哥邵云竟然会来找陆合欢的麻烦。陆合欢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没关系的乐乐,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作为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要不是邵乐提出来,陆合欢早就把这事情给忘了。她勾着唇角,露出了如往日一般的微笑。

邵乐叹了一口气,随后躬身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

令陆合欢惊讶的是,邵乐提来的箱子竟然是空的。她一只手拿着牙刷,正刷牙呢就看到邵乐打开了自己的衣柜,将衣服一件一件叠好,一件一件地放入皮箱。

“热热(乐乐)。”口中含着牙膏泡沫的陆合欢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不住在宿舍了吗?”

作为邵家捧在掌心里的小公主,邵乐的衣柜那可是羡煞众人。她搬回家住之前,就已经收拾过一次了,没想到衣柜里竟然还有衣服。

邵乐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说:“合欢,我要出国了。”

“啊?”陆合欢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下意识地咽下了口中的牙膏沫,“你要出国了?”

“嗯。”邵乐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无奈,“我哥你知道的……他说让我出国去念书,换个心情。”

以前邵乐只是走读,陆合欢还能在课堂上看到她,可是以后……一想到邵乐即将远赴重洋,陆合欢就有些舍不得了,她的眼眶忽然红了起来:“乐乐,那你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还不知道呢。”邵乐没有卖关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注意到了陆合欢脸上的不舍,于是她站起来,平视陆合欢,“或许外面广阔的天地更适合我呢?你不要太难过了,既然牧歌对你好就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陆合欢避而不提的名字终于被邵乐说出了口。

她错愕地站在原地,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乐乐,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三个字,陆合欢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邵乐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没事啦,说不准以后我还能遇到比他更好的人呢?”

她这么一说,陆合欢就宽心了。

有人说过,离开了谁地球都会照转,邵乐能够往前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等我到了那边,会按时给你们报平安的,大学四人组可不能就这么散了。”话音才落下,邵乐就看到陆合欢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送我下楼吧?”收拾好东西的邵乐忽然开了口。

可是这次陆合欢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连喜喜的生日party都不参加吗?”

“放心,我回家放了东西就过去。”邵乐没有拒绝喻喜的邀请,大概这也是宿舍四个人最后一次团聚了吧?

陆合欢将邵乐送到楼下,心才平稳下来。

下午四点,江林酒店的包间里。

也不知服务生是第几次来加水,陆合欢对着空****的餐桌开始抱怨:“不是说好早点儿来的吗?喜喜人呢?”

林墨语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哼了一声说:“大概是……真的被许博然拐跑了吧?”

陆合欢用一只手支着下巴,立刻开始应和:“我早就看透了她重色轻友的本质,你还不信我。”

恋爱中的喻喜简直就是个“狗粮”制造者,每天换着花样秀恩爱。

“你看看人家喜喜,你再看看你……”陆合欢和牧歌的感情因为陆合欢的榆木脑袋而困难重重。可是喻喜就不同了,她和许博然的感情就像是坐了火箭一样发展迅速,按照陆合欢和林墨语的猜测,大概用不了多久喻喜和许博然就要谈婚论嫁了。

“小姐,这边请。”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陆合欢循声望去,就看到邵乐走了进来:“乐乐来了呀,快尝尝我刚买的炸土豆……”

话还没说完,陆合欢就注意到了跟在邵乐身后的那个人。

“邵……邵……”陆合欢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看到邵云的反应就好似被雷劈了一般。林墨语也对这个不速之客产生了好奇,瞥了他一眼:“怎么?你和这位帅哥认识?”

今天的邵云打扮就低调多了,没有西装革履,没有擦得锃亮的皮鞋,只有一件羊毛衫搭配着休闲外套。陆合欢别开了目光:“认识,不熟!”

“合欢,你看我把他带来给你道歉来了。”邵乐用一只手挽着邵云的胳膊,有些俏皮地冲着陆合欢开了口。

陆合欢瞥了邵云一眼,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陆同学,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沉默片刻,邵云开了口,他的态度非常诚恳。

陆合欢也只能扯着嘴角对邵云笑了笑,天知道她现在究竟有多想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全部的零花钱拍在邵云的脸上,让他也感受一下什么叫羞辱。可是碍于自己和邵乐的关系,陆合欢也只能淡淡地回了一句:“没关系,我已经忘了。”

包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不多会儿喻喜就和许博然推门进来了。

“萨普爱思(surprise,惊喜)……”喻喜一进门,就用她充满乡土气息的英语发音吓了大家一跳。陆合欢抬头,白了她一眼:“你这不是惊喜,是惊吓!”

陆合欢的话音还没落,就被喻喜打断了:“我说的不是这个……”

喻喜低下头去,在口袋里一通翻找,最后将两个小红本扔在了餐桌上。

陆合欢一低头,就看到上面三个烫金的清晰的大字。

“结婚证!”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开了口,紧接着,大家齐刷刷地看向喻喜。

宿舍里年纪最小、最腼腆的喻喜,竟然结婚了?

“喜喜,你也太快了!”最先开口的人是陆合欢,紧接着是林墨语。

“怪不得昨天晚上躲着我们呢,合着你昨天就已经打算好了?”

“是啊。”喻喜眯着一双眼,紧接着转过脸去看着许博然,“感谢许先生送我的生日礼物。”

“不客气。”许博然依旧是一副绅士的模样。

最后还是邵乐问到了关键点上:“满二十岁的第一天,你就去领了结婚证?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你爸妈知道了吗?户口本是你从家里偷出来的吧?”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喻喜身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呀。”

“婚礼我们还没考虑好,应该还要过一段时间吧。”许博然站在喻喜身后,说话的时候依旧彬彬有礼。

“不行了,这个‘瓜’太大,我得缓缓……”陆合欢正端起桌上的杯子准备喝茶,就看到姗姗来迟的牧歌推开了门。

“怎么样?民政局人多吗?”他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一开口就说明了一切。喻喜把陆合欢瞒得严严实实,许博然却根本没有要瞒着牧歌的打算。

牧歌进来之后,就挑了陆合欢身边的位置坐下。

这毫不客气的模样就好似他才是今天这顿饭的主人,陆合欢不敢看他,只能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身边和许博然有说有笑的喻喜:“喜喜……”

她轻声细语地叫着,可是喻喜根本没打算理会她。

“喜喜!”陆合欢又叫了一声,这次喻喜转过脸来了,紧接着陆合欢小声地说,“你让乐乐把她哥带来,就不怕他掐死牧歌吗?”

餐桌上大家三三两两地聊着,喻喜忽然意识到什么,侧过脸来看着陆合欢:“怎么?你在担心你家牧歌吗?”

陆合欢被喻喜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识趣地闭了嘴。

喻喜不再理会她,陆合欢索性拿出了手机,打开自己刚下载的手机游戏,开始打了起来。她玩得正投入呢,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草丛里有人……”

牧歌的话还没说完,屏幕上的草丛里就蹿出来三个人,一连放了好几个技能,打得陆合欢毫无招架之力。等屏幕上出现死亡倒计时之后,陆合欢才有些惊讶地转过脸去看牧歌:“你也玩吗?”

“不玩。”牧歌看了看她,无奈地吐槽,“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机游戏,我怎么会玩?”

他那不屑一顾的样子,让陆合欢有些失望。

她撇了撇嘴,丢出了三个字:“没意思。”

说完,陆合欢又自顾自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游戏世界。牧歌坐在旁边,开始给陆合欢助攻:“先把人定住再打……”

他的话音还没落,陆合欢又死了。

她将手机扔给他,自顾自地抱怨:“什么破游戏,一直挨打。”

牧歌接过她的手机,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不多会儿就听到了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双杀!三杀!四杀!”

陆合欢觉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却看到牧歌已经取得了游戏胜利。他把手机还给陆合欢才开了口:“少打游戏,对视力不好。”

牧歌这话一出口,陆合欢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凑到牧歌的面前,小声地问他:“你没事吧?”

陆合欢说着还没忘记伸手去摸了摸牧歌的额头,最后自言自语:“也没发烧啊。”

不毒舌的牧歌,忽然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她正自言自语呢,牧歌开口了:“我给你说的事情考虑好了吗?”

牧歌突如其来的话让陆合欢心中暗呼不妙。她勾了勾唇角,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牧歌,今天能不能聊点儿别的?这么多人呢!”

说这话的时候,陆合欢在心虚。

“哦。”牧歌显然有些失落,可是却没再多说什么。陆合欢惴惴不安地坐在那里,不多会儿服务生就端上来了香喷喷的菜肴。陆合欢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去夹菜,可是一连好几次菜肴都从她的筷子中间滑落。她有些失落地皱着眉头,正准备再次动手,却看到碗里已经堆满了自己爱吃的菜肴。

她后知后觉地转过脸去看牧歌。他没有在看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像是在全神贯注地玩手机。陆合欢又看了看喻喜,她依旧在和许博然聊天。

见身边的两个人注意力全都不在自己身上,陆合欢这才心满意足地吃起了碗里的菜。她不知道的是,牧歌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既然陆合欢还没有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那他一定会等到她愿意接受自己的那天。

吃过饭,陆合欢就被喻喜抛弃了。

作为重色轻友的典型代表,喻喜连生日蜡烛都没吹,就和许博然提前离席了。寿星都走了,其他人自然也没留下的道理。邵云领着妹妹邵乐直接走出了包间,看到这一幕的陆合欢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什么来道歉的,根本就是怕乐乐被欺负来当保镖的吧?”

陆合欢说的话,牧歌听得清清楚楚。他不表态是因为不想再激化自己和陆合欢的矛盾,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说完了这句话之后的陆合欢竟然有些心虚地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佯装淡定的牧歌终于开了口:“时间不早了,我也还有事,就先走了。”

看到他离开,陆合欢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在座的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陆合欢才和林墨语结伴搭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一路上林墨语都在抱怨:“还想给喻喜这小丫头一个惊喜,她倒好,不给机会也就算了,居然连结婚证都偷领回来了。”

“算了吧,毕竟她是许博然的女朋友,以他为中心不是很正常吗?”

陆合欢这么说本是想让林墨语宽心,哪承想林墨语忽然转过脸来看着她:“那你呢?你不也是牧歌的女朋友吗?怎么跑来和我挤公交?来之前,我还以为有你在牧歌会自告奋勇地送我们回去。”

陆合欢没有说话,每次一有人同时提到她和牧歌的时候,她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慌乱感。

见陆合欢不说话,林墨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识趣地闭了嘴。

初春的夜,空气里依旧透着寒凉。好在公交车上的暖气开得很足,陆合欢不知不觉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合欢,你说……”林墨语依旧在和陆合欢聊天,可是她乍一转过头,就看到了陆合欢嘴角晶莹剔透的口水。林墨语忽然笑了,竟然连陆合欢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得而知。

林墨语正笑着,就看到陆合欢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她先是一怔,随后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陆合欢的嘴边,紧接着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钻进了林墨语的耳朵里:“牧歌……”

“连做梦都在叫着人家的名字,还整天说什么不喜欢人家。”

林墨语正没好气地吐槽陆合欢口是心非呢,就听到陆合欢又一次开了口:“你还我鸡腿……”

林墨语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她们回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距离宿舍的宵禁时间只有半个小时。陆合欢正揉着蒙眬的睡眼往宿舍里走,学校的广播里就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今天晚上我们邀请到了学霸牧歌,在这个漆黑的夜晚请他用他的声音为我们带来一首温暖人心的歌曲。”

主持人的话音刚刚落下,陆合欢的脚步就顿住了。她听到整个宿舍楼里传来了女生们的欢呼。林墨语也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脸来看着陆合欢。

这一瞬,整个世界好像都静止了。

刚才来来往往的人全都停下了脚步,纷纷侧耳听着校园广播。

“今天这首歌,送给我喜欢的女孩子。”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温柔。陆合欢站在那里,一时间双腿就好似灌了铅一般。

紧接着广播里就传来了周杰伦的那首《告白气球》,陆合欢觉得空气好似凝固了,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女生们全都安静下来。男神在广播里唱歌,那可是千年难遇的事情。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一曲终了,陆合欢听到林墨语说:“啧啧,还真是深情啊,也不知他喜欢的这个人是不是打气筒,一言不合就闹情绪。”

陆合欢自然知道林墨语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是她却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明明就五音不全,还跑到广播台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人现眼,他还真当我们学校是练歌房吗?”

她说完,径直走进了电梯里。

林墨语就这样看着陆合欢坐电梯上了楼,她认识的陆合欢向来是个和善的小丫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牧歌,陆合欢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陆合欢一回到房间里,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清楚地听到牧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怎么样?我给你准备的小惊喜还满意吗?”

“幼稚。”陆合欢没好气地丢出了两个字,这一次牧歌似乎受到了打击,握着电话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反倒是陆合欢开了口:“牧歌,你的音乐是体育老师教的吗?调都跑成那样了,你还敢跑去丢人现眼。”

牧歌唱歌没有跑调,不过跟他在一起这么久陆合欢学会了一个特殊的本领——鸡蛋里挑骨头。她本以为牧歌会还嘴,没承想牧歌却一字一顿地回答说:“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敢做!”

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牧歌从来都不是个坦诚的人,可是每当自己无法获得陆合欢的信任的时候,他就不自觉地想要说出真心话。也正因如此,听筒那头的人陷入了沉默。

“牧歌……”陆合欢抿着唇,最后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牧歌总是能够将她以为的玩笑变得严肃,陆合欢永远都猜不到他的下一句话究竟是对她的讽刺还是情话。任何一个女孩子,在这样一段感情里都会显得犹豫。她抿着唇,最后小声地对他说:“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好。”牧歌没有太过执着,很快就挂断了电话。陆合欢攥着手机,却觉得自己似乎攥着一枚定时炸弹。她挂断了电话,简单洗漱过后就爬进了被窝里,几经纠结陆合欢最终在对话框里打了两个字:晚安。

收件人是牧歌。

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就听到手机发出了振动。陆合欢打开手机,发现牧歌发来的只有两个字母:an。

彼时,她以为这是他的“安”字错发成了拼音。

很多年以后,她才惊觉那是“爱你”的开头字母,他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他的感情。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陆合欢就被开门声吵醒了。喻喜像个小偷似的,蹑手蹑脚地在衣柜里翻找着。陆合欢看到她几乎将衣柜搬空了,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了一句:“你这是要造反吗?”

喻喜家可不在这座城市,陆合欢明白她不可能像邵乐那样任性地回家住几天。

“我?”喻喜看了一眼陆合欢,最后小声地说,“我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以后就住在外面了呀。”

她这理直气壮的回答,让陆合欢瞪大了一双眼睛。

喻喜家里什么条件陆合欢不会不知道,她怎么可能有钱在外面租房子?

“你家……”陆合欢顿了顿,小声地问喻喜,“今年挖到矿了吗?”

陆合欢的这个猜测简直比中五百万的彩票更加困难,喻喜白了她一眼解释说:“没有,是许博然!他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说不常住,让我过去帮他照顾一下花鸟鱼虫什么的!”

这冠冕堂皇的话让陆合欢无语了,她从蚊帐里投来质疑的目光:“仅此而已吗?”

“不然呢?”喻喜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陆合欢忽然有种嫁掉了自己家闺女的感觉,抿了抿唇,最后摆了摆手:“算了,你去吧。”

陆合欢的表情让喻喜有些惊讶,大约猜到了陆合欢的担忧,她才解释说:“你想什么呢?机器人协会这段时间要去外地展览,许博然也跟着去。我就是去帮他打理一下……”

喻喜说完,又仔细地打量了陆合欢一番。

以前陆合欢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今天她怎么吞吞吐吐的?

听到这里,陆合欢算是哑口无言,拍了拍额头又躺回了被窝里:“恭喜发财,早去早回!”

本来陆合欢就没睡醒,得知是自己虚惊一场自然也就松了一口气。喻喜看了看她,最后小声地提醒:“合欢,下周就开学了,你还是调一调生物钟吧,我不在的时候你上课可别迟到了!”

有了上学期的教训,陆合欢是当真不敢再迟到和早退了,她带着睡意极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可是喻喜这一去,就两三个月没回来。除了准时上课,参加班会,陆合欢觉得自己和她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宿舍里只剩下陆合欢和想要备考研究生的林墨语,她变得异常孤独。女生节的黄昏,陆合欢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了,拽着林墨语的衣袖:“小姐姐,算我求你了,就陪我吃一顿火锅,不吃火锅我会死的!”

作为一个吃货,陆合欢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火锅里的肉丸子了。更重要的是,就连“狗皮膏药”牧歌都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陆合欢实在是没人陪了,只能将自己的“魔爪”伸向了林墨语。

林墨语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有些无奈地说:“不行啊,培训班今天有课。”

她的声音温柔,却透着浓浓的无奈。陆合欢站在那里,好似连生活的希望都看不到了,可怜巴巴地对她说:“你就抽一天陪陪我……宿舍里就咱们两个人,每天我睡着了你才回来,我都快要疯了。”

陆合欢恳求的话让林墨语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她定定地看着陆合欢:“事实证明,你需要一个男朋友了!”

林墨语根本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合欢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算起来牧歌快一个星期没找过她了,她本以为他是不会不理她的,可是接连几天过去了,除却互道晚安牧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以前他天天守着她,一言不合就欺负她,陆合欢觉得他讨厌。

可是现在,突然进入没有了他的生活,陆合欢竟然开始有些想念牧歌了。

她正想着,林墨语就看了看表。

“合欢,我真的来不及了。我还有课,你自己出去玩吧。”林墨语说完,不仗义地转身就走。陆合欢站在那儿,微风吹着她的外套,从未有过的孤独在心口蔓延着。

最后,她坐在学校的长凳上打开了手机。

通讯录里两百多号人,陆合欢却找不到一个可以陪她吃火锅的人。列表上的人名被上下滑动着,最后她的手指停留在了“林浩”的名字上。

陆合欢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拨通了电话。

“喂,陆合欢,你该不会是想小爷我了吧?”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紧接着那头就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陆合欢和林浩从小就认识,上小学那会儿陆合欢还不是女汉子,她和那些女孩子一样,喜欢好看的洋娃娃,也爱哭。

半个学期以后,陆合欢被带进了沟里。

就这样陆合欢从一个乖巧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无所畏惧的女汉子。而林浩,也成了她成长道路上唯一的伙伴,她管他叫哥们儿。

“你不是复读吗?还能秒接电话?”陆合欢直截了当地问,这次林浩不出声了。

陆合欢高考的那年,林浩也高考。可是林浩这货是个奇葩,第一次高考说是对考试过敏,直接就弃考没去。

第二次,在老师说数学卷子上哪怕写上“解”字都能得一分的时候,他却不懂得珍惜,竟然生生在高考的数学卷子上画了个Q版的陆合欢。

最后,这份卷子被以乱做标记为理由给了零分。

这还不算完,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林爸爸追着林浩打了两条街,问他为什么画画,林浩却说:“陆合欢长得就像吉祥三宝,说不准能保佑我平安呢?”

陆合欢觉得,林浩还不如说她长得像钟馗呢!

林浩第一、第二次高考就这么废了,第三次高考他被父亲送去学了美术。林爸爸骂他时说:“你不是喜欢画画吗?那就让你画个够!”

可是林浩依旧不懂得珍惜,艺考写生的时候他又开始作妖。明明要求画的是监考老师,他却非得在人脸上画了一颗痣。就这样,林浩的第三次高考也砸了。

今年林浩即将迎来他的第四次高考了,陆合欢听到他不思悔改地说:“你放心,这次哥一定追上你的脚步。Z大,我一定来。”

“林浩。”陆合欢顿了顿,本想鼓励他,可是一想到对方是自己从小到大互怼的小伙伴,她就放弃了。陆合欢一本正经地提醒他:“就算你现在来了Z大,也不是哥们儿了。”

“那是什么?”听筒那头的人一听说自己的称呼变了,立刻就不乐意了。

陆合欢顿了顿,没好气地提醒:“小学弟。”

“陆合欢,你!”林浩气急败坏地说道,从小到大都是他罩着陆合欢,没承想现在自己的小尾巴竟然要翻天了?

“你现在努力只能决定这个学弟是比我低三届还是四届!”

“浑蛋!”电话里传来的哀号让陆合欢莫名心情大好,紧接着她就听到林浩说,“不和你说了,我要上课了。”

话毕,他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成功将林浩数落一番之后,陆合欢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她开始期待林浩的出现了,毕竟只要他来了就有人和她继续玩耍了。

陆合欢坐在长凳上正发呆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快,在那边。”

“哎,你们等等我。”

宿舍楼下被女生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陆合欢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她不喜欢太拥挤的地方,可是此时此刻宿舍楼下根本就是水泄不通。陆合欢思前想后,最后放弃了凑热闹。她刚一转身,就听到人群里有人开口:“牧歌追的人究竟是谁啊?之前不是都已经追到了吗?怎么又跑来表白……”

“是呀,我也不清楚。”

两个人正议论呢,旁边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女孩神秘兮兮地走了过来。

“我听说啊,是……”她顿了顿,几个人纷纷凑到了女孩的面前。陆合欢见她这模样,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偷听。

“那女孩太丑了,所以就分手了!说不准牧歌已经移情别恋了吧?你看之前那妹子哪有这么大的表白阵容?”

丑?

陆合欢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刚才围成半圆形的人群一字排开,紧接着……

陆合欢看到了门口卖各种小吃的老板,有卖炸土豆的,有卖烤豆腐的,有卖烧饼的,有卖章鱼小丸子的……她大致数了数,跟牧歌到宿舍楼下的小商贩怎么也有二十几个,几乎囊括了所有陆合欢爱吃的东西,尤为重要的是——牧歌竟然还让他们带着装备!

“你说这伙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学校保安不管吗?”周围忽然有个声音说出了陆合欢心中的疑惑。她正想着,又一个声音给出了答案:“谁知道他们怎么进来的?不过那个人是牧歌,像他这种高智商学霸一定有办法的咯。”

陆合欢听着听着,低下了头。

难怪这么多天牧歌都不找她玩了,原来他早就移情别恋了。

可是牧歌这是什么癖好?竟然一连找的两个女朋友都是吃货?而且对方的口味还和她的一模一样。陆合欢低着头,从人群里穿过,准备离开。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几乎是同一时间,路边摆着的那个音响传来了一个不着调的声音:“陆合欢,请你接受我的表白。”

陆合欢听到自己的名字,脚步忽然顿住了。

她错愕地回过头去看牧歌,男孩帅气又英俊,站在人群中的他那般显眼。陆合欢的心忽然一下就软了,她很想现在就拨开人群,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

可是陆合欢没有那个勇气,一想到女孩们刚才议论自己的话,她就停住了脚步。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女生宿舍里平日就鲜少有人认识陆合欢,像她这种成绩中等、长相一般的女孩子从来就不会被人记住。

就在大家纷纷对牧歌这一场闹剧指指点点的时候,陆合欢听到牧歌又说话了:“之前是我不好,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带了所有你爱吃的小吃店的老板过来赔罪,以后你去吃东西不但不花钱还享受超大份,买一送三。”

陆合欢想,大概没人理解牧歌为什么会喜欢她吧,在马路上随便找个人都比自己的身材好。

“不但买一送三,而且永久外卖。不管你身在何处,我亲自给你买。”

牧歌这话不知逗乐了多少人。大家纷纷看热闹一般看着站在那里的他,甚至有人觉得这话听起来就像在讽刺一个吃货。

可是陆合欢明白,牧歌没有开玩笑。

一直到这一刻,当她站在这里的时候,她才笃定牧歌对她的心意是真的。不是玩笑,也不是他恰巧需要个女朋友,而是于万千人当中他恰好在等她。

陆合欢的眼眶忽然就红了,她站在那儿,双腿好似灌了铅一般。

“你们说,牧歌这是不是在讽刺他前女友啊?”

“你是不是傻?亲自送外卖哎!如果我哪天点外卖看到这么帅的人给我送餐,我一定会开心哭的。”

周围的议论声没完没了,陆合欢的心似乎被种下了一粒种子。

她忽然陷入了无休无止的纠结当中,纠结自己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走出去,牵住牧歌的手,又或者灰溜溜地走掉,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事实证明,陆合欢选择了后者。她几乎连想都没想就抬腿准备往学校外面走。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人群里有人惊呼了一声:“那不就是陆合欢吗?”

陆合欢一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人群里立刻有人附和:“对,就是她!徐教授上课点名的时候,最爱叫她了,我记得!”

眼看着周围的人蜂拥而上,陆合欢只能在心里暗呼不妙。

前方的去路,被来凑热闹的人们堵住了。陆合欢呆呆地站在那里,最后牧歌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定定地看着她,这一瞬陆合欢的心跳更是没理由地加速。

陆合欢听到他说:“怎么样?我是不是充分考虑到了你吃货的人设?”

“牧歌!”他害得她在学校这么多人面前丢人,陆合欢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咬牙切齿的模样让牧歌勾起了唇角,最后他终于抓住了她的手。

陆合欢第二次别无选择地成为牧歌的女朋友,一方面是因为同学们没完没了地起哄,另一方面则是……

牧歌不是说他喜欢她吗?那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一个撒谎的匹诺曹。

刚刚他拨开人群,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那一瞬,陆合欢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人群逐渐散去,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零星的人各自忙碌着。陆合欢眸光坚定地看着他:“重新认识一下吧?牧歌同学。”

最开始她对他只有讨厌,可也许从今天开始……

陆合欢会心甘情愿应对他给自己制造的所有困难。

牧歌微微皱起眉头,依旧是死性不改的模样:“我们都这么熟了,还需要重新认识吗?”

陆合欢说这话,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掉面子。

闻言牧歌皱起眉头,像是在纠结陆合欢说的话,下一秒陆合欢听到他给出了回答:“放心,不是每个人都对养猪感兴趣的。”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陆合欢正欲伸手去掐他,牧歌却往前跑了两步。陆合欢也不甘示弱,直接追了上去。牧歌回过头的时候,陆合欢正气喘吁吁地站在足球场旁边的小路上,可是他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这一年初夏的大雨,远比毕业典礼来得仓促。

穿上了学士服的牧歌站在礼堂的台上,葱白似的手指攥着演讲稿,目光平视远方。陆合欢坐在礼堂的第一排,她的身边就是与她无话不谈的喻喜。

“合欢,你家牧歌今天好帅。”喻喜毫不吝啬的夸赞让陆合欢有些羞赧地笑了笑:“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也不知这演讲到底什么水平。”

以前,只要有人说牧歌是陆合欢的,她立刻就会站出来反对。可是任凭自己再怎么解释,她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所以最后,陆合欢彻底放弃了!她和牧歌这样的毒舌在一起,忍耐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人模狗样的?!”喻喜看着陆合欢,纠正她的话,“多少女生对牧歌都求而不得,他看上你你应该……”

“感到荣幸是吧?”

陆合欢早就听腻了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别说是喻喜了,就连上课时候,那些女生都说:“也不知道陆合欢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然能这么好运得到牧歌的喜欢。”

“呃……算……算是吧。”喻喜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陆合欢皱起眉头没好气地提醒:“喜喜,你可是我的闺密,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大小姐,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了,放心吧!”知道陆合欢对被自己出卖的事情心有余悸,喻喜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听到她这么说,陆合欢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我的意思是,你得学会珍惜啊!”

“珍惜什么?牧歌嘴这么贱,怎么珍惜?”

陆合欢理直气壮的回答让喻喜摇了摇头:“彻底败给你了,我的意思……”

算了,她说了也白说。

如果陆合欢真的是个能听得进话的人,大概早就明白了。

喻喜正摇头呢,身后就有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喻喜转过头去,就看到许博然站在她的身后。他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我换好衣服了,我们先出去拍照吧?”

每年六月,对学生来说最有仪式感的事情莫过于穿着学士服拍摄毕业照了。

喻喜一听他这话就来了精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没有忘记自己身边的陆合欢:“一起去吗?”

一想到喻喜和许博然那些肉麻的举动,陆合欢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小声地说完就将眸光转向了演讲台上的牧歌。陆合欢细微的动作被喻喜看在眼里,她哼了一声:“还说我秀恩爱,你在这难道不是为了牧歌吗?也是,你还是把人看好了,免得一会儿女孩们都冲上去找他要签名,牧歌就把你忘了!”

“喻喜!”被她说中心事的陆合欢丢出一个白眼,两个人的对话引来了许博然的笑声。陆合欢本还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喻喜却抢先一步开了口:“行了,我们走了。今天晚上有毕业舞会,你别忘了。”

喻喜这激动的劲儿,就好似是自己的毕业晚会一般。陆合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刚一抬头就看到结束演讲的牧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陆合欢的呼吸突然轻了,整个世界好似都静了下来。

牧歌不会又打算在这种时候做点儿什么吧?陆合欢忐忑到了极点,正当她陷入无尽纠结的时候,台上的人开了口:“我的演讲就到这里,非常感谢大家。”

听到这句话,陆合欢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很快,牧歌就在众人的目光里从台上走了下来。他坐在了她的身边,脸上带着那种含情脉脉的表情:“喻喜跟你说什么了?”

从他站在台上开始,陆合欢就一直在和喻喜聊天,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牧歌心中吃醋呢,陆合欢开了口:“我不告诉你呀。”

她的话音才刚落下,就有女生凑了过来:“牧学长,给我们签个名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没有忘记瞥一眼陆合欢。

“就是毕业纪念而已!”牧歌果然是校园名人,竟然还有这种待遇。

陆合欢正腹诽着就听到牧歌开了口:“如果我女朋友允许,我没什么意见啊!”

他这哪里是让她做决定,分明就是给她招黑。

陆合欢正咬牙切齿地想呢,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浩”二字,陆合欢瞬间心花怒放,想都没想就接起了电话:“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高考已经结束这么久了,想来林浩的成绩也有消息了。果不其然听筒那头的人顿了顿随后直言不讳道:“看分数应该是没问题的,你就等着小爷我来找你玩耍吧。”

“嗯,好。”

陆合欢正应声呢,就听到牧歌开了口:“合欢……”

他侧过脸来的时候,她正在对听筒那头的人说话。陆合欢本没打算避着牧歌,可是她却没想到牧歌的声音勾起了林浩的好奇。

“陆合欢,你干吗呢?”林浩直截了当地问,话里还带着点儿质问的意思。

陆合欢抿了抿唇,小声地回答:“没什么,就是……”

虽然陆合欢没有开扬声器,可是牧歌就坐在她的旁边,这话从听筒里隐隐约约地传进他的耳朵里,牧歌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牧歌一把抢了过去。他对着听筒那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始了对自己的夸奖:“我牧歌怎么可能是骗子呢?小学拿到的奖状不计其数,中考第一名,高中全国奥数比赛第一,高考省内第一,大学……”

牧歌不说,陆合欢还真不知道他的“战绩”竟然这么辉煌。

她抿着唇,就听到电话里的林浩在咆哮:“我才不管你是谁呢,我二弟呢?你让我二弟接电话!”

“二弟?”牧歌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随后他用狐疑的目光看着陆合欢。

气氛一时间有点儿尴尬,她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他一直自称大哥,又没人愿意跟着他混,所以……”

这个外号已经好多年没人叫过了。

陆合欢以为牧歌在担心她认识什么不靠谱的朋友,没承想他突然开了口:“所以,你大名叫八戒吗?”

“牧歌!”

所谓浑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陆合欢差点儿没被他这句话活生生地气死,咬着牙正准备将手机抢回去,却看到牧歌手疾眼快地直接在屏幕上摁下了挂断键。

“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陆合欢从小到大都没挂过林浩的电话,原因很简单……

弱小而又路痴的她,将林浩定义为自己的“导盲犬”,只是这件事她从来没对他说过。

“什么?”一听到陆合欢的惊呼牧歌就不高兴了,他炙热的目光落在陆合欢的脸颊上,“难道你不应该解释一下这男的究竟是谁吗?”

陆合欢识趣地闭了嘴,却不知从哪里开始解释。

最后还是牧歌选择了放过她:“行了,等他到了Z大,我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说完,台上就开始了优秀毕业生的颁奖仪式。

作为万年学霸,这种奖项牧歌自然是手到擒来。雷鸣般的掌声响起的时候,陆合欢忽然感到了身上巨大的压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要留住一个人,就必须成为他想象中的人。

而又有一句话说,想象高于现实。

陆合欢想,如果真的想要成为他喜欢的那个人,那她可能还要修炼个三五百年吧?

Z大的毕业晚会,比陆合欢想象中更加热闹。

男生们穿上了西装和皮鞋,女生们纷纷换上了光鲜的晚礼服。对踉跄地踩着高跟鞋的陆合欢而言,这可谓是一种痛苦。不知她究竟第几次抬头看向牧歌,他却依旧无动于衷,陆合欢莫名有些小失落。

陆合欢正嘟着嘴抱怨呢,就听到牧歌开了口:“你现在的体重可比不了当年了,我背不动你了!”

“背不动你可以公主抱啊。”陆合欢理直气壮地回答,她没想让牧歌背自己,只是单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穿着舒适的平底鞋,而自己却要踩着高跟鞋这样艰难地走路。

“合欢,你是不是对你自己的体重有什么误解呀?”牧歌忽然转过脸来,憋着笑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这一次,陆合欢直接停下了步伐,直勾勾地盯着牧歌:“没有啊……”

她说完,还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不就是一百多斤吗……”

她这话一说完,牧歌就回过脸来看着她。

“一百零一斤也叫一百多斤,一百九十九斤也叫一百多斤。乖啊,我是健身的,不是练摔跤的……”他的话还没说完,陆合欢就气急了。她松开了挽着牧歌的那只手:“那……”

她嘟了嘟嘴,一本正经地看着牧歌:“看来你今天要一个人参加毕业晚会了。”陆合欢说完,头都不回就往外走。牧歌着急了,慌慌忙忙地追了上去。

“好了,我知道错了。”虽然嘴巴毒,但有了之前的教训,牧歌也不敢和陆合欢硬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我背着你总行了吧?”

陆合欢听到这话,忽然心情大好。她侧了侧身,吧唧一口亲在牧歌的脸上:“算了,‘红太狼’,看在你这么诚恳的分上,我就饶过你了。”

说着她就加快了脚步。

Z大有个风俗,大家喜欢在毕业晚会这天戴上面具,看对眼的两个人会摘掉面具,在离开学校的这天开始一段恋情。

不过这些风俗,对牧歌而言毫无意义,毕竟他已经名草有主了。

聚光灯从头顶上方洒下来,戴着面具来来往往的人更是一个比一个热情。也不知究竟在人群里找了多久,陆合欢才看到依偎在许博然怀里的喻喜。

每次和牧歌共同目睹这种尴尬场景的时候,陆合欢都会莫名紧张,生怕牧歌也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可是事实证明……

除了要自己陪吃饭,牧歌并没有半分逾越。

看到两人走了过来,喻喜连忙从许博然的怀里挣脱出来:“合欢,你可算来了。”

虽然喻喜已经从宿舍里搬出去好久了,可是她和陆合欢之间的感情并没有生疏。

“这里好热闹呀……”陆合欢本想缓和尴尬的气氛,却莫名有些害怕。她勾着唇角,最后小声地说:“要不,你们先玩着,我和牧歌到处逛逛吧。”

她说完,转身就想走。

脚下的高跟鞋却踩不稳,陆合欢一个踉跄险些摔了出去。幸好牧歌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否则恐怕她真的就尴尬了。陆合欢不安地回过脸去看牧歌,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说:“我……我去一下卫生间。”

陆合欢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实在是无法驾驭脚上的这双高跟鞋。她索性心一横,直接就把鞋子脱了下来。这动作恰巧被牧歌看到,他勾着唇无奈地笑起来。

“你们先聊一会儿吧!”看到陆合欢离开,牧歌落单,喻喜反倒显得大度起来。

她将许博然直接让给了旁边的牧歌,自己则走到了不远处的吧台上吃东西。

“我说,你究竟准备什么时候领证呀?”一上来,许博然就开了口,问的是牧歌的私事,和他的闪婚比起来牧歌对陆合欢那可真是细水长流。

“没想过。”牧歌的回答显得有些失落。

他很想告诉她:“大学毕业的那天你未嫁,我未娶,我们就结婚好吗?”

可是他说不出口,看上去傻乎乎的陆合欢处理起感情问题的时候就更是木讷。牧歌前面二十二年都可谓是顺风顺水,从小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琴棋书画一学就会。但谁能想到,在学习和事业上几乎都是一帆风顺的他,竟然在感情的问题上磕磕绊绊。

尤其是在陆合欢这里,牧歌真是没少栽跟头。

“那你可真该好好想想了。”许博然丢出这句话,就转身准备离开。几乎是同一时间,人群里传来了一声惊呼:“啊——”

细微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不那么明显,牧歌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是陆合欢的声音,我过去看看!”他一下子就慌了神,许博然听他这么说立刻便跟了上来。不远处的香槟塔附近,已经人山人海,陆合欢红着眼眶发出一声抱怨:“谁这么没公德心?竟然在地上扔玻璃碴子!”

穿着鞋踩到玻璃碴都有可能会受伤,更何况刚才脱掉高跟鞋的陆合欢。

脚底一阵火辣辣的疼让她的眼眶红了,陆合欢看到有鲜血从脚下流出来。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踩在地板上,泪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我就说这破宴会不适合我嘛,非得让我来……”她是个小胖墩儿,就连踩到玻璃碴被划伤的伤口都比别人深。陆合欢扶着桌子,最后站不住了直接蹲在了地上。

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不是个爱哭鼻子的女孩子,可是这也太疼了。

“小姐,不好意思……刚才有人打碎了杯子,应该是收拾的时候疏忽了。您……”服务生倒是非常识趣地走了上来,“需要我们送您去医院吗?”

他说着,就要上前来扶陆合欢。

可她伤了脚底,走不了路了,一个人无助地蹲在那儿。眼眶红彤彤的陆合欢就好像一只小仓鼠,那一双美目里水汽升腾。

“让一让,让一让。”

人群忽然被人拨开了一条缝,陆合欢一抬头就看到牧歌和许博然向自己走了过来。好似童话故事里王子出场,穿着礼服的牧歌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最后还是许博然开了口:“要不你把她背到椅子上吧!”

牧歌摘了脸上的面具。一时间,周围人声鼎沸。

“我背你好不好?”牧歌伸手摸了摸陆合欢的头,简单的动作却不知俘获了多少少女的心。陆合欢瘪着嘴、楚楚可怜的模样倒真是叫人心疼。牧歌弯下腰,任由她趴在自己的背上。

陆合欢贴近他的耳边,小声地带着哭腔问他:“牧歌,你是不是后悔带我来了?毕业晚会还没开始,我就受伤了!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呀?”

明明刚才她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只顾着哭,偏偏现在还问出了这样的问题,牧歌当真有些哭笑不得。

他笑着对她说:“没关系,如果没有你,毕业晚会还有什么意义呢?别胡思乱想了啊!”

牧歌说完,就将陆合欢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他伸手轻轻地为她擦拭掉了眼角的泪水:“以后再不穿高跟鞋了!”

虽然牧歌这话有点儿赌气的意思,可是陆合欢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喻喜不知什么时候拿来了医药箱,走过来感叹:“看吧,还是我有先见之明……从来就不穿高跟鞋。”

和陆合欢不一样,喻喜从小家里条件就不怎么好。大约也正因如此,喻喜的身高足足比陆合欢矮了一个头。

可即便是这样,她都没有勇气尝试高跟鞋。

陆合欢吸了吸鼻子,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看到牧歌已经打开了装着酒精的瓶子。他半跪在陆合欢面前,小声地对她说:“可能会有点儿疼,你得忍一忍了。”

一听说疼,陆合欢连连摇头。

“没事的,就是划了一下,不用消毒……”她的话还没说完呢,牧歌已经开始行动了,他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脚踝,另一只手则拿着蘸了酒精的棉签。陆合欢如临大敌,从小到大她连打针都要哭个够,更何况处理伤口。

牧歌低下头,最后她的皮肤还是碰到了冰冷的酒精。

“嘶……”陆合欢倒抽了一口冷气,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可是这次,牧歌却没有因为陆合欢的眼泪而心软。他硬是为她处理好了伤口,才站起来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陆合欢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掌心里有一块糖。

“牧歌,你以为……”陆合欢吸了吸鼻子,“我是小孩子吗?处理伤口还要吃糖。”

陆合欢嘴硬,却已经做好了伸手的打算。

牧歌却皱了皱眉头:“你不要那我吃了!”

他的话音都还没落,陆合欢就看到他撕开了包装纸将糖果放进了自己的嘴里。这次,陆合欢彻底傻眼了。半秒钟以后,她开始装哭。尖锐刺耳的哭声在会场里回**着,牧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陆合欢重重地点头。

“那你现在吻我,兴许还能尝到甜味儿。”

禽兽!陆合欢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就不再说话了。可是牧歌却清楚地看到,陆合欢的脸颊上透着微微的红。她垂眸,卷翘的睫毛好似一把小扇子,在会场的聚光灯落下的时候如翩翩舞动的蝶那般动人。

“喀喀喀,许先生。”陆合欢本就在找地缝了,偏生喻喜还在这看热闹不嫌事大,清了清嗓子,面带笑意对许博然说,“看来我们站在这显得有点儿多余呀?”

喻喜说完,就挽住许博然的胳膊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

陆合欢觉得,现在她的朋友都像被他给收买了一般。

“牧歌……”喻喜走后,陆合欢才终于开了口,“谢谢……”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到嘴边的“你”字被生生吞回肚中,最后换成了一句没好气的话:“那玻璃碎片是你扔的吧?”

陆合欢觉得,所有的巧合都会被牧歌变成有预谋的。

就好像她踩到玻璃明明只是意外,可是牧歌却让她有种自己被算计了的感觉。果然她和牧歌之间不能说谢谢,只能日常互怼,只有这样,气氛才是最正常的。

“你猜呢?”他低下身来,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

陆合欢就连呼吸都停滞了,呆呆地看着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这大半年来他给她的所有温柔。

陆合欢走进了咖啡厅里。

角落位置上的人显然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一见她进屋立刻就冲她摆了摆手,陆合欢走过去,一拍桌子:“林浩,你可真会挑时间来。”

这家伙说什么要来学校探望她,她想方设法找了各种借口,才勉强摆脱了牧歌那个醋王,得以溜到咖啡厅来见林浩。

“怎么?”林浩点了一杯梅子气泡酒在那儿慢悠悠地喝着,“陆合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呀?”

“没有啊。”陆合欢仔细地思考着,自己最近对他挺仗义的啊,为了鼓励他好好考试,她还特地在高考前一天晚上给他发消息祝他好运。

“陆合欢,你是瞒不过我的,浑身都是恋爱的酸臭味!”林浩一边说着,一遍凑了上来在她身边嗅了嗅。陆合欢在他第三次吸鼻子的时候终于一掌拍在了他的头上:“你是狗吗?鼻子这么灵。”

“你才是狗。”林浩立刻开始反击,可是却被陆合欢打断了。

“林浩,单身狗也是狗!怪不得鼻子这么灵。”

“陆合欢,你个小浑蛋!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竟然敢跟我斗嘴了!

以前上高中时,陆合欢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是现在,上了大学的她早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再也不受林浩的控制了。

“说吧,是不是你倒贴的?”一听到“倒贴”两个字,陆合欢就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竟然还是这么不受他待见!陆合欢咬了咬牙,有点儿得意地说:“开玩笑,这么高冷的我当然是等着别人来倒贴我的!”

“会有人看得上你?他会不会拉《二泉映月》?”林浩果然是个艺术生,说起话来陆合欢压根就听不懂。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别人追求我和《二泉映月》有什么关系呀?难道这是新的择偶标准吗?”

陆合欢话音未落,林浩就捧腹大笑:“没文化真可怕啊!我的意思是,你的这位Mr.right(适合先生)他是不是瞎?”

他阴阳怪气的话让陆合欢翻了个白眼。

“说真的,需要分手服务吗?”林浩凑了上来,一本正经地说。

林浩和牧歌同样都毒舌,同样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陆合欢竟然有些期待他们的对决了,也不知道这两人对上究竟会鹿死谁手。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她小声地说:“主意倒是不错,不过……”

认识林浩这么多年了,陆合欢可谓是相当了解他,她警惕地说:“得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以后。”

陆合欢这话一出口林浩就不爱听了,他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怎么?你现在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那必须啊,到时候你把人得罪了,自己跑去了别的学校,我一个人留下受罪,我才不要呢!”陆合欢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已经口干舌燥了。她也不拘小节,抬起手就抢走了林浩的梅子酒。

把梅子酒一饮而尽后,她才面红耳赤地说:“你点的这饮料,和你的人一样没品位!”

“那你别喝啊,都喝完了,好意思抱怨?!”以前在学校两个人就是一言不合就互怼,以后更是在同一所学校了,想来未来的日子不会无聊。

“可爱的我,那可是一瘸一拐来见你的。你还这样对我,良心痛不痛?不行,我还要喝杯奶茶才能慰藉我受伤的心。”她说着,就拿着桌上的菜单翻阅起来。

林浩是真的无奈了,他将自己的钱包扔在桌上:“你以为是个人都跟你一样财迷吗?你还有脸说你一瘸一拐,知不知道我在这等了你多久?”

说起来,陆合欢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牧歌搬家,她在宿舍闲得无聊,本来是打算过去帮忙的。哪承想等她一瘸一拐地到了的时候牧歌都已经收拾好了,他倒反过来要照顾她这个伤员。等他好不容易将东西全都搬上了车,陆合欢才溜之大吉。一来二去就耽搁了她和林浩约好的时间。

陆合欢自知理亏,笑了笑开始卖萌:“你看本可爱,都受伤了还风雨无阻地来见你,你就不会感到一丝欣慰吗?”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应该给你买个轮椅?”

“滚!”

林浩绝对是个容易把天聊死的人,陆合欢对他这个样子倒是习以为常了。

“来,我带你打游戏。”林浩最能找到存在感的地方,就是游戏世界了。以前陆合欢偶尔会跟他溜去网吧玩游戏,一直都是林浩带队。

林浩正大放厥词的时候,陆合欢却小心地摇了摇头:“牧歌比你技术好,我才不跟你打,你根本就是掉分小队的队长。”

“那你想干吗?玩密室逃脱?”林浩看她无精打采的,立刻又换了方案。

哪承想,陆合欢用一只胳膊支着脑袋,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自从上次牧歌带我去玩密室逃脱以后,我发现那些所谓的线索都是套路。现在我进去,一找一个准,没意思!”

“要不,我们去滑冰吧?”林浩又提议。

“牧歌说了,我这种身材的人不适合滑冰,如果摔倒的话,身上的脂肪会显得像自带安全气囊!”

“那去电玩城?”

“牧歌说……”

“停!”林浩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了,他站起来用一只手揪住了陆合欢的耳朵,“你到底想干吗?牧歌,牧歌,牧歌……明明那么喜欢人家,还口口声声跟我说什么你是被逼无奈的,说出来给谁听?糊弄谁?小爷我告诉你,小爷今天不高兴了,你得负责到底。”

最后,陆合欢不得不在林浩的威逼之下妥协了。

林浩拖着一瘸一拐的陆合欢去打车的时候,口中还在不停地念叨着:“这个牧歌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你洗脑成这样!等下次,我一定好好会会他。”

“牧歌啊,就是……”陆合欢正准备给他介绍一下牧歌,就被林浩无情地打断了。

“咔!”

“从现在开始,提一次这个名字罚款五十元。陆合欢,你就做好请我吃龙虾的准备吧!”一听到罚款,陆合欢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林浩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上了出租车。

就连陆合欢都没意识到,从什么时候开始牧歌在自己口中的出场频率竟然已经这么高了。她转眸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警报!警报!牧歌来啦!”这几个月,陆合欢没少换手机铃声,可是给牧歌设定的铃声依旧是自己这惊慌失措的叫声录音。旁边的林浩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嫌弃地转过头来:“五十!”

“喂,这都算啊?”陆合欢目瞪口呆,他这根本就不是罚款,分明就是存心和她过不去。可是林浩不理会她,他瞥了她一眼:“我不管,我说过了,听到一次这个名字,就罚款五十!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见他一点儿都不通情达理,陆合欢哼哼着接起了电话。

“牧,哦不对。”她抿了抿唇,思前想后丢出了三个字:“‘红太狼’!”

这个外号更是引来了林浩的鄙视,从他的目光里陆合欢就感觉到了不屑。那她还能怎么办?又不能叫大名,她还能叫他什么?陆合欢思前想后,最后学着喻喜的语气和她对许博然的称呼开了口:“亲爱的!”

“你……”这称呼,别说是林浩了,就连牧歌整个人都傻了,他愣了好半天才问陆合欢,“你今天出门忘吃药了吗?”

“怎么?喻喜也这样叫许博然,你觉得不好啊?”陆合欢直截了当地问,在牧歌迟疑的时候她还强调,“我最近忘性比较大,你叫什么来着?”

她本来只是想缓和一下自己的尴尬,却忘了牧歌就是个乘人之危的主。他顿了顿,随后一字一顿地说:“你听好了啊,我姓老名公。”

“哦,好的。老公!”陆合欢没有过大脑,等这句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

自己丢人了。

尤为重要的是,林浩那嫌弃中带着厌恶,厌恶中带着恶心,恶心中带着怜悯的目光让陆合欢彻底崩溃了。她顿了顿,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说吧,打电话什么事?”

“没事!”

浑蛋,害她把人丢了,就是为了打电话“查岗”吗?陆合欢真的是低估了牧歌无耻的程度了。她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那好,再见!”

陆合欢丢下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林浩转过脸来没好气地看着她:“你恶心不?”

“我那是被牧……他带偏了……”陆合欢就连解释都害怕踩雷,以自己的智商一个牧歌都够难应付了,现在又来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林浩,他们是打算逼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