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轻歌之舞

那只紧握着路乐乐往后拽的手,比先前更加冰凉几分,透着皮肤,路乐乐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姬魅夜的温度下慢慢凝结。

姬魅夜的手僵在空中,金色的妖瞳看看向路乐乐,此时,她正侧脸对着他,而她那双漆黑的瞳孔却看向泱未然,犹如银河中闪亮的钻石,眼神亦是那般深切和眷恋。

手下意识地一抖,他陡然松开她。而她便如获得自由的鸟儿飞快地展翅离开,投入蓝天的怀抱——而对方就是泱未然。

心口一阵绞痛,然而这突来的钝痛却抵不过后脑勺银针破出的锐痛,依稀间,他能感受到冰凉的血液再度侵染了他的银丝。

那熟悉的墨香在鼻息间缭绕,他身体瘦弱然而却是那样温暖,将头埋在泱未然怀里,听着他微显虚弱的心跳,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虚梦一场。

“对不起,礼儿。”泱未然用力地搂紧路乐乐,下颚抵在她额头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苍白的脸在死灵魂的幽幽白光之下看起来犹如白纸般透明无力,他揽着路乐乐转身离开骷髅城堡,走向早已等候的马车。

“泱未然,记得你答应做的事。”背后传来鬼姬冰冷的声音,甚至还带着隐隐的杀气。

“殿下,泱未然生平答应的事情从不食言。”泱未然回头对鬼姬微微行了一个礼,随即扶着路乐乐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在月光下投下一道寂寞的影子,而背后的骷髅城堡里又传来悲戚的笛声,如泣如诉,优美而惆怅的语调像一个女子在抽泣着低语,诉说自己深深的思念。

听闻这笛声,路乐乐竟然觉得心里突然一堵,轻轻地撩开帘子朝后看去,在死灵魂的围绕下,姬魅夜犹如从天而降的神裔,站在骷髅城堡之上,手持玉笛,银丝飞舞,白袍翩翩,那张脸美得看不清,而那双金色的瞳孔却穿透无数幽光看向自己,如雨空濛,却是真真切切。

好像隔了一个时空,隔了一光年般遥远。

那一眼,不过是一眼,她慌里慌张地放下了帘子,刚才堵住的心口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腔,脑子里竟然不由得想起那个霸道撕咬着她的吻。

这个吻,是给你路乐乐的。他捧着她的脸气急败坏地说。

“咳咳咳……”身边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路乐乐抬起涨红的脸,才发现一直到上马车,泱未然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靠在一边。青丝如瀑布般散落在肩头,那张秀美的脸苍白无力,柳眉轻蹙,似痛苦地合上眼睛。

“未然。”路乐乐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才发现他的手真的非常漂亮,如玉般光滑,而且常年温热。

“嗯。”他轻轻掀开眼,看着身前的女子,嘴角有满足的笑容。

“你是不是难受啊?你的毒……”

“礼儿,你看,我不是很好嘛?”他抽回手,反手将她搂在怀里,笑道:“我的毒素已经控制了,无碍的。”

“可是……”路乐乐坐直,看着他,“我记起来了。你是不是和鬼姬有什么协议?为何,你会和他在一起?”明明两个是都是想置对方于死地的敌人,当日刀光相见,招招都是取人性命的,然而,两个天生的仇家,刚才竟然站到了一起。

“鬼姬不是好惹的人,不要和他什么关系啊。”她几乎是用祈求的口气说道,一想到他时日不多,还是在大殿之上为了她的自由,甘愿喝下那杯毒酒,眼角便不由得酸涩,瞳孔氤氲一片。

此时,若是再为了她,又和那黑心的姬魅夜做什么交易,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知道,欠他泱未然已经够多了,多得哪怕随他而去,她都还不清。

“怎么又哭了呢?”他捧着她的脸,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用责备的口气道:“礼儿,你答应了不再哭的。此生,泱未然不曾保护过你,然而也绝不能让你为我操心。”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的泪水,我希望以后当你看到遍地西番莲重新开放的时候,因欢喜而流,而非因为伤痛。”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告诉,到底你和鬼姬签订了什么协议?”

“你被囚在皇宫里,而我,不能和皇兄起冲突,亦不能动用任何兵力。于是,求助了鬼姬殿下,让他将你平安带出来。”他唇角有一丝苦涩,“条件是,我有生之年不得干涉他重回南疆。”所谓的有生之年,就是他生命最后的半年。

不,已经没有半年了,应该是一个月。

“重回南疆?”路乐乐微微有些惊讶,“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礼儿,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他手指插入她的发丝轻轻将它们理顺,“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就像有些东西,明明是假象,然而它却比真实的更美。真相往往都是残忍的。”他又顿住,看着她的眼神迷恋又痛楚还充满了挣扎矛盾,“你只需要知道,天下即将大乱,南疆将陷入战火之中就可以了,而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南疆?你是不是说泱莫辰要攻打南疆了?那溯月他们怎么办?”

“礼儿,这个不是我们担心的。此生,我已经尽力了,若天要亡了南疆,这或许也是报应吧。”他苦笑道,千年前留下的罪孽,现在得到报应算是老天有眼了,“更何况我们或许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看到他眼底有一丝神秘,路乐乐不由好奇起来。

“你猜猜。”他含笑将她拥入怀里,下巴靠在她肩头,有些疲惫地合上眼睛。

“我猜不到。”身体紧密相贴,他的体温,他的香气,让她脸微微泛红,想起在生花殿他带着白玉面具有些邪魅的样子……

一股刺鼻的腥味突然传来,路乐乐感觉抱着自己的这个人身子突然僵了一下,然后温热的黏稠的**喷洒在她后背和脖子上,而那搂住自己的手也无力地垂下。

“未然!”路乐乐将他扶住,摸向自己的后背,放在琉璃灯下一看,是刺目的暗红色,再看泱未然,他脸色依然发青,合着眼睛晕了过去,而嘴角也吐出一颗明珠,掉落在她手心。

“羽见……羽见,快些回府。”路乐乐嘶声叫道。

听到呼声,羽见冲进马车,撩开帘子就看到路乐乐全身是血地抱着昏迷过去的泱未然,而她手里还有一个碧绿的珠子。

一向做事稳重的羽见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情景,那深邃的眸子里突然涌起无以复加的痛楚,健硕的身子也突然委顿地半蹲在地上,手握成拳头抵住冰凉的马车,默默地埋下头。

从未见羽见如此失态,路乐乐苍白的唇在昏暗中发颤,却不敢触摸泱未然的脉搏,而是有些自欺欺人地看向着身前的年轻男子,用平静得不正常的语气小声道:“怎么了,羽见?”

“小小姐手里的珠子是南疆月重宫的宝物之一,其真正颜色是珍珠色,据说这粒珠子入口能吸附和抑制毒素,直到其自身成了碧绿色。”说到这里,羽见停了下来,像是在哽咽着。

马车还在飞快地前进,急促的马蹄在深夜的官道上发出嘈杂的声音,许是因为速度太快,在经过不平整的路面时,马车会剧烈摇晃,此时,那颗所谓的宝物,已经从路乐乐的手心滚落在地发出暗淡晦涩的光泽。

珠子变成了绿色,说明它已经吸附足了自身能承受的毒,而此时,泱未然仍旧脸色发青晕了过去,说明,他体内的毒素已经得不到任何控制。

之前摸到他脉搏,的确是很平缓,甚至从鬼姬身边走向他时,一如第一次见面一样,他的笑容那样灿烂温和,看不出一点病态的模样。原来,刚才的假象都是在珠子的作用下强撑出来的。

青丝包裹着那张苍白而熟悉的脸,路乐乐冰凉的手指将泱未然唇角的血丝轻轻擦去,动作极其缓慢轻柔。等他脸上恢复了干净,她才终于扣向他的脉搏。

那一瞬,她眼底犹如一摊死水,没有一丝波澜,眼眸空洞毫无焦距地盯着马车的某一处。

“羽见,我不知道未然昨日到底中的什么毒。”她如实说道。

“据说这种毒药在西域被称为一月相思。”

“一月相思?”路乐乐无神的眸子突然闪了一下,又看向深睡的泱未然,唇角勾起苦涩的幅度,“为何叫做一月相思?”一月相思,多么好听而深情的名字,可是为何竟然成了毒药呢?

“相思,相思,指的是感情,中毒者情越是深切,那他中毒越是严重,而且毒素只会淤积在心脏,毒噬着中毒者心底最沉重,最不舍的感情。”

手不由一抖,嘴角的苦涩越发浓烈,情深而中毒。若没有情,这酒便是酒,若有情,那便是毒。

脉搏显示,泱未然的毒素已经侵入心脏——那他的情,该是何其的深,何其的浓,何其的痛啊?

“那为何又要称为一月相思呢?”

“所谓一月……”羽见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身体里某种痛楚像是再也控制不住就要喷薄而出,“中毒者的期限只有一月,这一月,他的身体不仅每天要承受毒素的反复,最痛苦的是,他的记忆会一点点失去,然后慢慢忘记周围的一切,人和实物,到最后,他会彻底地忘记心里最重要的人。甚至,到后面,他的视力也会由清晰变模糊,到最后彻底失明。”那低沉的男音中有几不可闻的哽咽之声。

马车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路乐乐抱紧泱未然,自己则如抽去灵魂的人偶一样,跪在原地,发丝凌乱,双眼空洞,脸色苍白。唯有那只小手,不停地抚摸着怀里人的脸庞,从他秀致的眉,到卷曲密长的睫毛,到直挺线条优美的鼻翼,到那双薄唇,一遍一遍地,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

“未然,他知道这个病情吗?”

“王爷他知道。可是,小小姐。”此时,羽见终于抬起头,痛苦地看着路乐乐,“王爷他并不想让你知道病情。他不想你为他伤心难过,也不想让你为他担忧。可,羽见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小小姐能否答应羽见?”

“你说吧,若是为了未然,我什么都可以做。”在皇宫,看到他望着她笑,然后坚定地喝下那杯酒的时候,她那句,嫁夫随夫,若他真的走了,她会选择一起走的。

“王爷他的身份是大泱的七王爷。其实他还有一个身份。南疆皇室几千年来一直有两大皇室继承,一是熙氏,二是溯氏——亦溯月世子。而王爷,事实上就是熙氏的最后一位世子。”羽见的声音有一种悲恸和苍老,“此时,羽见求小小姐,能好好陪伴王爷走完最后一个月。如果可以,能否为我们熙氏一族,留下一个脉血?”说完羽见突然起身,随即将双手交叉在额头之上,隆重地屈膝跪下,深深地朝路乐乐行了一个大礼。

路乐乐低下头,发白的唇颤抖地落在了泱未然紧闭的眉心,凌乱的发丝垂落下来,刚好挡住她的侧脸,在这个角度,羽见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羽见,这个你不用求我。这本就是我的责任。”路乐乐坚定的声音传来,没有一丝犹豫。

泱未然苏醒过来的时候,他正枕在路乐乐的双腿之上,十指与她紧紧交缠,而她望着他微微一笑,那双眸子璀璨如星,好看得让人炫目。

他们已经回了王府,前方的小榻上还有一些药渣和银针,泱未然眼眸一黯,似有悲伤溢过,下意识地握紧了路乐乐的手指。

“未然,醒了?我正有事和你商量呢。”她的声音有一种几乎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欢愉,眼神也充满了期待。

“怎么了?如此高兴。”他亦挤出一个笑容,撑着坐起来,拉过她,柔声问道。

“京城已经容不下我们了,我在想我们何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果离开了,我们去哪里?”

“就这个问题,你就高兴成这样子?”他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才发现,她头发凌乱得可疑,遂而又伸出手给她一点点梳理,白玉般的手指,瀑布般的墨色发,被理顺了的发丝如水般柔顺,而他的神情亦格外专注情深,以至于,多年后,路乐乐仍旧无法忘记这一幕。

“我已经打算好了,圣旨明日恐怕就要下来,到时候,我们去江南,据说那里风景如画,杨柳拂岸,而且气候宜人。最主要的是有一个地方叫做三生石。”说到这里,他双手撩起她的发丝,向后一挽交织成一个蝴蝶结的发式,然后抬手拿下自己头顶的那只白玉簪子插在她发髻间,再将两缕垂下的青丝轻轻放在肩头。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地笑了笑,捧着她的脸,额头相触,喃喃自语道:“我许是贪婪的,求不到你的前世,也等不到你的今生,若苍天怜悯,就赐予我你的来世。”

这几句喃喃自语,声音非常低,犹如蚊吟,路乐乐只听到来世几个字,不由得联想到此时两人面对的尴尬情景,还有羽见托付给她的事情。

几个时辰的施针,她早就被绝望覆盖,也在那一刻,她才明白,死亡逼近时,就算她有通天医术,也不能阻止这一切。

她仰起头,主动轻吻了一下他柔软的唇。这突来的动作倒是让泱未然当即愣住,惊喜又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前的女子,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吻他。

与此同时,他听到她小声道:“未然,我……我们生个孩子吧。”

泱未然身子顿时一僵,眼中涌起一阵悲恸,直直地看着路乐乐,半晌颤声道:“礼儿,今日累了,明日我们恐怕要离京,你先休息吧。”说完,他放开了她,侧身看向别处,不敢正视路乐乐的眼睛。

“罢,王爷也辛苦了,还是先休息吧。”路乐乐起身笑了笑,黑瞳仍旧明媚如初,还顺带将那些银针抱着走了出去,只是走到门口步履有些急促紊乱。

这样的对话,似乎根本就看不出来,刚才两人如此亲密地相拥过,甚至连称呼都再度生疏了起来。

回到自己院子,远远地看见小鸡少爷独自坐在秋千之上,卷卷的短发之下,那双望着残月的眼眸透露出几分寞落,看到路乐乐,不过也是淡淡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泱未然的冷漠,小鸡少爷的眼神让路乐乐心里一堵,感觉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疼得喘不过气来。

半晌,她还是走上去,将他抱在怀里,默不出声。

“我还以为你很开心呢。”许久之后,小鸡少爷终于出声了,小嘴还勾起一丝讥笑。

她甩开他,奔向泱未然的情景,此时在脑中如何也挥之不去。

“小鸡。”路乐乐没有理会他的讥讽,只是将他冰凉而柔软的身体紧紧地拥在怀里,嗅着他身上有些诱人的独有的奶香,道:“我想给泱未然生一个孩子。”

“什么?”华丽的小东西突然挣脱她,几乎是尖叫地厉声质问,那双眼瞳寒意聚集,犹如锋利的刀刃刮过她的脸面。

路乐乐被小鸡少爷此时的表情给吓住了,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心里莫名恐慌。

这个情景倒让她想起了那个银发金瞳之人。

“你说,你要给泱未然生孩子?”他深瞳绞着她,此时恨不得一把将这个女人捏死。

她竟然敢对他说,她要和泱未然生一个孩子!

和泱未然生一个孩子?

孩子?呵呵呵,没等路乐乐回答,他阴沉的脸突然浮起一丝妖邪而冷厉的笑容,小小的身子突然往后一扬,从路乐乐身上跌落下去。

路乐乐眼疾手快地抱住它,却发现他后脑不断地溢出鲜血。

孩子……孩子,依稀间,看到有人持着弓箭,对准他,疯狂地笑道:孩子没了,你如愿了。

孩子?小鸡少爷深瞳死死绞着眼前的女子,一股恨意油然而生,在心口熊熊燃烧,甚至,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杀了眼前的女人。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千百年来,他心静如水,只有讨厌的人,只有不屑一顾的人,只有被自己当成蝼蚁的人,从来没有恨的人。

在姬魅夜的心中,就算是君上,清语那样的人他都谈不上恨,因为他们不配。

恨的对立面也意味着在意那个人!而此时,不知道为何,当听到路乐乐说要为泱未然生孩子的时候。孩子两个字犹如他脑中潜伏着的紧绷的弦,被生生地拨断,让他瞬间失去理智。

鲜血不断地冒出来,他头痛欲裂,然而他什么都不管,就那样一直盯着路乐乐,胸口艰难地起伏,呼吸因为恨意堵塞,让他的脸越加惨白。

孩子……要和泱未然生孩子吗?他冷冷一笑,没有注意到路乐乐眼中的惊慌和恐惧。

这个女人竟然敢说和泱未然生孩子,如果是这样,那他就杀了他们俩。这个想法如此强烈,在脑海中不停地涌动,不断地刺激着他。

他讨厌孩子,更恨眼前这个竟然亲口说要和别人生孩子的女人。

“小鸡。”路乐乐赶紧包扎他后脑,“你的银针到底怎么了?”

“你敢!”他扬起发白的唇,冷笑道,声音犹如一个睥睨天下的王者那样霸道和冷厉,小手也冷不丁地放在她心口。

这个动作让路乐乐吓得心跳漏了几拍,花清语惨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此时,就算胖乎乎的小鸡少爷,将手放在她心口,她也不会认为是在占她便宜,而是觉得他要杀了她。

况且此时的小鸡少爷脸色这么难看,杀气如此之重,她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变成了鬼姬那人,然后自己的心脏被咔嚓一声捏得鲜血直流。

“你怎么了?!”但是小鸡少爷毕竟还是小鸡少爷,缓过来的路乐乐毫不客气,厉声反问道。

“你敢和泱未然生孩子。”

“他是我夫君,有什么敢不敢的。”这小孩子真是奇怪了,说话也莫名其妙的。

她管吃管住,还当免费保姆甚至是陪吃陪玩还陪睡,活脱脱一个倒贴还吃冷屁股的三陪。现在好了,这大爷的,竟然敢阻止她生孩子。

“我和泱未然是夫妻,更何况……”她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我喜欢他,而且他也喜欢我。”

话刚说完,路乐乐便对上了小鸡少爷无比讥嘲和寒冷的目光。

“他喜欢你吗?他喜欢的是花葬礼。”

路乐乐震惊地呆立在那里,在小鸡少爷的目光下,自己的脸有前所未有的狼狈,就连唇都慢慢发青,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喜欢你么?他喜欢的是花葬礼。这个是路乐乐一直藏在最心底的秘密,也是她最不愿触及的真相。就如泱未然所说的,假象比真相美,因为真相往往是残忍不堪的。所以,她自欺欺人地从来不想这个问题,也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泱未然喜欢的是路乐乐。

疼痛,绝望,迷茫和不堪瞬间涌起,她高举起手,一掌朝小鸡少爷甩过去。小鸡少爷并没有躲闪,而是冷冷地盯着路乐乐,如果她此时敢打下来,那他会杀了她。

可路乐乐的手突然转向,扇在了她自己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一巴掌力道非常大,也不知道路乐乐到底如何下得了手,那边脸当即肿了起来,有血丝从她勾起的嘴角溢出。

她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水,然而她却没有哭,唇角反而漾起一抹看不懂的笑意。

“你……”小鸡少爷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像是被路乐乐的举动给吓傻了。

“很疼。”她咬了咬唇说道:“但是却非常真实,这说明,你刚才说的话不是在做梦。他是喜欢花葬礼,而我只是一个替身,我路乐乐只能活在别人的皮囊中。可是……”抬手抹掉嘴角的鲜血,她笑得坦然了起来,“我也明白,我是真的喜欢泱未然,这个也不是梦。喜欢一个人,会因为他所喜欢更喜欢,会因他的悲伤而悲伤。而泱未然,他喜欢花葬礼,我不介意他将我当成她,我不介意忘记自己是路乐乐。”

“你可以认为我低贱,可以认为我不知廉耻,然而,我必须坦然面对我的这颗心。”而且,她也欠他的,一生一世都还不尽吧。

说完,她起身,将小鸡放在秋千上,转身离开,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小鸡少爷手上一片温热的湿润——这泪水,是她的,是她为了泱未然所落下的。

手用力地握紧秋千的绳索,他没有再看路乐乐的背影,而是望着泱未然西院所在的方向,眼底的杀气慢慢凝聚,深瞳亦缓慢恢复妖冶的金色。

“啊!”门口突然传来路乐乐惊慌失措的尖叫,猛然回头,便见她突然跌跪在地上,与此同时,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正院的上空掠过,随即,空中传来血腥味道,非常刺鼻。

动用灵力来到房内,在看到里面的那一幕时,他瞬间明了是怎么回事。

鲜血溢满了整个屋子,而一身血衣的轻歌则躺在地上,心口被人挖去,气若游丝——这是清语做的。她不肯放弃花清语的身体,于是要找匹配的心脏。

轻歌的灵魂正痛苦地挣扎,就要脱离她的身体,然而她却一直强撑着,在做最后无力的挣扎。

“轻歌……”路乐乐沾血的手一遍一遍地摸着轻歌的脸。

“娘娘……”轻歌微微睁开眼,手覆盖在路乐乐的手背上,“轻歌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轻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几乎不敢低头看轻歌血肉模糊的胸膛,也不敢想象谁会这样残忍,“是不是鬼姬?鬼姬会挖人心的。”

“不。不………”轻歌摇摇头,颤抖着声音说,“不是鬼姬殿下。是语贵妃。娘娘啊,我对不起你……”轻歌凝望着路乐乐,泪水沾着她的血水从脸庞滚落。

“轻歌,你没有对不住我。是我对不住你,连累了你。”如果不是她,或许花清语不会这样被鬼姬杀死,也不会杀了轻歌,挖去她的心脏。

“其实,娘娘,轻歌一直都对不住你……”她呜咽了一声,鲜血从嘴里溢出了。

“轻歌不要说了。”

“娘娘您让轻歌说完吧,不然轻歌会一生愧疚,死不瞑目。轻歌是语贵妃身边的人,其实,她让我来的目的就是要将娘娘送到鬼姬身边……所以,今天这个地步,看到那日鬼姬险些伤了娘娘,这些都是轻歌的错。”她死死地撑着,就是等路乐乐回来,将这一切都告诉她,“娘娘,您待轻歌如姐妹,然而轻歌却这样背叛您,对不起……是轻歌害了您。此时轻歌做什么都不能弥补……也不敢奢望娘娘原谅轻歌。”

“轻歌,这个不是你错。”路乐乐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你只是奉命行事,而且如果不是你冒死给我送来剑,此时,我也不会站在你身边。是你救了我,知道么,轻歌。恐怕也是这样,花清语知道你背叛了她……”

“那也是我欠语贵妃的,当年她承诺会让我看到我哥哥的灵魂,让我再见哥哥一次,虽然她骗了我,然而她到底养过我。”轻歌无力地垂下眼眸,苦涩地说道:“此时,我恐怕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你哥哥,你哥哥在哪里?我带你去见他。”说着,路乐乐跪在地上,将轻歌背在身上。

“娘娘……”轻歌拉住她,笑了笑,“我见不到哥哥了,他在很多年前已经死了,当年他为了救我,已经同鬼姬殿下签订了契约成为他手下的一具骷髅士兵了。”

小鸡少爷眸光一沉,盯着轻歌那张脸,突然想起多年前在破庙里看到的那逃难的两兄妹,也难怪第一次看到轻歌会有一点熟悉。

“鬼姬……”路乐乐手抖了一下,想了片刻,还是将轻歌扶了起来,“有办法的,有办法的……”

“礼儿,轻……”听到这边的动静,泱未然也赶了过来,单薄的身子上只穿了一件雪色的里衣,神色疲惫,看到满身是血的轻歌,他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未然,帮我准备马车,我要带轻歌去冥山。”路乐乐几乎用乞求的语气说道,“我要去见鬼姬殿下。”

“我随你一起去。羽见,你将轻歌抱上马车。”他没有多问,而是立马安排了马车出了正王府。

马车飞快地在管道上前行,轻歌已经昏死了过去,路乐乐一直在旁边陪她说完,希望引起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闭上眼睛。

“轻歌,你不要睡呢,我还有好多事情,好多故事没有和你分享呢。”

“娘娘……”轻歌泪如雨下,强撑着眼睛,看向路乐乐,问:“是开心的事情么?轻歌希望能开开心心。”

“嗯,是开心的事情呢。”路乐乐亦笑着点点头,死死地逼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低声在轻歌耳边,用非常严肃和神秘的口气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王爷他不喜欢男人呢……”

轻歌笑了出来,眼中有一丝满足之意,“还有么?“”

“有啊。”路乐乐继续神秘读说道:“他喜欢的是我呢。”

“娘娘,轻歌真为你开心。”

“嗯,还有更开心的。”路乐乐小心翼翼地将轻歌的泪水擦去,然后压着声音道:“我们快有孩子了……”

“啊……”轻歌虚弱地惊呼道,然后笑了起来,握着路乐乐的手也不由得在发抖,“我好想看到娘娘的孩子啊。”

“会的,轻歌,你会的。我打算生两个呢,一个男儿还有一个女孩儿。男孩儿叫泱宝宝,女孩儿叫泱贝贝呢……就是宝贝的意思,你说好听吗?”

坐在马车外侧的泱未然身子一僵,手下意思地握紧白玉拐杖,却不敢回头看向路乐乐。月光洒在他清美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得起来格外朦胧,就连那双湛蓝色的眸子此时都看不透彻,像是蒙上了一层晶莹宛若眼泪的氤氲。

他的手指则下意识地在自己衣服上轻轻地写着:泱宝宝,泱贝贝。

“好听,好可爱的名字啊。”轻歌直直地看着路乐乐,满脸的高兴。

“是啊。轻歌,你觉得孩子生下来,像谁更好啊?”路乐乐在耳边低声问道。

“轻歌认为像娘娘。娘娘长得如此好看,心地也好善良。”眼泪再次涌出来,轻歌有些撑不住地闭上眼。

“轻歌你睁眼看看,你说是王爷好看,还是我好看呢?”路乐乐摇晃着轻歌,让她保持清醒。

轻歌微微侧头,看向笼罩在月华中的泱未然,那样的清美,那样的不真实,“可是轻歌还是觉得娘娘好看啊。”

路乐乐佯装生气地噘了一下嘴,然后偷笑道:“其实我希望孩子像他。你知道么,第一次在大厅看到他的时候,我心就惊得漏了一拍。现在,我就觉得他越发好看。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轻歌好奇地问道。

路乐乐微微一笑,“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果喜欢一个人,就算他再丑,然而你眼里看到的却是他最美的一面。”

“娘娘……”轻歌虚弱地扬起唇,眉眼竟然是欢愉的笑意,“轻歌什么遗憾都没有了,看到娘娘如此开心,轻歌死而无憾了……”说完这几个字,轻歌的眼眸沉沉地闭上。

“轻歌!”路乐乐大声哭喊,疯狂地摇着她。

与此同时,马车剧烈摇晃,红色漆木车顶被掀开,路乐乐觉得身子一轻,连带轻歌一起被人捞在了空中。

“七王爷,你不能进入冥山,所以,在此停下吧。”珈蓝一手搂住路乐乐一手抱着轻歌,冷灰色的眸子却落在路乐乐身上,“至于这个娃娃,我很快会还给你的。”

泱未然杵着白玉拐杖吃力地站了起来,氤氲如濛的眸子看向路乐乐,然后朝她点了点头。

坐在珈蓝的背上,阴冷的风犹如刀片一样刮在脸上,路乐乐搂紧了轻歌,一直不停地说道:“轻歌,轻歌,我们看到鬼姬殿下了,轻歌……”

可轻歌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头无力地靠在路乐乐怀里,身体慢慢冰凉。

天空一道残月,清冷地挂在云端。

可冥山却明亮如白日,无数幽冷的死灵魂在空中浮动飞舞,宛若空中点点星光。

那用万千骷髅头堆积的城堡之上,他银发如歌,眼眸微合,手中玉笛歌声飞扬,一如既往的凄美,一如既往的悲凉。

宛若死前,人们的对生命的眷恋,对爱人的不舍。

路乐乐被平稳地放在地上,怀里的轻歌气息近无。

“鬼姬殿下。”路乐乐焦急地唤道。

城堡上的人缓缓低下头,一双金色的妖瞳落在路乐乐脸上,清冷的,淡漠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玉笛,他赤脚踩着骷髅头上,那白玉般的裸足格外秀美,宛若女子般,脚趾乖巧,指甲圆润透明。而这样漂亮的脚踩在那灰白的骷髅之上,让人觉得恐惧由心而生,仿佛,一步一步走来的,就是地狱的阿修罗。

“殿下,轻歌快死了,求求你让她见见她哥哥。”

他停下脚,俯身,用碧绿的笛子挑起她的下巴,妖瞳扫落在她红肿的脸上,唇角露出一丝讥笑之意,“路乐乐,你在求本宫?”

“是的,殿下,求你让轻歌见见她的哥哥。”

“路乐乐,你知道本宫会答应你,是吗?”他俯身凑近她的脸,那危险的气息喷薄在她红肿的右脸之上,“因为你身上,有汮兮的魂,本宫当然不能拒绝你。”他肆意地笑道,倾身,冰凉的薄唇落在她脸上,轻触着她脸上的伤痕,吻着她给自己的那一耳光所留下的痛。

不知道为何,明明厌恶着这个人,在他的冰凉的吻落下的时候,她一阵心悸,突然想起了那漫天盛开的烟花,那人群拥挤的长安,那人声鼎沸的未央街,那握着她的冰冷的双手,那放在火上烤暖自己的人……

笛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与以往不同是,此时的曲子节奏缓慢,语调愉悦,然而感情真挚,就像在轻声呼唤沉睡的爱人。

随着这优美的笛声,天空的死灵魂竟然欢快地飞舞了起来,犹如相互嬉戏的孩子般。然而,跪在草地上的路乐乐却觉得地面在震动,依稀间,听到有土灰裂开的声音。

寻声看去,只见一只灰白的骷髅手从地下冒出来,与此同时,清幽的光下,路乐乐看到无数只白骨破土而出,随着地面裂开,随着那优美的笛声,那些“沉睡在”地下的骷髅士兵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灰色的泥土从他们的骨架上簌簌掉落,最后都齐齐地回头看向路乐乐这边。

这就是所谓的冥山,泥土之下,就是姬魅夜骷髅军团的沉睡之地。

笛声戛然而止,所有的骷髅头停止了走动,保持着笛声停止时的动作。然而,远处,却仍旧有一架骷髅,慢慢地朝路乐乐走来。

周围格外寂静,它的每一步,都让路乐乐心里一紧——咔嚓,咔嚓。

此时的它,就像一个流浪在外终于找到归途的游子,步履沉重而疲惫,几乎每一步都会让它骨架散开。

许久,它才走到路乐乐身前,头颅转向路乐乐,空洞的眼眶好像有一双眼睛,深深地凝视了路乐乐好一会儿,然后屈膝跪下。

路乐乐一惊,便见它伸出那双白骨森森的手。沉默了半晌,路乐乐终于将轻歌交到了它手里。

它蹲在原地,将轻歌揽在怀里,那双没有眼眸的空洞眼瞳一直打量着轻歌。路乐乐站在一边,用手挡住嘴,不让自己的哭声打搅这个亲人相见的情景。

深度昏迷的轻歌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眼前已经无法辨认出模样的亲人,嘴角扬起一丝欣慰的笑容,虚弱地喊道:“哥哥……”

骷髅人白骨森森的手轻轻地牵住轻歌,以示回应。

这样的情景怎能不让人伤感,一人已死去多年,而一人亦将死。只是,轻歌终究还是幸福的,至少这么多年的坚持,终于实现,终于和亲人团聚了。

“娘娘。”轻歌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路乐乐,眼泪成行,“以前我一直以为,哥哥同鬼姬殿下签订协议,说我将遇到贵人,我以为是花清语。然而到现在,轻歌才明白,那个人是您。”

“轻歌无能,此生不能回报您。希望来世为您做牛做马……报答您。”说完最有一个字,轻歌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抱着她的骷髅人突然散架,变成了一块块的骨头,堆积在轻歌身边。

笛声响彻整个山谷,旋天空中,两处幽白的灵魂相依相偎,慢慢升入天空,最后消失,自由离去。

路乐乐回头,看着身边吹着笛子的男子。

此时他正坐在骷髅头上,银丝垂落在雪色绣着红色曼珠沙华的袍子上,腰间的红绸腰带显得格外妖娆。

那玉笛晶莹透亮,映着他本就妖邪精致的面容更加美轮美奂。

此时,他神情专注,眼瞳透着哀伤,像是在为亲人送行。而路乐乐这个角度,刚好是居高而下,能看到他密长卷曲的睫毛在他如雪的皮肤上透出两道瑰丽色的阴影,死灵魂发射出的点点碎光粘在他眉眼处,精美至极,让人不由失神。

不知道为何,路乐乐慌忙闭上眼睛,心里有仿佛有一颗弦被人拨弄了一下。

此时的姬魅夜,眼中不见了邪气,像一个安静吹着笛子的孩子。

轻歌和她亲人的灵魂已经离开得到了自由,然而天空中还有好多死灵魂在飞舞,得不到解脱。

“那个,那个鬼姬殿下。”路乐乐吞了一口唾沫,看向姬魅夜,“你手上到底有多少死灵魂啊?”

“不知道。”他放下笛子,起身,半眯着眼眸俯瞰着自己的那些军团。

“那是不是所有的人死了,你都可以得到他们的灵魂?”

“你有话直说,不用和本宫客气。”手轻佻地勾起她的下颚,他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语气带着一丝宠溺。

他的唇很妖娆,像诱人的罂粟。他的唇亦很凉,吻很轻,却撞击到胸口某个地方。

看着他有些宠溺的微笑,路乐乐一惊,明了他的宠溺是对汮兮的,不由厌恶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后退一步和他保持了一米的距离。

“我想知道,花葬礼的灵魂是不是也在你手上?”路乐乐咬牙问道。迫切却又害怕地想知道,花葬礼到底在哪里?

“花葬礼?”对方细致的眉轻轻挑了起来,邪魅笑开,“你是说泱未然喜欢的花葬礼么?”

语调中,他故意将喜欢两个字的音节加重,并且如愿地看到路乐乐眼中闪过一抹痛楚。

果真这么喜欢泱未然吗?甚至主动提出生孩子,还将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本宫为何要告诉你!”

“你!”路乐乐惊愕地抬起头,怒极,“你刚才不是说有话直说,不用和你客气吗?”

“当时是本宫心情好。”他低头将一缕银丝缠在手指处,认真把玩,轻轻拉紧,又玩味地松开,“现在,本宫不高兴。”

路乐乐一时无言,这才发现这个人不仅残忍、变态,而且性情古怪,阴晴不定,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她养的小鸡大爷。

也知道他不会说出实情,路乐乐自讨没趣,转身走下骷髅山,打算离开这里。

“你想走?”手突然被狠狠捏住,路乐乐身子一个趔趄,往后倒去,一回身便对上了他冰凉而霸道的眸子,“本宫都没有允许,你竟然敢走?”

路乐乐心中一凉,才想起,鬼姬是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虽然是看在汮兮份上,然而不仅让轻歌见到了自己的哥哥,甚至还放了她哥哥的灵魂让他们一同离去,这样……

“你想怎么样?”路乐乐扬起下巴,佯装出一副毫不畏惧的神情。

“你说怎样?”他反问,目光诡异地游离在她脸上,然后暧昧地落在她胸前,最后又停留在她小腹上,咬着牙说,“听说你想给泱未然生孩子?就连名字都取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

“本宫有什么不知道。”他冷冷一笑,“要知道可是珈蓝将你从马车里抓起来的。”

“知道还问我?”路乐乐亦哼了一声。

“路乐乐本宫警告你,你要是敢让泱未然碰你,敢怀上他的孩子,本宫一定让他死得比一月相思痛苦千百倍,到时候让他的灵魂都得不到超生。哦,还有,”他语气霸道邪肆,“你知道本宫要吸人血吧?但是,你知不知道本宫还要吃人?”

“吃人?”路乐乐忍不住反胃。

“泱未然生下来,便拥有一身灵力,虽然不能超越本宫但是也绝对是万人之上。本宫若吃了他,他一身灵力也当属本宫。而且……”他冰凉的手放在她小腹上,“你若真是怀上了,我连你们的孩子都吃掉!”

“你……你敢!”路乐乐一阵哆嗦,指着鬼姬,苍白的脸上被气得冒汗。

“你只要敢爬上他的床,本宫就敢这样做。”

“喂!姬魅夜,你讲不讲道理!虽然汮兮的灵魂在我身上,然而我还是我自己的个体,这个身体属于我。就算我爬了泱未然的床,就算我有了我们的孩子,那也和汮兮没有冲突,她迟早是要离开这个身体的。你讲一点道理行不行?”

“好啊!本宫就来给你讲道理。”看到路乐乐气得小脸通红,额头都溢出了汗水,他倒是看得格外开心,不由抱起了手臂,一副好整以暇的状态,“你说,这个身体原本属于你吗?”

“那你说,这个身体是不是有你和汮兮?”

“如果汮兮真的存在,那算吧。”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和她同时拥有了这个身体?”他挑眉,嘴角噙笑。

“……”

“既然这样,那泱未然碰了这个身体,是不是就等于碰了本宫的汮兮?这个身体若是怀了泱未然的孽子,是不是等于汮兮也怀了他的孩子?而至于你吧,你摸摸你脖子上的牙印,这可是本宫所属物品的标志。就以上几点,你敢让泱未然碰你吗?你敢生他的孩子吗?如果你这样做了,你就是背叛本宫,要知道天下没人敢背叛本宫。”

路乐乐完全被他听似句句在理的“道理”给弄得有些懵了,傻傻地站在原地,心里想,好像还有那么一分道理啊。

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啊,到底哪里不对呢?

看着路乐乐难得露出迷糊的神情,他手指游到她唇边,低头又是一吻,叹道:“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可爱。”

唇上又被人啄了一口,等路乐乐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丢到了幻影的背上,然后踏云下山。

路乐乐执起袖子忙将唇角擦干净不想留下他一丝气息,谁料,出了骷髅城堡视线范围的时候,身子突然一歪,那身下的幻影独角兽突然加速,俯冲而下。

路乐乐根本就来不及稳住身子,就被甩在了厚重的杂草上,膝盖碰到突出的石头,疼得她抽了一口凉气。

抬头寻去,已经不见了独角兽的影子,月光之下走来一个面目冷清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长得极其漂亮,可眼神却冷得异常,犹如锋利的刀剐在路乐乐身上。

隐约间,路乐乐闻到了一丝敌对的气息。

“你是?幻影?”身边没有幻影的身影,而且现在什么都见过了,神兽变成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幻影脸色不变,走近路乐乐,突然俯身掐住她的脖子,厉声道:“你根本就不是我家主子,即便是她有三分魂在你身上,你们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原来幻影是忠于汮兮的,但是她说这话什么意思呢?

“你永远也做不了她,所以,我奉劝你离殿下远一点,休想在我家主子出来之前,以她的名义缠着殿下,否则……”

“呵呵。”路乐乐大笑打断了幻影,“你还是将这一段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尊贵的鬼姬殿下吧。而且,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什么意思?”幻影似乎没有料到路乐乐有这个反应,一时间倒愣在了原处。

“你自己琢磨吧,看看是我缠着你们的殿下,还是那个浑蛋缠着我。还有,你急什么?难道怕你主子不在,她男人被人抢了?如果真是这样,我求着你们赶紧将这魂移开。”

路乐乐一把甩开幻影,自己站了起来,眼中也染了怒意,“你别以为我好想跟你们扯上关系,你知不知道,我来这里最倒霉的就是遇到了你们这一群为了自己目的,不择手段,视他人生命为蝼蚁的变态。”

正要转身离开的路乐乐猛地回头,那双清澈明亮的黑瞳顿时一沉,冷意凝聚,“你们当真以为我们人类好欺负吗?今日我也把话给你们说明了,你也顺便将我的话带给你们的鬼姬殿下——如果他敢伤害泱未然、伤害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也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于是,人类和魔鬼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幻影愣住,看着路乐乐的眼神有些茫然。

路乐乐此时也明白,与其惧怕鬼姬倒不如让自己变强大,有与之抗衡的实力,不受他的胁迫。

也唯有强大,才能保护泱未然,还有她期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