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成长的烦恼(3)

“这蛇应该不会再回来复仇了吧?”金新月心有余悸地看着草丛,苍白的脸上布满细汗。她是在蛇在闵宇的身上游走的时候回来的,一见那情形差点把碗给砸了。

“天知道会不会。”闵宇怨愤地说,“它只找到了一个蛋,其他的都在我们肚子里了……天知道它会不会回来报仇?

戚翔脸一涨,忽然跳起来从树上折下一根粗树枝,大步朝白天去过的树林走,“我去把那条蛇打死好了。这样不就永绝后患了么?”

“哎呀,别意气用事啊你。”那智赶紧拦住他,“蛇受到攻击的时候反应远比人类要快……说不定你还没打着它就已经被它咬住喉咙了!再说你这破树枝,就算打到蛇身上,又能把它怎么样呢?”

“你不怕它回来复仇么?”戚翔脸红脖子粗地梗了梗脖子。

“应该没什么关系吧。”那智苦笑着看了看草丛,“蛇智力很低,也许不识数……也许它只找到一个蛋就满足了。”

“是么?”金新月顿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真的是这样么?”

“应该是吧。”那智挠了挠头发,用含混的声音说,“我记得以前家里养猫,老猫生了六只小猫,我奶奶把其中五只送出去了,只留了一只下来,老猫也没什么怨言。我奶奶就说,畜生不识数,只有一个就可以了。”

“嗨!”水溶哭笑不得地大声说,“也许是你家的老猫发现讨回孩子无望,才把爱都倾注到唯一的孩子身上的!未必是不识数!”

“不过也许这条蛇也会把所有的爱倾注到剩下的这个蛋上面吧。”金新月可怜兮兮地祝祷道,“它一定会专心孵它,直到它孵化……也许到那个时候它就把我们这里忘了……”

“但愿如此……”那智沮丧地笑笑,把被自己挠乱的头发重新捋平。

戚翔冷冷地看着他们,忽然冷笑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到火堆旁坐下。那智笑着哼了一声,也走到火堆边坐下——别看戚翔装得挺狂气,其实心里应该害怕得很,坐到火堆边就是证明。他坐到火堆边,无非是因为蛇是冷血动物,怕火和烟。

金新月和水溶也陆续到火堆边坐下。看来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大家默默地把火堆加旺,抱着膝相对无言。今天是没人敢睡窝棚了。窝棚里黑洞洞的,简直是蛇袭击人的最佳地点。只有坐在烟熏火燎的火堆边,才可能安全一点。莫小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就是无法也去火堆边坐。火堆边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她才不想和男生摩肩接肘地坐在一起呢……

咦?莫小可忽然眼前一亮:对了,她怎么这么死心眼……她可以去找闵宇啊。闵宇不在这里,肯定是去树丛里守他的窑去了。窑那边也有火啊,而且还旺一些!而且最重要的是……呃,可能有些难以出口……可能是因为闵宇比较“中性”吧,他给她的“性别差异感”还不是很强烈。

闵宇果然在窑前守着。莫小可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闵宇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有回,态度很冷淡。

“怎么不理我了?”莫小可陪着笑弯下腰来。

“我今天不是在你面前现眼了么?”闵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哎?”莫小可仔细一回忆,顿时骇笑出来,“你是说我阻止你打戚翔?我那是好心啊!”

“没说你是坏心。”闵宇忸怩地梗了梗脖子。

莫小可一怔,盯着他看了看,忽然明了了,“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你不是吧……”

这小子竟然通过装生气来避羞,真像个小孩子!

“什么是不是的……”闵宇又忸怩地梗了梗脖子,“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瞧不起我?”

“那哪儿会啊。你最后不是听我的话了么?”莫小可笑嘻嘻地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他好玩,“你最终停手那才像大丈夫呢。最终放下拳头的样子忒帅,真的!”

“是么……”闵宇将信将疑,脸色却明显好看了许多。

“嘿嘿……”莫小可窃笑了几声,忽然想起一件有点沉重的事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和戚翔矛盾还真是很深呢。你们到底因为什么结下了怨啊。”

“没有什么怨!”闵宇不耐烦地说,表情却陡然变得有些晦涩,“是他人比较差劲而已。这次的蛇祸不就是他招惹来的么?他一贯很差劲啊。不是说他之前是小阿飞,还在地下猎场打过猎……”

莫小可一激灵,审视了闵宇几眼,嗓音不知不觉地沉了下来,“其实关于那个谣言……我有一些看法……我觉得戚翔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前几天我和他到树林里找鸟蛋,他本来已经找到了一窝鸟蛋。但正在掏的时候老鸟来了,他便认栽不掏了,还跟老鸟说对不起来着。对鸟都会讲道理的人,会在地下猎场,作残害小动物的事情么?”

“呃?”闵宇怔住了,脸陡然变得红涨,“他是装的吧?他之前喜欢打架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喜欢打架的人会跟鸟那么酸么?而且刚来岛上的那天,你也记得吧?他用石头打死了一只老鼠,烤来当早饭……根据犯罪学的说法,砸死的暴力程度要远胜于刺死、勒死等等,这么暴力的一个人,会跟鸟这么酸?你被骗了啦!”

“呃?”闵宇的话就像一块巨石,砸到了莫小可的心里,摧枯拉朽般砸到了内心深处。闵宇说的对啊!一个动辄跟人挥拳动脚、会用石头砸死动物的人怎么可能对鸟那么和善呢?这样想来戚翔当时十有八九在表演,而他处心积虑地表演,岂不……更是欲盖弥彰?

莫小可心中一阵混乱——那是颇有力量性和破碎性的混乱,就像一个长满倒刺的巨大车轮“轰隆隆”地轧过她的心田。戚翔的形象顿时在这片混乱中变得一团模糊,似乎还在躁动地扭曲。难道她一直都被骗了?那戚翔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心里混乱着,表情却再度严重滞后:虚着目光看着闵宇,脸上满是惊骇、疑惑和不信。闵宇以为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不由得气了个贼死。又发现莫小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脸顿时青了,“等等,莫小可,你这样看着我,不会觉得戚翔在地下猎场残害小动物的事情是我编出来的吧?”

莫小可一激灵。老实说她的确怀疑过这事是闵宇编的,但无凭无据,也不能随意下结论。她苦笑了一下,低声咕哝道,“其实……这事我的确没听别人说过……不过……”

她本来是想说这事她虽然没听别人说过,但也没怀疑是闵宇编的。但没想到还没等她说完下半截话,闵宇就怒了,“唰”地一声站了起来,“好吧好吧!这话都是我编的!我是个编造谣言诽谤别人的卑鄙小人!你离我远远的吧!”

莫小可一激灵,剩下的半截话也被吓回了肚子里——她现在说这话也没用了。因为闵宇已经发怒了,现在她再说这话怎么看都有些言不由衷。

“你走吧!”闵宇吼过之后说不出的郁愤和沮丧,忿忿地坐下说。

“我不走!”莫小可脸涨红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组织”,才不愿意轻易离开呢。再说闵宇似乎被她气坏了,她要是轻易走了,岂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你不走我走!”闵宇站起来就朝树林深处走去。

“我跟着你!”莫小可站起来跟着他。

“你别跟着我!我又不会去寻死!”闵宇都有些气急败坏了。

“谁说你要去寻死了!我喜欢跟着你!”

闵宇一怔,目光中闪过一丝忸怩,脸上却依旧装得怒气冲冲,“你喜欢跟着我我还不想带你呢!”

“什么啊!”因为闵宇的话容易引发歧义——听起来就像莫小可想要倒追他,他不干似的,莫小可就有些怒。一怒就说了也容易引发歧义的话,“我只是不想跟男生呆在一起而已!”

“什么?”闵宇呆住了,接着就被气怔了,“你、你、你……莫小可你行,我还以为你……没想到你也和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还恶劣……我不是男生还能是女生么?你这样说什么意思?”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和男生、啊,不,是某些男生在一起感觉怪怪的,所以才想躲出来……”引发误会之后莫小可急得语无伦次。

“某些男生?”闵宇狐疑地看着莫小可,皱着眉头迟疑地说:“你这个某些男生……该不会是指水溶吧?”

“你怎么知道?”莫小可失声说。

闵宇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凝重起来,忽然拉着莫小可就跑。一直跑到营地才停下来。其他人正呆呆地围着火堆烤火,一见他们跑来全都讶异地站了起来。

闵宇冷冷地朝水溶看了一眼,目光忽然变得像利剑一样,沉着嗓子大喝道,“水溶!你老实交代吧!”

“什么?”水溶呆住了。

“你不用再装蒜了!”闵宇目光中怒焰熊熊,“最近几天莫小可一和你接触就会露出紧张和恐惧的神态,甚至于回避所有的男生,还把自己的窝棚的墙壁用泥糊上了……这种反应我在关于青少年成长的书里看到过……你该不会是对莫小可做了什么吧!?”

“啊?”莫小可万万没想到闵宇会这么说,顿时被震呆了,傻瞪着眼看着闵宇,眼珠子都似乎要掉出来。

“呃!”其他人也全都怔住了。然后僵硬地转过头去,目不转睛地看着水溶,大张着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你……”水溶的脸陡然涨得发紫,呆呆地看了莫小可半晌,完全气怔了。

“对……对不起,闵宇”,金新月从惊骇中醒来,骇笑着开了口,“请问你这个‘做了什么’是什么意思?”其实她已经听出闵宇的意思是骚扰,却不敢相信他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她疑惑的重点不是水溶会不会骚扰莫小可,而是水溶怎么会骚扰莫小可。

“当然是骚扰啦。”闵宇眉毛一挑。他话音没落水溶便吼了出来,却是对着莫小可的。“你对他说了什么啊?”

“我什么都没说!”莫小可如梦方醒,又气又急地转向闵宇,“你在胡乱想些什么啊?”

“我没有胡乱想。”闵宇冷冷一笑,“我这是根据你这些天来的怪异表现做出的合理推断。你要是说我猜得不对,那你该如何解释你这些天的种种异常?”

“呃?”莫小可僵住了,哭笑不得地咧着嘴,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告诉他们现在她忽然强烈地介意起和他们的性别差异,才忽然和他们、尤其是水溶(因为之前看到了他的肌肉,再往前还对他有过一段胡思乱想)起了隔阂?不会被他们说成是抽风么?当然如果真会被说成抽风倒也罢了,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相信么?

闵宇用眼角斜睨着她,不知为什么有些忿忿的。说真的,本来他想对她温言安慰,说你不用否认,我知道承认这些事很难堪,但是得面对现实之类的。但之后发现她似乎不仅是怕难堪,似乎还有回护水溶的意思——这个似乎有些难解释,心里顿时异常的不快。

“我的天……我也觉得你这几天怪怪的。”水溶气恨恨地瞪着莫小可,一副快要气哭气死的样子,“但是和我无关啊!我完全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在荒岛生活心理压力很大,有点怪异的举动倒也不是不可原谅……可是你抽风就抽风吧,干嘛拉上我啊?”

“我……”莫小可此时只恨这里怎么没有地缝让她钻进去。天哪,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误会啊?

“你们!你们什么意思?”水溶忽然发现戚翔和那智竟一左一右地看着自己,目光中似乎内容丰富,顿时又气又懵。“你们难道相信莫小可的胡说八道!?”

呃?莫小可一激灵,一时间只想大吼,却怎么都吼不出来:谁胡说八道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啊!?

“不是她说什么的问题。”戚翔审视着水溶,目光中似乎有锋利的东西,“我也发现莫小可有些奇怪……那些反应很真实,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她当时也应该没有人看着她……”上下朝水溶打量了几眼,沉着嗓子说:“难道封闭的环境真会触发人内心……某些邪恶的因子?”

“你……”水溶气得心头血突,正要争辩,忽然发现那智也是用审视和忌惮的目光看着他,顿时如堕高楼,忍不住失声叫道,“天哪,那智,你不是最明白的么,你怎么也……”

“我没有说你什么啊。”那智苦笑了一下,也盯着水溶打量了几眼,“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们其他人比起来,精力似乎有些过剩……”

水溶的脑中顿时变得一片空白。那智分明在说因为他精力过剩,所以可能做这事。一股巨大的怒火从他心里猛地腾起,似乎要把一切都烧毁。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气丢理智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抹了抹额头,以指作剑般对着莫小可狠狠一指。“我!绝对不会骚扰莫小可!因为之前都是莫小可在追我!莫小可!你敢不敢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喜欢你而非常生气!?是不是因为我才出来旅游的?你实话实说!”

莫小可僵住了,觉得一股火焰从脚底腾起,然后从脸上喷到了空中,接着浑身都热得发炸,说不清是羞是愤:天哪,怎么在这个时候……公布这件事呢?

“再说,”水溶脸涨得通红,用近乎狂乱的目光看着其他人——他现在气急了,变得口不择言,“我要是色狼的话,干嘛不骚扰金新月,而要去骚扰莫小可!?”

呃?莫小可顿时像被一块板砖迎面拍中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啊。只是骚扰么。骚扰和交往是两回事。如果是要找人交往,你可能会找金新月。”闵宇依旧和他针锋相对,“但是骚扰嘛……金新月可以说是被我们众星捧月般捧着的,你要是找了她我们势必不会和你干休。找莫小可么……你大概会觉得安全些吧。”

呃?莫小可呆呆地看向闵宇,感到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虽然觉得闵宇说得可能是实话,但她还是觉得无法忍受……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你……”水溶不知是气急了还是被闵宇说得无言可答,“你”了半天没有下文。他用力吸了口气,像要截断什么一样用力地一甩手,然后“唰”地指向莫小可,“我也不废话了,你就说是不是你倒追我?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出来旅游的?我到底有没有骚扰你?说啊!?”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莫小可,那质询的目光似乎要从她的身体里掏出什么东西一样。莫小可脑中一麻,觉得全身像灌满了岩浆一样热得火滚,胸中有股气流鼓胀激**着要往外冲,喉咙却像消失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

“你快说话啊你!”水溶急了。

“嗖!”莫小可觉得自己的体内似乎掠过了一阵飓风,精神忽然变得轻松起来——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变得空白,“是啊,我曾经倒追过你……当初也是因为你才出来旅游的,当然了,你也没骚扰我……”莫小可说着说着忽然感到一股可怕的怒火从心底直窜上来,接着几乎要把全身烧爆,“是又怎么样!?你们……你们太过分了!”说着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