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琵琶曲在如暴风雨急骤的玄声中突然收住,舞台四周顿时爆出热烈的掌声,宛若潮水涌起。
燕子轩放下酒杯,看了看空旷的舞台,突然问道:“皇上来了吗?”
“回王爷,皇上早来了,正在侧面的雅座呢,刚刚还看你呢。”身后的黑衣男子毕恭毕敬地答道。
燕子轩微微一笑,眸子里深邃如昔,支起身子,正要起来,舞台上突然响起了铿锵有力的鼓声,随即四周又是欢呼声一片。
“玉扇,玉扇……”呼唤声、鼓掌声、鼓声顿时交织在一起,可是,台上仍旧空无一人。许久,灯火突然暗下来,舞台的上空垂下一条红绫,落在舞台的中间。
“咚咚咚。”大鼓极有节奏地连响三声,随即四周再度恢复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下来。
也在那一刻,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蓝色的妖娆身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面容时,那柔软的身子突然悬在了红绫上,在空中旋转、浮动,而缠绕在她腰间和手臂上的红绫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断掉或者松掉。
舞台下的人,惊恐地看着在高空中左右摇摆的身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些陪酒的漂亮女子早就吓得花容失色,连连闭上眼睛,瘫倒在客人的怀里。
“咚。”鼓声再次敲响,而那身影也随声滑落,随即停止。
“咚。”鼓声又响,那身影再次下坠。
“咚咚……”鼓声越敲越快,那女子下坠得越来越快。同时,观众的心随着这节奏急促地跳动起来。
正当观众以为那个妖娆的蓝色身影会随着那急骤的鼓声而坠落在地上时,那身影却突然再度停止,悬挂在半空中。
舞台下也是抽气声一片,却没人大出一口气,生怕一呼气突然吹断了那红绫。
“咚。”一声巨响穿透了整个花满楼,随即那个蓝色的身影突然一跃,一旋转,稳住她身子的红绫瞬间脱落。
“啊。”看到她急速地往下坠,观众再也忍不住捂着眼睛尖叫起来,谁也不敢再看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
只是……鼓声再起,却多了一抹温柔之色。
随即是一片极富节奏的清脆铃声,响一下,停一下;两拍快,一拍慢………而鼓也随着这越发轻快的节奏响了起来,慢慢地缓解了人们绷紧的神经。直到这时,许多吓坏了的看客才再度抬头望向舞台。
舞台中间,一位身穿透明薄纱、面戴蓝色面纱、身材玲珑妖娆的女子,一边晃动着她手上的铃铛,一边随着那欢快的节奏不停地旋转,白皙如雪的赤脚,在冰凉的舞台上,踩出了华丽的舞步。
蓝色的面纱,将她的面容掩盖,却遮不住那冉冉灯光下,藏在眸子里的那份流光溢彩。
微微斜挑的一双桃花眼,似水迷离,欲醉欲笑。眸子微微一转,霎有风情掠过,无限生媚,娇态妖娆。
左眼睑下,那粒泪痣,却给她的妩媚平添了一分幽怨和惆然。
台下的人们屏住了呼吸,仰头看着舞台上蓝色的倩影。看着她白皙的赤足,看着那轻舞的薄纱衣裙,看着她泛着迷离光泽的圆润腰肢,看着那腰肢上不停跃动的、发出欢快节奏的铃铛,看着她隐隐的酥胸,还有那胸前宛若浴火重生的血色红莲,还有……
那双让众人沉醉的眸子。
在每一旋转的时候,目光都将四周快速地扫视一番……最后,锁定在三个人身上。
面色沉稳,眸子深邃的燕子轩。
面容俊逸,笑容魅惑的紫衣男子。
还有紫衣男子身旁从头至尾,都未曾有任何表情的白衣男子。
鼓声戛然而止,那抹深蓝也匍匐在地,停止了舞动。那画着血色莲花的性感酥胸,在她急促的喘息中上下浮动,挑拨着看客们仅存的理智。
四下,再度寂静无声……除了她隐隐的喘息声。
片刻之后,围在花满楼门外的听客们,突然听到了里面如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玉扇、玉扇、玉扇……”
这是花满楼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次。
雷鸣般的掌声宛若潮水,竟然一浪高过一浪。燕子轩看着台上那抹刺眼的蓝色,久久回不过神来。
“王爷,要不要给玉扇姑娘打赏?”身边的青衣男子小声地唤道。
“玉扇。”这个名字猛地将他拉回现实,一低头,竟然发现手里还执着一个空杯子。放下杯子,抬眸再望向那抺妖冶之蓝,燕子轩的眸子里掠过一道清冷的光,随即说道:“赏,当然要赏,而且还要重赏。”说完,他淡淡地斜睨了一眼侧面雅座上的两个男子,嘴角不由得一勾。
“展青,你顺便去看看玉扇姑娘在哪里?”
“王爷,玉扇姑娘不正在台上吗?”
“她不是。”
台上那个女子根本就不是玉扇。
“白衣,那就是你为燕子轩安排的玉扇?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紫衣男子,身子往后微微一靠,扬眉看着木莲,赞叹道。
白衣男子怔了怔,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回皇上,那不是玉扇姑娘。”
“哦,那她是谁?”紫衣男子微微蹙眉,眉间笑意浓烈。
“臣也不知道。”
“哈哈哈,这天下也有白衣你不知道的事情。”紫衣男子来了兴趣,找来了身后的人,说,“赏那位姑娘,朕要见她。”
木莲起身站在台上,便看见几个端着雕花木碟的姑娘走了上来,她们手里捧着的是今晚客人的打赏。
在花满楼,姑娘可以根据客人的打赏而选择是否去陪客。这便是花满楼的独到之处。
一个姑娘首先掀开了手里的红布,露出了十锭金灿灿的黄金,众人惊叹,谁竟然出手这么大方?要知道,十锭金子足可以买下一座大宅了。
“玉扇姐姐,这是对面李公子赏的。”顺着姑娘所指的方向,木莲看到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笑容猥亵的男子。
冷笑着摇了摇头,木莲转身走到另外一个姑娘面前。
“玉扇姐姐,这是王公子……”
她依然摇头。
唏嘘声、叹息声、失落声,再次交杂在这个香气迷离的花满楼。
“玉扇姐姐,这是七王爷赏的。”红布展开,是一只做工精致、上好的翡翠玉杯。玉杯,不就是同饮一杯吗?
这个该死的王八蛋,昨天新婚,今天就来逛窑子。想偷腥,老娘偏偏让你吃瘪。
花满楼的姑娘如果接受了客人的打赏,那就意味着她应了客人的邀请。
藏在面纱下的红唇,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狡黠。木莲上前一步,抬腕,伸出白皙的手将翡翠玉杯拿在了手里。
霎时,花满楼像炸开锅一样,嘈杂的议论声中,还有很多人失落的叫骂声。
“哎,又是七王爷。”
“自然是七王爷了,那玉扇姑娘可是七王爷的红颜知己。”
“每次都是七王爷。”
还红颜知己?不错,木莲冷笑。自己竟然嫁了这么一个奶嘴儿禽兽,竟然敢在窑子里养红颜。
深吸了一口气,木莲这才抬眸看向燕子轩,朝他微微一笑,只是,漂亮的眸子里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漠视还有拒绝。
笑容淡去,木莲冷漠地摇了摇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优雅地放下了那只翡翠杯子。
大厅又是一片哗然,然后是浪潮一样的唏嘘声。
就连座位上的燕子轩都惊了一跳,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顿时覆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哇,玉扇姑娘拒绝了七王爷。”
“她怎么拒绝了他呢?”
“难道,玉扇姑娘另有新欢……”
“听说那七王爷为了玉扇还休了昨日刚过门的王妃呢。”
“莫不是……”
余光瞟到了燕子轩的尴尬和恼怒,木莲心里一阵痛快。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就不给他台阶,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这种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白衣,将朕的扇子赏给那位傲气的姑娘。”看到燕子轩在众人面前吃了一个鳖,燕子愈心情也甚是大好,从而对木莲也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而且,他也一定要木莲选择他。这样,也算是对燕子轩的一个警告。
这天下,是他燕子愈的。哪怕是一个女人,也只能臣服在他的脚下。
压抑着心里的怒火,燕子轩脸上再度恢复了笑容,伸手拿起酒杯,放在唇边小抿了一口,然后看到燕子愈命人递上折扇。
他当然知道燕子愈的意图,他想借此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看着木碟子里那把折扇,木莲不由得皱了皱眉。她自然希望这两个人打赏,以此了解对方的身份,可是,他们竟然不报身份。
“既然是花满楼的客人,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姓名呢?”她没有去接扇子,只是冷冷地质问道。
“玉扇姐姐,小红也不知晓。那两位客人,今日是第一次来花满楼。不过客人说了,如果你想知道,可以收下这把扇子,然后再问他。”
“呵呵呵。”木莲轻笑。果真不是一般的人啊。既然不报身份,她偏偏就要等他们主动报上来。玩神秘!真搞笑,她可是老手,不然这金牌卧底是怎么得来的。
“玉扇姐姐,您收吗?这可是今晚最后一位客人了。”小红有些急了,今晚的打赏可都被她拒绝了,而且,她连七王爷都拒绝了。这京城,谁不知道,玉扇姑娘和七王爷情投意合啊,却不想,今个儿她演了一出这样的戏。
“哼。”木莲冷哼了一声,看都没有再看那紫衣男子和白衣男子一眼,摆手,一转身,走下了舞台。
欲擒故纵。这个词,是昨晚燕子轩教的。作为一个卧底,她懂得该何时出击,何时继续潜伏。
燕子愈脸色刷白,那个女人,不仅没有拿那折扇,竟然看都没有看,转身就走了。
“皇上,要不要臣将她给你抓来?”白衣淡淡地说道,苍白的脸上仍旧没有一丝表情。
“哼。不必了。”燕子愈紧握着拳头,刚要发火,一扭头,便看到信步而来、笑容得意的燕子轩。
“没想到皇上宫中事务繁多,竟然能抽出这个闲情,屈驾到这里来!”
“皇弟又何尝不是呢!这新婚未过,婚床未暖,不也到这里来了吗?也不知道,弟媳现在如何?”
“谢皇上关心,她现在好得很。”估计那个贱人现在正一边哭,一边洗衣服吧。
“这样啊。”燕子愈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空无一人的舞台,意味深长地说,“既然这样,那改日你就带轩王妃进宫和饶贵妃聚聚吧,她们两姐妹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吧!”
明亮的灯光中,燕子轩的身子明显晃了一下,俊美的容颜上,浮起一抹痛楚,却稍纵即逝。“皇上还真是上心啊。时候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宫吧,宫外可不是很安全。”说罢,燕子轩一拂袖,转身出了花满楼。
如今的燕国,虽说燕子愈登基为皇,可是有一半的兵权都在燕子轩的手上,而且从去年开始,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叫颜门的门派,势力遍布全国,并且有意和朝廷作对。
而这花满楼……燕子轩突然撩起轿子,看着灯火辉煌、仍旧歌舞扰扰的花满楼,对展青吩咐道:“将那个女子给本王查清楚。”
花满楼,也不仅仅是个花满楼吧。
走下舞台,木莲踏着赤脚飞快地穿过回廊,打算直奔后院。这个时候,玉扇恐怕已经醒过来了吧。
刚跑了几步,木莲的步子不由得放慢下来。
回廊的尽头,一个红衣女子手抱琵琶,背对着木莲坐在栏杆上,两条腿悬在空中还不停地晃来晃去,挂在脚尖的红色绣花鞋随时都有可能掉在地上,半露的白皙脚踝,看得让人遐想。清凉的夜风撩起了她如墨的发丝和绣边袍子,在此番幽静的长廊上和淡薄的月光下,她的身影便与这里的环境形成了一幅秀美的图画,只是她那招摇的红色却如刺目的朱砂一样,给这幅宁静的图画平添了几分诡异和妖娆。
铮……女子手里的琴弦突然响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音。木莲一惊,这才想起这个女子不正是刚才在舞台上演奏的女子吗。
正当木莲疑惑时,那女子突然回过头来,那一刻,木莲顿时像看到鬼一样,吓得后退了一步。
凤眼桃花,秋水碧眸,瑶鼻红唇……
“是你。”这个“美人”不正是那个咬了她一口,然后下午又给她伤疤药,还告诉她,花满楼是个好地方的妖精吗?
到底“他”还是“她”。木莲再次疑惑。
墨般黑发下裹着的精致面容,如丝的凤眼,高挺的鼻翼,如玫的红唇,还有眉间那粉色的桃花印衬得“他”白皙如雪的脸更加美丽妖娆。
这比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还漂亮了几分。
“姐姐,你认得我?”一个女子温柔酥骨的声音问。
“他”是一个女子。木莲几乎傻住,脑子里一团混乱。前天晚上、昨天下午,明明是个男子的声音,可是,为何却变成了一个女人?
而且,她说,姐姐,你认识我?这说明,这个女子认出了自己不是玉扇。
见木莲一脸呆滞,那“女子”抱着琵琶,趿着绣花鞋,款款地朝木莲走来,步子婀娜有致。
“姐姐,你今晚可是风头尽出啊,咱们花满楼可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呢。”她笑道,语调怪异,似讽似讥。
“你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木莲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红色灯光中,木莲看到那“女子”的眉角轻微地**了一下。沉默半晌,那女子嘴角的笑容突然诡异起来,随即哑声道:“姐姐,你可是第一个这样问我的人。”
“你果然是男的。”该死的妖精,竟然装成女子在这里鬼混,连声音都装得这么像。
“呵呵呵,姐姐果然有一双美丽而与众不同的眼睛啊。你可是第一个知道我是男子的人哦。”他掩嘴发出咯咯的轻笑声,动作没有丝毫矫揉做作,反而让人觉得有一种天然的媚态。
真是一个妖精,连男人都生的这样好看。木莲气结。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怎么以前没有在花满楼见过姐姐你呢?不过,姐姐的舞跳得可真好。”
既然他知道自己不是玉扇,如果再掩饰,必然会露出更多破绽。现在重要的是,甩掉这个妖精,然后找到玉扇。
“小女子只是替玉扇姐姐……”
“只消告诉我你的名字。”他打断了她的话,用略带命令的口气说道。只是,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妖娆的笑容。
不爽。一个妖男,凭什么命令她。
“无可奉告。”她脸色一沉,没有了和他闲谈的耐心,一跨步子,便与他错身而过。
她得找到玉扇然后赶回王府,不然铁定会被燕子轩那个变态发现。
刚走一步,木莲的手突然被人拉住,一回头,竟然是那妖精。
“你要做什么?”木莲试图甩开他的手,却不想他力大出奇,她根本就挣脱不开,除非,和他动手。
“姐姐,你的手受伤了。”他蹙眉,没有理会她的怒意,只是专注地瞧着她渗出血的掌心,低声说道,“像是被割伤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说罢,他放下琵琶,从袖中掏出一块白色的丝绢,认真地给木莲包扎起来。
下午被燕子轩割伤的伤口,在跳舞时又裂开了。
看着他白皙的兰花指灵巧地将白色丝绢打成了一个蝴蝶结,木莲顿时打了一个寒战。难不成,这个妖精真把自己当成了女人?
“姐姐,你可知道女人的资本是什么?”他抬起头,嘴角微微一勾,漂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瞧着木莲。
“美貌嘛。”昨天他就告诉她了,而且还告诉她,她被休了,还告诉她,花满楼是燕子轩那个变态养情人的地方,甚至还告诉她,她很丑。
“姐姐可真是聪明人,可是……身体也是女人的资本,如果……”
“哎呀,木莲,我的小心肝儿,你在这里啊,让妈妈好找啊。”没等那妖精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而尖锐的声音,随即空中传来刺鼻的香粉味。
“你叫木莲。”他眸光一敛,又变成了女子的声音。然后抱起琵琶,颔首自觉地退到了一边,宛若一个小娘子一样安静。
“妈妈,你找我何事?”事实上,她当然知道妈妈要做什么,无非就是让她留下。
而她,也需要留下。
详谈许久,那位花妈妈摇着腰肢高兴地离开,顺便也带走了那缠人的妖精。只是,走到拐角,那妖精突然回头,用娇滴滴的声音说:“姐姐,可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那一刻,他清澈如水的眸子,突然扬起了墨色的碧浪,一圈一圈,泛着点点光泽,璀璨却又迷离。
木莲一怔马上又清醒过来,然后翻了个白眼,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和这个妖精对望。危险!看四下无人,木莲才拔腿往后院跑去,可是,却再也没有找到玉扇。再看天色,估计这个时候,燕子轩那变态快回府了,她必须赶在他之前先回去。
在短时间内,将周围的环境摸熟,是一个卧底最基本的能力,所以,在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一切记号,并且已经可以根据方位找到回王府的小路。
月色薄亮,清风夜冷,木莲不由得抱紧了手臂,赤脚走在满是泥沙的路上,身边有家犬的鸣叫,还有诡异的风声,甚至还有簌簌的细碎的脚步声。
穿过这几条黑暗的巷子,再过一片小树林,她便可回到王府,但是,她不得不掉转方向,再次往繁荣的中心街道走去。
因为,当被人跟踪的时候,人多的地方,才是安全的港湾,不过……
站在巷子里,木莲冷冷一笑,双手不由得握拳。看来,此战难免,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顺便看看这些人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
巷子的出口,站着两个熟悉的墨绿身影,当然还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面具人。
刚好,她也很想教训她们一下。
昨天她们对她和香茗实在是太不客气了。
在警校的时候,头儿一直告诫她,“忍”是卧底的第一法则。但是,木莲也记得很清楚,“除暴安良”是警察的宗旨。
“你到底是谁?你将玉扇带到哪里去了?”说话的是柳绿,语气还是非常嚣张。
黛眉微微一挑,木莲了然,下午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她们在花满楼安插的人。
原来是玉扇。
燕子轩啊,燕子轩,你平时是不是作恶太多,连你的小情人都要背叛你。真是可悲。
“小女子不是很明白姑娘说的什么意思。玉扇姐姐可是我们花满楼头牌,她要去哪里,连妈妈都管不了呢!何况是我呢?”
“哼,那你为什么穿着玉扇的衣服?还替她献舞。”冷冽的空气中,传来铮的声响,柳绿手中的剑已经拔出,指向了木莲。
“这个问题你就要去问玉扇姐姐了。小女子只是临时被拉上去凑数的,若是玉扇姐姐来了,那小女子也没有必要这么辛苦地跑到台上去献丑了。”
“胡扯,我在花满楼根本就没有见过你。”
“这就对了。花满楼是什么地方?不过是男人找乐子,**乐的地方,姑娘你一看就是未出阁的,怎么可能到这种下三滥的地方呢?更何况,花满楼是不允许女眷进入的。小女子又刚来花满楼,姑娘自然没有见过了。”她伸手拨开额前的一缕头发,笑吟吟地道。
“嘴巴倒是挺能辨的,不知道我这刀子落下的时候,你能辨些什么?”说罢,柳绿提剑朝木莲飞去,可是不管她怎么刺,都被木莲轻巧地躲开了,见此,旁边的柳意也拔剑出鞘加入战局。
一刹那,白色的光影中,两道绿色的身影和一抹妖冶之蓝交织开来,难解难分。
“你到底是谁?”柳意飞快上前,想用剑扯掉木莲的面纱,却被木莲一掌劈开,力道凶狠且又精准地打在柳意的手腕处。哐的一声,柳意手腕吃痛,剑掉在了地上。
“姑奶奶的面纱还轮不到你们来摘!”木莲一个倒手侧翻,不仅躲开了柳绿的偷袭,还捡起剑,跃在了她身后,未及她回头,手中的剑已经搁在了柳绿的脖子上,“这剑,比起枪来到底还是差很多。老古董毕竟还是比不上新式武器,不然,砰砰砰。”木莲抬手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随即肆意一笑,“不然,你们早就成了蜂窝了。”
话音刚落,木莲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了几声凌厉的风声,一回头,果真看见几只飞镖正朝自己飞来。
那面具人,终于被她逼得出手了。
看着飞来的镖,木莲身子一侧巧妙地躲开,随即身后传来了柳绿的痛哼声——那镖打在了她身上。只是一秒,柳绿的脸就变成了紫色。
“啧啧啧啧,姑娘你的脸怎么都变成了茄子呢?”木莲啧了两声,用剑背推开柳绿,转头又看向面具人,娇嗔道,“帅哥,这么漂亮的姑娘你都下得了手啊,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你到底是谁?”面具人看木莲身手如此敏捷,也拔出剑和她对打起来,出招也比柳意和柳绿凶狠许多,几乎招招致命。
“帅哥,你出手也太不温柔了吧。”木莲调侃,身子来回躲避他的袭击。
“难道你是颜门的人?”
“颜门?颜门是什么东西?本小姐只听说过朱门,可没有听说过颜门。”
几招下来,木莲身子终究还是体力不支,一晃神,手突然被面具人给死死地擒住了。
“那你究竟是谁?快说。”面具人厉声问道,随即也要伸手去摘木莲的面纱,却突然看到巷子外闪进来几个黑衣人。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非礼啊……”仿佛看到救星一样,木莲扯着嗓子就喊。
面具人神色一怔,随即给柳意递了一个眼色,带着木莲飞上了房顶。
黑衣人随即追上,紧跟其后,因为带着木莲以及受伤的柳绿,他们四人很快就被黑衣人给包围了。
“帅哥,小女子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为难我,又为难你的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呢?你看那茄子。”木莲指了指几乎要晕过去、一脸紫色的柳绿,“你若再不救她,她估计就要升天了。”
“哼。”面具人冷笑了一声,突然拦腰将木莲抱起,“那在下来日再找姑娘。”
“帅哥,你要做什么?”木莲话未出口,只觉得身子突然腾飞起来,似乎在空中画了一个不算完美的抛物线。
靠,他居然丢她,还是从高空将她丢下。他完全就不当女人是女人。
“你个龟儿子的。”木莲大骂了一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缺德的人,怪不得没脸见人,要戴张面具。
“姑娘,口无遮拦啊。”身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木莲那画了抛物线的身子,突然被一双大手接住,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剑眉入鬓,眼若星灿,鼻翼直挺,薄唇微扬。
这……她嘴角连连抽搐。这个不正是自己那位变态的王爷——燕子轩嘛。
再一低头,她恍然惊觉,他的狼手,正放在她的腰间。
“多谢王爷搭救。”她娇笑,抬手想要推开他,却反而被他搂得更紧。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明显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火热和他强劲的心跳声。
“原来姑娘认识本王。”
燕子轩低笑了声,语气中却有一丝戏谑,那子夜般深邃的眸子暗潮急涌。
“这京城谁人不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俊美如斯的七王爷——燕子轩啊。”伸手搁在她和他之间,木莲笑得格外肆意,仿佛真是一个长久混迹红尘的女子。
心里却连番作呕。她竟然在夸这个变态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他丫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是吗?可是,本王怎么没有见过姑娘呢?敢问姑娘芳名?”
漂亮的黛眉微微一挑,她抬眸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放在两人身体之间的手,猛地一用力,将他推开了一步远。
“小女子木莲,莲花的莲。”
“莲花的莲。”发现自己被推出了一步之远,燕子轩的眉间略露惊讶之色,随即又走近她,瞧着她酥胸上那朵火红色的莲花,低声道,“这世间哪有这般妖冶的莲花……”话语间,他的手再度搭上了她的纤腰,并将她抵在巷子的墙上。似乎,就这样将她禁锢了起来。
这个女人,是唯一一个拒绝他的人。他倒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敢拒绝他,甚至……连燕子愈她都敢拒绝。
那突然欺身下来的男子气息,让木莲觉得有些压抑。抬起头,她仍旧保持那娇媚的笑容,只是声音却明显多了一分冰冷:“王爷可知道,有一种莲花也是带毒的,碰不得,沾手入毒,欲罢不能。”
“哦,本王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本王倒是很想知道,哪一种莲花是带毒的?哪一种莲花会让本王欲罢不能?”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面纱上,还带着桂花酿的余香。
燕子轩目光灼灼,笑容邪魅诡异,一抬手,他便去摘她的面纱,哪知,她的手更快。
“王爷,你可知道,摘掉木莲面纱的男子,只有两种下场。”将他的手拿下,木莲笑得更加妩媚。
“什么下场?”
“要么死,要么娶我。”
“哈哈哈哈。”燕子轩大笑起来,“那木莲姑娘是要本王死呢,还是要本王娶你呢?”
“哎呀,王爷您这么说就是为难小女子了。”再度狠狠地推开他,木莲自觉地和他保持距离。
她可不想靠近他。“王爷您要是死了,这京城不知道该有多少姑娘伤心了。”
“那你是要本王娶你了?”负手而立,他倒想看看这女人到底要怎样。
难道又是一个玩欲擒故纵的低俗女人?
“娶我?”她掩嘴讥笑,“要想娶我,恐怕王爷不够资格吧!我的夫君,必须要做到三千弱水只为一瓢。而王爷你,显然不够资格。这京城谁都知道,七王爷昨日大婚,王妃乃舒大学士之女舒景。而且,小女子还听说,那王妃的相貌极丑,还没有拜堂就被王爷您给休了。您说,您这样的男人,小女子敢要吗?”
木莲的话似乎碰触到了燕子轩最为敏感的神经,他原本因为喝酒而微微酡红的俊逸脸颊,顿时变成了葱白色,当木莲说完时,那葱白的脸色又转为了葱青。
这个女人竟然讥笑他因为嫌弃妻子相貌而将其休掉,更可气的是,她竟然说他没有资格娶她。
“我们这种沦落风尘的女子本来就不是什么东西。所以,王爷您也无须高抬贵手来摘掉木莲的面纱,以免污了您的手。
说完,她一扭腰肢,转身便走。
“站住,你以为本王会就这样放了你吗?”他厉声喝住,一伸手,便擒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推,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扔到了墙上。
这个女人将他惹怒了,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她眼中的冷傲和不屑竟然和舒景那该死的女人一样。
他痛恨别人的藐视。
“不知道王爷还有何事?”
“告诉本王玉扇呢?”
玉扇。
她还当真以为他忘记了那位美貌如花的小情人呢。不过他若是知道了他心爱的小情人背叛了他,心里该是何种滋味呢?
她很想知道。
而且,也刚好借此机会挑拨那面具人和燕子轩的关系,让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最好是两败俱伤,双双惨死。那她岂不是自由了?
“哎哟,你们怎么都找玉扇姐姐啊。刚才挟持我的面具人也说要找玉扇姐姐,还非得说是小女子将姐姐给藏起来了,把他们的什么计划给毁了,还说要小女子的命呢。”说着,她的眼角果真流出了几滴泪水,纤细的肩膀也上下**着,“若不是王爷您来的及时……哎……木莲恐怕就……”
果然,燕子轩眸光一闪,放开了木莲,然后一撩袍子,带着几个黑衣人飞快地离开了。
“展青,将那面具人和那两个女人给本王查清楚。”他跨步走进轿子,俊逸的脸颊依旧苍白如纸,幽深的瞳孔里多了几分嗜血。
燕子愈,你的皇位是不是做得太逍遥了?
灯火璀璨的京城,街道依旧繁华,热闹非凡,乐伶院、青楼声声不断。
一个绯色的身影,宛若鬼魅,没入人群中,恍然回头,他绝色如莲,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