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测谎
迟瑞在外面躲了两年,通过朋友打探,发现自己走后竟是风平浪静,没发生任何事——看来王旭的情妇并没有告诉她把戒指卖给谁了。便佯装无事地归来,结果在家里的信箱里发生了一封信。原来他逃走后通讯方式全断,孙亚男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只好按他之前的地址给他写信,希望他有朝一日能看到。信里说她有了他的孩子,并且把她生了下来,在努力地扶养她长大,等他平安归来。看到这封信后他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愧疚,旧情也如泛滥的潮水般涌来,知道自己有了个亲骨肉后更是激动万分。知道这些后他便去找孙亚男和孩子,却惊闻孙亚男已死,到孙亚男信里所说的藏孩子的地方也听到了孩子的死讯——木长龄抱走孩子后便对扶养孩子的人说孩子病死了。这种感觉不亚于飞上天空后又被狠狠地摔向地面,王旭几乎要被刺激疯了。他便去调查相关的事情,确认“杀死孙亚男就是初云”,便找初云报仇来了。
警察们得知文物抢劫团头目是王旭后立即把他缉拿归案。在他的家里还搜出了几颗没有卖掉的鸽血红念珠。出人意料的是还在他家搜出了很多毒品——原来他不仅在贩卖文物,还在售卖毒品。其他团伙成员也陆续落网。而阿勃也的确是文物抢劫团伙的成员。至于孙亚男死亡的真正原因和过程,薄鸣现在才算全部了解。原来孙亚男以为自己被抛弃后自暴自弃作了小姐,在声色场所和王旭搭上了线。其实王旭已经查知迟瑞就是古董戒指的收买者,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秘密地在找他。他在和孙亚男的谈话中无意中得知她和王旭有过一段,便怀疑戒指在孙亚男手里。然而他此时又有要用到孙亚男的地方——一个老古董商是孙亚男的“老相好”,他盯这位老古董商的货品很长时间了,需要有人帮他探知老古董商家的安保情况。而且声色场所的女人历来就是天然的间谍,他以后用到孙亚男的时候还多呢。而且他把孙亚男攥在手里,说不定哪天迟瑞还会自己送上门来,便以“自己可以找到王旭”为诱引,诱使孙亚男加入了团伙。准备一边利用她,一边谋夺她的戒指。而孙亚男也不是傻瓜,在团伙里一段时间后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感到很惊慌,想远走高飞,有需要资金,便偷走了一部分鸽血红念珠,结果在逃走前夕被他们发现了。
孙亚男当时以为自己拒不说出念珠的下落他们就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王旭暴怒之下把她杀死了。正巧当时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陆续被发现,他们为了掩盖孙亚男的真实死因,才把孙亚男的尸体弄得像连环杀人案的死者一样。之后为了追回鸽血红念珠,他们进行了一系列调查和追杀。而阿勃,则是因为之前对孙亚男有着特殊的感情,却不敢阻止王旭杀孙亚男。之后无处发泄怒气,便把木长龄杀死泄恨。而伊长青卷进这个案子更是偶然。他先是和孙大官有交往,认识到了孙亚男。又通过孙亚男认识到了王旭。王旭的新情妇正好需要学习琴棋书画,听说伊长青是个颇有名气的画家,便跟他学习。没想到伊长青是个老不正经,和王旭的情妇悄悄地打情骂俏,结果被王旭发现了。伊长青很是害怕,为了让王旭息怒,说自己什么都愿做,王旭干脆就让他用胃袋帮他们运送文物售卖。当然不仅仅是鸽血红念珠,还有毒品,用塑料袋包上,吞到肚子里去,然后再通过泻药之类的泄出来。其实他们当初主要是准备让伊长青用胃袋帮他们运毒,让他用胃袋运毒品只是大脑灵光一闪。到了最后伊长青忽然出现了身体异常,口吐白沫,估计是异物引发了内脏**。他们没有办法,只好把他杀死,为了掩盖他曾用胃来运送东西的事实,故意把他的尸体毁得很糟。
至于李云清,也是被阿勃干掉的。他是被阿勃收买,用来监视木长龄的眼线。他也算比较聪明,通过分析木长龄日常的行动和言语推出了孙亚男藏东西的地点——木长龄也知道孙亚男藏财物的地方,却没有偷东西来卖,看来是因为杀了孙亚男的女儿后良心受到了谴责。她不去偷东西,自然也不会发现东西被人偷了。李云清发现地点后带阿勃来找,却惊诧地发现东西全不在了。他慌忙地对阿勃说可能是被别人偷走了,结果被阿勃怀疑他监守自盗,争执之间发生冲突,一不小心用石头把他砸死了。
事到如今这几个案子似乎已经可以结案了。但薄鸣依旧没有放松精神。她对初云家里画上的项链,以及在初云家附近的“鬼道”上画的“恶魔毒百合”依然很在意。便问王旭知不知道伊长青其实有偷偷地在给别人暗号。王旭对伊长青“在画上留暗号”的行为十分愤慨,对伊长青“在小巷里画毒百合”却摇头说不可能。因为那个时候伊长青肚子里装着“高价货”,几乎被他们寸步不离地跟着。薄鸣感到一阵冷风吹向脊背,又问他们为什么要把伊长青的头颅放在画有“恶魔毒百合”的地方。没想到王旭听到这个后一脸惊骇和茫然,说他们只是把伊长青毁尸并丢在野外而已,并没有把他的头挂在那里。
薄鸣顿时感到一股凉意直袭心田,猛地看向门外的方向:初云会在那里等消息么!?
薄鸣紧皱着眉头,嘴唇也紧紧地抿着,又来到了迟瑞的面前——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多问迟瑞一点东西。迟瑞本已是一副“万事已了”的样子,见到薄鸣后却又激动起来,“你们确定那个作家的杀人罪了吗?他会被判死刑,对吗?”
听到这话后薄鸣感到心头微微一紧,沉着嗓子对迟瑞说,“那个作家不是凶手。杀死孙亚男的是王旭。”
迟瑞竟然露出了骇然的神情,直直地盯着薄鸣,呆了几秒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杀死她是王旭?你们真的查清楚了吗?你知道我为什么确认初云就是凶手吗!?那是因为男男还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她受到了初云的威胁!”
薄鸣顿时感到脑中一麻,接着感觉被一种巨大的力量迅速拉回原点,接着感到身边寒风四起。
初云是有在走廊里等消息。薄鸣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一个拐角,双手手肘放在膝盖上,十指交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没走近薄鸣就感到了一种肃杀和锋利的寒意,走近他后薄鸣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想后才说。“攻击你的……是孙亚男的情夫。”
“我已经听说了。”初云的声音很低很冷,就像黑色的冰冷河水里的冻石。
薄鸣的眉头一抽:她知道肯定是哪个不知内情的警察跟他说了。跟他说也不奇怪,他毕竟是当事人。但是之后当事人就要变成嫌疑人了。
“我听说了……其实本来可以很幸福的两个人,彼此错过了,而且下场都挺悲惨……其实他们本可以不这样的。”初云继续说,声音更沉更冷。“如果他们不彼此猜疑,如果王旭可以不那么胆怯和自私……也许他们现在是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有很多美好其实都只是被人性的弱点毁掉的。”说着偷眼看向薄鸣,目光似有所指。
薄鸣感到心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这是在说她不该猜疑他吗?可是……一种五味杂陈的愤怒陡然涌起:可是他隐瞒的事情该怎么说?这些天他在她身边装模作样。
当然了,她不能很快就下定论。而且她之前还想过初云被人构陷的可能。她咽了口唾沫,迅速冷静了下来,沉着嗓子说,“但是迟瑞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完全是别人剥夺了他们重逢的机会……”
“他怀疑我吗?我知道。这不早就被证明是无稽的了吗?”初云头也没有抬。
“不是。他说孙亚男在死前给他写了信,说她受到了你的威胁……估计她想找人杀你就是这个原因。”薄鸣像抛石块一样说出了这些话,然后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初云。
初云呆住了,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爆发了,“我的天……我什么时候威胁过孙亚男……这些人一个二个都有什么毛病……我和她们的事无关!你不早就查清楚了吗!?”赫然一副愤怒和委屈到气急败坏的样子。
薄鸣没有说话,只是沉定地看着他。初云知道薄鸣根本不相信她的话,脸涨得发紫,用力地揉了揉头发,又跌坐了回去。
薄鸣静静地看着他。表情沉定,两只眼睛却像一对压住火山口的石头。
“这样吧。”再开口时初云声音虚弱得宛如生了一场大病,但语气十分坚定,“恐怕我再怎么说你也不会相信了……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就是因为我和本案完全无关,所以我完全拿不出证据……这样吧,给我上测谎仪,可以吗!?这样一下就可以弄清楚,可以吗!?”
薄鸣怔住了——他这急于一步到位证明自己清白的行为倒让她颇为迷惑。这时他们身边已经聚集了几个警察,小魏和郭警官都在。他们都看着薄鸣——虽然他们也都对初云的行为感到惊骇,但目光都表示也许他们该试试看。
于是小魏就拿来了全市仅有的一台测谎仪,给初云戴上了。测谎不是那种一上来便问最核心的问题,一步辨别真伪的事情。技术人员要先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确认他精神反应的相对值,确定一个基准线之后,才会问最重要的问题。听着技术人员一个个地问那些类似与废话的问题,初云觉得很不耐烦,但依然耐着性子回答。薄鸣则站在一旁,沉吟着看着他的反映及仪器上出现的红色和绿色的曲线。
技术人员终于确认了基准线。问了和孙亚男案有关的问题。初云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显现出难以掩饰的不快,但是各项指标都显示他说了真话。警察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都知道薄鸣现在和初云的微妙关系,如果他和此案有关,那真是很麻烦的事情。小郭赶紧为初云取下套在头上的设备。初云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只是朝薄鸣瞥了一眼,便低着头走了出去。虽然大家都看不见他的脸,但都能感到他身上带着一股寒风,都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薄鸣。
薄鸣却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倚靠着墙壁沉吟。
“你还有什么顾虑吗?”桑剑锋看出她“心里有事”。“测谎仪都表明他没有说谎了,应该没关系了。”
“不一定。”薄鸣看也没看他,依旧深皱着眉头沉吟。“其实据研究,测谎仪并不是读心机器……其实惊吓、愤怒,甚至性刺激引发的反应都和说谎时的反应相近。如果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各项反应,就可以骗过测谎仪……”
“啊?”桑剑锋和警察们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桑剑锋骇笑着说,“他有这种本事吗?”
薄鸣没有回答。
“好吧。”桑剑锋干咳了一声,“不轻易下结论是对的……但是,作为过来人,我想提醒你一句……疑人偷斧,这个成语你听说过吧?有时候,你只要想怀疑一个人,就无论何时都有怀疑他的理由……而且,怀疑到一定程度,证据也会骗人……你好好想想吧。”
薄鸣没有吭声,离开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了。她泡了一杯浓浓的咖啡,坐在办公桌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难道她对初云的态度已经失去客观了吗?按照她一贯认定的原则,当对一个人的态度有失客观的时候,就应该尽快退出调查……她应该退出调查了吗?
有意思。一丝冷笑浮上她的嘴角。她才不会这么容易就退缩呢。就把这当作自己和自己的对战好了。不管是以谁为对手,她都不会轻易认输的。
再从初云的事情开始捋好了。现在看来,即使初云不是这一系列案子的凶手,他也有着重要的意义。感觉事件简直就是由他串起来的。如果是什么人在暗处监视他,利用他推动事件的发展的话,那第一个应该被注意到的就是天哥。而天哥寄来他的戒指,又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又是谁要在初云出没的地方画“恶魔毒百合”呢?又是谁要把伊长青的头挂在“恶魔毒百合”上面?这是在传递什么讯息么?如果是讯息,那又是什么意思?
伊长青学生的那条线,小魏已经去查过了。一无所获。伊长青是个混子般的人,教学生只是为了胡乱赚点外快,一点都没有给他们“真传”。因此他的学生中真没有什么技法和他特别相像的人。那会是初云自己画的吗?
想到这里薄鸣就想到了初云离开时那满腹怨愤的眼神。看来她要去找他是调查不出什么了——每当想到类似的事情的时候,她的感觉就像喉咙卡进了一个石子,她总是囫囵地把它硬咽下去。便打算叫小魏去办这件事。
既然暂时无法从画“毒百合”的人那里查出什么,就只有先从“毒百合”本身查起了。也许这种花本身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初云已经跟她说过这花是伊长青抄袭漫画的创意画出来的,但她觉得应该不止是这么简单。果然经过网络搜索,她发现伊长青的恶魔毒百合和漫画上的略有不同。和漫画上的相比,伊长青的画更加抽象,比起西方油画的画法,更像中国传统画的味道——这倒是挺罕见的。而且,他画的恶魔毒百合更像罂粟,尤其是花心附近的斑块,而且这个斑块又和真实的罂粟斑块有很大差距,看起来像钩子,又像一只只眯着的、露出残忍目光的眼睛。
薄鸣越发觉得这朵花一定有着重要的意义,便开始寻找它在伊长青画作中出现的时间点。如果在这个时间点发生了其他事情,把这花和这个事情相映照,应该就能找出这朵花的含义。
别看伊长青是个糟老头子,为人还是挺潮的。他在各大网站刚刚推出博客业务的时候就开通了博客。并且坚持更新,一直坚持更新——直到他去当人体运货车之前。通过他的博客,薄鸣看到了他的几乎所有画作照片,而且他还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哪怕是一篇小素描,都会坚持在画作一角标上创作日期。于是薄鸣很快就锁定了恶魔毒百合的出现日期——三年前的六月五日。三年前?那不是张娴雅的大体死亡时间吗?他当时还对着张娴雅的尸体画了一幅画……在那之后“恶魔毒百合”就出现了!?它果然有特别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