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月上树梢,木莲还没有躺下,原本以为燕子轩又要过来纠缠一番,却没想到等到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人。
“难得啊。今晚还不是月圆之夜,公子竟然想到了来看舒景。”木莲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单手杵着下巴,挑眉看向站在暗角的白衣。
不错,恢复得比她想象得要快。
“你一直在装聋作哑?”他上前质问。
“公子您今晚找我,就是问我这个问题吗?”
“到底是不是?”
“呵呵。”她轻笑了两声,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神情惬意,“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能说能听。而且,我还听说公子许诺嫁给我木莲姐姐了。”
“你……”白衣身子一颤,随即伸手扣住木莲的脖子,压着声音问道,“你早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白衣公子,放开您的手,动气伤身,而且你身上还有伤口呢。”她笑着掰开他扣住自己脖子的手,道,“事实上,我也是不知道的。这一切都是我木莲姐姐告诉我的,你既然答应了要保护我舒府上下一家,那你就要做到。不然,我挺高兴我姐姐有你这么帅气的小妾的。”
手腕一转,被他反扣在桌子上,因为身体没有恢复,她没有反抗,也不想反抗,毕竟,舒景是不会功夫的。
“舒景,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白衣心底最难以启齿的事情,竟然被眼前这个女人如此轻松说出来,还以这般口气戏说。
“你不会,因为你和燕子愈还要利用我。我对你们有利用价值。”她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放开了她的手,白衣气恼地后退一步:“舒景,你果然变了。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直觉,却没有想到,你掩饰得这么好。骗过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
“白衣公子,你这又错了。我舒景胆小如鼠,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样做,仅仅是为了舒府和自己的性命罢了。”
“难道你不担心,现在你突然会说会听,我们很可能因为你要向燕子轩告密,而杀了你和灭绝了舒府?”
“我自然担心。但是我不会向他告密,而且你们也不怕我告密。这天下,谁人不知现在燕子轩和燕子愈之间的关系,只差捅破那层纸而已。战争是迟早的,和我告密不告密都没有丝毫关系。”
“而我对于你和燕子愈来说,不过是一颗帮你们偷取东西的棋子。你们让我取的那两样东西,或许能帮助你们,但是却不是赢得胜利的关键。”
“你分析的倒也透彻,让我刮目相看。”他眼中有对她的赞叹,很久之前,就知道她的变化,但没想到的是变化如此之大,“听说,燕子轩要你搬进正院。”
“你应该是听到这个消息才来找我的吧,看来,第二件东西,和正院有关了。”
“舒景,女人太聪明了不好。”
“白衣,人愚钝了也不好。聪明,要看用在什么地方,我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已。那你就说说,第二件东西是什么吧,我也想早日解脱。”
“地图,一张地图。至于地图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白衣叹了一口气,面具下的眉早就拧在了一起。
“你不知道,还让我找?”木莲气结,这不存心为难她嘛。
“你好生找吧,时间不多了。事实上,今晚来还有一点是看你的伤势如何。听说你受了重伤,不过现在这样看来,我们的担心是多余了。”说罢,白衣转身走向窗户,刚要走,却被木莲唤住。
“白衣,你说时间不多,难道是指燕子愈有行动了?”
“就像你刚才所说的,该行动的时候,自然会行动,而且,有人该准备的时候,也准备了。不过,我现在倒是很好奇,如果双方真的交战起来,你会怎样?”白衣觉得,今晚像是被这个女人蛊惑了,在与她的交谈中,他暴露得太多了,而且也谈得太多了。
但是,他却相信她,是因为她淡漠的眼神吗?还是因为她对他的无所畏惧?
“你怕我会帮燕子轩?那你这个担心也是多余的了。”她下颚一扬,挑眉瞧着他,毫不忌讳地说道。
“但愿。只要你做好你的本分,我们不会为难你,也会实现对你的承诺。”说罢,白衣身子一闪没入了月色中。
木莲垂眸一笑,指尖敲击着桌面,就是为了自我保全,她当时才没有将那块真正的玉给白衣,这叫作给自己铺后路。
起身走到床榻前,身后突然一凉,好似冷风飘过,木莲赫然一惊,一回头,竟然还是白衣。
“怎么,还有东西落下?”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白衣顿了顿,语气好似有些难为情,“我想知道,木莲到底和你们舒府什么关系?”
“哦……”木莲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还故意将语调拉高,坏笑道,“原来白衣公子是想知道一些关于你妻君的事情。事实上,这个问题你还得亲自去问她。如果她知道你如此关心她,她一定高兴死了。”
白衣双眼一瞪,眼里都快喷出火了,真后悔跑回来,被这个女人耍了一顿,转身又跃了出去。
见他如此狼狈,木莲险些笑得岔气。事实上,有时候她觉得白衣挺可爱的,若非因为有燕子愈,她倒有一种直觉,能和他成为朋友。
而且她对他本人也感兴趣。
那一弯月牙之下,树叶闪动的枯枝上,依坐着一个绯色的身影,衣衫**,肤色白净,两只洁白的赤脚在空中调皮地晃来晃去,那小巧的脚指甲圆润而富有光泽,在月光的照映下仿若刚出水的珍珠。
那半挽半放的发丝裹着一张精致的面容,如媚如丝的凤眸中,黑瞳如墨,碧水晕染,邪气冉冉,直挺的鼻翼下,薄唇轻扬,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望着头上的月亮沉思片刻,他轻声叹道:“为何老是考验我的忍耐力?”说罢,红袖一挥,随风而落,朝偏院走去。
睡梦中,唇齿被撬开,那腥味的药丸同昨晚一样,悄然地落入口中,然后被迫滑入喉咙。随即,柔软传来,那熟悉又陌生的香味,像是百年的花雕,辛辣而芬芳,有点冷,到口中,还有点痛,却又让身体迷醉。
柔软湿润的舌头掠过那两排洁白的牙齿,攻城掠地地袭击她微苦涩的舌头。似轻柔的,似暴风雨的,让她呼吸不畅,身体也不由得战栗起来。
“嗯。”她嘤咛了一声,感觉有墨色的阴影压迫着自己,她动弹不得。
那辗转的吻中,她试图保持清醒,努力地睁开眼,却仍是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到,除了头顶将她俯压的、让她心跳得快要窒息的阴影。
这个时候,是不是又是燕子轩?恍然一惊,木莲惊恐地扭着身子,难道这个男人又要像昨晚一样趁喂药的空挡吃她豆腐?
抬手用力地推拒,却反而被那人反扣在了头顶,唇,任由他霸道地欺负,她越是躲,他就越追逐,那力道也愈发地发狠起来。
“燕子轩……嗯!”她好想抓一个空挡大骂出声,却在那暴风雨的吻中,变成了撩人的呻吟和断断续续的呼唤。
“燕……子轩。”潮水袭来,卷席着她的声道,当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却只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子轩,子轩?
吻,骤然停止,身上的那个身影顿时战栗了一下,然后默默离开她的唇,在黑暗中俯瞰着她,危险气息瞬间在周身弥漫开来,将她包围。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偶尔传来彼此沉重的呼吸。木莲大口地喘着气,睁着眼睛盯着头顶上的那个黑影,身体随着呼吸起伏,因为极度缺氧以及身体的疼痛,她难以说出完整的句子。
“燕子轩……”她又喊了一声,却被另一个人会错了意,剩下的那半句谩骂刚到喉咙,却又被他俯身霸道的吻给堵了回去。一片刻,木莲的脑子被一种奇怪的恐惧袭击,这是一个可怕的吻,此时吻她的这个人好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猛兽。
那吻,没有半点温柔和怜悯,是惩罚的撕咬,此刻的自己,就好像落入猛兽的嘴里一样,片刻就要被他撕碎吞噬在腹中。
唇舌之间是彼此的血腥味,是腥咸的泪水,是一场战争。
害怕、恐惧、绝望……她第一次呜咽地挣扎,那种掩藏在她内心的脆弱在衣衫被撕开的瞬间爆发。
身前一片冰凉,她美好的身体**在冰冷的空气中,胸脯因为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暗夜中也能撩拨人的心。
“燕子轩。”她咬牙低吟道,泪水顷闸而出,染湿了她铺在床榻间的发丝。
那人身体再次一僵,停留了片刻,火热的、凶猛的吻沿着她的脖子一路席卷开来,啃噬着她柔嫩的肌肤,带来的不是身体的感官刺激,而是生生的痛。
最痛的,应该是心。
腰带顺势被揭开,她身体的最后遮蔽已经离开她,而她,就像屠夫刀下待宰的羔羊,既无助,又绝望,还屈辱,任由他人宰割玩弄。
作为一个女人,她知道接下来面临的是什么,可是作为一个女人,没人愿意被强暴,哪怕是名义上的丈夫,哪怕是她身体的这个心深爱的这个人。
唇再次被蛮横地掠过,她已经快要晕厥了,就像一个残破的娃娃,呜咽着喊着这个她一辈子都会恨的名字。
“燕子轩。”
“嗯。”他的名字刚出口,身前的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身体瑟瑟发抖,她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牙齿在上下打架,不停地咬着舌头,血水不停地弥漫口腔,而意识也在逐渐消失。她想要沉沉地睡去,希望是梦,像那晚和小妖精一样的梦,醒过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听到那人在耳边压抑颤抖地说道:“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妻子。”那声音,像是在责备,带着哽咽。
呵呵呵……她苦笑,燕子轩,我真是你的妻子吗?即便我是你的妻子,你也不能这么对我。
头无力地垂下,发丝散落在耳际,唇贴在他布满细密汗珠的肩上。她恨他,恨这个强暴她的男人,身体被他掠夺。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她用力地咬住了他的肩头,随即在他暴风雨的惩罚中晕厥过去。
一手紧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捂着她的胸口处,他自己的身体也在发抖。
他不该伤害她的。
“我将魂,将命都给予了你,而你呢?”指尖落在她的心脏处,他颤着声音道,“你的心里可曾有我?我真想将你的身体剥开,将你的心挖出来,找一找你究竟将我放在了哪里。”
他似笑似哭的声音在空气中幽幽回**,泪水沿着他漂亮的眸子滴落。
“为什么当我以为你爱我的时候,你又会关注其他人?”
“对于白衣,你若不喜欢她,为何要望着他笑?”
“对于燕子轩,你说你憎恨他,讨厌他,可是,当我问你爱谁的时候,当我吻你的时候,你却要唤出他的名字。就连我们如此缠绵的时候,你嘴里还是他的名字。”
“你到底置我于何处?”
“你说,你喜欢我。”他拨开她面上被泪水沾湿的发丝,轻柔地弄在她耳后,伤心地问道,“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漂亮。如果我不漂亮了呢?如果我被毁容,奇丑无比,你还会喜欢我吗?你说你喜欢我,可是,这么些天来,你可曾知道我的名字?”
“这么久了,你甚至没有问过我的名字。”
“若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连他名字都不想知道?”将头埋在她胸前,他痛苦难耐地问道,漂亮的黑瞳中,那晶莹的泪水沾湿了她的身体,而他,紧搂着她,却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直以来,我都在告诉自己,你事实上想知道我的名字,可是,你太忙了,忘记了。”
夜风轻浮,浮云散去,躲在云端的月亮,悄然出头。
“我会等你,等你问我的名字的那一天。但是,我不希望,那一日是你的祭日。”
就在刚才,在第一次听到燕子轩的名字的时候,他差点想将她杀死,想将她捏碎。
“娘子,你可知道,为夫多爱你。爱之深,深入骨,溶入血,若你再背叛我,那我可以将你溶入我的血液,嵌入我的骨头。”
起身,他立在夜风中,俯瞰着她,神情呆滞。
事实上,他不懂得爱。他以为,爱,就是给予对方一切,将自己的所有交给对方。以为,给予了,奉献了,付出了,就能得到回报。就像一个孩子一样,赠予别人一个微笑,人家就会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爱情,不是这样的。
天空初露白肚,木莲想要醒来,又害怕醒来。她怕醒来之后发现,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如果是这样,她宁可这样一直睡下去。
伸手摸向被子里,她脸上顿时浮起一丝绝望,仰头看看头上摇曳的帷幔沉默半晌,她才开口唤道:“香茗,香茗。”
“小姐,你醒了。”睡意蒙眬的香茗披着衣服走了进来。
“我想沐浴。”
“小姐,你怎么了?”屋子有些黑暗,香茗拿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
“不要点灯,将水给我准备好就可以了。”她慌忙制止香茗,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将头没入水中,木莲神情恍然,那么一片刻,她想就这样淹死在水中算了。
就如昏迷前,她所听到的,“你是我的妻子。”
床帏之欢,是古代女子的责任,可是,是她的吗?在遇到舒景之前,她曾经懵懂地希望自己有爱情,当得知自己的心无法爱上燕子轩以外的人,她绝望地抛弃了感情这档子事,可是,也不能就这样任他揉捏、羞辱。
舒府……她露出水面,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色彩。白衣答应了她,只要拿到那张地图,定能保舒府上下安全。若真是这样,舒景,那也是我唯一能报答你,替你做的了,然后离开。
抬手拿过旁边的绣花浴巾,刚要起身,听到燕子轩过来的通报声。
“王爷,王妃在沐浴。”
“沐浴。”燕子轩面色一沉,冲到屏风门口,“她身上有伤,谁允许她沐浴了?”
木莲冷笑,慢条斯理地将身体擦干,换上衣裳,穿好鞋,走了出来。沾水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本是苍白的脸也因为热水的熏染而呈蜜桃般的粉红,还挂着些未擦干的水珠,在晨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迷人的光泽。
雪白的绣花华服工整地穿在身上,精致的红绸腰带别致地系在腰间,显得她身材更加窈窕迷人,燕子轩怔在原地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怎么?王爷,您是担心我吗?”她挑眉,冷笑地看着燕子轩。
“你身体还没有痊愈,不适合沾水。”燕子轩极不自然地说道,慌忙移开自己的眼睛。
“呵呵,原来王爷是在担心我。”
“既然担心我,为何昨晚你没有考虑到我身子不适?”她冷冷一笑,眼中尽是鄙夷,不知为何,此刻面对着这个男人,她连骂他的气力都没有。
如果是以前,她定冲上去,将这种人渣毫不犹豫地大卸八块。
可是,现在她不想,不想看到他,不想和他吵架,觉得浪费口舌,她不想和他计较,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当作是被狗咬了。当时新婚之夜,她不是也差点被他强暴,还差点当众被羞辱吗?想到当时,要她在下人面前表演自己有多**贱的时候,木莲倒觉得昨晚他给她留了些薄面。
这个身体是舒景的,那就当成全了他们吧。
现在,她要做的,是早日拿到白衣所要的东西,然后离开。
离开这该死的旋涡。
看到木莲如此淡漠又讥讽的表情,燕子轩先是一愣。昨晚,长江以南他属下的一部分人突然遭到偷袭,他为这事忙了通宵,没有来看她,守着她吃药。
他以为,她生气了。
“喝药了吗?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说罢,他走上前,伸手想要揽住她。
“滚,不要碰我。”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眼中射出仇视的目光。
“昨晚……”他面色有些尴尬,开口想要解释,幸而在他进来之后,那些下人早就退了下去。
“不要提昨晚,永远也不要提昨晚。永远不要提。”她咬牙咆哮道,那么一吼,身体内部好像再次被撕裂开,因鲜血在澎湃,让她根本站不稳,只能斜靠在屏风上,竭力地控制因为怒火而发抖的身体。
她以为,她能想得通,能当作被狗咬了,但是,不行,她做不到。舒景的心是爱着燕子轩,可是,她木莲不爱。紧咬着唇,她努力不要自己哭出来,只是含着泪水瞪着他。
“舒景,你怎么了?”他完全迷茫了,今天的她,情绪过于失控,完全不像平日的她。
“不要叫我舒景。我不是舒景,舒景死了,死了。”她像疯了似的推掉屏风,掀翻周围的一切,试图找到什么东西平衡自己内心的不满,宣泄自己的不甘,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她踉跄了几步,抬头望着外面明亮的院子,如果可以,舒景,我现在可以离开吗?
如果可以,舒景,我现在将身体还给你。
腰肢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揽住,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紧搂着她,在她耳边安抚道:“舒景,不要担心,那个魔头不过是对你使用了妖术,明日,明日我们就去找大师,请他早些出关。”
“燕子轩,我恨你,你放开我。”她用力地挣扎,却无奈他的手臂坚硬如钢铁,让没有恢复体力的她毫无反抗之力。
“舒景,一切都会好的。昨晚,我的确是有事,没法赶回王府,让你一个人害怕了。”话音一落,燕子轩突然觉得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随即僵硬不动。
木莲脑子轰然一响,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燕子轩,颤抖着声音道:“燕子轩,你说什么?”
伸手覆盖在她苍白的脸上,指尖温柔地掠过她沾着泪水的眼角,他叹了一口气,深邃的眸子里盛满着对她的歉意。
“燕国可能要发生大事,我们有可能过段时间要离开京城……最近,去哪里都要格外小心。”战争就意味着颠沛流离,现在他被燕子愈困在京城,走的时候,自然不能落下她。现在,他和燕子愈的关系,就像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大海,波澜无惊的海面下,事实上早已暗潮涌动,战争也早已经开始。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说昨晚,你去哪里了?”
“昨晚。”他瞧着她略显惊慌的眸子,心里一怔,柔声道,“对不起,我昨晚没有赶回来。但是……”
“没赶回来?你说你昨晚没有回轩王府,哈哈哈。”她苦涩一笑,难以置信地看着燕子轩,本来她想骂他,想打他,想说他竟然做事不敢承认。
但是,她没有,只是傻看着他,眼中有一丝难耐的绝望和恐惧。
因为,她虽然讨厌燕子轩,但是也知道,燕子轩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撒谎的,而且,她也看得出来,他的确是没有撒谎。
“舒景,昨夜真的有要紧的事情……”
“哈哈哈。”手颤抖地抚摸上他的衣襟,用力一扯,露出他宽厚的肩膀,而那里,没有任何被咬过的痕迹。
她清晰地记得,在晕倒之前,她曾咬过他。
可是燕子轩身上竟然没有这个牙印。
那昨晚那个人到底是谁?
“哈哈哈……”她勉强一笑,一把推开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她真的想不到,那个男人是谁,“昨晚你没有回来。那是谁?那是谁!”
她没有丝毫印象,她木莲被人夺去了身子,竟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可是,昨晚,那个人明明说,你是我的妻子。
现在她的身份,她现在不就是燕子轩的妻子吗?而这王府,又有谁能这般大胆地闯入她的厢房。
她好歹也是受过军事强化训练所挑选出来的人,为了任务,常年歇息在社会最阴暗、最危险的地方,对任何危险的和可疑的人都有相当高的敏锐度和分辨能力。
可是,如今她被人强暴了,她竟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如此可笑和屈辱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身上,她觉得不齿,对不起自己。
那么一刻,她情愿那个人是燕子轩。至少在道德上他是她名义的丈夫,至少是“心里”爱着的那个人。
而对方是谁?
“是谁?”她揪着自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在模糊的记忆中找出一些答案,不然她以后的一切,都会被这个无法擦去的污点所影响,那种耻辱将会伴随她一生,“那他到底是谁?”
她必须将他找出来,必须。
燕子轩心里顿时一惊,看着木莲痛苦的样子,嘴里不停地问,是谁,是谁。展青的话再度浮现在脑海里,那么一刻,他感觉到那个魔鬼来找过她。
“舒景,那个魔头是不是昨晚来找你了?”他拉住似乎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她,焦急地问道。
“魔头?你说什么魔头?”
“颜门门主——颜绯色,是不是来找你了。”不安在胸口弥漫,那个魔鬼来自西域,神出鬼没,要出入轩王府,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颜绯色?”她松开手,指尖用力地掐着太阳穴,觉得脑子疼得厉害,“你是说,颜门?”
在救白衣之前,她一直躲在一棵树后面,隐隐约约地曾听到过这个词,而那个身穿红袍,墨发如丝,手持长剑的人,的确像血池里走出来的魔头。
“你想起来了?你还记得那天在林子里,是他将你带走的吗?”如果说她真的中了那魔头的妖术,她的记忆应该不是很齐全,但是如果刺激到她神经的话,或许能够想起一点零星的片段。
“你说的那个魔头是不是身穿红色衣服,走到哪里都有好似血染的桃花在飞舞?”
燕子轩一愣,心里更加恐慌,此刻木莲的表情告诉他,她知道那个魔头,但是不认识。
“你想起来了?”手轻柔地放在她肩上,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将神情有些恐慌和呆滞的她紧紧地揽在怀里。
脑子更加混乱,木莲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一阵烦闷,为什么她不记得当时那个魔头带走了她,甚至她没有印象他那晚出现过。她只记得燕子轩狠狠地给了她一掌,随即她便失去了知觉。
“为什么我没有任何印象?”
“因为颜门是妖魔邪派,特别是颜门门主颜绯色精通妖术,能蛊惑人心。我们一直担心,你可能中了他的妖术。不过,不用担心,明日我便带你去普陀寺见慧心大师。”
“等等,你说他会妖术,可是为什么要带我走?我和他什么关系?”她怎么就无法将自己和那个嗜血魔头连在一起呢?
“这……”燕子轩脸上浮起一抹难耐,张了张口,却不想说下去。那魔头的话怎能信以为真呢?他说舒景是她娘子,那明明是浑话,舒景是当今轩王妃,谁人不知啊。
“这……这什么,你快说啊。”
这燕子轩吞吞吐吐的样子,一定隐瞒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或许是她中了什么狗屁妖术所忘记的一些东西。他的掩饰,只能暴露他的心虚,从而让她更加渴望知道。
“颜绯色是个疯子,他说的话,都是疯言疯语,我们不必计较,先喝药吧,你气色还不是很好。”
“不要岔开话题,他到底说什么了?”牙齿在咯咯作响,为什么问一个问题,要费这么大的劲儿?却又不能像审讯犯人一样,将他嘴撬开,把想知道的都套出来。
“你不记得不是更好吗?”她不记得,就再次证明颜绯色是在胡言乱语,他和舒景没有任何关系。
“不好。你若不说,那我就亲自找他,问个明白。”
说着,她推开他,想要往外走,却又被他拉了回来。
“舒景,你疯了,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若是去找他,只会死路一条。”
“既然知道,那你就告诉我,你知道的,不然我宁肯死,都要弄个明白。”那种不明不白的感觉就好似心里压了一块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来,原来她身上竟然还发生了她自己所不知道的事。
“哎。”他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将她搂得更近,小声道,“他说,你是他的娘子。不过,都是他乱说的而已。”
娘子?
整个人好似被雷劈中了一样,她木然地站在那里任由燕子轩抱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心乱如麻,心里堵得发痛,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燕子轩嘴里的那一声娘子,好似一针毒汁一样,注入了她本就混乱的脑子,此刻,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昨夜,那人说,你是我的娘子。
这句话,不是燕子轩说的,而是那魔头说的。昨晚,将她非礼强暴的是,那个笑容鬼魅,眼神却冷如寒冰的魔头。而他,也是那个中秋之夜,血洗京城、人人闻风丧胆、听者变色的颜绯色。
竟然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纤长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那尖锐的疼痛却掠不走她心里此刻丝毫的恐惧和迷茫,还有屈辱。
她不过是见过他一次,他差点切掉了她的手指,差点杀了白衣,差点毁掉了小妖精的镯子,凭什么就成了她的丈夫?竟然对她使用妖术,在夜里将她强暴。
颜绯色。
她咬牙默念着这个名字,紧握的手越发地用力,她发誓,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舒景,他昨晚是不是来过?”手轻抚着她瑟瑟发抖的身体,燕子轩试探地问道,不然,她怎么突然一夜之间好似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
身子一僵,木莲摇了摇头,道:“没有。”
现在她所面对的是她个人和颜绯色的私人恩怨,不想任何人插手。
“那你记得,那晚他将你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吗?你怎么回来的?”这是缠绕了燕子轩好几天的疑问,为何花满楼那个女人如此肯定她回了王府?难道那个莲姑娘和颜门有关系?
脑子顿时一清,木莲意识到,现在燕子轩在探她的底。抬手推开他,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深吸了一口气道:“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醒来的时候,人还在那个林子里,身体很痛,又害怕,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身体很痛,于是我就去花满楼找我莲姐姐,不敢回王府。”
如果到这个份儿上,她还说自己和木莲没有关系,那燕子轩必然会怀疑她和那个魔头是一伙的。至于她刺伤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她也可以顺手推到魔头的妖术上。
“木莲,你认识她?”燕子轩显然惊得不轻,但细细想来,她们俩本该是认识的,不然那个女人第一次看见他,就讥笑他休妻,以至于每次看他,眼神里都是那么不屑,有藐视,有厌恶,曾一度让他认为她就是舒景。原来,这一切都是这样的。
“当然认识。”
“如何认识的?”
“王爷好像对我姐姐感兴趣?”她回过头来,黛眉微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莫不是,真的爱上我姐姐了?”
“本王绝无此意。”燕子轩脸色一沉,慌忙避开木莲探究的眼神,心里莫名的恐慌。现在的舒景和花满楼的木莲是不同的两个人,却各有特点。舒景倔强高傲,好像一朵不染尘雪的梅花,而那个女人风情妖娆好似一朵带刺的罂粟花。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喜欢、心疼舒景,而那个女人在一定程度上也吸引了他,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那种独有的神秘感吧。
“是吗?我可是听我姐姐说,王爷几乎每天都会去花满楼,而且每次都会有丰厚打赏,看得出,王爷很喜欢我姐姐啊。”作为一个经过训练的卧底,要懂得如何转移话题,转移目标。
燕子轩刚沉下去的脸当即一红,有些狼狈、有些尴尬地看着木莲似笑非笑的面容,像一个偷窃被抓个正着的小偷一样。
“舒景,你想多了。本王若非有要事,也不会去花满楼。”
“我懂。男人嘛,风流快活就是他的本性。”她淡然一笑,随即看了看天色,“不过听说前几日花满楼被王爷的人给包围了,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刚好,我想出去走走,顺便去花满楼看看我的莲姐姐。”
“你想出去?”
“不可以吗?那几日可是我姐姐在照顾我,我可不想变成忘恩负义的人。而且,我顺道可以转告姐姐,王爷您对她的心思。”
“舒景,休得胡乱说。”燕子轩生气地打断她,心里隐隐作痛。难道他这几日所做的,她都看不出来他喜欢她吗?还是根本就不在乎他对她一步步的沦陷?
“那王爷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现在京城即将有大事发生,到处都很危险。”
“可是,你知道的,你关不住我。”她挑衅地说道。
“那让展青陪你去。”
展青。她点头一笑,只要她愿意,她同样能将他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