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何人善欺

姜异和童稚时不大一样。

澄澈的碧波变为浑浊的深潭。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他隔三岔五地来找陶皖,陶皖避之不及。

他常哭笑不得地问我:“二哥,我有那么可怕吗?”

当时我只笑而不语。若换作现在,我一定会回答:“是的。”

宁日打破。

众神妖魔恩怨积蓄。

魔君带着手下直闯南天门,大哥为守住最后的防线在混战中灰飞烟灭。

恶战百日,魔君退了兵。

两败俱伤,不知图何……

父君痛失爱子,我痛失兄长。

天帝时日无多,不知找何人继位,才终于想起了我。

我自始至终都对那把盘龙椅提不起兴趣。

姜异总笑眯眯地对我说:“二哥你要是成了天帝,那我可得沾沾光啦!”

我摇着扇子,倒在树藤上昏昏欲睡:“不然,我让于你可好?”

姜异怔道:“二哥,可莫要说笑,我只会永远追随你。”

比起讹兽。

他才更善欺。

阿皖对他来说似**技巧。

一得空便会来寻她。

阿皖愁眉不展对我抱怨多次。

我其实也不大愿意姜异这频繁所为,但他只单纯玩乐,毫无僭越,甚至还会给阿皖送许多奇异的小玩意,我实拿不出理由阻止。

“三殿下他没有朋友吗?”阿皖啃着梨,突然谈及他,我翻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

“不知。”

阿皖鬼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珠子:“我见三殿下总一个人,不如,我去找莲童子多陪陪他吧?”

“他不是常来找你吗?”我眼未抬道。

“二殿下……”

我知她正定定地看着我,我却假意留恋文章。

她小小的脑袋靠向我肩头,长吁短叹:“我只想陪着二殿下你啊。”

是否这话落入了姜异耳中。

自那以后,他确实未来叨扰……

晃过百年。

一位魔族女子,被绑在了诛神柱上,替姜异承受天罚。

天雷盘旋在她的头顶。

磅礴大雨刷去满身血污,她的眼睛毫无涟漪。

姜异跪在父君面前,为她求着生路。

父君对魔自然有恨,他却拿了天规做说辞。

姜异漠然:“父君,天规,是死的。”

姜异跪在雨幕中三天。

可天雷不会断。

诛神柱上的人撑不了两日。

“姜异……别跪了,你们这些神仙大多六根清净,不会有人动容的。”

姜异仍跪着:“你不该跟着我来天庭,自寻死路。”

她吐了吐舌头:“谁知你是这天庭的三殿下,原以为你就是个散仙,孤孤单单地没人在意,身边多我这一个,也没人会关心……”

“你闭嘴,我不救你了!”

我牵着阿皖走向他,将伞挡在他的头顶。

“二哥?”他抬起头,希冀烁烁。

“二哥去帮我求求父君吧。”他拽住我的衣角,做个乞怜样子。

他打小如此,在我面前唯诺至极,根源不在怯懦,可又想不通真正缘由。

“父君定的天规,旁人无法更改。”

他松了手,眸光骤暗,却平静异常。

“二哥当年最讨厌礼法,敢言敢做,我一直都无法像你如此,可谁知,到头来,竟换作我是藐视天规之人,二哥反而变得循规蹈矩……”

我不答。

命阿皖将收好的伞交给他。

他似不甘心道:“若陶皖是魔道,二哥也不会去求吗?”

我说:“可惜啊,她终究不是。”

他有些骇住,仿佛不信我会如此回答。

我转过身,听他道:“你我同根,却比不了一个外人。”

陶皖看了看我,忍不住回头道:“三殿下,其实二殿下他……”

“何须轮到你插嘴了,善欺之兽。”

陶皖被生生噎住,我紧握住她的手道:“走吧,以后不要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