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关琥现在郁闷得想自杀,假如有人好心地递给他一条绳子的话,他会直接将自己吊在涅槃酒吧的大梁上。
但很可惜,酒吧上方只有天花板,没大梁。
“你在看什么?”坐在餐桌对面的美女问道。
关琥把眼神收回来,不能说他在寻找自杀的途径,呵呵干笑了两声,用手指指女人面前的酒杯,“喝酒喝酒。”
女人品着酒,转头好奇地打量酒吧,酒吧不大,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客人了,室内光度调得恰到好处,爵士乐徐缓悠扬,让人还没品酒,就已沉醉其中了。
“没想到警局附近还有这样不错的酒吧,”女人对关琥笑道:“看不出你休息时间这么会享受。”
关琥再次发出干笑。
凭心而论,涅槃酒吧的环境很合他的口味,否则他也不会没事就泡在这里了,而眼前这位美女嘛,当然就更不用说了,这可是他们警局里的警花,在被警花邀请时,用受宠若惊来形容关琥当时的心情,一点都不为过,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一下子大脑发热,把警花邀到这间酒吧的原因。
感受着来自吧台那边数对目光的盯视,关琥体会到了如坐针毡的味道,尤其是他面前的美女不仅长得漂亮,身材也火爆,平时穿制服还不明显,今天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穿了一套淡黄色的薄纱低胸套裙,如此近距离的相对而坐,让关琥几乎不知道该把眼神往哪儿搁。
虽说男人吧,喜欢看美女是正常现象,但如果地点选错了,那就喜剧变悲剧了,比如像现在——
他跟苏绣媛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不,就是点头之交的同事关系,现在也只是在一起吃个饭而已,为什么这些人要以一种审贼的眼光来看他?作为一名现役刑警,他也是有尊严的,这种毫不顾忌偷窥别人的行为太不道德了!
越想越气,关琥忍不住转头去瞪站在吧台里的老板,却在接收到对方投来的微笑目光后,很没出息地立马把头转回去。张燕铎笑得很温柔,温柔得接近于阴险,让关琥想到了他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那种叫狐狸的生物。
为什么他会失心疯地选择进这家酒吧啊,他并没有想炫耀自己钓到美女,他只是好几天没来,怀念这里的料理了!
第N次的,关琥在心里发出呐喊。
“关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内心的咆哮声被打断了,关琥回过神,见苏绣媛盯着他看,眼睛大大的,里面透满了担心的色彩,想到美女约他来相谈的内容,他急忙扫开那些不应有的烦恼,正色说:“有有有,你说你很担心你男朋友嘛,毕竟是做律师的,得罪一些恶人也是有可能的。”
要说家世好、人气高、在整个警局最受欢迎的美女警花怎么会主动邀请他,其中当然是有原因的,那就是跟苏绣媛交往的金牌大律师最近遇到了点麻烦,照苏绣媛的话说就是,他好像惹到了什么大人物,导致被警告,这段时间一直心神不定,还动不动就发脾气,苏绣媛问了,他也总是回避不答,这种状况持续了有一个多月了,苏绣媛实在忍不住,才会想到找重案组的人商量,找来找去,就找到了关琥,因为其他人周末都很忙。
在听到这里时,关琥有种身为备用轮胎的淡淡伤感。
“你说的是陈律师对吧?不过陈铭启大律师做这行也有十几年了,怎么对应那些恶人恶事,他都有一定心得的,既然他不想跟你说,那也是怕你担心,你不如就先顺着他的意思,别太在意了……”
“不是这样的,这次的事情跟以往不同,我感觉得出来,铭启他真的很反常,他在恐惧什么事情,恐惧到连我也隐瞒的程度!”
说到激动的地方,苏绣媛伸手一把按住关琥搭在餐桌的手上,关琥愣了一下,就听不远处传来咳嗽声,他顺声望去,就见张燕铎侧着身子,手握成拳抵在嘴边,不知是真在咳嗽还是在发笑,他不满地瞪过去,苏绣媛也反应了过来,急忙把手缩回去。
“抱歉抱歉,最近气管不太舒服。”
被关琥瞪眼,张燕铎满是歉意地向他们点头赔不是,然后将做好的意大利面交给小魏,让他给两人端过去。
“我来。”
托盘被叶菲菲中途抢了过来,主动充当服务生,对张燕铎笑嘻嘻地说:“老板,美女空乘免费帮你当服务生,你不会拒绝吧?”
张燕铎给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等叶菲菲拿着托盘出了吧台,服务生小魏凑过来,很三八地小声问他,“你说菲菲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晚在关警官跟美女约会时来,是偶然呢还是必然呢?”
“是偶然的必然。”张燕铎擦拭着手里的玻璃杯,微笑回复。
自从飞天事件后,关琥的前女友叶菲菲就跟他们混熟了,再加上她喜欢张燕铎的厨艺,所以只要有时间就会跑来凑热闹,算起来比关琥来的次数还要多。
所以关琥选择在这里跟美女共度晚餐是非常不明智的,不过也怪不得他,张燕铎无奈地想,谁让这位警官情商低呢,他幸灾乐祸地看着对面上演的剧情,猜测接下来会演变成什么走向。
叶菲菲不愧是大航空公司的空乘,服务水准跟表情都是一流的,娴熟地将意大利面分别摆在关琥跟苏绣媛的面前,接着是递上餐具,最后是饮料,不过她的微笑在关琥看来很险恶,至于险恶程度跟张燕铎的不相上下。
胃开始抽痛,关琥手抚额头,再次对自己的错误选择感到懊恼。
“关先生,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啊,”叶菲菲充满关心地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是灯光的关系。”关琥硬邦邦地回。
“长期熬夜看A片是不好的,所以老板特意帮您准备了一份凉拌山药丝,清热去火,壮阳补肾。”
关琥觉得自己不用特意去看,都能想象得出叶菲菲现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了,要不是为了保持他在美女面前的形象,他一定将那盘该死的山药丝直接拍到张燕铎的脸上去。
老子才没整夜看A片呢,壮你爷爷的阳!
苏绣媛在旁边看出不对劲了,眼睛在叶菲菲跟关琥之间转了转,问:“你们很熟?”
“完全没有,跟笨蛋交流太多会拉低一个人的智商,”叶菲菲笑眯眯地对她说完,又一指吧台那边,“不过关先生是我们老板的弟弟,所以我们都会迁就他一下,如果他有什么言谈举止不得体的地方,还要请你多包含。”
“不是的……”
居然擅自把他跟张燕铎扯上关系,关琥忍不住想要辩解,嘴刚张开,小腿就在底下被踹了一脚,他疼得只顾着捂腿,就听苏绣媛说:“原来关琥喜欢看那种片子。”
“没……”
小腿再次被踹到,导致关琥的辩解半路终结,叶菲菲面不改色地对苏绣媛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男人这种生物十个人十个色。”
她边说着边拿起胡椒粉小瓶往苏绣媛的意大利面上洒,说:“这是我们酒吧特制的佐料,小姐您尝尝看。”
关琥在对面看不下去了,生怕叶菲菲再胡说一通,伸手推她,示意她可以走了,谁知刚好碰在胡椒瓶上,叶菲菲没拿稳,胡椒瓶脱手落到了苏绣媛身上,里面磨得很碎的粉末洒出来,弄得她的袖口跟胸前到处都是,她急忙侧过身,捂着嘴巴连打两个喷嚏,让低胸衣下的春光隐约可见。
意外状况让关琥看傻了眼,叶菲菲也呆住了,说了句对不起,就收起托盘掉头跑掉了,让关琥想冲她发火都找不到人,只好不断跟苏绣媛说抱歉。
“没事的。”
苏绣媛用纸巾将洒在衣服上的粉末抹掉,对关琥温柔地笑笑,“只是小意外,别在意。”
看着她的笑,关琥忍不住在心里暗叹——假如他有个像苏绣媛这么温柔的女朋友,那该多好,但很可惜,漂亮又温柔的女生都被抢走了,人家找了个年薪甩他几条街的金牌大律师,像他这种小警察,还是乖乖单着吧。
“那丫头就是毛毛躁躁的,你别理她,吃饭吃饭,”他邀请道:“这里的料理口味很棒的。”
“既然是你大哥的手艺,那我一定要捧场尝尝了。”
“大哥……呵呵……是啊……真不错……”
随口迎合着,关琥把头别到一边小声嘟囔——都怪那个该死的叶菲菲,害得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好像闯祸了。”
感应到了关琥的怨念,叶菲菲轻手轻脚地走回吧台里面,垂着头,主动跟张燕铎认错。
小魏刚才看完了全程,已经趴在一边憋笑憋得喘不上气来了。
张燕铎也笑了,眼眸扫向对面的餐桌,“挺有趣的。”
“真的?”
在得到酒吧老板的肯定后,叶菲菲一秒重新振作起来,说:“也不能怪我啊,都是关王虎动手动脚,才会让胡椒粉洒掉的。”
“不能怪他,”张燕铎认真地说:“要知道能请到警局里第一美女共餐,也是件挺不容易的事。”
“警花也可以穿这么暴露的吗?”小魏的眼睛偷偷地瞟苏绣媛的胸口。
叶菲菲一个手肘把他拐去一边,没好气地说:“你们男人都是色狼,看到大胸脯美眉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小魏捂着胸口咧嘴叫着痛,说:“老板就不喜欢这类的,他喜欢的是像关警官那种有阳刚之气的……”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张燕铎微笑向自己看过来,眼镜片后厉光一闪,他立马闭了嘴巴,老实跑远了,“你们慢聊,我去拖地板。”
叶菲菲冲小魏背后做了个鬼脸,转回头,见张燕铎低头认真擦着调酒器,她有些无聊,小声问:“老板,你说关王虎跟警花在聊什么?”
“你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张燕铎擦拭完,将器皿对着灯光来回转动检查,随口说。
“问了他也不会说啦,不过你要问的话,他一定不敢不说。”
“为什么?”
“不知道,就有种感觉,他挺怕你的。”
听着叶菲菲嘿嘿嘿的笑声,张燕铎忍不住抬头看向对面,那边关琥跟苏绣媛看起来聊得挺开心的,不过他总有种感觉,苏绣媛有点心不在焉,虽然她很想装成用心聊天的样子,但眼神不时扫过手表,动作做得不露痕迹,关琥那个笨蛋应该没注意到。
至于他们在聊什么,他不需要问,他比较喜欢让关琥自己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
“放心吧,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在做出这个判断后,张燕铎放下调酒器,又去擦别的酒杯。
叶菲菲的嘴巴嘟起来,“什么嘛,我才不是担心这个呢,我只是觉得关琥那人那么笨,别被人骗了。”
骗警察?而且另外一个也是警察?
张燕铎对叶菲菲的异想天开感到好笑,叶菲菲见他不信,还想再解释,手机响了起来,她接听完后,匆忙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小挎包里,对张燕铎说:“总部来电话,让我去代班,老板我先走了。”
“你们空姐也有代班?”小魏跑过来好奇地问。
“我是这星期的带班组,要二十四小时待命,以防止有同事临时出事上不了机,可以随时替换上班,”叶菲菲拖出她那个随身不离的小旅行箱,对张燕铎说:“我会帮你们带夏威夷的小点心的,拜拜。”
叶菲菲走了,张燕铎开了瓶葡萄酒,让小魏送给他们酒吧唯一的一对客人,说酒他请,让他们尽情享用。
关琥听了小魏的转述,惊讶地往吧台这边看过来,张燕铎向他微笑点头,做了个请享用的手势。
“我要开车,不能喝酒的。”
关琥刚刚答应苏绣媛跟她一起去她的公寓劝说她男友的,张燕铎就把酒送来了,时间恰到好处得让他觉得张燕铎这样做根本就是故意的。
小魏已经帮苏绣媛把酒斟满了,就转过来帮他斟酒,无视他的解释,说:“没关系啦,我们老板一番好意,你不喝,他会伤心的。”
Excuse me?那只狐狸会伤心?
苏绣媛也说:“既然是你哥哥送的,拒绝不太好,回头我们坐出租车就行了。”
“那不是……”我哥哥……
没等关琥说完,苏绣媛就冲他举起了杯,关琥只好跟她碰了下杯,喝酒的时候,他心想看来也只能坐出租车了,可是那么远的路,车费一定很贵很贵,靠,那只狐狸果然是在算计他!
任务完成,小魏屁颠屁颠地回到吧台里,跟张燕铎邀功,“老板,我做得很不错吧?”
“你可以下班了,我会按正常时薪算给你的。”
听说可以拿全薪,小魏二话不说,脱下制服跑走了,张燕铎跟在后面出了门,将正在营业的牌子翻过来,做出打烊的状态。
等他回到酒吧,发现他的赠酒已经喝掉了一半,苏绣媛正在给关琥的杯里倒酒,看样子酒几乎都是关琥喝掉的,他的眉头不显眼地皱了皱,却没有靠近,而是转回吧台里,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擦酒杯。
“我真不能喝了,”在苏绣媛再次给自己斟酒时,关琥伸手按住了杯口,“要是满身酒气地去见你男朋友,他就算有麻烦,也不会跟我说了。”
苏绣媛没勉强他,把酒瓶放了回去,微笑说:“平时看你挺能喝的,我以为这点酒你不会当回事。”
“这不是接下来还有正事要谈嘛。”
“可能是太紧张,所以想喝酒松缓一下。”苏绣媛将自己的酒杯也放下了,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他岁数差很大,有时候把他当长辈看,跟他聊正事时很容易紧张。”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关琥随口附和。
听说陈铭启大律师也有四十靠后的岁数了,不过现在差个二十岁根本不算什么,对方的家世身分暂且不谈,光是谈吐见识也不是年轻人能比的,苏绣媛会选择这样的人并不奇怪。
“做事趁早,我们现在就去吧。”
关琥看了下时间,在征得苏绣媛的同意后,他起身去了吧台前,对张燕铎说:“买单。”
“你们赶时间,回头再说吧。”
“回头再说会算利息吗?”
“不会,”张燕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自家人别计较那么多。”
谁跟你自家人啊,认亲别这么快好吧哥哥。
苏绣媛跟了过来,关琥只好放弃了辩解,跟她出了酒吧,两人顺着楼梯走到车道上,关琥左右看看,正要准备招手叫车,身后传来话声。
“要我送你们吗?”
两人转过头,就见张燕铎跟着他们走了上来,制服已经脱下了,换成平常的衬衫加西裤,合身的衣装让他显得更削瘦了。
“你不用看店?”
其实关琥更想说——你该干嘛干嘛去,少管老子的闲事。
“没客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张燕铎说完,又转头对苏绣媛微笑道:“我这弟弟做事常这样马马虎虎,这里不是闹市区,不容易叫到车的,还是我送你们比较快。”
“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绣媛还想反对,张燕铎又指指旁边,接着说:“我的车就在那边,大家自己人,很方便的。”
“谁跟你自己……哎呦……”
关琥话没说完,小腿就被踹了一脚,不等他叫痛,张燕铎就勾住他的肩膀把他勾到一边,小声问:“你有钱坐出租车吗?”
关琥立刻点头,他的薪水还不至于坐不起出租车,只是觉得不太划算……
“还有回程。”注视着他的表情,张燕铎淡淡地追加。
在被注视到第五秒后,关琥选择妥协了,“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我不坐好像不太好……”
话没说完,他便被张燕铎推开了,转头对完全不在状况的女人说:“我弟弟同意了,一起走吧。”
苏绣媛看上去并不想接受张燕铎的好意,她还想再坚持,张燕铎已经走开了,见关琥紧跟其后,她也只好跟上,用手捋着耳边的头发,对关琥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哥哥。”
“没关系,他不是我……”
胸口又被撞了一下,阻止了关琥的解释,他攥起拳头,很想回应张燕铎的暴力,但是在看到他削瘦的身板后,只好将拳头收了回去。
到了车位,张燕铎很绅士地为苏绣媛打开车门,关琥在上车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坐到后排座上,以便跟苏绣媛讨论接下来的问题——该怎么跟她男友商谈,才能让对方放下心防。
张燕铎照苏绣媛提供的地址将车开了出去,关琥在旁边听到地址,在心里抹了把冷汗——陈律师的家离这里好远,要是真坐出租车来个往返的话,他下半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了。
他的眼神扫过后视镜,刚好张燕铎也在透过后视镜看他,两人看个对眼,张燕铎先笑了起来,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坏坏地向一边勾起,关琥气得瞪过去,同时在苏绣媛看不到的地方冲他晃了晃拳头。
“这个也许你需要。”
一个东西从前面向关琥抛过来,关琥伸手接住,发现居然是瓶口腔清新剂,他不爽地冲张燕铎说:“我没口臭!”
“有酒臭。”后者慢悠悠地回他。
“难道造成酒臭的元凶不是你吗?”
“警官,你这种说法就像是你拿枪杀人,却把罪责推给枪支制造商一样无理。”
“你这是狡辩,再说我是警察,怎么会要持枪杀人?”
“是谁说警察就不会杀人了?”
“那个……”旁边一直被无视的女人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打断了他们毫无营养的对呛,“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啊。”
他们才不是兄弟!
关琥张嘴要解释,张燕铎在前面慢悠悠地说:“愿赌服输哦弟弟。”
想起当初的赌约,关琥只好忍住了,张嘴,将口腔清新剂喷进了自己嘴里,而且是连喷几下,然后问张燕铎,“这样可以了吗大哥?”
张燕铎没直接回应,而是托了托眼镜框,表示自己的满意度。
苏绣媛心里有事,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较量,双手绞缠着裙摆,紧张地问关琥,“你决定怎么说啊?”
关琥也没想到,摸摸头,正准备找些话来安慰她,张燕铎在前面问:“你们要去见家长?”
“不是,是她男朋友。”
张燕铎隔着后视镜看关琥,那眼神让关琥很不自在,有气无力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哥哥,我们在谈正事,我拜托你不要胡思乱想可以吗?”
张燕铎不说话了,给他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自己看向前方,专心开车。
在之后的途中,车里比较安静,碍于有外人在,关琥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找了些简单的词句安慰苏绣媛,没多久轿车到达了目的地——一栋建造豪华的高层公寓前。
张燕铎想要把车开进去,关琥制止了,告诉他停在这里就行,本来想顺便说他可以离开了,但想到回程的路费,后面那句就说不出口了。
看出了他的心思,张燕铎很贴心地说:“我去周围转转,你事情办完了,打电话叫我。”
“谢了,”关琥趴在车窗上小声对他说:“我还以为你要继续跟进呢。”
“你的终身大事,我怎么会那么没眼色。”
“都说了不是那种关系了。”
关琥给张燕铎做了个拜拜的动作,跟随苏绣媛走进了公寓,张燕铎看看周围的环境,没有兜风,而是把车开到附近可以停车的地方,熄了火,靠在车座上,准备趁这个机会小憩一下。
阖眼时他看了下表,希望弟弟不要折腾太久。
关琥陪同苏绣媛来到她家,虽然苏绣媛没有明说,但是看公寓的豪华程度就知道这是他们同居的地方,反正男没娶女没嫁,同居不算什么,只是关琥暗地里想这个真相会让警局一大票男同事伤心颓废了。
苏绣媛拿出钥匙要开门,手碰到门时,门应声开了,她有点奇怪,进去后,就见走廊到客厅一路都亮着灯,里面很亮堂,便叫道:“铭启,我回来了。”
里面没有回应,苏绣媛继续往里走,说:“我还带了重案组的同事来,他……”
话说到一半卡住了,苏绣媛走到客厅门口,在看到前面的状况后,小挎包落到了地上,她双手捂住嘴,定在了那里。
关琥在后面关门,听苏绣媛的语气不太对劲,他急忙跑过来,下一刻,血腥的场景便落在了他的眼中——客厅当中的空地上流满了血液,一个男人仰面躺在血泊当中。
因为过度恐惧跟难受,他的身体很夸张地扭曲着,金边眼镜落在一边,眼睛大睁着看向天花板,嘴里被东西堵住了,导致他的脸庞扭曲得厉害,有血丝从嘴角溢出来,但是不多,他的两只手向两旁张开,指甲扣在地板上,由于地板都被血掩盖了,无法看出上面是否有指甲留下的划痕,再往下看,男人自胸口到腹下都被豁开了,正如开膛剖肚的状态,豁开的肚皮向两旁翻开,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器官。
关琥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用细看他也知道死者的内脏被搅烂了,凶手像是跟死者有莫大的仇恨似的,做出这样残忍的事,假如是活着被开膛的话……
他有点不敢再想下去,就听旁边传来呕吐声,苏绣媛终于受不了眼前的血腥,双手捂住嘴巴,发出干呕。
“没事没事,你先去别的地方。”
眼下的状况完全不能用‘没事’来形容,但是让苏绣媛继续待下去,绝对是种折磨,关琥想扶她去别处,却被她一把推开了,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大声叫着陈铭启的名字扑向那具男尸。
关琥赶忙将她拦住,喝道:“冷静点,不要破坏现场!”
“可是铭启被杀了,他被人杀了!”
眼前的打击实在太大,苏绣媛失去了平时的温柔,拼命挣扎着并大声吼叫,由于死者模样诡异,关琥本来还怀疑他是否就是陈铭启,现在敢肯定了,苏绣媛的担心变成了现实,这位金牌大律师真的被谋害了。
“我知道他被人杀了,所以你才更要冷静!”他抓住苏绣媛的肩膀,喝道:“想为他找出凶手,你就更要冷静,保护好现场,明白吗!?”
被他的大吼声吓到了,苏绣媛停止尖叫,呆呆地直点头,忽然又一手捂住嘴巴,再次发出作呕的响声。
关琥扶住她,将她带到走廊另一边,那边是相连的房间,他不知道是书房还是卧室,总之是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安慰说:“你什么都不要做,坐下来镇定一下,这里交给我。”
他说完,转身要回现场,被苏绣媛一把拉住,由于紧张,她的手很冰,发着轻颤,泪眼朦胧地说:“可是……”
关琥以为她要说什么,可是她只是哆嗦着,看来就算是想说话,也无法整理好语言,便说:“别担心,我马上求援,看能不能救人。”
苏绣媛哭着直点头,随手推开旁边的门走进去,关琥挠挠头,觉得自己实在不会安慰人,看现场那种状况,傻瓜都知道人根本救不活。
安慰好苏绣媛,他迅速回到客厅,先是打电话给重案组同事报告案情,接着拿出手机,从不同角度拍下被害人的死状,这时他才发现在离血泊不远的地方也有零星血迹,血斑陆续延伸到门口,由于不多,一开始被他忽视掉了。
关琥举起手机,将血斑也都拍了下来,顺便又拍了客厅的全貌——被害人的手机落在离他较远的地方,看机体的碎裂状况,可能是被害人在受到攻击时导致的;走廊跟角落里放置了不少青藤植物跟假山石,植物盆里零落倒扣了一些空的小玻璃瓶,另一边电视柜里也摆放了许多瓶装容器,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瓶子上的标签,都是些营养用药。
看来陈铭启很注意身体保健,却没想到最后会死在外伤上。
由于室温较高,再加上被害人大量出血,室内弥漫的怪味让关琥作呕,他忍着不适将现场逐一拍下来,又转去尸首上,在镜头逐渐移到被虐杀的部位时,他微微一愣。
透过手机镜头,可以看到死者的肚子里被搅得血肉模糊,随着镜头的移动,杂乱的内脏之间恍惚有金属的光辉闪过,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把手机移开,重新确认,发现死者搅烂的器官里面的确夹着其他东西。
关琥小心避开溢满周围的血迹,向被害人面前凑了凑,想仔细查看他的伤口,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张燕铎。
“你那边是不是出事了?”电话一接通,关琥就听到张燕铎焦急的嗓音从那头传过来。
“出了很大的事,”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现场,关琥冷静地说:“我遭遇凶杀案了,哥。”
张燕铎是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弄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才睡了几分钟,车外有个人影在晃动,响声正是那人碰到车身造成的。
起先张燕铎以为是醉汉,因为他摇晃得厉害,但那人转头时脸上的表情让他感觉不对,本能的驱使下,他打开车门下车,问:“先生,你没事吧?”
那是个身材矮小瘦弱的男人,路灯灯光折射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愈发阴暗,像是没想到车上会有人,他啊的叫了一声,在看到张燕铎后,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一瞬间,血的腥气传达给张燕铎,他本能地冲了上去,那人跑得趔趔趄趄,轻易就被他抓住了,谁知就在他抓住那人的手的同时,眼前寒光闪过,对方竟从口袋里掏出弹簧刀,弹开后向他刺来。
以他刺来的力道跟凶狠,换了普通人,一定会被刺伤,但可惜他面对的是张燕铎,而他的行为也成功地激起了张燕铎的戾气,他侧身避开了刺来的尖刀,先是一拳击在男人的手腕上,在将刀击飞出去后,接下来的一拳又打在他脸上,那人哼都没哼,就随着他的击打跌在了地上。
张燕铎就势向前一按,用膝盖顶住男人,一只手按住他的颈部,另一只手拿起那柄落在旁边的弹簧刀,握住刀向他的眼睛刺去!
不知是张燕铎的速度太快,还是此刻他身上流露出的杀气太强,那个人居然连声求救都没叫,眼睁睁地看着刀逼到了近前,张燕铎握刀的手发出颤抖,只要刀尖再往前挺近几公分,他就能干掉这个人了。
四下寂静,车位附近很暗,半个人影都看不到,空间里只能听到呼呼喘息声,一个是躺在地上的男人发出来的,一个是属于张燕铎的。
跟地上那人四目相对,张燕铎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惧跟哀求,曾几何时,这样的目光他也见过,但每当他心软收手时,都会换来对方毫不留情的反击,所以抚养他的老家伙对他的教训永远只有一句话——不要对他人仁慈,因为那是强者不需要的感情。
不要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抱有任何同情心,刀只要出鞘了,就一定不可以白刃返回!
这句话在张燕铎的脑海里反复回旋着,他不断地这样告诫自己,可是利刃始终没有刺下去,手颤得越来越厉害,刀尖在晃动中泛出诡异的光芒,他的眼眸被光亮晃到,蓦然回过神来,寂静的空间让他觉察到这里不是囚禁他的孤岛,而他也不再是囚犯。
他不可以杀人,因为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要考虑到弟弟的心情。
想到关琥,张燕铎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理智,他吐出一口气,发现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气力像是耗尽了似的,连那柄刀都拿不住,当啷一声,刀落到了男人身旁,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吓得发出啊啊的怪声,又奋力挣扎,想挣脱张燕铎的按压。
张燕铎沉默着挥起拳头,再次打在那人脸上,将他打晕后,把他揪起来,推到路边,又扯下他的腰带,将他双手反背在后面,用腰带捆住,顺手又将他的衬衫从后面掀上去盖住他的头部,都做完后,将他丢在那里,转身向公寓里跑,同时打电话给关琥。
有种预感,这个人也许跟关琥的拜访有关联。
“我遭遇凶杀案了,哥。”
这是在被他询问后,关琥给他的回答,一瞬间,张燕铎的心房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充满了,不管关琥是否真是他的弟弟,在这一刻他都有了找到家人的感觉。
这让他庆幸自己刚才克制住了杀意,问了关琥门牌号,加快奔跑速度,公寓的保安过来阻拦他,被他直接甩去了身后。
陈铭启的住居在十楼,张燕铎乘电梯上去后,又一口气跑到他的房间,房门没锁,张燕铎直接推门,冲进大厅。
关琥不在,张燕铎首先看到的是溢满地板的血液,血液正中蜷缩着一个死状恐怖的男性,一个女人蹲在他身旁胡**索着,女人背对着张燕铎,但是看她的打扮,他判断出那是苏绣媛。
“关琥在哪里?”他问道。
或许是声音太严厉,苏绣媛吓得一个哆嗦,差点跌倒在血中,她避开血迹颤颤惊惊地退到一边,用力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听到响声,关琥从隔壁的阳台上跑回来,看到苏绣媛的举动,他皱起眉,苏绣媛抢先开口叫道:“我知道不该破坏现场的,但我还是不甘心,我想知道铭启是不是真的死了,我学过紧急救护的,也许我可以救他……”
虽然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但苏绣媛的行为除了妨碍现场勘查外,没有任何意义,关琥想把她再劝走,就见她用手捂住嘴巴做出呕吐状,不等关琥开口,就急匆匆地转身跑去了洗手间,门关上后,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
目光落在面前的尸体上,关琥捂着胃,觉得自己也想吐了,赶忙转个身,去了离现场较远的地方。
“你刚才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张燕铎冷清的嗓音,关琥侧头瞄了一眼,见他正仔细观察被害人的状态,脸色平静,没有表现出一点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这是除了鉴证科那些怪人以外他所见到的最怪的人。
“去阳台跟走廊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新发现在他的肚子里,你没看到吗?”
张燕铎走近尸体,伸手正要去拨弄死者的肚腹,被关琥大声喝住,“不要破坏现场,等鉴证科的人来!”
冷漠的目光投来,有那么一两秒,关琥觉得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位酒吧老板,但张燕铎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默默向后退开,就听外面传来急迫的警笛声,看来警察马上就会到了。
洗手间里还不断响起冲水声,关琥走过去,轻轻敲房门,问:“苏绣媛,你还好吧?”
“……没事。”
里面传来有气无力的回应,随后苏绣媛将门打开,出来时关琥发现她的脸色更难看了,担心她会晕倒,主动扶她回了卧室,回头见张燕铎还盯着死尸在看,他提醒道:“不要乱碰这里的东西,我都有拍照的,要是你害我被降级,我这辈子都会赖着你不放。”
张燕铎托托眼镜,一言不发地退开,又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重案组成员陆续到了,苏绣媛对关琥说:“你去忙吧,不用理我。”
“好,我让女警来照顾你,有什么问题或是不舒服的,你跟她说。”
苏绣媛点点头,伸手捋着耳边的头发,关琥发现她的指尖依旧在颤个不停。
还好女警很快就到了,是他们重案组的新人蒋玎珰,蒋玎珰机灵乖巧,看上去很像是邻家小妹,有她来照顾苏绣媛,关琥比较放心,又暗中交代她等苏绣媛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再顺便帮她录口供,然后离开,去客厅开始正式参加勘查工作。
外面已经拉上了警戒线,重案组的警察跟鉴证科的人正在各自忙碌自己的工作,张燕铎被安排站在门口,江开正在向他询问问题,看到关琥,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挠挠头,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现场是我弟弟发现的,也是他报的警,”张燕铎在旁边好心地帮忙回答,“我开车送他们过来,所以就顺便上来了。”
“你弟?”
江开的目光再次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完全无法理解才没过多久,他们怎么一下子从普通关系一跃成了兄弟。
关琥把他拍开了,“做事去。”
“做事之前,请记得戴好口罩。”张燕铎在旁边好心地提醒。
“为啥?”
江开刚问完,就见两个菜鸟捂着嘴跑了出来,没多久走廊远处传来呕吐声,关琥指指他们,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江开立马跑出去找同事要到口罩,顺便也帮关琥要了一个,跟手套一起递给他,关琥戴手套时,就见他的上司,重案组组长萧白夜也捂着嘴跑了出来,他总算没有吐,只在嘴里含糊说:“我去搜集情报,回头会合。”
等话声落下时,他已经跑得不见影了,关琥惊讶地问:“没人提醒头这次现场很血腥吗?”
“好像是你报的警,”张燕铎无限同情地看他,“假如是你忘了说的话,就等着事后被修理吧。”
关琥挠挠头,发现害上司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后,他不说话了,江开好心安慰道:“你喝酒了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没……”
“为什么每次周末发生凶案,都跟你有关?”
不悦话声传来,鉴证科的首要成员舒清滟到了,她穿着白色短裙,头发卷成漂亮的大波浪形,看打扮分明是在哪里玩到中途,被突然打电话叫过来的,边快步走近,边熟练地把头发卷到脑后,以便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不关我的事,我也想周末好好休息的。”关琥苦笑。
“而且每次凶案现场你都喝酒。”
“是苏绣媛跟这位……”看看张燕铎,关琥临时改口,“跟我哥一直逼我喝。”
“你是小孩子吗关先生,有错先往别人身上推?”
旁边传来几声闷笑,关琥决定还是不跟他们瞎扯,先进去做事好了。
胳膊被拉住,舒清滟拦住他,对江开说:“你先帮他录口供,包括这位关先生的——你们组长刚才让我转告的。”
“张,”张燕铎笑眯眯地纠正,“刘关张的张。”
“是,张先生,请这边来,我们来正式录口供。”
江开示意张燕铎跟关琥去走廊上,关琥很想跟随舒清滟查看现场,被他硬是拖出去了,“配合一下。”
为了早点看到现场勘查结果,关琥非常‘配合’地将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栋公寓里,怎么发现命案的过程详细讲了一遍,江开边做记录边羡慕地连连点头。
“真好啊,跟大美女约会啊。”
约会的话,他就不会去张燕铎的酒吧了,他是跟苏绣媛谈正事的好吧!
在关琥准备揍人之前,江开开始问正事,“苏绣媛有没有提到被害人被恐吓的具体情况。”
“没有,我本来是打算来之后,详细询问被害人的。”
之所以没有多问,是关琥觉得苏绣媛有些小题大做,以被害人在律师界的地位跟人脉,普通的恐吓根本影响不到他什么,现在看来是自己的想法太乐观了。
“来之前有点紧张跟担心,在看到被害人后她的情绪很激动。”
“你们怀疑她?”张燕铎在旁边插话问。
“这是正常的讯问程序,我们怀疑与事件有关的任何一个人,”关琥注视着他,答道:“也包括你,张先生,案发前你说去开车兜风,为什么会突然联络我,认为我出事了?”
“我关心你也有错?”
“没错,但发生得太巧合。”
“所以你就怀疑我有可能杀了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我刚才说过了,这只是例行讯问,每一个相关当事人警方都会问到,也包括我自己。”
在旁边听着这对话有愈见升级的迹象,江开看不下去了,制止道:“我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你们是不是可以回家关上门慢慢聊?”
为什么要关门聊?而且这是问案,怎么能说是鸡毛蒜皮的事?
关琥正要反驳,江开冲他摆手,“你不是想看现场吗?这边我来问。”
张燕铎也微笑对他说:“假如你想知道那柄剑是怎么插进死者肚子的,早点进去比较好。”
基于眼下的状况,关琥选择了去现场,就听身后江开奇怪地问张燕铎,“死者肚子里还有东西?是什么剑?”
比起是什么剑,他更想知道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张燕铎是怎么看出死者内脏里放的是剑?
抱着这个疑问,关琥回到现场,就见鉴证人员正在给死者拍照,死者口中的异物已经被取出来了,却是揉成一团的气泡塑胶。塑胶柔软有弹性,可以给被塞住的人一定的呼吸空间,但也会随着呼吸加剧造成塑胶慢慢移向气管,导致呼吸障碍,看着那团带血的物体,关琥咳了咳,觉得自己的嗓子也开始不舒服起来。
另一位鉴证人员在用小夹子翻动死者的内脏,肠子有一部分被搅烂了,随着他的拨动掉出来,旁边传来干呕声,又有警察受不了这种虐杀的状况,捂着嘴跑了出去。
可以让这么多警察失态,从某种意义上,关琥挺佩服凶手的变态程度的。
“你是不是先去吐完,再来看现场。”舒清滟用另一个夹子夹动死者的肠子翻看着,对他说。
这世上比变态还要变态的是法医。
看着表情平静的舒清滟,关琥默默戴上了口罩。
要是他表现得还不如一个丫头,那就白干警察这么多年了。
“死因是什么?”他问。
“腹部被利器刺中导致脾脏大面积破裂失血,食道被塞住引发呼吸困难——这是表面上可以观察到的死因,具体情况还要再做详细的尸检才知道,至于凶器……”
舒清滟用夹子将深入死者腹中的金属物挑出来,由于金属物太重,无法夹住,她便直接伸手拿了出来,忽视沾在上面的内脏碎屑跟血迹,可以看出那是柄十公分多长的的短剑,并且是带剑鞘的,她握住剑柄将剑拔出来,就见剑身上也沾满血迹,上面也带了不少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残渣。
就算戴了手套,这种直接从死者腹中掏东西的行为他还是做不出来。
“你有其他办法拿吗?”舒清滟扫了他一眼。
关琥的确没有,他发现自己身边还是需要这种彪悍人的,嗯,估计张燕铎的话,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剑取出来。
舒清滟让同事做下取证记录,又将短剑放进证物袋里收好,关琥问:“这会不会就是凶器?”
“很有可能。”
“那为什么凶手在杀了人后,又把凶器放回到剑鞘里,再塞进他的肚子?”关琥不解地歪歪头,“为了隐藏杀人工具?”
“尸检后,我会给你一个更准确的答案。”
关琥点点头,这里该看的他都看过了,现场勘查他帮不上什么忙,站起来,准备先去看看苏绣媛的状况,再去保安室检查监控录像,谁知刚转身就跟江开撞到了。
“张燕铎呢?”关琥看看江开的后面。
“你是问你那位刚认亲没多久的大哥?”江开用大拇指指指走廊,“他跟头回警局录口供了,疑犯也抓到了,大家可以不用这么紧张了。”
关琥只注意到前一句,“为什么回警局录口供?他疑点很多吗?”
舒清滟也站起来,疑惑地看向江开,江开急忙摇头,将手里的讯问笔录递给他们看,“不是你哥有疑点,是他抓到了疑犯,所以要去警局配合录一份详细的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