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怒火

因为我连一起堂堂正正牵着手在阳光下走的权利都不给他。我当时只想着找个适当的时机跟他认错,不管他原不原谅我我都认了,没想到在我去认错之前他就出了事。

杜明明咬着牙,嘴角微微地向上扯起,就像在咀嚼着冰冷的火焰,“我曾经劝过她,但是没有办法。她是那么的伤心,伤心得想要一死了之。你现在知道玩弄女人心的下场了吧?”

楚飞忽然爆发了。他把杜明明摁在了墙上,同时掏出佩枪抵在了她的下颌上,沉着嗓子吼道:“你说谎!”在这一瞬间他愤怒得几乎失去了理智。

“大哥!”江菲赶紧冲上来抓住他拿枪的胳膊。其他警察已经闪电般冲了进来。

杜明明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但很快就恍然大悟,咬着牙狠笑起来,“原来如此。”

大刘和其他几个警察赶紧把一身红的韩敏扶起来。天哪,她的胸前和肚子上全是一片猩红,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哎呀,这女娃子,失了这么多血……”大刘皱紧眉头紧张地在韩敏身上寻找伤口,忽然发现那些黏糊糊的血有问题。

“这是什么?番茄酱!”大刘惊叫起来。与此同时韩敏也发出了一声呻吟,幽幽地醒了过来。她看见周围的情况,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有什么地方痛吗?”大刘谨慎地问她。

“没……好像没……”韩敏茫然地看向一片猩红的身体,仔细感觉了一下后,又补上了一句,“的确没有。”

警察们顿时带着被愚弄了的神情,愤怒地看向杜明明。楚飞则是一脸恍惚——虽然被愚弄了,但韩敏没有死,他毕竟有些高兴。

杜明明看也没看警察们,只是微笑着对韩敏说:“对不起了,看来我做得有些过分。这就是我想出来的针对楚飞的恶作剧,怕你演不好所以直接给你下了药。本来想好好地教育楚飞一下,没想到竟出现了这样的结果。”她目光散漫地从警察们的脸上滑过,“该怎么称呼你呢,韩大警官?”

“我不是警察!”韩敏赶紧摇了摇手。

“那你是线人?”

“我……”韩敏正在想怎么描述自己的身份,忽然瞥见警察们都是一副怪异的神情,立即明白了他们想说什么,不禁羞红了脸,颇有些恼怒地说,“我是无端被卷进来的倒霉鬼!”

警察们的神情分明在说:你是我们楚哥的家属。

“那么你呢?你一定是警察吧,楚飞哥哥?”杜明明似笑非笑地把她那毒蛇信子一样的目光缠上楚飞的脸,“你装得还真像啊,我几乎都要发动我的亲朋好友找你买保险了呢。”

楚飞铁青着脸没有做声。杜明明鄙夷地用眼角瞄着他那紧绷着的脸,眼里忽然冒出笑意,“不过这正好,我也想请警察来调查呢,只是一直犹豫不决。你们自己找上门了最好。”

这句话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是一愣。

杜明明要跟着警察们回警局详细说明情况,江菲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扶韩敏,“韩姐,我送你回家……”韩敏用眼角瞄了瞄她,顿时感到不快。她知道这是要遣送她回家,警察们在获取新情况时又想把她排除在外。哼!既然这样,一开始就不要找我帮你们的忙啊,这帮过河拆桥的家伙!

杜明明似笑非笑地和她擦肩而过。韩敏的眼角忽然捕捉到了她一丝略带嘲讽、意思不明的笑意,忽然非常生气,也因此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叫住她:“哎!等一下!你说你都是在开玩笑,那你为什么要拿刀吓我?”

“你说什么?刀?”杜明明惊讶地转过脸来,目光真诚,不像在装假,“我没有啊?我一直在屋子里准备吓人的道具。本来是想用刀……不过是玩具刀,但怕把玩具刀直接放到你身上可能穿帮,于是就用了番茄酱……我没有拿刀吓你,真的!你大概是出现幻觉了!”

“啊?”韩敏怔了怔,眼珠转了几转——当时的印象太模糊,她也有些怀疑,那时她已经深信杜明明是要杀死她了,自己是不是因为恐惧而虚构出来一个场景了呢?是啊,按照当时的情景和杜明明的目的,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

韩敏撅着嘴被江菲搀扶向一辆警车,虽然是被遣送,规格倒也不低。张世君忽然从一边冒了出来,看着她一身红,顿时三魂吓掉了两魂半,冲到她面前失声问道:“你身上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怎么不去医院?!”

“我没受伤,”韩敏见他如此惊惶,不由得大为感动,也因此对他更为歉疚——自己毕竟晾了人家一下午,“我只是被人恶作剧了一下,身上这些都是番茄酱!”

“真的?”张世君凑近她闻了闻,这才安心,“果然……没有血腥味……”不过马上又担心起来,“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痛?不会有什么淤伤吧?”

韩敏被他逗笑了,“放心!我身上哪里都不痛!如果我要是有什么内伤的话,早就疼得站不起来了!”说罢她还特意动了动手脚。

“哦……这我就放心了……”张世君露出完全安心的样子,脸色忽然冷下来,掉头就走,“那再见!”

韩敏像被人忽然扔进了冰水桶里,大惑不解,“你干吗去?怎么了?”

张世君停住了,只扭过来半张脸,“你知道我今天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这句话激发了韩敏的愧疚。她红着脸低下头来,掏出手机准备数。张世君冷冷地瞄着她,对她这个动作非常看不顺眼,“得了吧!关机状态下电话是不会有记录的!你不会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吧?”

“啊!”韩敏赶紧关上手机——要在平时她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不知为什么,她像无法面对张世君的责难似的,手足无措了。

“好了,不用故作姿态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啊!忽然失去了联系,你知道这可能意味着什么吗?”张世君的眼里隐隐喷出怒火,看来他在努力压抑着愤怒。从他的神态来看,他现在的怒火肯定相当炽烈。

韩敏在张世君压抑着怒火的目光中羞愧地低下头去,一副“知错了”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的任性不仅让张世君担心了一下午,还给自己带来了麻烦——如果她没有落单的话,她就不会经受这场虚惊,也不会被人耍得客串了一回死尸。

没想到现在的形势是知错了也不行。张世君见韩敏这副样子,脸色只是稍微缓和了点儿,眼皮一耷掉头就走,“你跟着这位人民警察回去吧,我先走了。”

“你到哪里去?”韩敏失声问道。她现在才感觉到如果他对她翻脸,她根本没法面对。

“小姐,允许你生气就不允许我生气吗?我生气去了,你好自为之,再见!”张世君撂下这句话后就扬长而去。韩敏歪了歪嘴,一瞬间竟有些想哭。没办法,被人娇纵惯了,不知不觉就变得过分起来,现在自食其果。不过张世君好像也有些反应过激了耶,少爷脾气吗?

“好了,你可以说了,要找我们调查什么事?”审讯室里,警察们围了一圈,淡定自若地坐在圈中央的杜明明,显得是那么弱小,就像一叶单薄的孤舟。问她话的是重案组组长孙雄,杜家的案子由他亲自督办。

杜明明微微一笑,虽然她知道警察调查的肯定就是她要说的事,还是一字一句地说:“就是我的七个男朋友接连忽然疯癫的事,现在也许还要加上一个忽然昏迷的。那人叫张世明。我相信你们也知道。”

警察们发出了一阵无声的**。杜明明却像没有发觉似的继续往下讲,“之前我和他是偷偷交往的。因为我之前的男朋友都惨遭不幸,我想偷偷地和他交往,看能不能让他逃过一劫。他对这种秘密交往很不满意,便要和我分手。我一时赌气暂时和他分开,同楚飞相亲,”说到这里她特意看了楚飞一眼,目光中似乎有种隐藏的嘲笑,“没想到不久之后他还是在劫难逃。”

“哦,原来如此。”楚飞不动声色地说,刚才她目光中的那丝嘲笑他已经捕捉到了,“你是因为什么和他交往的呢?因为他的钱,还是才华?”

杜明明矜持地冷笑了一下,“对不起,这好像不属于讯问的范围。”

碰了个软钉子的楚飞暗暗咬了咬牙,对杜明明的厌恶更强烈了。他从一开始就厌恶杜明明,现在更加如此。

“好的。下面这个问题应该可以问吧?你在和张世明暂时分手之后恨他吗?有主动找他要求重归于好吗?”楚飞到现在还无法放弃对杜明明的怀疑。

“我不恨他,对他的歉疚可能更多些。因为我连一起堂堂正正牵着手在阳光下走的权利都不给他。我当时只想着找个适当的时机跟他认错,不管他原不原谅我我都认了,没想到在我去认错之前他就出了事。”杜明明回答得很有技巧,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楚飞的意图。

孙雄略带责备地看了看楚飞,继续问:“你刚才说你和张世明偷偷地交往……你们在躲什么?”

杜明明晦涩地一笑,整张脸在这丝微笑的映衬下都显得诡异起来,“当然是我的家族。虽然我还不知道我的男朋友们出事的原因,但我想一定和我的家族有关。”

“为什么?”孙雄紧盯着她的眼睛。

“第六感。”杜明明看起来非常淡定,“你也许不知道,如果长期在一个阴暗的大家族里生存,就会对家族的动向有种不可思议的敏感。”

“可是你的家族并不大。”楚飞插嘴。他可不是这么容易就甘心退到第二线的人。

“哈哈,”杜明明轻声笑了起来,听起来更像是在嘲讽,“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的家族远比你们看到的要庞大。”

“可是你的户籍……”

杜明明笑得更张扬起来,“有很多东西是户籍涵盖不了的,同志!”

楚飞不说话了。因为他感觉再这样继续下去,就会一直被这个丫头嘲笑。

杜明明似乎刻意在等楚飞继续说,停了几秒钟之后才开口,“我的这个家族要从民国时期说起。我的爷爷杜远森民国时期在北京开了医馆,名叫同济堂。他因为医术高明在北京红极一时,但也因此受到奸人的排挤,所以他不得不逃出京城,到乡下去当赤脚医生。当时那个奸人并没有就此放过我们,还在对我们进行迫害,因此我爷爷在逃跑时为了让自己的血脉有更多存活的机会,便把三个儿子和两个徒弟分散开了。”

没想到杜明明的家族还有这么深远的往事,警察们都觉得很新鲜,聚精会神地听她继续往下说。

“我爷爷把大伯杜永昌过继给了庄家,改名庄永昌。直到解放后我爸爸才和他重逢,便在同一个城市落了户。他几年前和妻子出了车祸,双双毙命,留下一个儿子,叫庄挺,这几年没怎么联络,听说学坏了。

二伯杜永廉被过继给了杨家,改名杨永廉,现在还健在,如今和他的三个儿子在批发市场卖金鱼。他是近几年才碰巧搬到这个城市的。

大师伯张琳被托付给了鲁家,改名鲁琳,八十年代的时候也来到了这个城市,生了个儿子叫鲁森,不是很上进,现在在饭店当领班。

二师伯秦理被托付给于家,现在改名叫于理,是和大师伯一起来到这个城市的,现在和自己的女儿合伙开理发店。因为户籍的分散是在解放前完成的,我相信你们都找不到相应的记录吧。”

警察们忍不住对望了几眼。本来他们就是发现了她和鲁森、庄挺有联系,才把怀疑的矛头指向她的。现在她若无其事地把这些联系说了出来,倒像她完全清白坦**,反而让警察们有些无所适从。

“那你知道鲁森出事了吗?”孙雄审视着杜明明。他的眼睛在捕捉她每一个细微的举动。

“他出了什么事了?”杜明明看似很惊讶。

“他卷入了一件伤害未遂案,”孙雄不想对她多说,因为这样会扯出更多的事情,“你们似乎许久都没有联络,是关系不好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是为了躲避某人的目光而不敢频繁联络啊。”杜明明看着若有所悟的警察,微微有些得意,“想来你们也发觉了,我和张世明秘密交往也是为了躲避他的目光。”

“谁?”孙雄的眼中陡然射出了亮光。

“他就是迫害我家三代的奸人之后,现在也在这个城市,仍然在监视我家的行动。他就是素问医药集团的董事长华灵。迫害我们家的就是他的爷爷华伯。华伯原本是太医,民国时期是号令北京医药界的大药商。”

警察们神情紧张地对望了一眼。这个华灵,在本市可是赫赫有名。他家据说是华佗的后代,研制出的美容类产品畅销全国。如果他真是犯罪嫌疑人,那可要颇费一番周折——有钱必有势,警察局新的警察宿舍还是他出资建设的呢。

杜明明瞄着警察们,似乎已经看清了他们心中的秘密,眼底现出些微不屑,“不知我家祖上和他家结了什么仇,到现在还和我们家族过不去。不过幸好现在是法治社会,他除了打压我家在医学上的发展之外,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别看她说得很轻松,对于一个医学世家来说,在医学上的发展被打压了,就无异于被绞索套住了脖子。

“这么说……你家的其他成员没有从事医学行业,也是因为受到了他的打压?”楚飞沉思着说。刚才他在杜明明的话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除了杜明明家之外,所有成员从事的都是其他行业。

“那倒不是。当年爷爷逃难时,伯伯和师伯们都还小,爷爷没来得及教他们多少医术。我爸爸因为是我爷爷亲自带的,才会得其倾囊相授。他们不会多少医术,自然没法从事医药行业。”

“那华家为什么要迫害你呢?”孙雄思忖着问。

“我不大清楚,这是上代的事情。”杜明明耸了耸肩,“我爸爸好像也不清楚。他对我说出事的时候他还小,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的师伯和伯伯们知道吗?”

“不大清楚。我问过他们,但他们没有说。”杜明明的话很有余地。他们没有说,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

孙雄和其他警察对望了几眼,杜明明今天这番话提供了不计其数的线索。其中最重要的是,把杜明明家的案子和张世明家的案子合理地联系起来成为可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钱的生意人之间迟早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发生摩擦。如果华灵和张家在生意上发生过摩擦,那么他就有充分的暗害张家人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