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家阳台上有个男人?

“唐,醒醒。”

谁?!

唐晓突然从狼藉的地上惊坐而起,下意识就想扶额喊句头痛,忽而她惊觉自己……

神清气爽。

这一点也不像一个宿醉者应有的表现,难不成在喝酒这个技能上,她也天赋异禀?唐晓试图爬起来,一动才发现除了神志清明,喝酒后遗症还是挺严重,她全身肌肉酸痛得厉害,像是被人敲碎重组再敲碎再重组过一样。而后她视线无意识地扫过地面,立即抛却严谨且自持的性子大声惊呼道:“啊!我的试剂!”

全空了!

科学小狂人唐晓内心崩溃地看着和N个酒瓶子混杂在一块的N+1个空试剂罐子,而地上并没有什么污染、腐化的痕迹,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世上,比平胸更可怕的是,她可能把药剂……全喝了。

她感觉“生无可恋”。

“不是‘可能’哟,是已经全喝了。”

唐晓脑子里再度迸出来一个声音。

“谁?”她吓得整个人惊跳起来,她惊悚地环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房间,摇着头说服自己,“不怕不怕,科学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证明这世界上没有鬼,这不过是幻觉,一切都是喝醉酒的后遗症。”

“嗯……倒也可以这么说。”

那个声音锲而不舍地继续搭腔。

“对,我什么都没听见,房子里并没有人。嗯,酒精的影响力确实可以深入研究一下。”唐晓边自嘲,边笑着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啊,这种违背科学的事你让她怎么相信?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唐?”那声音带着不解,自带环绕音缭绕在她大脑内,随即那声音又带着点调侃,“还有我明明在用脑电波和你通话,你捂什么耳朵啊,喵~”

“有没有感觉很不一样?”说着说着,空****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与脑子里的声音来源不一致的一声猫叫。

“你老东张西望干什么,我在这里!”

若没有探索精神,唐晓也不会搞科研,既然搞了科研,出于追求真理、勇于探索的天性,她……她轻轻咽了咽口水,克制住恐惧感,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顺着猫叫声寻去,终于在背后发现了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

只见那猫傲慢地摇了摇尾巴,然后一下子没绷住,画风突变地往她脸上一扑:“哦唐,你终于醒过来了。唐,你猜我是谁?我是库普啊,喵~你终于醒过来了,喵~”

猫会说人话?

有鬼!

“在北京时间2017年2月23日凌晨三点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NASA又宣布了一个令人吃惊又兴奋的新发现:科学家们通过斯皮策红外太空望远镜,在距离地球约四十光年的地方,首次发现了七个地球大小的行星围绕一颗恒星运行的行星系统,更重要的是,其中三颗行星位于母恒星TRAPPIST-1的宜居带内,这一发现刷新了太阳系外围绕一颗恒星运行的宜居行星数量……”

电视屏幕上女主播字正腔圆地陈述着,画面停留在七颗类地球行星的图片上,唐晓本该有几分兴趣,然而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这只黑猫身上。

“啊唐,是特拉比斯特-1星球啊,还记不记得你带我去过那里,那儿的土著肌肤是蓝色的,脚趾上长着蹼,耳朵下有鳃,能在水中呼吸。当然他们的牙齿非常尖利,对你我并不是那么友好……”

唐晓要疯了。

不过买个醉,醒来这世界好像出了什么差错。谁能用科学解释一下,为什么一只猫会坐在沙发会看电视,还会用脑电波说话?

眼看库普没有暂停的意思,感觉脑子快爆炸的唐晓小心地尝试着打断它:“呃,不好意思库普先生,我真的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请您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我的世界太小容纳不下您。

库普一双碧绿的猫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好一会儿,蓦地透出几分黯淡,脑子里的声音幽幽的:“我已经尽力了……你……没能侵占成功吗?”

“尽力”什么?唐晓觉得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侵占”什么?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灵魂侵占”此类的名词,往后大退了几步,警惕地说:“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久等不到回答的唐晓,在这一刻完成了从严谨认真喜好钻研的科学小狂人到小话痨的转变。

“‘侵占’这个名词让我浑身不对劲,快回答我!”

“不是,我说你怎么不说话?!”唐晓恨不得用晾衣服的架子戳它几下。

“OK,我知道你只能‘喵’,那请您用脑电波哼唧两句,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好意思我在问您话,请解释什么叫‘侵占’,这名词到底代表及涵括了什么?请您回答!”这个时候玩沉默真的好吗,库普先生!

“不好意思库普先生,现在不是沉默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就‘侵占’问题展开一系列的讨论及探索,这让我很在意!”

“以沉默即默认而言,我是否能认为你已经侵占失败了?”

“哦对,如果侵占成功,现在讲话的人就应该不是我了……”

唐晓终于在恐慌的情绪中捕捉到了重点,是的,自始至终,在思考的都是她唐晓本人。

“如果你刚刚说的‘尽力了’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那么这之后是不是没办法再侵占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突然库普喵了一声,斜了她一眼,有些蔫巴巴的,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打击般蜷在沙发上,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看,这只猫现在活灵活现地诠释了沮丧这种情绪,很明显在感叹命运的不公、时运的不济,无精打采,甚至封闭自己、责备自己、怨恨自己,具体表现为自信心下降,并呈现出想逃避现实看不到未来希望的样子,嗯……那应该就是了,它本来想干什么,但是失败了。

啊,失败了就好,真好!

唐晓的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她目前的处境——首先,她遇到了一只会用脑电波讲话的猫。这只猫刚开始应该认错了人,它叫库普……可能是个……外星生物。

唐晓越想越荒谬。是的,她感觉亲密的爱人“科学君”正离她越来越远。

外星人?活的?还拥有什么“灵魂侵占”的手段?

阿哈,即便唐晓脑容量过人,一时也无法接受,但好消息是它不但没有成功,而且再也没办法成功。

那就先这么着吧。

唐晓头脑一片空白地得出一个结论:再也不能喝酒了。

是了,还有那堆试剂,该死的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她这一刻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爆体而亡……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唐晓脑子里再没有出现库普的……脑电波。

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反正她也需要时间来整理这些已知的信息。但话说回来,它再厉害也只是一只猫,唐晓犹豫着要不要把它扔出去,不过稳妥点来说,在她满脑子都是“科学君拜拜了”时,她坚定地认定,在没有杜绝这只猫会突然狂化变成哥斯拉之类的可能性之前,还是以静制动、静观其变为妙。

想到这儿,唐晓皱眉看了下遍地狼藉的屋子,决定心宽一点,先收拾一下。

唐晓家是普通的三居室,陈设简单,因为独居,其中两间卧房被她改造成冷藏室和实验室,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试剂管及瓶瓶罐罐,客厅北面堆了四台双开门冰箱,填满了整面墙,除了角落里那台塞了点食物,其余的都装着她心爱的试剂。

不过这段时间她太颓废,冷藏室断了电,基本上也就是陈列室的功能。

唐晓的研究方向是生物制药,说起来可能有点不要脸,她自小学五年级第一次接触生物,就发现自己可能是这方面的天才,然后就成了生物老师的小跟班、实验室的小助理。

因对研究有着天生的热忱,再加上后来化学及物理知识的加持,及过人的悟性,她十五岁就在生物制药方面小有突破,并在国内外各类相关竞赛及科研成果展上崭露头角,被媒体誉为天才少女。

只不过现在新闻版面都是娱乐及社会类的天下,传统纸质媒体的影响力也逐渐衰减中,科研版的小新闻自然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一点浪花。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的生活还是会像从前那样单纯、简单且快乐吧。

想到这儿,唐晓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她看到客厅的桌子上插着已融化掉的蜡烛的生日蛋糕,自嘲地想起之所以买醉是因为昨天是她十八岁生日。

而她甚至连一个亲人或朋友都没有……

现在能跟她对话的,居然是一只看起来有点愚蠢的猫。

“收敛点,我听得到,‘愚蠢’什么的。”那个声音突然忍不住又响起,“虽然你本身大脑开发程度意外的高,但这并不妨碍我在智商上碾压你。”

唐晓无语。

“喵~”

还是扔出去比较好吧?唐晓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突然,她为了御寒而全部关得严严实实的阳台玻璃门被什么敲响了。

“咚咚咚。”那声音清晰且富有节奏。

阳台。

玻璃门。

被什么……敲响了。

唐晓静静地琢磨着这几个组合词,有些好笑地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甚至为了嘲笑自己多心,还特地“百忙之中”抽空往阳台那里瞟了一眼,验证一下……

What?!

这一眼差点让她心跳骤停,满脑子闪过一长串“What?!”。

她家阳台上有个男人?

居然有个男人!

那男人身型高大精瘦,身穿一件卡其色及膝风衣,底下一件黑色贴身背心,这个角度望去甚至能看出他肌肉的线条,搭配一条简单牛仔裤,因大兜帽盖着脸所以看不清模样,在他身后,白雪纷飞,宽大的衣摆正放肆地迎风飘扬……

客厅的电视屏幕不知何时已播放完新闻,正进行天气预报环节。

“……B市,小到中雪,零下七摄氏度。”

唐晓发誓她一点也不关心这男人不合时宜的骚包穿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家在二十三楼啊!

此刻,科学小狂人的内心是崩溃的。

二十三楼!

没错就是二十三楼!所以,她家阳台?确定没有敲错门?

崩溃呈现正无穷状……

她十八岁生日的这天,天空下着雪,寒风凛冽,空气却难得的清新。

这天,她醒来时发现喝光了家里的试剂,沙发上蜷着只会用脑电波说话的猫,并且只能带着恐慌的情绪,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推开了阳台的门。

寒风随着阳台门的打开,呼呼地灌进来,吹得唐晓一个激灵。

她感觉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酝酿或过脑子什么的,一声尖叫已经冲到了嗓子眼。然而没来得及喊出口,就感觉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整个人被凌空提起,并以飞快的速度压向了客厅墙壁。

唐晓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击在了墙上。

“啊!”尖叫转化为痛呼,音调也由往上转为向下,但并未能引起注意。

“哦,抱歉抱歉,我只是不大喜欢女人尖叫,一时失手……”那男人边进门边开口,随之补充了一句“我敲过门的”便算作对他此刻违法行为的解释,并善意地带上了推拉门。

唐晓在疼痛中领悟到,他在言语中承认了他是导致她刚刚所遭遇的悬疑事件的幕后黑手……而伴随着他最后一个字音结束,施压在她颈部的作用力突然消失,下一刻,她因失重而一屁股摔坐到地上。

“痛……”唐晓痛得眼角飞出泪花,但更多是因接踵而来的灵异事件引发的想吐血倒地,从此再也不起来的深深的挫败及抑郁感。

她的科学人生呢?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逐渐崩塌,甚至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对,她一定还在宿醉,都是梦!追求真理的唐晓自欺欺人地想。

“哦,抱歉,失手失手。”那男人似乎瞥了她一眼,再度补充了一句。可所谓的道歉并没有多大的诚意,让人意外的是,男人的声线是清亮的少年嗓音,带着点与生俱来的孤傲感,恣意且不受拘束。

他肩头上的雪花已经消融,全身带着点湿意,而他脚上那双黑色短靴毫不客气地在光洁发亮的地板上留下几个脚印。他边随性地打量着唐晓的三居室,边开腔:“放轻松,我对你没兴趣,对你这屋子也没兴趣,对你屋子里的钱财更没有兴趣。”

随后他状似无意地睨过原本还蜷在沙发上,此刻正尽全力缩在阳台拐角处瑟瑟发抖的黑猫库普,稍作停顿。

“不要看我!”

唐晓因脑中突然响起库普高亢的惊呼,吓得骂了一句脏话。

男人似乎在兜帽下勾了勾嘴角,多赏了个眼神给库普,话中带了些笑意:“你这玩意儿挺有意思。”

只见库普的猫爪子笔直地向唐晓一指:“她更有意思!”

……她一定要把它扔出去!

唐晓挣扎着爬了起来,微微贴着墙,这个姿势能让她稍微有点安全感,她现在已经没办法思考他到底是怎么跨越二十三楼六十多米的高度上到她家阳台,反正经历了被“无形的大手”甩到墙上的她,现在的接受能力绝对达到了新境界。

她警惕地问:“那……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白痴!什么‘无形的大手’,那是精神力!他能将精神力实体化!”库普感觉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在提点这个地球人,就算是看在她和它的主人拥有同一个名字的份上吧,“你知道将精神力实体化是多难多可怕的一件事吗……”

“可怕?”男人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我喜欢这个形容词。”

唐晓内心崩溃。

库普喵了一声:“啊!我不是屏蔽掉你了吗?难道我屏蔽不了你吗?不不不,大人,我只是一只猫,喵~”

唐晓:……好蠢。

“我先确定一下,”男人似乎正在扫视被唐晓扫到一块的瓶瓶罐罐,随意地问道,“你是唐晓没错吧?”

“没错!”库普抢答。

关键时刻,它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脑电波全开:“她是!她就是唐晓!大人,放心地确定吧,就是她!她的身份证放在她房间书架的第二层,她刚刚昏迷的时候我看到的!如假包换!”

一定有什么试剂能让这只猫永远闭嘴,唐晓阴暗地想。

“那就好。”男人说完,停下了对屋子的打量,而后站成一棵挺拔的青松,面对她站定,并将兜帽放了下来,终于露出了真颜,微微一笑,“认识一下,我叫狄青。”

他眼眸微垂,低声感慨:“没死就好。”

震撼中的唐晓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话,她发觉哪怕前两天还断定自己已心如死水,却还是无法忽视这男人的美貌给她造成的视觉冲击……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她脑子里突兀地冒出这句诗。

男人意外的年轻,尤其一双眸子好看得紧,幽暗深沉得宛若宇宙至尊艺术家手中精致至极的作品,找不到一点瑕疵,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成让人遐想无限的完美弧度,让人不得不感慨他脸上的每个细节都漂亮得恰到好处,足以让每个见到他的雌性生物都为之沉迷。

只是唐晓不算正常的雌性生物,在初时震撼过后,她的思绪飘远,想起另外一位如莲之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的男人,那样的温暖,她怕是再也感受不到了吧……想到这儿,唐晓眸子里闪过一抹黯然,也罢,感受不到就感受不到吧,反正日子总归要过的。

哦,他刚刚还说了什么话来着……唐晓回神,多看了一眼他过分漂亮的容貌。

不管了,反正眼前这位的盛世美颜,很明显她Hold不住,也无福消受……

咦?!

……咦咦咦?!

唐晓脑子里虽这般想,可她突然像是行为失控般,整个人动作敏捷精准地朝狄青扑了过去。

What?!

眼看着狄青的脸突然放大,唐晓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这种情绪比今天遭遇的任何一件事都要来得汹涌。

不!要!啊!

“呃?”

那什么神秘的实体化精神力再次出现,唐晓发觉自个又被压着往墙上一撞,后脑勺与墙碰撞发出嘣的一声,痛得眼泪又飞出两滴。

但这回她也顾不得疼痛了,一只手捂着撞疼的后脑勺,一脸真挚地解释:“刚刚你看到的都是假象,所有的举措都不是我做的。我的意思是,即使你看到的是我,也不能代表是我,这么不知羞耻的行为,绝不是我这个一本正经、循规蹈矩、热心钻研的美少女做的!”

狄青完全没在听她讲什么,而是一副受惊吓的模样:“很危险啊,我刚刚差点一剑劈了你。”

话音刚落,唐晓再度脱离作用力而摔倒在地,她有些懊恼自己吃过一次亏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听他说完,才瞥见他身后真的背着一把剑……

她向来是带着疑问去看待这个世界的,这一次,她却对他方才的话深信不疑。

差点一剑劈了你——她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可刚刚那脱轨的行为真不是她所为!明明脑子里还想着别的事情,怎么行为却如此不受控制?

“库普,你给我滚出来!”唐晓怒了,她百分百是被不好的东西附身了。

不料库普缩在角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难得没有无视唐晓,回应道:“我也得捋捋。”

“好了,说正经的。”狄青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手指随性地勾了勾,地上数个瓶瓶罐罐凭空飞起,夹杂着酒瓶在空中随意地变换着位置,动作虽是无意,却更像在锻炼他的操控能力,而后接着说道,“你不需要知道我从哪儿来,总之我是来帮助你的,顺便做一笔交易。”

“帮助我?”唐晓从来没像此刻一般,觉得自己脑子完全不够用,接二连三的问题压得她喘不过气,“交易?”

“前面那件事交给我就好。至于交易,你之前是不是研制过什么特别强的止血药,然后成果被谁拿走了?”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还记不记得配方?与之相对的,我可以额外帮你完成一个心愿,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有!”来不及深思狄青怎么会知道她的研发成果被带走这件事,她又想起了那个将成果带走的男人,唐晓感到有些难过感伤,然而狄青的后半句又让她摒除杂念,心生冀望,回答得没有半分迟疑,“让我妈妈复活!”

狄青难得被噎了一下:“啧,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又不是神仙,我有那本事,还问你拿什么药!”

唐晓垂眸,遮掩住眼里的失落。

狄青点点头:“再想想,还想要什么?”

“没有了。”她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但仍保持着警惕。她又瞄了他一眼,却迅速收回视线,怕自己再度被他的脸刺激到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实话实说地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药,止血药市面上很多,也需要对症下药,我只研发药剂,不会看病。你也看到了,我的冷藏室目前是空置的,实验室的架子也只剩下些原试剂,所有的半成品和成品都被我……喝光了,我现在也拿不出什么与你交易。至于帮助我……”

唐晓瞥过那只同样非法入侵的黑猫,带着私心指了指它:“我想我目前并不需要帮助,但你离开时如果能顺带拎走它,我会很感激你的。你刚刚也感应到了,它会用脑电波说话,所以你今晚出现的事会不会被它到处乱说,我可不敢担保。”

她想了想,瞥了一眼阳台,干咳了一声:“如果你觉得原路返回很辛苦,门口在那边,”她善心大发地指了指与阳台推拉门对应的正门,“出门左转,那儿有电梯可以下去,走出大门直走不远就是小区门口。滴滴、的士、公交、地铁,出行方式很多,你就算搭乘火箭走我也不会惊讶的。放心,我不会追究你非法私闯民宅的行为,更不敢肖想你,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我保证都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一口气说完,唐晓深深吸了口气:“我会假装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狄青:……这女人真啰唆。

他静静地盯着唐晓,空中的玻璃瓶子也随着他的沉默静止在空中,突然,所有的瓶瓶罐罐落地,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唐晓缩了缩脖子,感觉神经再一次绷紧。

“既然你不需要帮助,也不想交易,那好吧,我本来也不想出动这一招的。”狄青突然轻耸肩头,嘴角勾出个邪肆的笑,下一秒,根本没让她有时间反应,一把剑连同剑鞘抵在她颈部,剑身仅微微亮出,就折射出凛冽刺骨的寒光。

唐晓这一瞬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

“通常情况下呢,”狄青微笑,“它出鞘是要见血的,但今天或许能为你破个例……”

他加深了笑意,倏地眯起了眼睛:“给你一个小提示,我这人不喜欢被拒绝。”

“我也不喜欢等待。”

识时务者为俊杰。唐晓咬咬牙,挤出个尚算友好的笑容,眼睛尽量笑眯成月牙状,那是她表示“亲切”的最佳方式,她望着他说:“狄先生,你这种乐于助人的性格真是让人钦佩不已啊。呵呵呵,不介意的话请先帮我个小忙。”

“你说。”他也笑着。

“放心,这件事对你来说非常简单,”她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请你和你的剑,都离我稍微远一点。”

狄青沉默了片刻,手腕翻转,收剑归位,而后也眯着眼睛笑了笑:“的确是举手之劳,很高兴见到你的思想觉悟这么高。”

唐晓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计较:“你到底要帮我什么?”

今天算长见识了,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无亲无故的,硬凑上来算什么事?虽说她最近过得确实苦兮兮的,但也不至于病急乱投医的地步好吧。

她说得有些不情不愿:“所以你帮完我的忙之后,是不是拿了药就会走?”她特地强调了下“我”。

“你所遇到的问题有些棘手,但已暂且摆平,在我想到彻底解决的方法之前暂且不提。至于药,或者配方,在你养成酗酒的爱好与习惯前最好先给我。”狄青一脸嫌弃,因御寒而密封的空间里依旧弥漫着残留的酒精气味。

“我没有酗酒的爱好与习惯,谢谢。”唐晓说得一点不心虚,“还有,我到底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等你需要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她忍!

唐晓多少还是忌讳他的剑,思考了下目前的处境,反正她孑然一身,最近的日子也过得糟糕透顶,想她也曾被誉为生物制药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现在不但沦落到躲在家里买醉,醉酒后发现自己同时置身科幻剧及武侠剧之中,居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荒诞心境。

也罢,她轻轻耸肩:“那好,我附加一个条件,你到时候必须把它带走。”唐晓指了指那只陷入沉思的猫。

狄青点了点头:“这个好办,我现在就可以做到。”只见库普应声腾地而起,径直向阳台飞了过去,但好在阳台推拉门还是关上的,稍稍阻碍了它的“消失”之路,只见它四肢乱舞,凄厉的脑电波在唐晓脑中响起:“不要啊,听我说,唐!唐晓!我能解释你的失控!我能!只要再给我点时间!”

“……你先把它放下来。”

狄青不悦地皱起眉头:“啧,你们女人真麻烦。”话音刚落,库普被凌空一甩,“喵”地惨叫一声,贴着玻璃门及地,一副猫生好悲惨的样子。

狄青也不客气:“喏,你提的要求我都做到了,还多送了一个,未免夜长梦多,现在把药和配方给我吧。”

唐晓特想说“你们男人真厚颜无耻”。

她努努嘴:“你说给就能马上给啊?你也知道成果被带走了,有些细节和剂量我一时也没法确认,因为临床试验这块不是我负责,得给我时间再回忆一下。而且……”她一时语塞,感觉伤口又被撕开,而且就在那个男人带走所有研究成果记录报告之后,她先前待的实验室一夜之间变成了正在整修的废弃仓库……

当时那仓库还是他提供的,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我现在没有实验条件。”

“有件事我再确认一下。三年前,你第一次得奖之后不久,还记不记得一年前有个戴帽子戴口罩戴墨镜,神神经经的,跟我差不多高,手上缠着厚厚绷带的男人曾经找你拿过药?”

呃……那时她处于人生巅峰吧。

“……记得。”

那个包得像个中了深度巨星幻想症的家伙,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不好意思因为我太帅太耀眼了墨镜没法拿下来怕帅瞎你”,然后从屁股后裤袋掏出几张报道过她的剪报,一张张展开,对着她的脸认真比较了报纸上的相片半天。她没当场尖叫逃走是她修养太好,不是他看起来太像变态怕表现太冲动被捅两刀。所以那个扭扭捏捏很长时间后说“哎呀皇天不负苦心人,你太难找了哈哈哈”让她以为要向她告白结果只是讨药的男人……

真的……想忘也忘不掉啊。

唐晓沉默了一下:“我先纠正一下,那位先生是偷过我的药,不是拿。因为在他偷药之前,我已明确拒绝了他。”

“我当时就跟他说了,那药剂获奖只是因为我在创意上的突破,没经过任何临床试验。当时已经有相关团队想继续深入研发,但在出结果之前,贸然试药很危险,即使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也不行……”在专业领域,唐晓向来是强硬的,她瞄了一眼他的剑,决意拒绝相信它会再度搁在她脖子上的可能性,继续开口,“事实上,他偷走的试剂是我的实验失败品,试药没事只能算他命大……”

“他确实命大。”狄青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勾勾嘴角,“不过既然没有临床试验,怎么可以断定是失败品?”

“配制试剂的时候,要充分考虑到各元素的功效及融合时可能发生的化学反应,需要精密地掌控配比,我在实验时鼻子痒打了个喷嚏手抖了抖,那试剂里添加了我未经过测量的试剂量,你说它是不是失败品?我正打算集中销毁。”

“可在当时,药挺有效。”

“有效?试药多久了?临床追踪报告呢?确定是药物起效?药量是多少?针对的是哪种临床病症?有无不良反应?有无后遗症?试药时有无并服同效药物?你知不知道药剂最重要的是安全性和稳定性?”

“不知道,我只是帮他带句话。”狄青坦**地看着她,原本脸上的不耐烦被收敛干净,可身高差距形成的居高临下感依然存在。

“谢谢。”他说。

唐晓因这突转的画风一愣,犹豫了片刻:“呃,真要感谢我最好出门左转。”

狄青一副没听到的样子,转移了话题:“三间房就一张床?”

唐晓惊恐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沙发太短了。”

“不可以!你上一分钟不是还在道谢吗!”唐晓无比痛恨自己与人相处的社会经验不多,她琢磨不透这人的跳跃性思维啊怎么办!

如果他这话是她理解的意思……唐晓没克制住情绪:“表示感谢的最好方法就是消失!消失!出门左转,消失!”

“没听见。”狄青余光往唐晓的卧房瞄了一眼,随意地掏了掏耳朵。

“怎么可能没听见,你是聋子啊没听见!眼睛往哪儿瞄啊!”

“嗯?”狄青微微歪了点脑袋,微笑道,“什么,我没听清?”

……玩剑的男人果然玩得一手好“贱”。

“‘嗯’你个头!”唐晓被气得讲了粗话,“不可以!沙发不可以!床也不可以!就连地板都不可以!你杀了我也不……”她无语地望着脖子上再度出鞘的剑,还有被剑气切断的几缕发丝……在她眼前飘啊飘的……

她慢慢地闭上了嘴。

吓死人了!一言不合就拔剑怒怼,绝对是病,得治!

“嗯?”狄青故意又“嗯”了一声,加深笑意,“我看你这地方挺大,借来住住可好?”

不好!

唐晓拒绝回答,反正只有睡阳台她还可以考虑一下。

“大人!”库普突然强势插话,“她让您睡阳台!她巴不得您冷死在外边!”

“哦?”狄青换了一个语助词。

这个时候假装若无其事,场面会不会很尴尬……就在唐晓在心里把库普骂了个狗血淋头时,她随意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那看来你是同意了。”

同意个毛线啊!

“我……”

“嗯嘿嘿嘿~嗯嘿嘿嘿嘿~”铃声是无神论者的唐晓恶趣味发作设置的鬼叫声,此刻幽怨地打断了唐晓的抗议。

啊,有人给她打电话?

意识到这一点,唐晓居然有些感动。大概平日里宅惯了,与外界交流少,这颓靡的大半年里,除了叫外卖,平素连个推销、诈骗电话都没接到过……

但在在她十八岁这天有人给她打电话!唐晓想都没想就推开了狄青的剑,颇有些英勇就义的感觉,居然顺利推开了……而等她看见来电显示之后,心情都澎湃了,眼眶湿润,以至于接起电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喂?您好!您好秦教授!您、您找我啊?”

话说到这儿,唐晓积压已久的各种情绪全涌上心头,母亲逝世后的这大半年里,她喜欢的人带着她的研究成果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连最爱的药剂研究也无法抚平她心里的空虚寂寞。更何况,现在她的屋子里还多了只会发射脑电波的猫,以及一个徒手爬上二十三楼后动不动拿剑架她脖子的男人。

想到这儿,她有些哽咽:“秦教授,近来可好?先前、先前联系不上您,我还以为您……不愿搭理我了……”

手机那端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没那回事,呵呵,我只是去了一个不方便联络的地方。今天是个好日子啊,美国航空航天局那群家伙都愿意公布类地球的事情了……”那边似乎有人在提醒他什么,只听见秦教授“是是、不提不提”应了两声,回归话题,“话说回来,小丫头生日快乐啊。”

“嗯。”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唐晓心里百感交集,又是感动又是委屈,小声了应了一句,“谢谢。”

“不过今天找你,确实有一件正经事。丫头,两年前你母亲生病后,你就辍学了对吧?”

“嗯。”她抽了抽鼻子。

“那就长话短说吧,你还想不想继续生物制药这方面的研发工作?有没有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一定要克服,坚持到底的决心?”

“想!”唐晓精神一振,未有丝毫迟疑地应道,“我有决心!”

自从大半年前她妈妈意外逝世,她就想努力从自责低落的情绪中抽身振作,可是,在他——那个曾说会永远陪伴她鼓励她支持她的男人——失踪之后,她更受打击,差点一蹶不振。不过妈妈在弥留之际对她说的话,始终鼓励着她。

——宝贝,妈妈爱你,妈妈谢谢你,替妈妈好好活下去。

字字千金,这也是她尝试联系秦教授的原因,只是在这段时间接连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之后,再度受挫的她只得喝酒买醉了……

“那想来你应该不会怪我自作主张了……”秦教授的话打断了唐晓的回忆,“这次离开,我去了一个地方,我想那个地方或许……会很适合你。那里有世界顶级的实验室配备,有顶尖的研究团队……”说到这儿,秦教授顿了顿,呵呵一笑,“还有一群热血的家伙!而我在那里有位老朋友,我把你之前的研究报告给他看了,他和学院决策层方面的人商量后,决定破格录取你,过两天你应该就能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学院?”

“我没说吗?华夏特别军事学院。”

“军事学院?”她努力搜索前段时间关注过的高校名录,呃……没印象……最重要的是军事……学院?确定?

“傻孩子,关键在‘特别’两个字啊,关于学校的详情我现在也不方便跟你说太多,你迟早会了解的,我只想强调一点,那可不是让你享受的地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对,吃苦的准备。”

“哦……”感觉她好像答应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过放心,你毕竟是特招生,他们不会太为难你的。但是……”秦教授话锋一转,言语中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认真,“答应我,为了我这张老脸,无论多艰苦多困难,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是!”唐晓顿了顿,应答时,感觉自己无比放松,也前所未有的坚定。

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喊秦教授上飞船什么的,唐晓未作他想,觉得自己大概听错了,无非是上船或者上飞机什么的吧。

“好了,我还有些事,最近也不在服务区,以后再联系。注意查收快件!一定要好好坚持哟!”

“是!”

“我再说一句,好了好了……”电话那边似乎有人在催促,秦教授的声音再次变大,“你也听到了,我现在有些忙,希望我回来后,能在‘那个地方’见到你。”

“是的秦教授!再见秦教授……”

“是?”唐晓刚挂断电话,狄青带着嘲讽的冷笑声就传来,他眉头轻挑,“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说完他从上自下扫了她一眼,满眼鄙夷,“就你这身板,那地方的大门你都迈不进去。”

“你管我迈不迈得进去!还有,你偷听电话的行为严重侵犯了我的隐私权!”

不对……唐晓放下手机抬头:“你听说过那学院?”

“对,我居然没想起来,要保命的话去那里确实是一个好选择。”

“保什么?”唐晓一时没听清。

“那儿的实验设备倒是挺先进的,试剂也很齐全,你说的安全性和稳定性应该能得到保证,嗯,你就到那儿去把我需要的药剂复制出来吧。”狄青完全无视唐晓,自顾自地继续道,“嗯,这样两个问题都能得到有效解决。”

说到这儿,狄青睨向唐晓:“为了你不至于第一天就被踢走,来吧。”他突然勾勾嘴角一笑,猛地把剑往唐晓摆在客厅的实木茶几上一插。

剑连着剑鞘一并……入木三分。

这不科学!她颤抖着,她家的茶几是实木的!

“现在开始训练。”

“哈?”唐晓满脑子问号,条件反射地瞪向他。

结果那搭配几分坏笑、显得分外有魅力的精致脸庞映入眼底——咦?

咦?!

唐晓惊悚地发现自己再度行为快于思维地向他扑去,下一秒,不待她反应,她整个人被他的精神力毫不留情地包裹着极快地飞撞向墙角,即将撞上时,又猛地止住——但她宽松的衣摆却随之轻轻拂过墙面,显得惊险无比。

唐晓心里一句“好险”还没说完,那股无形的力量压着她的头往墙上撞了一下,不算太重。

“不要觊觎我呀。”狄青不耐烦。

“不是我!啊!”又撞了一下。

“不要肖想我呀。”狄青满脸嫌弃,“你们女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他啧啧两声,再度瞄了一眼这屋子,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他来时的……路上。

“嗯……”狄青作认真思考状,“你是第一次训练,从二十三楼爬下去可能有点困难。”

What?!

开什么国际玩笑,二十三楼?二十三楼!

爬下去?!

外面下着雪,这叫“有点困难”?脑子坏掉了吧!

“算了,”狄青不免惋惜,以“无形的大手”抓着唐晓往正门走去,拍板决定,“那就先爬楼梯吧。”

现在?她十八岁生日这天?

……门已经开了。

唐晓被灌门而入的寒风吹得整个人抖了三抖。

啊,节奏太快,她跟不上!

狄青一脸“算了,就要求简单点吧”的样子,把大兜帽戴上,说:“看在你第一次训练的份上,先勉强爬十个来回吧。”

唐晓悬在半空中忍无可忍地开口:“狄先生,你说你那把剑出鞘是要见血的,不要为我破例了!”

给我来一剑吧!

杀!

唐晓悲愤不已,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她红了眼,拼尽全力地朝他进攻,不够快!还是不够快!

不过几个回合,那个站在制高点上、有着银灰色的头发及眼瞳的男人,白净脸庞上慢慢地露出一抹冰冷到极致的笑,惋惜,带着因为高傲而不经意泄露出的怜悯。

“你太弱了,唐。”

你太弱了……唐晓感觉自己好像在某个时刻也说过这样的话。

——你太弱了,凌初。

不对,她为什么会用到这个词?他是谁?唐晓不停地反问自己,可她没有时间思考,红着眼看着他手持激光剑,毫不留情地以一己之力,杀了前来阻止他的人。

她的耳边是接连不断的怒吼与悲号,还有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军队,不绝于耳的爆炸声……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唐晓发现自己如利剑出鞘般冲了上去,手里的激光剑与他的激烈碰撞了几个回合,随后一个毫不留情的重击,她被击退撞在坚硬的石块上。

她感觉自己有些眩晕。

不要上去了,会死的……她劝着自己,不对,她不应该这么说,那她应该怎么说?她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

隐约中她看到不断有人朝那个男人扑去,那些人皆穿着深色的战服,耳朵尖尖的,手中的剑仿佛只会出现在电影中,发出蓝幽幽的光。

看着他们,唐晓心揪得难受,感觉眼眶有泪……

而他们的身后,是广袤的……宇宙?

唐晓忍痛站起来,眼睁睁看着那人带着凌人之势,登上了气势恢宏的战舰,临行前,宛若隔着万水千山般回望了她一眼。

杀!

唐晓发现自己再度冲了上去,太慢了,追不上啊——那之后,是战舰连波的强势攻击,整个星球遭受了毁灭性的大爆炸,她不可幸免地被火光吞没……

天才蒙蒙亮,但昏暗中仍能确定这是她所熟悉的卧室,熟悉的环境让她心安。她短暂性空白的脑袋慢慢地恢复意识,突然重重地松了口气,是梦啊……

她下意识地摸着怦怦跳动着的心脏,感觉太真实了。

太真实了,怎么会真实得如此可怕?

她坐在**发了会儿呆,这两天记忆的画面慢慢在脑中浮现。

酒!

黑猫!

男人!

对,库普可能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啊,痛痛痛,腿要断了!”因为不小心扯动四肢,她痛呼出声,是了,就在昨天,她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爬楼训练……临睡前她几乎是爬着上的床……

她捶了捶已经微麻的大腿,全身酸痛得让人想哭,而最可怕的是那如魔咒般仍在耳边缭绕的冷嘲热讽。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那么冷血无情!

“快一点,就这十几级阶梯,你是打算爬到明年吗?”

“快,快!答应那什么秦教授会坚持到底的时候,你不是信心爆表吗?”

“早知道你很废,但没想到你这么废,完全刷新了我对废材这个词的认知啊。”

“连爪子都出动了,你果然就是个刷新我世界观的存在。”

“起来,别坐着,才二十二层楼就累成这样,我的剑都在嘲笑你。”

“我说,你该不会以为会有什么八人大轿把你抬去那个地方吧,相信我,你绝对会成为那里的一个灾难。”

“啧,这么孱弱地生活在地球上,你怎么没有羞愧而死?”

……

这混蛋,她坚信终有一天会风水轮流转的!

“嚷嚷什么?”

“啊,吓死了!”狄青的声音突然穿透回忆真实地出现在耳边,唐晓惊呼了一声,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剑出现在她卧室门口,单脚膝盖微屈踩着门框,身子半倚。

即便唐晓的睡衣很保守,她还是迅速拿起被子遮住身子,这样能让她有安全感一些,然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对,她明明锁了卧房门的……待会儿加道锁!

大概是昨天他恶魔般的形象太深刻,偶尔不小心再看到他的模样,也没再做出“扑倒”这个脱缰的动作……

但此刻,他的风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原先绑起来的一点点小马尾散开来,头发凌乱却……凌乱得很好看,衬托得他整个人慵懒而随性,而那件贴身黑色背心下,是完全符合大众审美观的完美匀称的体型,肌肉紧致结实。

食色性也。

像她这种偏好斯文优雅男的小姑娘,美色当前,视线也不由自主地顺着那流畅的肌肉线条往他的腹部延伸……顺便很自然地对他应有的巧克力腹肌稍作想象……

“啧啧啧,看看你那充满邪恶的视线。”

唐晓恼羞成怒了,最可恶的是,这次真的是她本身自然而然的生理动作:“滚,谁看你!我允许你睡我家客厅了吗?我同意你住下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你这是私闯民宅,违法的!我要报警!”

是要颁个厚脸皮奖给你吗!唐晓愤然,想起他最终留下的原因……

“你报警的话,手可能会不小心被我砍断哦。”

坏人!要下地狱的!

相信科学至上的小姑娘的世界观确实已经有些扭曲了。

“该报警的人是我,最好不要让我知道现在你心里有什么罪恶的念头。千万不要把我当成你的性幻想对象,恶心死了。”

“啊,不听不听,污耳朵污耳朵!”什么性、性幻想对象,性你个大头鬼!她她她……她还是少女!唐晓面红耳赤,“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这个自恋狂!”

曾经的科学严谨小狂人抓狂了。

“啧,昨天向我扑了几次的女人是谁?”狄青抓了抓头,斜了她一眼,男性荷尔蒙爆表。

“不是我!反正不是我!”

“呵。”狄青一脸“女人啊你的名字果然叫口是心非”,留下个讥讽味十足的单音词,然后又转悠回了客厅。

“呵你个头!”这已经是她可以想到的最恶毒的用词了。唐晓被自己气坏了,恨自己居然完全拿他没办法。

这时,他与形象不符的清亮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起来做早饭,待会儿继续训练。”

啊,滚滚滚!

她才不要做早饭,饿死他!

啊,对了……

“库普呢?”唐晓隔着墙问了一句,她还有一肚子问题想问清楚。

“出去玩了。”

唐晓算是知道了,难怪这个叫狄青的男人穿着那件带大兜帽的长款风衣。脱下风衣的他整个就是个行走的荷尔蒙,看他拿着杯子也好,拿着叉子也好,吃东西也好,甚至现在将她的茶几当成锻炼工具,将剑扛在脖子上,在茶几、地面来回轻松跳跃的动作,都……光芒万丈,让人无法直视。

哼,显摆个屁!

唐晓拒绝承认她在拖延训练开始的时间,一口水煮鸡蛋都吃得缓慢无比,还因看不惯他“上蹦下跳”的身影,带点报复心态地开口:“你消停点,再跳下去,楼下要抗议了!等下保安上来敲门,看到你,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样看来唐晓也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也是强得可怕,好吧,她承认她暂时没能力改变现状,总之她居然真的接受家里突然多了个男人的事实。

而那只猫,不知是不是想去认识这个世界,跑得无影无踪。

在生命暂时没受到威胁的前提下,船到桥头自然直,唐晓心宽地想。

狄青斜了她一眼:“你一个鸡蛋已经吃了十分钟了。”

狄青没搭理她。

“还有你快把我的遥控器、餐盘和水杯放下来,不要再让它们在空中飞来飞去了,你以为在拍特效电影吗?五毛钱特效你也好意思显摆。另外,你昨天打烂我的试剂存储罐也记得赔我!很贵的。”唐晓又不甘寂寞地开口,她总感觉自己想找点碴,结果她刚说完,桌子上的鸡蛋突然飞向她,并准确无误地因惯性塞进了她很小的嘴巴里……

“嗯嗯嗯嗯!”我要报警!

“嗯嗯嗯嗯!”你个混蛋!

……

唐晓艰难万分地拿出了鸡蛋,为此她差点被噎岔气,两颊也因保持扩充的姿势,如今酸涩无比,而且拿出鸡蛋的动作十分不好看,一点淑女的形象都没保持住!

她揉了揉腮帮子,怒气值累积上升中,抬头就看到已靠近桌边的狄青。

“看来你现在应该没胃口再吃两个鸡蛋了。”他勾嘴似笑非笑,随之笑容隐去,将剑随意地架在肩膀上,一副铁血的样子,“开始训练。”

今天外头积雪消融,偶尔还飘着点细雨,天气格外冷。

唐晓在这鬼天气里爬了一个早上的楼梯。

不行了,脚真的要断了……这样下去别说锻炼了,她没死都是她体质好。

然而得益于如今蓬勃发展的快递业务,这样的天气并没有阻挠快递小哥的脚步,不小心从中午睡到下午的唐晓被快递电话吵醒,对方号称即将送来一整套健身器材。

她挂断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直到门铃声响起。

“您好,××快递为你服务。”

然后她看着这些把客厅堆得满满的健身器材一阵无语。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用客气,”狄青突道,“我用你的手机买的,想不到你银行卡里的钱还挺多。”

啊啊啊,这不是重点!唐晓感觉现在不想说话。

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因为他拿着剑,第一次露脸的地点是二十三楼的阳台,这么久也没见他拿出个手机什么的,就以为他是个深山野林的隐士。

难道他的通信方式不应该是千里传音吗?为什么他会使用手机?

“手机不设密码锁是你的错,与我无关。”狄青作无辜状,检查着设备,开口,“其实我更偏好户外运动,现在的天气环境其实也打造了不错的训练场所,不过昨天爬个楼梯你就怨声载道,现在揪你出去跑步,我怕你给我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上个社会新闻版面,我怕我会忍不住失手了结你。”

唐晓作死鱼眼状。

“啧,你该不会以为我不会用手机吧?你以为我是哪个时代的人?”狄青从她的表情里观察到了她此刻的内心活动。

“你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你知道的那么简单?”狄青挑了挑眉,难得善心大发地多嘴了几句,“相信我,这个世界远超过你的认知与想象,等你去到那个地方,你就会知道了。这世上再惊奇的事都是存在的,所以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哪个地方?华夏特别军事学院?”

狄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在唐晓看来他默认了。而后这混蛋气死人不偿命地又蹦出一句:“当然,你的存在还是很让我惊奇的,居然有人像你这么弱。”

唐晓:……我这才是正常人的表现好不好!你走到大街上随便找个人让她爬十次二十三楼试试看,看别人不把你当疯子!

“不对,是你先找上门的……”

“来,试试这跑步机。呃……”狄青第一次表露出有些为难,“像你这么弱的家伙,第一次能跑多远?十公里会不会太少?”

“叮咚。”就在此时,门铃再度响起。

“谁啊?”唐晓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居然没有人!

她有些紧张,不会又发生什么灵异事件吧?

“有我在,你在怕什么?”狄青抱着剑站在她身后一脸不耐烦兼不爽。

就怕你!唐晓心里嘀咕,而后还顶了一句:“如果对方持枪抢劫你怕不怕?”

“暂时不会。”

“对吧,很可怕吧……咦?什么叫暂时不会?”

狄青讽刺道:“你拿把枪抢劫会选这种商品房?挑二十三楼?不好逃跑先不说,还按门铃?不应该啊,狄九说你是天才少女啊。”他嘴里突然冒出一个陌生名字。

狄九?唐晓这次倒是反应极快地联想到了那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偷药贼”……而且,讲得好有道理,她要如何反驳?

“天才美少女本人该谢谢你的夸奖吗?”她说得没什么诚意。

“不要加戏,在小爷我的颜值面前,你敢说自己‘美’?你表现得智商一直不在线,我表示很担忧啊。”

“就凭你这姿色,兼身无三两肉,连劫个色都嫌硌骨头。”狄青又补了一刀。

唐晓翻个白眼,暗道:滚!

唐晓打开门,看到地上静静躺着个大信封。她满腹狐疑地捡了起来,以为是什么传单之类的,质感却是出奇的好。她从信封中抽出来个本本,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烫金大字——华夏特别军事学院录取通知书。

狄青用精神力将录取书抢过去翻了翻。

“开学是在七月十五号吗?除去路上的时间,时间所剩不多了啊。”狄青发觉自己居然感受到了紧迫感,“只剩下三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