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亡坐标

一、喇叭里的女声

“吱……”

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过之后,睡觉本来就不是很沉的我一下子从**爬了起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我看见顾丛柏也一脸睡意地坐起了身来,一脸悻悻地骂道:“刚才是什么鬼动静,把老子的好梦都搅了。”

我侧起耳朵来仔细听着窗外的动静。

此刻那个声音停了,变成了一种电波之类的劈劈啪啪声。

“是喇叭,教学楼顶上的喇叭。”

“你是说广播站里的喇叭,都这么晚了,谁会去那里?”

我对顾丛柏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喇叭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好象有什么人在广播室里走动似的,在啪的一声轻响过后,仿佛有什么人拿起了话筒。

“咳咳。”

是一个女孩子的咳嗽声,那声音很轻很柔,听起来好象很虚弱的样子。

“2、2、3、7。”

咳嗽声过后,喇叭里的女生念起了一串数字,每一个数字都会停顿许久,那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仿佛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机械,在按照程序完成使命般地宣读着每一个字。

“……”

“没了?”

在聚精会神地等了半天,等待着那个声音的下文的时候,喇叭里却再次传来刺耳的声音,好象那个女孩在说完那几个数字之后就把播音设备关掉了。

胖子顾丛柏定定地看了我许久,摇了摇头一脑袋扎进了被窝里:“我靠,神经病!”

在胖子重新睡下之后,我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只圆珠笔,把那几个数字记在了墙上,又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会,最后实在无法想明白那一串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跟胖子一样,倒头睡下了。

我知道,那个声音学校里肯定不止我和胖子两个人听到,但是大多数人肯定也会像我和胖子一样,把那当成一种恶作剧。学校里面总是不乏借着“青山一高闹鬼”的恶名四处捉弄人的无聊家伙,胖子曾经给那一部分人下过一个十分恰当的定义,他说那些人是典型的青春期没事找抽盲目寻求自我综合症。

所以我把那几个数字写到墙声之后,很快就忘记了。

直到三天以后,学校里发生了那件怪事时,因为莫云楠的一句话,我才不得不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彼时的莫云楠是我的女朋友,而那件看起来有些残忍的事情就发生在她们隔壁班。

那一天,我和胖子躲在楼道拐角处抽烟时听到了一声尖叫,一开始我本以为又是哪个倒霉的女生被恶作剧给吓着了,可是,三分钟之后,当那个紧紧捂住自己的左眼的女孩撞了我一个趔趄,血流满面地从我和胖子面前向着二楼的医务室飞奔而去时,我才感觉到,事情绝对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那女孩眼眶中流出来的鲜血有几滴溅到了我衬衣的领子上。

没多久莫云楠就从走廊上冲了下来,她在我面前站定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刚才发生的事情你们听说了么,二年级二班的周小鸥在点眼药水的时候,突然大叫一声,眼里流出了好多血……”

看到她焦急的样子,我缓缓上前一步轻声问道:“你说的就是刚才从我们面前跑下楼去的那个女生吧?”

莫云楠微微点了一下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你是不是跟我一样,觉得她放在桌洞里的眼药水被人掉包了?”

我没有回答莫云楠的这个问题,我觉得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妄下任何结论都未免有些武断。

“那还不好办,去她教室里看一看不就得了?”

说话间胖子已经率先拔腿向着二年级二班的方向跑去,我本要跟上前去右脚却不小心踩在了什么东西上,低头看时才发现那是一只粉红色的蝴蝶结发卡。

看样子,是刚才那个女生撞到我身上的时候不小心掉下的。

于是,我便弓下身来将它拣起后拍掉上面的尘土握在了手中。

此时,正有大批不知内情的同学从楼上跑下来,熙熙攘攘地朝着义务室的方向跑去了。

我和莫云楠走到二年二班那已经空空如也的教室时,胖子正站在讲台上,看着教室里那一排排的课桌为难,看到莫云楠后连忙问道:“那女生坐在哪个位置?”

“第3排,从右边数第7个位置。”

听了她的话,我心下一沉,总觉得她的那句话似乎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但还没来得及多想,胖子已经跑上前去,于是我只好连忙对着他喊道:“顾丛柏,小心不要破坏现场,说不定警察会来调查。”

听到我的告戒,胖子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向了那个位置。

那是一张普通的单人课桌,桌子上散布着纸笔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专门用来盛隐形眼镜眼药水的小瓶子,如今已经倾覆在了桌子上,四周还有几底暗红色的鲜血。

“看来她在事发之前就是滴了这种眼药水?”

胖子有下巴指了指桌面,然后,探询般地看向了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思索片刻,我走上前去,在将那只蝴蝶发卡轻轻地放到女孩的桌子上以后,仔细围着桌子上的东西看了一会。那些没有用完的“眼药水”有一些溅到了一个蓝色的便签纸上,而被溅到的便签纸都已经变成了白色。

看起来是药水被换成了一中腐蚀性很强的**,但到底是什么呢?

“你们在干什么?”

正当我想一探究竟之时,门口却突然响起了一个严厉的声音,教导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动静,已经站到了门口,正兴师问罪般地看着我们三人。

胖子一向害怕这个中年男人,在看到他之后,连忙拉了拉我的胳膊,然后率先闪出门去跑掉了。我抬起头来,看了教导主任一眼,然后也跟莫云楠一起闪到了门外。

风从走廊的尽头刮过来,吹得铜制的班级牌叮当作响,我下意识地朝着牌子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几个红色的美术字晃动之下,微微地反着光。

“二年级二班,第三排第七个位置。”

“2、2、3、7。”

我在心中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两句话,那天晚上的情形再次浮现在眼前。

二、下一个受害者

警察调查的结果是在三天后传遍学校的,据说周小鸥的眼药水被人换成了浓度极高的漂白剂,而主要原料为次氯酸钠的漂白剂有极强的腐蚀性,后来那个女生不但左眼失明,就连眼眶周围的皮肤也被腐蚀掉了一大片,遭遇很惨。

我坐在**,盯着当初写在墙上的那一串数字一语不发,胖子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别想了,依我所见那一定是一个巧合,再说了,现在警察已经介入……”

可是,胖子的话还没说完窗外却再次响起了跟那天如出一辙的广播声。

在那声尖利的噪音过后,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到了窗边一脸担忧地看向了对面楼顶那只年代有些久远的灰色喇叭。

“1、4、4、5。”

那个毫无感情的女声最终还是出现了,本来我也和胖子一样宁愿那些数字仅仅只是一个巧合,所以再次听到那个声音之后,难免心头一紧。

楼下是放学后向着食堂涌去的熙攘人群,声音嘈杂,表情各异,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很少有人注意到那个微不足道的广播声。

“凶手在广播室里!”

胖子微微愣怔了几秒之后,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一下子甩开房门向着楼下飞奔而去。

凭借对胖子的了解,我知道他肯定是要去广播室与所谓的“凶手”狭路相逢,于是只好冲出了宿舍,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可是,广播室里空无一人,只有裹了一层红绸布的话筒倒在桌子上,看起来很久都没人动过的样子。

“奇怪了,怎么会没人,刚才明明听到这里有声音的。”

胖子有些气恼,猛地踢了一下摆在桌子的那把椅子一脚,转身对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广播室里并无异常,可能凶手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已经跑掉了,但是一定没有跑远。因为从男生宿舍到这里的距离并不算长,我和胖子又是一路跑来,就算凶手在我们进入广播室之前成功地脱身,也一定还在这个教学楼里。此时大部分学生都离开了教室,教学楼几乎已经空空****,想要找一个人恐怕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我把这个想法和胖子说了以后,两个人就冲出了广播室。可是那一天我们在教学楼里找了许久,除了两名男生还一个坐在楼梯台阶上听收音机的负责清扫学校的校工以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其他人。

胖子有些不甘心,在经过那个老校工面前的时候还悻悻地问了一句:“哎,你刚才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女孩,一个从广播室里跑出来的女孩?”

老校工的耳朵似乎不太好使,在让胖子重复了几遍之后,才摇了摇脑袋,大声地跟他解释道:“没看见!我一直都在这里听收音机,没注意有没有人从那里出来。”

说完话,他便再次坐在了台阶上,拿起了自己面前那部有些老旧的收录两用机。

在他的身旁有一辆小推车,小推车上面装满了拖把、花剪、抹布之类的东西。

“说实话啊砚云,直到现在我还觉得你说的那什么坐标是个巧合,要不然这事情也太离谱了?”

胖子一边向外走着,一边背对着我兴趣索然地说道,接着他又像突然想到时候似的,猛地转过头来对我说:“不过,要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也不难,她不是又说了一串数字吗?如果你的推测是真的,下一个受害者应该是一年级四班坐在第四排第五个位置的那家伙。我们就等着好了,如果那人没有出事,那就证明你是杞人忧天!”

说话间胖子已经走出一楼走廊尽头的侧面,隐没在了白晃晃的日光之中。虽然我不太认同胖子这种明显有些“坐山观虎斗”的做法,但是又总不能单单凭着自己的猜测,去告诉那个同学,他即将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吧。

现在看来,也许等是唯一的办法。

三、舞蹈社

学校的小花园里我在对着如约赶来的莫云楠笑了一下之后,伸过手去轻轻地帮她摘掉了穿过回廊时落进头发里的粉色花瓣。

回廊周围种满了红白两色的蔷薇,如今蔷薇在栏杆上盘根错节,开满了细小花朵。

莫云楠回以了我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忧心憧憧地说道:“你让我打听的一年级四班的那个人我已经打听到了,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说到此她顿了一下,然后洋装很生气地问我道:“白砚云,你是不是想脚踏两条船啊你,可千万小心落水哦!”

我微微一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完全没有必要解释,接着问她道:“云楠,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这个女生肯定跟上一个受害者周小鸥有某种联系吧?”

莫云楠的眉头皱了一下:“听说他们都是学校舞蹈社的成员,两个月前还一起参加了市里的比赛演出,除此之外,好象就没有任何联系了吧。”

“舞蹈社成员?”

“对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莫云楠嘟囔了一句:“难道你真的以为她也会有危险么?”

“不知道。”我轻声地回答了一句,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事情到底会不会按照我的推断来发展,但我却清楚地知道广播里那些奇怪的数字,那个神秘的女声,肯定不是平白无故地出现的。

“诺,诺,就是那个正从教学楼楼里走出来的女孩。”

沿着莫云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时正从楼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位长得异常清秀,身材娇好的女孩子。

她留着一头乌黑的直长发,柔顺地披散在消瘦的肩膀上,隐隐约约地露出了好看的锁骨,头顶上戴着一枚小小的粉色蝴蝶结,通身洋溢着一种学艺术的女生特有的孤傲感。

等等,粉色的蝴蝶结?

我记得第一个受害者周小鸥也有同样的一枚蝴蝶节的,当初还是我拣起来后重新放到了她的桌子上,莫非这些事情跟蝴蝶结也有联系?

这样想着,我已经向前一步跨过花丛朝着女孩的方向追了过去,莫云楠跟了上来,看样子她本来是想叫住那个女孩让我问个清楚,却被我及时制止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现在是下午第二节课的课间,学校里艺术班的同学通常都会在第三节第四节自习课的时候去艺体楼参加训练。如果事情真的跟舞蹈社有关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先打草惊蛇,而是跟着她一起去舞蹈教室看一看,说不定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为了不引起女孩的注意我和莫云楠在看到她走进一间舞蹈教室之后,又在角落里等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起了十分钟之后才重新走到了那间教室的窗口。

教师里面好象正进行一场大型舞蹈的排练,而舞蹈老师正点名批评其中一个女孩的姿势不对:“211,你的手,手再高一点?”

伴随着她的责备声第二排第十一个女生在吐了吐舌头之后努力地将右臂向上扬了扬。

直到那时我才得知用数字代替人命是舞蹈老师一向的习惯,因为每天都会换好几拨学生的缘故,她很难记清每个学生的名字,于是便用数字来代替坐标。

那一刻,我终于能够断定凶手肯定与舞蹈社有关了,因为,我不但从舞蹈老师口中听到了那种特殊的点名方式,还看见教室里的女生当中有好几个头顶上都戴着一模一样的粉红色蝴蝶结。

教室里的音乐声隐隐约约的传来,我轻轻地拍了一下莫云楠的肩膀,率先转过身向着楼下走去。

舞蹈教室旁的走廊里摆了两面用着矫正体形用的镜子,我从镜子里面看见一直走在我身后的莫云楠试探了几下,想要牵起我的手,但手指在我小臂旁伸蜷了几下后,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于是,我便笑了,站定身体盯着镜子里那个可爱的短发女生看了几眼之后,主动对这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她的掌心里面布满了汗水,和她手挽着手下楼去的时候,我听见她对我说:“白砚云,你差不多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对不对,你一定能够救她的对不对?”

四、发抖的咖啡杯

莫云楠说的不对,确切地说是我让她失望了,因为我没能成功地将一年级四班的那个女孩从凶手的手中救下来,两天之后的下午,她便在坐车回家的路上,在青山一高的校门口,被一辆无牌摩托车撞断了小腿,再也不能跳舞了。

也就是在同一天的晚上,我们又在广播里听到了一串崭新的数字。

因为胖子喜欢四处吹嘘,那一次的广播在校园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纷纷打听着那一个新的坐标所代表的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是舞蹈社的成员。

而我和胖子在听到那个广播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电话报了警,事道如今事情已经不仅仅是我的推测那么简单了。因为电话里说不清楚警察还专门给学校领导打了电话,让宿舍管理员给我们开了门,派专车来学校接了我们。

不过,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当我和胖子踏上警车时居然发现后座上已经坐了一名女生,那女生看起来十分害怕,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头顶上的粉色蝴蝶结被车里的灯光染成了淡黄色,卡在柔顺的头发上摇摇欲坠。

胖子在坐进车里之前胖子用肩膀撞了一下我的肩膀:“她,她不会就是凶手的新目标吧。”

我冷冷地瞪了胖子一眼,这种情形下讨论这个问题,恐怕只能给她徒增恐惧。好在警车开动没多久,女孩在捧着民警递过来的水杯,猛喝了几口热水,稳定了一下情绪之后,主动对我们开了口。

“你就是白砚云吧,你们也知道广播的秘密了是么,那个2327就是我?”

一语未尽,早已泪流满面。

那一天,我和胖子还有那个自称陈艺聪的女孩在派出所里做了详细的笔录,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她们四个女生跟那名名叫苏菲菲的女孩的故事。

苏菲菲在三个月前就自杀死掉了,她是死在一家超市里的,据说死去之前的前一秒,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的她还在对着超市里所有的顾客跳那只排练了许久的舞蹈。她之所以大口吐血,是因为她偷偷地拧开了超市货架上的一瓶漂白剂,将大量的漂白液吞进了肚子里。

她说她们五个人本来是要好的朋友,她们住在同一间宿舍,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甚至喜欢同一款发卡,曾为了参加市里举行的活动共同排练一支舞蹈。当时苏菲菲自杀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得到领舞的机会,因为一旦那支舞蹈在活动中取得了好成绩,作为领舞的那个人是可以获得省艺大的保送名额的,而且大学四年完全免费。

苏菲菲家里条件不好,为了那个名额她每天晚上苦练很久,双脚甚至都磨出了血泡,但最后还是因为天分不足没能领舞。她又特别要强,特别自负,所以最后才选择了这种决绝的方式。

陈艺聪盯着自己的脚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发抖。

她说:“用数字来代表某个人是当初帮我们排练舞蹈的老师最喜欢用的方式,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早就应该想到的。其实自从听到第一次广播的时候,我就听出了那是苏菲菲的声音,我早就应该想到她把所有的仇恨都记在了我们这些天分比她好的人身上,她不甘,所以就连死掉之后也不愿意放过我们。”

由于陈艺聪越说越激动,警察又觉得她的想法太过荒唐,所以只能暂时中断问讯,把我们请到了一间休息室里,想要等陈艺聪的情绪稳定了之后再从长计议。

蜷缩在沙发里的陈艺聪一直抱着咖啡杯默不出声,但通过杯子里的涟漪还是能够轻易的看出,她很紧张。

在犹豫了许久之后,我上前一步坐在了她的身边,拿起桌子上的纸巾盒递到她的面前,示意她擦一擦溅到了衣服上的咖啡,在让她意识到我并没有恶意之后才尽量以一种温柔的语气问道:“陈艺聪,你刚才在撒谎对不对?你说话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陈艺聪猛地打了一个机灵,杯中大量的咖啡飞溅而出,我赶忙伸出手去替她挡了一下,滚烫的咖啡泼到了我的手背上,一瞬间手背上的皮肤就已经红了起来。

我紧紧地盯着陈艺聪的双眼,她紧紧地盯着我的双眼,直到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哭出了声音。

五、诡异的清洁工

把极度伤心自责的陈艺聪送回家之后,警察又开车把我和胖子送回了学校。

胖子从车上跳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我抬起头来看向教学楼顶的喇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陈艺聪在大哭过一场之后交代了自己所有的罪行,虽然她坦白说当初领舞的位置本来就是苏菲菲的,后来苏菲菲之所以没能参加那次演出,是因为她们四个女生嫉妒她,在演出的前一天,往她的鞋子里面撒了图钉扎伤了她的脚,所以才临时换了领舞。虽然后来的苏菲菲之所以选择自杀,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但是,在警察看来,那也无非是她们的一个恶作剧罢了,是没有办法定她们的罪的

我把目光缓缓的收回来,我知道警察已经秘密地在学校里面安插了人手,就等着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便会冲进广播室里一举将凶手擒获。我们都坚定地认为,凶手肯定不会是早已死去多日的苏菲菲,肯定另有其人。

而现在,我和胖子要做的,就是像平常一样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地生活,警察曾经交代我们说只有这样才能不打草惊蛇。

那几天,我和胖子时刻留意着广播里的动静,可是一个多星期过去了,那个神秘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几天,我一直在脑海里回想着当初发生的一幕幕情形,我想起了那间空空如也的广播室,想起了几乎空无一人的教学楼,想起了那个坐在台阶上听收音机的清洁工,想起了每次广播出现之前都会出现的刺耳鸣叫。

胖子曾经说过,话筒之所以产生刺鸣,肯定是不小心对准了喇叭之类的东西与里面的磁铁产生了共鸣。

喇叭!

想到这里,我猛地站起了身来,看向了不知道是谁放在桌子上的一只小型收音机,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那个清洁工的面容。

他的耳朵不是很背么,可是我明明记得当时收音机的音量开的很小的。

还有,那台收录两用机上面不正好有两只喇叭么,喇叭和话筒对在一起的时候会产生共鸣!

要么,他说自己耳背是假的。

但是,他又完全没有理由骗我们。

这样看来,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当初并不是在听收音机里的节目,收音机开着,只是在掩人耳目,转移我和胖子的注意力。在教学楼里遇到一个偷懒耍滑,偷听收音机的清洁工,是件看起来似乎很合理的事情。

可是,如果他真耳背的话,要收音机何用呢,就算听,也应该把音量调到最大吧。

对了,那是一台收录两用机。

除了收音之外,还可以录音,放音!

想到这一点后,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下定决心后向着门外走去,胖子一边追赶,一边对我喊道:“白砚云,你要去哪?”

“清洁工,那个清洁工有问题!”

我背对着胖子喊了一声,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跟他作过多的解释,也许只有尽快找到那位清洁工才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六、最后一个坐标

“你们是说老苏啊,前两天他已经辞职回家了,走得很匆忙。”

在被问到那名清洁工的状况之后,有着一只大大的啤酒肚的后勤部主任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你说他姓苏?”

“对啊,老苏嘛!”

在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之后,我和胖子又问起了老苏家里的情况而后勤主任给我们的答复很简单,他说老苏是个光棍,好象没有老婆,一个人住在城郊,具体住址不清楚,所以无法给我们提供更确切的联系方式。

“叫我看老苏很可能就是苏菲菲的爸爸,以苏菲菲那样要强的性格,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爸爸是个清洁工,所以老苏也只好帮女儿掩饰。”

这是胖子从后勤办公室出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这一点,我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而老苏之所以在这时候离开学校,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也许他看到了陌生面孔的便衣警察,又也许是发现第二个目标陈艺聪突然不见了,所以才产生了警觉,离开了学校。

“算了白砚云,我们别自讨没趣了,既然如今他已经离开了青山一高,就不会再伤害其他人了。抓他的事情自然有警察来管,我们还是别把精力用在这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上了。”胖子一边将胳膊搭到我的肩膀上一边漫不经心地对我说:“我觉得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应该是多陪陪莫云楠,既然答应了做人家的男朋友,就应该拿出点男朋友的样子来嘛。”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的确如他所说,老苏的线索看起来到这里就断了,就算他真的是凶手,追捕他归案也是警察的事情,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可是我的心中还是有一个疑问,我记得那些广播里出现的明明是一个女孩的声音的,而老苏却是一个男人,就算那声音是他提前录好后又用录音机对着话筒放出来的,苏菲菲在自杀之前又为什么会录下这样诡异的录音呢。如果那声音真是苏菲菲生前所录,全部的录音又会是什么样的。

不想了,不想了。

这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我勉强安慰了自己几句,便在胖子那看似胁迫的勾肩搭背下向着莫云楠教室的方向走去。

莫云楠教室的正对面是高二一班的教室,据说苏菲菲生前就在这个班里,而如今本来属于她的位置上早已经空空如也。

我在莫云楠教室地窗外站定,笑笑地看着窗内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她是个极其认真的女孩子,写错了字之后不会轻易划掉,而是用小刀一点点的刮去,然后再在原来的位置上写上新的单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种站在窗外悄悄注视她的感觉,我喜欢在她教室伫立良久,然后在上课铃响起之后悄悄离去。而这一次,我的潜伏工作做得显然不到家,在铃声响起之前就被莫云楠发现了。于是她便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步伐欢快地跳到了我的身边。

她说:“白砚云,我已经从其他同学那里听说了陈艺聪的事情了,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存在么。”

我伸出手来揉了揉她越长越长的头发,笑着摇了摇头,而她却极不情愿地嘟起了嘴巴,她说:“怎么能不信呢白砚云,我还想下辈子,下辈子的下辈子还要做你女朋友呢……”

“吱。”

喇叭里的那个声音再次出现时莫云楠的笑容一下子僵止在了脸上,而这一次与以往不同的是在鸣叫声过后,喇叭里便变成了一种轻微的电波声,而且持续了很久。

“是空白磁带的声音。”

我低声地对着一脸惊恐的莫云楠解释了一句,便飞快地朝着广播室的方向跑去。

广播室房间里面已经围了好多人,有三五个在学校里蹲点的便衣警察,有几个好奇的学生,甚至就连胖子也已经提前赶来。

可是房间里面却没有老苏的影子,只有一台老式的收录两用机静静地立在话筒的面前,磁带里面的空白已经转到尽头,此时已经变成了苏菲菲那毫无语调的声音,看样子,凶手在将录音机打开之后,在众人到达这里之前就及时地离开了现场。

“爸,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是我太要面子了,就算我们两个都都在青山一高,就算近在咫尺,我也没有勇气告诉同学们你就是我父亲。我知道,你从小就疼我,你把所有一切都给了我。爸爸,女儿很努力,女儿喜欢舞蹈,并且报名参加了市里的比赛。如果能取得好成绩的话,作为领舞的我就能免费上大学了,等我大学毕业就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让你过上上等人的生活了。可是,她们却亲手扼杀了我的这个梦想,我唯一的梦想。我知道,如果不能获得免费名额的话,就算女儿能考上大学,那些学费我们家也支付不起。它们弄伤了我的脚,无情地夺走了我唯一的希望,所以女儿只能选择死。爸爸,如果你恨女儿的话,就恨她们吧。”

“……2、2、3、7……1、4、4、5……这是他们所在的班级,他们座位的位置……,爸爸,帮女儿报仇好不好?”

那声音毫无语调,阴冷无比,一听就知道活着时候的苏菲菲一定是一个异常偏执,甚至人格有些分裂的女孩。她所谓的好强,所谓的孤傲,其实是建立在对于身世,对于自己深深的自卑之上的,换句话说她的好强其实本来就是另外一种自卑。

广播室里静得可怕,随后赶来的莫云楠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右手,在她的身后人群越聚越多,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喇叭里的那个声音。

直到机器里再次出现了大段的空白,直到换成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老苏,是老苏的声音。我听过他的声音。”

胖子刚一开口,就被身边的一位便衣连忙制止了,只听,机器里面的老苏不听地重复着的,是相同的一句——2、1、4、5。

“二年级一班四排五座。”

有人率先做出了解释,紧着着人群中间便有另外一个声音异常惊恐地喊道:“那是我们班,四排五座是苏菲菲地位置!”

此语一出,众人唏嘘不已,而我已经挤出人群,拉着莫云楠的手跟在胖子和警察的身后向着二年级一班的方向跑去。

七、为他跳支不会哭的舞

老苏死了。

老苏喝掉了整整一瓶专门用来清晰洗手间的漂白剂死掉了。

他坐在女儿生前的位置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在空****地教室里面,看着门口的人群,大声地笑。

最后漂白剂腐蚀了声道,就连笑声也变得嘶哑起来。

他张了张嘴,像要说些什么,声音却最终卡在了喉咙里。

他双眼突兀而出,布满了血丝,口中涌出来的鲜血染花了衣服,嘴角却挂着一丝欣慰的微笑。

在莫云楠转过头来悲伤地扑进我怀里的那一刻,我突然希望这个世界真的有鬼魂,有来世。

我想,老苏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温暖,肯定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吧。也许那一刻,他的女儿正站在彩虹搭就的天堂之上,给他跳一支永远都不会哭的舞。

我想,他们这一世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来世投胎肯定能够做一对幸福的父女吧,无论贫富贵贱……

我微微地抱紧莫云楠,这样一个艳阳高照的秋天里,空气突然就有些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