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为了不导致最糟糕的结果出现,关琥加快了车速,在十分钟内就到了许家门前,但有人比他更早,看到门口停放的救护车跟警车,他僵在了驾驶座位上。

“不会是谢凌云真的杀人了?”

稍微呆滞后,关琥迅速跳下车,两人跑进宅院,外院里站了不少人,看制服都是保安,不过还好没有拉警戒线。

他们走进大厅,里面的人更多,江开也在,他正在跟谢凌云说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躺在沙发上接受医护人员的包扎,佣人跟保安们不知出了什么事,都站在较远的地方观察他们,惊慌的表情显而易见。

看到他们,大家的目光都转了过来,这时医护人员的包扎工作也结束了,他们撤开后,关琥发现受伤的人居然是李元丰,再看看李元丰额头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没精打采地缩在沙发上,他忍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幸灾乐祸。

“出了什么事?”他走过去,问谢凌云,“我听叶菲菲说你突然来找许善陵,还跟许家的保安打了起来。”

“不是‘打起来’,是谢小姐带了兵器在打人。”江开插嘴说。

“我只是想见许善陵,问清他这件事,可是保安不让进,所以起了点冲突。”

关琥看看谢凌云纤瘦的身材,再想象了一下她的爆发力,决定把这个问题先撇开不谈比较好。

谢凌云将手里的照片跟信封递给关琥,照片里是餐厅一隅,两个男人隔着餐桌相对坐着聊天,一个男人他不认识,另一个手拿短剑的人是许善陵,照片右下角显示了日期,是三年前的春天。

从拍摄角度来看,拍照的人离他们较远,应该是偷拍来的,再看信封,只写了谢凌云的住址,而寄件人的地方是空白的。

“照片里的另一个男人是我父亲,我想寄信的人应该是看到了我在各个论坛上的留言,所以告诉我许善陵跟鱼藏剑的关系。”

谢凌云指着照片里许善陵手里拿的剑,说:“我猜想许善陵将这柄剑跟我父亲的仿造剑对调了,所以我父亲的剑身上少了疤痕,我来之前问过父亲的朋友,才知道许善陵跟父亲是认识的,所以想来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以许善陵现在惊弓之鸟的状态,尤其还是事关鱼藏剑的,他不可能见谢凌云,关琥想这应该就是双方起冲突的原因,但……

“这位先生英勇负伤,不会是你的杰作吧?”

以李元丰的嚣张对上谢凌云的火爆,要说不出事反而奇怪。

看到他的反应,谢凌云连连摇头,“不关我的事,他是被凶手打伤的,听这位警官说,在我跟保安在楼下起冲突的时候,凶手潜入房中想刺杀许善陵,被埋伏的警察及时制止,他在跑路时就把在后院过道溜达的人打晕了。”

“我是在巡逻,不是溜达!”李元丰站起来大声纠正,但没人理他。

关琥这才明白为什么门外停放了救护车,忙问:“许善陵伤得很重?”

“他没受伤,不过凶手撞到了杨雪妍,她滚下楼,好像有流产的迹象,”说到这里,江开叹道:“说起来也真倒霉,他们新婚夫妇本来是住在别墅的,是许善陵让他们回来,没想到就出事了,蒋玎珰在照顾她,组长正在跟许善陵做笔录。”

“许善陵有没有看到凶手的样子?”

“凶手戴了鬼头面具,这就是他留下的唯一的线索,许善陵没受外伤,不过吓得不轻,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录口供。”

听完后,关琥又转头看李元丰,李元丰捂着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说:“我是被人从后面攻击的,我刚看到玻璃窗上映出个鬼面,后头就挨了一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燕铎一直缄默不语,听到这里,他突然指着照片上的短剑,问:“你有看到凶手拿这柄剑吗?”

关琥惊讶地看过去,不明白张燕铎为什么会突然问鱼藏剑,难道他认为凶手这次也带了剑,想通过寻找宝剑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吗?

李元丰受了伤,有点发蔫,老老实实地答:“没有,我连鬼面的具体模样都没看清,说不定我的伤就是他用剑砸的。”

“不好意思,你的头是被放在走廊上的铜花瓶砸的,现在凶器还躺在地板上等待鉴证呢。”

蒋玎珰从外面进来,听到李元丰的话,她忍不住说道。

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经过客厅大门,匆匆走进去,许枫跟在担架旁,看到他表情惊慌,关琥想担架上躺的应该是杨雪妍,他低声问蒋玎珰,“杨小姐怎么样?”

蒋玎珰揉揉额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医生说她没有大碍,不过孩子保不住了。”

客厅里寂静下来,这是个很糟糕的结局,让关琥忍不住又握紧了拳头,有人犯了错,却要让无辜的人去承担罪责,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更无法认可。

见气氛不寻常,江开故作轻松地说:“鉴证科的人马上就到了,整个宅院也都封锁了,凶手应该还藏在这栋房子里,一定可以找到他。”

说着话,许善陵在长子夫妇还有萧白夜的陪同下也从二楼下来了,他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婚宴上他的状态还算勉强过得去,可是现在的他几乎可以用极端糟糕来形容了,眼神也变得混浊,无法定住焦距。

看到他,谢凌云立刻冲了上去,将照片递到他面前,激动地质问道:“这柄短剑是不是你给我父亲的?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陡然看到照片,许善陵一惊,身体剧烈晃动起来,连连摇头表示不知道,谢凌云气愤地说:“都说鱼藏剑是不祥之剑,我父亲没多久就出事了,是不是你造成的?”

“照片、照片你是从哪弄来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关琥把谢凌云拉开了,许善陵现在的状态太糟糕,他担心谢凌云再这样逼问下去,不仅拿不到答案,还会把许善陵刺激得昏厥,萧白夜也阻拦道:“许先生需要马上就医,有什么事等他的病情稳定下来再说。”

“我只想知道父亲是不是还活着!”

“他不会活着的,”许善陵恢复了镇定,面对谢凌云的愤怒,他眼皮都没抬,很冷淡地说:“你也知道鱼藏剑是不祥之剑,又怎么能期待好的结局?”

谢凌云呆住了,关琥本来在阻拦她,但是听了这话,他的火气突然涌了上来,女人的直觉是灵敏的,他想谢凌云的猜想是对的,一切的悲剧都是这个人在始作俑者。

“许先生,你还记得专惠吗?”他走上前,面对许善陵,故意问道。

许善陵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脸色比看到那张照片时更糟糕,浑浊的眼神看向关琥,里面有疑问也有慌乱,但更多的是惊惧。

“我们已经查到鱼藏剑的真相了,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你不怕遭报应吗?”

车祸现场的惨状在脑中回**,关琥明知自己这样说,很可能会遭到许家律师的投诉,甚至接受警方内部的警告处分,但他还是忍不住,双手握紧,如果许善陵再年轻二十岁,他的拳头一定会直接挥过去的。

颤抖的拳头被张燕铎抓住了,冷静温和的气息传来,缓解了他激动的情绪,张燕铎冲他摇摇头,示意他镇定。

关琥用力吸了口气,克制住揍人的冲动,其他人还不了解是怎么回事,一齐看向他们,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被关琥的话刺激到了,许善陵突然激动起来,甩开长子搀扶的手,双臂在眼前大幅度地晃动着,叫道:“我早就遭报应了,我最疼的小女儿死了,我的妻子变得半疯半傻,珠宝事业滑坡,我都这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孙子,现在好不容易要有了,却又没了,你还要我再怎样倒霉?”

一番大吼后,许善陵全身发出颤抖,没等关琥回答,他就两眼翻白,向后一仰晕了过去。

许善陵的晕倒导致大厅发生短暂的混乱,他的长子吩咐佣人们帮忙搀扶,又急忙跑出去叫医生,看到这种情况,关琥傻眼了,他看看萧白夜,萧白夜脸上露出无奈,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干得不错。”

话语中透露出咬牙切齿的意味,关琥也觉得自己做得好像有点过分了,他摸摸后脑勺,小声嘟囔,“他不会气得脑溢血吧?”

“气死的情况下,法律上不需要你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张燕铎安慰他,还好现场状况混乱,否则这句安慰又将引起更大的风波。

萧白夜手抚额头,对这两位先生的存在感到头痛,为了不影响自己做事,他用眼刀扫射关琥。

“你们兄弟要不要去后面看下现场?”

眼睁睁地看着许善陵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送了出去,关琥很想跟过去,他觉得这老狐狸多半是在装昏,一个做尽恶事的人不会这么不抗压。

可是脚步刚抬起,就被张燕铎拉住了,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声说:“也许现场会有什么发现,许善陵那边有人盯着,不用担心他会逃。”

谢凌云已跟随医护人员出去了,有她跟着,许善陵应该玩不出什么花样,关琥便听张燕铎的建议去了楼上。

许善陵是在书房遭受攻击的,地毯上零碎落了一些瓷器的碎片,房间门窗紧闭,关琥探头往窗外看,外面是前院,院子里有巡逻的保安,要想避开保安的眼线翻到二楼,几乎不可能,更别说运用技巧打开有警戒防御的窗户了。

他又顺着书房走廊去了后院,这时鉴证人员陆续赶到,开始在周围进行勘查,两人下了楼梯,又来到李元丰遭受攻击的地方,地板上滚落了一个铜花瓶,凶手应该是用这东西将李元丰砸晕的,走廊的另一面是玻璃墙壁,但因为是后院,外面灯光很暗,除非刚好有人经过,否则不会看到楼里走廊上发生的事情。

再往前走,尽头是连接别栋的楼梯,杨雪妍就是在这里遭遇逃窜的歹徒,并被他推下楼的,楼梯下方沾了些血迹,在灯光下透出殷虹的颜色。

别栋的建筑物较小,后面的走廊当中有个打造精致的阳台,进入阳台的门从里面上了锁,走廊另一头是许家两个儿子的房间,由于大家都跑去前院了,这里显得很安静。关琥过去看了一下,楼上有几个卧室,楼下是客厅跟餐厅,通往外面的门锁着,为了不影响勘查工作,关琥没去碰门把手,等他返身回来,就见张燕铎从一个房间里出来,说:“所有窗户都安了防盗装置。”

关琥本来想警告他不要乱动东西,眼神在落到他戴着的胶皮手套后,改为,“你从哪儿弄到的手套?”

“跟鉴证科的人要的。”张燕铎说着话,又去打开其他房间,探头看了看,说:“窗户都关得很严实,看来是出于许善陵的警告。”

关琥没有每个房间都检查,因为前院巡逻的保安很多,凶手根本无法从前面离开,他在转了一圈后,来到二楼的阳台门前,张燕铎试着拧拧门把,分析道:“凶手可能根本没有离开——这里的保安年龄大多在三十上下,符合专惠儿子的条件,他又熟悉环境,没刺杀成功的话,只要想办法混进保安群里就行了,所以这些人每一个都有嫌疑。”

“那至少应该找到面具跟短剑,这是他的常备品。”关琥说:“许家的古董这么多,找个地方随便一塞就可以了,虽然调查起来很麻烦,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面具暂且不论,鱼藏剑的话,张燕铎想凶手不会‘随便一塞’的,假如剑在这栋宅院里,那应该不难找,就怕凶手根本没带来。

这番话张燕铎没有说出来,他拧开门锁,给关琥做了个请的手势。

门打开,夜风从外面吹进,两人走上阳台,阳台面积颇大,上面摆放着铁质的桌椅跟太阳伞,是午间休憩的好地方,阳台的前方有一片绿荫,草坪上间或竖着LTD灯盏,所以空间并不显得阴暗,院墙外的不远处是树林,再往前方看去,则是点缀夜景的灯火,看来这是个提供远眺的场所。

关琥靠在阳台边缘往外看,“假如凶手是外来的话,这里是他唯一可以逃走的地方。”

张燕铎没有马上接他的话,而是站在他身边,跟他并肩靠着阳台,说:“你是执法者,情绪不该被自己处理的案件所左右。”

张燕铎指的是刚才他冲许善陵发火的那件事,不过关琥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说:“我知道,所以最后我忍住了没揍他。”

“我的意思是当你想揍人的时候,就不要忍耐,忍耐会影响你的判断力,比如如果凶手是从这里逃走的话,他要怎么锁门?”

“我刚才说‘假如’了,凶手可能是保安,也可能是跟内部人员勾结,甚至也可能是许善陵的家人,所以每个可能性都不能放过。”顿了顿,关琥又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

黑夜中,张燕铎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如果说冲动是关琥的弱点,那坦诚则是他的优点,可是面对这样直率的道谢,他反而很不习惯,叹了口气,说:“不谢,我只是不希望被猪队友拖后腿。”

关琥的拳头握紧了,正在想要不要听从他那个所谓‘想揍人时就不要忍耐’的建议,围墙外的小树林里闪过亮光,张燕铎噗嗤笑了。

“有关有没有人从这里出去的问题,我们可以问线人,”他指指在远处晃动的亮光,说:“都忘了叶菲菲在那里了。”

关琥也想起了,大叫:“她居然还在。”

夜风隐约传来女孩的叫声,证明叶菲菲正在那里,发现这个情况后,关琥双手按住阳台,翻身直接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二楼不算高,但这样在黑暗中突然跳出去,还是很惊险的,张燕铎靠在阳台边上没动,就见关琥落地后,朝着院墙大门冲去,速度快而敏捷,真如出柙猛虎,他不由得耸耸肩。

“这家伙又在耍酷了。”

等张燕铎顺楼梯出了楼栋,来到后院,院墙门已经被打开了,关琥早跑得不见了踪影,他抬头看看四周,看到有两个地方安了监控,如果有人经这里离开的话,一定会被拍到。

他出了院子,加快脚步赶过去,老远就听到叶菲菲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关琥正低着头看她的手机,直接把她的话屏蔽了。

“有什么发现?”张燕铎走过去问。

“发现了很多美女的自拍。”

关琥将叶菲菲的手机递给他,就见在叶菲菲的微博上有一排她刚拍的照片,里面有一部分是许家的房屋,但大多数是叶菲菲摆出的各种造型的自拍,以树林为背景,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我一直待在这里很无聊嘛,就随便玩玩了,不过我有用心监视住宅后门哦,从跟你们通完电话到现在,绝对没有人出来过。”

“你的眼睛盯着萤幕,就算有人出来也看不到。”

“除非他会飞的,一下子飞没影了,否则这里这么空旷,怎么会看不到?”

正如叶菲菲所说的,许家附近没有其他住宅,后面邻接着小林子,站在她这个位置上,可以把周围观察得很仔细,看得出她有特别选择监视的方位。

“‘呵,我在帮男朋友抓坏人。’

”关琥凑在张燕铎身边,读最新的那则微博,然后看看叶菲菲。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和好了?美女你不要太自恋。”

他的话换来暴力攻击,叶菲菲将皮包啪的拍在了他的头上。

“有毛病啊你,我在帮老板做事,我说的男朋友当然是老板,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你、你们?”

关琥指指他们俩,一脸的不敢置信,叶菲菲还故意气他,特意上前揽住张燕铎的胳膊,仰起下巴冲他示威,“老板比你聪明比你长得帅比你高,最重要的是个性比你好,看我跟老板有没有很配?”

前几条也就算了,但说到个性好,关琥觉得叶菲菲会这样认为,一定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伸手把她从张燕铎身边拉开,叫道:“你不可以喜欢他!”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是我大哥,你刚跟我分手就搭上我大哥,这很像**……”

“**你妹啊,关王虎你这变态!”

在叶菲菲大声怒骂的同时,拳脚也暴风骤雨般的飞了过来,关琥这次除了被皮包打外,小腿上也挨了好几下,他双手抱住头躲避,问:“说正事,你真的没看到有人出来?”

“都说没有了,关王虎你再敢怀疑我,我马上阉了你!”

在下一脚踹过来之前,关琥聪明地躲去了张燕铎身后,叶菲菲泼辣归泼辣,对张燕铎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她没再跑过来攻击,只双手叉在腰间骂关琥。

“我现在很庆幸自己被踹了,否则什么时候变太监的都不知道……”

关琥在张燕铎身后小声嘀咕,却半天不见他有反应,张燕铎看手机正看得出神,关琥忍不住探头去看,就见他还是在翻看叶菲菲的自拍照,叶菲菲来回拍了好几张相同的动作跟背景,这让关琥觉得她太无聊了,但更无聊的是张燕铎,他居然对着那些照片反复看个不停。

行为太诡异,关琥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搭住张燕铎的肩膀,问:“亲爱的哥哥,你不会真喜欢这位自恋的美女吧?”

“你才自恋呢,关王虎!”

叶菲菲甩过小皮包,给关琥的脑袋来了一下,又歪着头,做出一个很可爱的表情问张燕铎,“老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错?”

“没,我只是看背景。”

冷淡淡的话声传来,叶菲菲立马僵住了,直到关琥哈的笑声传来,她才回过神,又冲他狠狠甩了下皮包。

再次遭受攻击,关琥无语了,话又不是他说的,为什么打他?但想到要是再跟叶菲菲纠结下去,一定没完没了,他选择偃旗息鼓,问张燕铎。

“背景里有拍到奇怪的人吗?”

“没有,只是似是而非的景物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可能是风吹树梢造成的投影问题,同样的背景,树枝的状态跟数量会有微妙的不同,张燕铎联想到陈铭启被杀的现场,他发现自己忽略了某个地方,也正是这个地方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他把手机还给了叶菲菲,又从关琥的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说:“我不太舒服,先回车里。”

“不舒服?”

关琥起先有些担心,但是在观察了张燕铎的脸色后,他觉得这绝对是撒谎,而且是很没水准的谎言。

“那我去查现场,你休息归休息,不要一声不响就开车走人。”

“不会的,我等你。”

关琥对这个保证持怀疑态度,他跟叶菲菲回到许家的宅院里,让叶菲菲先离开,在配合这方面,叶菲菲很懂事,她问清楚了状况,在得知谢凌云可能跟去了医院后,说去帮谢凌云的忙就离开了,虽然关琥觉得她会越帮越忙。

许家的现场鉴证差不多已结束,江开跟老马将监控录像反复看了几遍,确定在许善陵被攻击时,没有外人进出过,也没有可疑的人被录下来,关琥听着他们的话,用手摸着下巴,打量在走廊上来回走动的保安们,心想这里面会不会有一个人就是当年侥幸逃命出来的孩子呢?

“如果确定没有外人进入,那凶手应该还躲在这个家里。”江开小声说。

“会不会是许善陵自导自演的?”蒋玎珰问。

她在李元丰之前就被派进了许家,名义上是在厨房帮忙,实际是保护跟监视这家人的动向,所以在出事后,她马上就询问过了在书房附近巡逻的保安,除了许善陵外,没有人见到过凶手。

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蒋玎珰又说:“而且我有特别观察许家的其他人,看起来都没问题,所以反而是许善陵这个被害人更可疑。”

关琥觉得很有道理,说:“继续搜查,看能不能找到面具跟短剑。”

一晚上许家两个人出了事,许家两兄弟都去医院了,家里只剩下许家的大儿媳妇,她是个有点胆小的人,不仅没反对关琥等人的搜查,还非常配合他们的行动,生怕歹徒还藏在家里,会再次出现杀人。

但很可惜,一番搜查后,除了浪费时间外,什么成果都没有,看看时间不早,关琥给萧白夜打电话汇报了情况,萧白夜下令收队,又告诉他许善陵跟杨雪妍在接受医生的治疗后,状态都稳定下来了,李元丰跟其他警察在病房外守护,让他不要担心,等两人清醒过来,这边会有人给他们做笔录的。

听完这番话,关琥有种李元丰再次被整到的错觉,不过谁让他受了伤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在医院多住几天。

收队后,关琥返回车位,张燕铎的车还在,没把他丢掉,他坐上去正要打招呼,发现张燕铎斜靠在椅背上,路灯光芒照进来,映得他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

这家伙不会是真病了吧?这病也来得太快了。

“回来了?”

听到响声,张燕铎探手摸到眼镜戴上,然后睁开眼睛坐起来,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看起来非常不舒服。

关琥收起了嬉皮笑脸,伸手摸他的额头,问:“你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没事,只是贫血症。”

张燕铎想把他的手推开,却被无视了,关琥摸摸他的头,张燕铎的皮肤很凉,像是怕冷的样子,他转头看看,找到后座椅上的毛毯,伸手扯过来递给张燕铎。

“我来开车,你坐到我这里来。”

他跳下车,转去驾驶座位那边,张燕铎还要坚持,被他不由分说地推了过去,“别逞强了,我也不想被猪队友害死。”

张燕铎去了关琥的位子上,车缓缓开动起来,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关琥把车速放慢了,问:“你真不需要去医院?”

“嗯……”

比起不适,张燕铎现在的情况应该说是很累,他冥想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这种类似走马灯的回顾相当耗神,也许是因为养大他的老家伙经常利用他做这种试验,为了生存,他必须配合去冥想,但同时内心是排斥的,这造成了他不适的状况,如果当时知道他会在将来通过这种方式帮到关琥,他应该就不会这样自虐地排斥了。

张燕铎有点懊悔,冥想过后造成疲倦,他不想多说话,披着毛毯靠在椅背上养神。

在关琥去现场查案这段时间里,他把陈铭启出事后自己曾看到的所有事物重新回想了一遍,再结合从警方那里得来的情报跟关琥拍的现场照片,他彻底弄清楚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现在剩下的就是找到证明自己推测的物证。

迷迷糊糊中,他在心里这样想。

耳边传来嘟囔声,关琥开着车,说:“你的身体也太弱了,这会让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黑衣人了,我希望你是,你快说你是,这样我就不用再特意费神去找黑衣人了。”

这家伙真够聒噪的。

“不过贫血症真是万能病症,你是我见到过的贫血贫得最有效率最夸张的人了,真想把你送去医院做下精密检查。”

听着他的嘀嘀咕咕,张燕铎的困意成功地飞远了,睁开眼睛,说:“比起去医院,我想你帮我查几件事。”

“大哥你说,只要你别动不动就一副林黛玉的状态,别说几件,几十件都可以。”

“那先去陈铭启的家。”

关琥转头惊讶地看他,不过没多问,在路口将车转了个方向,朝着陈铭启的公寓奔去。

午后,国际机场的大厅里跟往常一样拥挤,引擎声偶尔从远处响起,大型客机的银翼穿过云霄,飞向上方的万里清空,大落地玻璃窗的前方,一位妙龄女郎默默地站在那里,仰头看向远去的客机,还有两个小时,她也会乘坐飞机远离这片土地,那时候,一切就真正结束了,至于离职的问题,回头让哥哥去警局处理一下就行了,这里她应该不会再回来。

女人转回头,看到她的父母在办理行李托运的手续,登机牌领到手,他们匆匆赶回来,看到她出神,母亲担心地问:“是不是累了?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会儿,最后登机?”

她摇摇头,选择马上动身,在这里待太久,她会感到不安,虽然觉得是自己多虑了——陈铭启是被其他人刺杀的,后来又有其他人连续被杀,现在警方的目标都放在追查那个冷酷残忍的凶手上,没人会怀疑到她,她的未婚夫被杀了,她属于被同情的一方。

父亲推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母亲在后面陪她,出境口就在眼前,她把护照拿出来,做好出境的准备,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叫声。

“苏绣媛小姐,请等一下。”

很熟悉的声音,苏绣媛的身体僵住了,手指本能地发出颤抖,直觉告诉她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但侥幸心理让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平静地转过身,就见关琥站在自己身后,他身边还跟着那位举止言谈都很绅士的酒吧老板。

“你朋友?”她母亲问道。

“是同事。”苏绣媛稳住心绪,迎上前,故作轻松地说:“关琥,没想到你消息这么快。”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离开,陈铭启的案子还没侦破呢。”

“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又被一些新闻人吵得烦,所以听从父母的建议,出国跟他们住段时间。”苏绣媛在关琥跟张燕铎之间来回打量,“你们特意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关陈铭启被杀一案有了新进展,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苏绣媛的父亲从前面匆匆返回来,听了他们的对话,他不快地说:“我们要登机了,案子的事我女儿什么都不知道,留下来也帮不上忙,而且她身体不好,要是出问题,你们承担得起责任吗?”

“我们不是请求,是在执行任务,”关琥将拘捕令拿出来递到苏绣媛面前,说:“苏小姐,请配合。”

苏绣媛的脸色变了,苏妈妈紧张地抓住她的手,冲关琥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抓不到凶手,所以就想把责任推到我女儿身上?我不同意你们滥用职权,女儿,不要管他们,我们上飞机!”

她拉着苏绣媛就走,被苏父拦住了,示意她镇定,等苏绣媛点头表示去警局后,他说:“你们最好到时提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否则这件事我不会罢休的。”

“请苏先生放心,我们知道你在政界的影响力,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敢阻拦你们登机。”

关琥回得很平静,对苏绣媛来讲却是更大的冲击,她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做出跟随他们离开的表示。

在去警局的路上,苏父就打电话给自己的律师,又提醒苏绣媛在律师到达之前不需要回答警方的提问等等,关琥开着车,注意苏绣媛的反应,见她只是默默听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特别的反应。

警局到了后,苏绣媛随他们进了重案组的审讯室,其他同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发现气氛的凝重,想凑过来询问,被关琥推开,只让江开跟进来做笔录,而张燕铎作为发现重要线索的人,也被特例允许进审讯室旁听。

不知道是不是苏父的警告奏了效,苏绣媛在坐下后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对关琥有关陈铭启被害的各种提问置若罔闻。

“苏小姐,你这样拖着是不行的,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作案的证据,就算你拖到律师来了,他也无法保释你离开。”

关琥的提醒起了作用,苏绣媛最后选择了开口,她抬起头,说:“铭启是被连环杀手害死的,你现在这么说,是怀疑我是连环杀人犯了吗?别忘了,每件案子发生时,我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我指的是陈铭启被杀案,与其他两件案子无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明明杀人手法都一样,凶手是同一人。”

“是的,陈铭启最终是被其他凶手杀害的,但在这之前,想杀他的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在陈铭启常用的健康药物的瓶子里喷了氰化钾,又为了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明,特意在那晚约我去酒吧。”

“按照她的计算,那晚陈铭启会服用健康药,死于非命,而跟他有婚约有了宝宝,又马上要结婚的人最不会受到怀疑,为了增加可信性,她又杜撰了陈铭启被人骚扰的事情,却没想到真相刚好被她说中了,陈铭启在还没有服用健康药物之前就被出现的歹徒杀害了。”

“你的意思是我预谋杀害铭启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证据又在哪里?”

“因为你们的关系并非像你说的那么和谐,甚至很糟糕,陈铭启花心多变,不仅常去夜店消遣,在外面还有固定的情人,你在发现后很生气,要跟他分手,可是他却不想分,这一点除了他想要宝宝外,也看中了你父母在政界的关系网,对他来说,情人可以玩,但娶进家里的当然还是要对自己的事业有帮助的女人,所以他拿了这个作威胁,让你不得不同意跟他结婚。”

关琥将一个U盘放在桌上,说:“这是他为你拍的**照跟色情制服照,都存在他的电脑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女人的。不知道拍这种东西是出于他的恶趣味,还是为了日后为自己予取予求做准备,但他不知道他的要挟彻底惹怒了你,在发现无法分手时,你就起了干掉他的念头,我们询问过婚庆公司,据他们提供的情报,你跟陈铭启的婚礼没有和许家同时进行,不是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办,而是因为你临时通知取消了。”

看到U盘,苏绣媛脸色变了,但马上指责说:“关警官,你的想象力这么好,真该去写小说,情人间拍些裸照是很平常的事吧?虽然有点过界,但还不到作为要挟的筹码,就算他真的要挟我,我也完全可以不理会,何必杀人?婚礼是我取消的没错,快结婚了,我突然有点不安,所以提出暂缓,这一点铭启也同意了,我们还经常吵架呢,难道这也能作为我行凶的证据吗?”

“吵架不能,但这个可以。”

关琥将证物袋放到桌上,当看到证物袋里的健康药品容器后,苏绣媛一抖,伸手下意识地捋动鬓角的发丝。

关琥接着又将他在陈铭启被害现场拍到的照片并排放在苏绣媛的面前,那是洗手间门外的一角,放了几盆绿色植物,花盆很大,里面随意倒插了一些药瓶,这是陈铭启的习惯,关琥在他的办公室里也曾看到过相同的景观,由于陈铭启是被虐杀的,所以鉴证人员着重于被害现场的证据搜集工作,而没有碰触这些绿色植物。

关琥指着两张照片,对比着对苏绣媛说:“这是你呕吐之前我拍下来的,这是昨晚我们去陈家时拍的,三盆植物里原本一共放了八个药瓶,但昨晚这里却多出了一个小瓶子,变成了九个,我们跟陈铭启的秘书确认过,这是陈铭启刚买的携带装试用品,他最近一直有服用,法医在瓶子里验出了氰化钾的药液,瓶子的外面也有你的指纹。”

这个微乎其微的线索是张燕铎昨晚想到的,任何画面只要他过目一遍,日后他可以随时像放映机那样,将记忆重新提出来,他正是在记忆播放的途中注意到了自己看到的跟关琥拍在图像的区别——相同的背景,但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所以他拜托关琥去陈铭启家找到那个多出来的药瓶,拿到鉴证科化验,结果正如他所推测的,一直困扰他的疑点就这样弄清楚了。

关琥继续往下说:“照你的计划,在我跟你回家时,陈铭启已经中毒身亡,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问题都推给那个不存在的凶手身上,但陈铭启虽然死了,却不是你希望的死法,你当时表现得很慌乱,不是因为未婚夫的死亡,而是一切脱离了你的掌控,你无法想象出了什么事,更急于找回那个药瓶,所以你冒着被怀疑的危险,去搜了陈铭启的衣服,最后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了那瓶药。”

“找到药后,接下来是如何处理掉它的问题,你以呕吐的借口去厕所,将瓶子里的药都冲去了下水道,但可惜玻璃瓶无法冲走,你没有时间去清洗药瓶,索性直接握在手里,瓶子很小,握住也不会被发现,然后你趁我们不注意,将瓶子倒扣在了盆栽里,你当时的想法是陈铭启是被刺杀的,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使事后药瓶被查出来,上面有你的指纹,你也可以以同居人的身分来解释,所以这些都无法成为指证你的证据。”

“你一开始并没有提到鬼面,直到看到我们提供的照片,你才说有印象,那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当然没见过鬼面,但这条讯息给你提供了灵感,你直接把陈铭启被威胁的事推到了鬼面身上,但这一点弄巧成拙,除了你之外,没人见过鬼面,因为鬼面没有要挟过陈铭启,他只在杀人的时候才出现。”

“那时候我曾一度怀疑过你,但之后又接连出现了两次相同的凶杀案,而那两起案件都与你完全无关,我当时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后来才明白你所有怪异的行为都出于你曾经想蓄意杀人,只是没来得及成功而已,我现在所知道的讯息只有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短暂沉默后,苏绣媛抬起了头,轻声问:“说了这么多,你有证据吗?”

关琥没有马上回答,苏绣媛见状,发出冷笑。

“没有证据的话,那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父亲的律师应该已经到了,接下来的事由他跟你们交涉。”

关琥不语,他一直没提证据,是希望苏绣媛自己说出来,这样将来她被起诉时,这一点会对她有利,江开不明白他的心思,见状况不妙,在旁边急得直跟他使眼色,苏绣媛也无视了他的好意,看到他的反应,更觉得他们只是在诈唬自己,站起来准备离开。

就在她快要走到审讯室门口时,关琥把她叫住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怎么可以申请下拘捕令?”

苏绣媛转过头,奇怪地看他。

关琥取过张燕铎手里的文件,那是有关药瓶鉴证的详细报告,他翻开一页,递给苏绣媛,说:“我刚才有一点没有提到,鉴证科的人除了在药瓶上验出氰化钾跟你的指纹外,还验出了另一样物质——胡椒碱跟橙皮甙等成分,经对比,它跟涅槃酒吧提供的胡椒粉成分一样,而酒吧的胡椒是独家磨制的,也就是说你在去过酒吧之后有接触过这个瓶子。”

“胡椒?”苏绣媛眉头微皱,显然还没有完全弄懂其中的含意。

“苏小姐你忘了吗?那晚在酒吧吃饭时,有个毛手毛脚的女孩子将胡椒粉洒在了你的裙子上,所以事后法医在陈铭启的上衣几个地方验出了胡椒的成分,那时我们还以为你是悲恸过度,在试图救人时留下的,但其实你只是在寻找药瓶,却没想到胡椒粉会蹭在上面。”

“除了药瓶跟死者的衣服,我们在你卧室的床头跟几个抽屉里也找到了相同的物质成分,应该是那晚你忙着到处寻找药瓶时沾上去的,可以解释一下在未婚夫死亡后,你忙于翻找的理由吗?”

“不是我,你没有证据的……对,你没证据,裙子我已经扔掉了,你凭什么说我的裙子上沾了胡椒粉……”

敲门声打断了苏绣媛的辩解,蒋玎珰从外面走进来,当看到她手里拿的装着裙子的证物袋时,苏绣媛怔住了,衣裙的一角还沾了血,正是陈铭启被杀那晚,她穿过的那条裙子。

“可能你没想到它会成为指证你杀人的证据,而是单纯厌恶上面沾了血,所以丢给蒋玎珰让她扔掉,但蒋玎珰却觉得裙子是陈铭启送你的,对你来说它有着不同的纪念意义,所以暂时收了起来,准备等你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再还给你的。”

看着脸色惨白的苏绣媛,关琥不无揶揄地说:“假如你在临走前跟蒋玎珰打招呼的话,这唯一的证据就会回到你手里,偏偏你一言不发想走掉,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审讯室先是一阵沉寂,然后抽泣声响起,继而转为恸哭——在所有证据面前,苏绣媛终于撑不住了,捂着脸大哭起来。

为了不刺激到她,蒋玎珰扶着她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不过苏绣媛很快就停止了哭泣,放下手,露出呆板的脸庞。

“你说得没错,药瓶里的氰化钾是我注入的,我的确想杀了他,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她的话声带着嘶哑,毫无感情起伏,看上去已经失去了狡辩的精力,坦然道:“大致经过都如你刚才说的那样,呵呵,我真够傻的,早知道有人要干掉他,我就不用那么费事地筹划杀人了。”

“为什么?”

“原因刚才你不是已经说了吗?”苏绣媛反问关琥,话语中充满了嘲笑,“那个人渣一边在外面搞三搞四,一边还拿我的**照强迫我结婚,我当然无法忍受。”

“你可以报警啊,你自己就是警察。”蒋玎珰听不下去了,抢着说道。

苏绣媛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我跟你是不一样的,难道你没想过报警后,我将面临什么样的状况吗?我的家世,我的工作还有我的自尊跟骄傲都将毁于一旦,与其被所有人嘲笑,我宁可自杀,但我不想为了那个人渣死,所以我选择了他死。”

愤怒盖过了最初真相被揭破的恐惧,苏绣媛比刚才冷静多了,听着她的愤慨之言,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该同情她好,还是指责她好,最后还是关琥开了口。

“你们都有孩子了,他又那么想要小孩,难道不能再沟通一下?”

“哼,他只是想要个繁衍的后代而已,”苏绣媛漠然地说:“他可以外遇、出轨甚至跟我分手,但我无法容忍他用那些照片来要挟我。”

“有,但怀孕这件事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机会,因为大多数人都会同情孕妇,不会怀疑到我身上,退一万步说,假如真相被爆出来,舆论也是站在我这边的,以我现在的状况也不会被判很重。”

她说得很平静,却让房间的几个人都听得震惊了,江开停止敲键盘,转头看看关琥,想问关琥这番话要不要打下来,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绣媛,一言不发。

“我去抽根烟,你们接着审。”

好半天,关琥回过神,丢下这句话后就匆匆走了出去。

所有的问题苏绣媛都交代了,接下来也没什么好审的,他只是找个借口冷静一下而已,谁知出来时跟老马撞个正着,老马一整天都在调查许家上下的情况,看到关琥,冲他摇摇头,将调查报表递了过来。

老马照他的交代,把重点调查的对象放在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身上,一共六个人,出身都很清楚,其他的成员也在逐步调查中,但是从现状看来,暂时没有太大的发现。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看着资料,关琥心想,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把人性也想得太简单了。

关琥出了重案组,转去休憩室,路上他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在休憩室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想上,却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打火机。

身后传来脚步声,张燕铎走进来,打着打火机递到他面前,关琥就着火把烟点着了,再看看那个黑色的打火机造型,根本就是自己平时带的那款。

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被他摸去的。

要不是现在心情不佳,关琥一定呛张燕铎几句,但他现在做的只是靠在墙壁上狠狠地吸烟,又顺便弹出一支烟递给张燕铎,张燕铎摇头回绝了,默默站在他身边。

“在她要杀人时,为什么会选择我做陪衬?”

“因为你笨,面对女孩子心又软,是个很好利用的棋子,”张燕铎回他,“可惜她低估了你作为刑警的智商。”

真难得这次张燕铎没有损他。

关琥苦笑道:“没想到她在杀人之前,会考虑得这么周详,面子跟自尊就这么重要吗?我真不敢相信她也是警察,还跟我是同事。”

“一个人的好坏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注意别被一个外人影响到你的情绪。”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张燕铎转头看他,关琥没说话,将烟抽完后,直接去了鉴证科。

已经到了傍晚下班的时间,小柯嘴里含了根棒棒糖,正在电脑前玩游戏,关琥过去,把他的游戏屏幕关掉,说:“再帮我重新查一下专惠一家人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游戏中途被强制断掉了,小柯很想发火,但看看关琥的脸色,他临时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调出档案画面,一边翻着一边问:“昨天不是都查过了吗?你还想知道什么?专惠被枪决,他的三个亲人也依次死亡,真要查,我就该去阴间帮你查了。”

小柯看向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外星人。

“枪决的执行中监督跟确认工作是由不同的人担当的,这都能掉包,你以为这是在演传奇故事吗?”

关琥不说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小柯只好乖乖转回头,继续他的调查工作,嘴里也不闲着,又说:“不过昨天我无聊,顺便又查了下专惠的情报,发现他这人还挺厉害的。”

“喔?怎么个厉害法?”

关琥本来想让小柯专心查情报,但是在发现张燕铎对专惠感兴趣后,他把制止的话咽了回去,就听小柯说:“他不是姓专嘛,这个姓挺少见的,我就好奇去查了下他的档案,发现他还真是专诸的后人,而且他有一身外家功夫,可以一掌轻易把石板拍碎,年轻时还做过武打替身,所以当初检控官起诉他杀人的依据就是他有这个能力,并且没有去加以控制,属于故意杀人。”

“你去查专惠的案子了?”

“嘿嘿,稍微看了一下,然后我觉得案子判得很离奇,物证严重不足,要不是专惠自己承认杀人,他应该不会被判那么重的。”

“如果有人用家人或是鱼藏剑等事情利诱他,他会承认也不奇怪。”

听着小柯噼里啪啦的敲键盘的声音,关琥随口说道,小柯嗯嗯嗯的点头附和,过了一会儿,敲键盘声突然停下来,小柯盯着萤幕说:“等等,怎么这里数据对不上去?”

关琥跟张燕铎顺着他的指点一起看去,就见小柯看的是死亡证明数据,看时间是专惠的家人遭遇火灾的那晚,医院提供的文件是火烧致死,人名是个叫陈小雨的五岁女孩,她的父母姓名也跟专惠毫无关系,但是她在民政所的档案上却变成了专惠的女儿。

“专惠当时被关在监狱里,他家人死亡后的注销手续应该是村里人办的,刚好那晚也有女孩出事故过世,所以可能是在手续中造成了差错。”张燕铎解释道。

“这不太可能吧?这也差得太大了。”小柯连连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关琥也觉得很难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当初一定是因为某些原因造成了失误,也间接影响到了他们的查案,还好刚才苏绣媛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正因为她是孕妇,才决定动手,因为这样不容易引起怀疑。

不会是杨雪妍吧?因为从陈铭启、冯三山还有蛇王被杀的状况来判断,她是完全符合条件的一个——陈铭启被杀那天,伪装成维修工出入公寓的是个瘦小男人,以她的身高扮成男人,刚好合适;冯三山被杀时她是新娘,衣服由内到外都是红色,杀人时将外衣脱下,即使不小心溅上血滴,再穿上外衣就行了,没人会把身体虚弱的孕妇跟杀人凶犯联想到一起;还有在俱乐部,她穿着陪酒女郎的衣服找借口带蛇王离开,蛇王对她也绝对不会有防备。

“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档案,越详细越好。”他写下杨雪妍的名字,递给小柯。

“每次你说到‘越详细越好’,我就觉得这是对我精神的摧残。”

发牢骚归发牢骚,小柯的工作速度还是很快的,在剔除了同名同姓的人之后,开始调查杨雪妍的出身,关琥看着数据不断往上跑,他的眼神都有点跟不上了,只好放弃追踪,等小柯最后给他结果就好。

在等待的过程中,舒清滟从外面进来,看到关琥,她打了招呼,说:“你给我的泥土我化验过了,跟剑鞘上的土质成分完全一样。”

抓到线索了,而且是很糟糕的线索,如果凶手与杨雪妍有关,现在她跟许善陵正住在同一家医院里,她要杀许善陵,随时都有机会!

关琥跟舒清滟道了谢,对张燕铎说:“你在这里等结果,拿到资料后去重案组找我。”

说完,不等张燕铎回应,他就掉头跑了出去,舒清滟看向张燕铎,“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他只是找到了整个案子的主线了。”

只是抓到主线跟真正解决案件还差一步距离,这一点不知道关琥是否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