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追查纸人蓝本

位于京华市峰起区的万晨大厦是一座建成十年有余的写字楼。因为楼层颇高,在附近也算是一处地标式的建筑。

“我扶你上去吧,张总。”司机座上的助理机灵地打开车门,扶出一位醉醺醺的蓝色西服中年男士,“要不您就在车里等着吧。要什么东西,我上去帮您拿。”

“不行。”张总满脸通红,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摆手,“那文件放在保险柜里呢,你又不知道密码……放心吧,我最多五分钟就下来了。送完文件,我们一会儿……一会儿回去继续嗨!”

“唉,您说这都12点了,什么文件要得这么急,还要您从KTV急匆匆地赶回来。”助理愤愤不平地说。

“好了好了……小王,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下来。”张总摇摇晃晃进了写字楼的电梯,按下39层的按钮。

万晨大厦39楼整层都属于东盛纸源,装修也颇有档次。虽然这栋写字楼里的人都知道它在业界名不见经传,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断定这家公司的老板十分有钱。

张总在写字楼里待了二十多分钟还没出来,他的助理便找了上来。“张总,您还在吗?”

“在这里,我在这里……你过来扶我一下。”张总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

助理连忙跑了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办公室里的灯都没开,里面一片昏暗,只能通过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保险柜旁靠坐着一个人。

他快步走过去,才一挽住张总的胳膊,整个人便如同触电一样,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张总”缓缓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哪有一丝醉态,“小王,不是让你别上来的吗?真是不听话。”

助理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张总”,踉跄摔倒在地上,一脸惊恐,“你不是张总?你是谁?!你把张总怎么了?!”

眼前穿着蓝西服的人虽和张总身材也有几分相像,但当他站起来时,脸上那份桀骜不驯,绝对不属于东盛纸源的老板张盛源。

“我不是张盛源,可你也不是小王。”蓝西服站到他面前,五指摊开,中间悬浮着的一个拳头大小的电球发出恐怖的噼啪声,炽白色的光芒在昏暗的办公室中将他的脸色映衬得阴森恐怖,“说吧,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

冒牌助理瞪着他手里的电球,手肘支撑着身体拼命向后退去,惊叫:“异异异级,你……你是异级?!”

蓝西服并没有因冒牌助理的窝囊表现放松警惕,“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有胆子来查我们,就应该预料到有今天——”

冒牌助理摆脱了最初的震惊,没等蓝西服说完,立刻翻身向外跑去。

蓝西服冷笑一声,手中的电球扔了出去。冒牌助理慌忙躲避,陆续撞上旁边的两把办公椅,再摔到地上。炽白的电球落到地面,一路将木质地板灼出焦黑的痕迹,直到撞到墙面才消失。被电球蹭到的冒牌助理龇牙咧嘴,不敢有丝毫停滞,连滚带爬地向外逃去。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求生欲激发了逃生潜能,冒牌助理接下来又躲过两个电球,逃到了员工办公区。这期间,有两块玻璃墙被电球炸裂,三盆绿色植物被灼掉大半,还有五六张办公桌上的文件被点燃……原本黑暗的办公区,被纷纷点点的火苗映亮。

蓝西服脸上起初的不屑稍稍收敛,眼神变得认真了些。他双手五指伸展,在胸前重叠,向下压去。与此同时,办公区天花板出现了一道电网,密密麻麻的网眼不过硬币大小,向助理头顶扑下。

后者反应惊人,在头顶的噼啪声响起的一瞬间,以更快的速度向公司大门的方向冲去,最后整个人贴着地面,在电网和地面的夹缝中滑了出去。

电光消失在地板下,办公区域的火苗变得更多了。

“跑得还真快!”蓝西服嗤笑一声,“以为这样就可以逃掉了?”

伴随着这句嘲弄,冒牌助理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一张炽白色的电网展开,将去路封住。他立刻转身,发现退路也被电网堵死。冒牌助理就像被夹在两扇电蚊拍里的一只苍蝇,无路可逃。

“怎么不跑了?”蓝西服嘲弄的声音,随着皮鞋底在地砖上敲出的节奏,缓慢而有力地传来。一下一下,仿佛不是敲在地面上,而是敲在人的心头。

随着他的走近,两张电网也缓缓靠近,一步步加重猎物的心理压力。当蓝西服停下脚步的时候,冒着银色火花的电网也堪堪贴着冒牌助理的前胸后背停了下来。

“还不肯说?”蓝西服隔着电网,审视着自己的猎物,“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谁派你来的?你们想做什么?”

冒牌助理的脸被电光映得雪白,原本普通的眼眸变得异常明亮,满脸的仓皇转为诡异的微笑,“你猜?”

蓝西服眼神一沉,倒映在他眼眸上的两张电网猛然闭合。

剧烈的炸裂声同时响起,整个走廊瞬间被爆出的火花照得宛若白昼。然而等到视力恢复如常,蓝西服发现,除了天花板和地板上清晰可见的灼痕外,走廊里什么也没留下。

他的面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这时,蓝西服背后的公司大门突然打开。玻璃大门后明明没有一个人,可门开之后,却走出来一个长发及腰的高挑女子。

“白闪,他从安全通道下去了。”

莫名消失在电光之中的冒牌助理此刻在这座大厦的第32层。他正顺着楼梯快步下移,第31层的安全通道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一名长发女子拉着蓝西服走了出来。

冒牌助理蓦地停住脚步,扫了两人一眼,转身向楼上跑去。可他才过半层楼,便见32层的安全通道门打开了。一模一样的两人再度出现。冒牌助理微惊,回头一望:此刻的31层空无一人。

收回目光,他半是讽刺半是赞叹地说:“东盛纸源的资源真不错,又是一个异级。”

蓝西服这次没再指望能简单撬开这位冒牌助理的嘴。为了确定对方的异能,他左右手掌五指对插,手心合紧。六张银色电网瞬间展开,将位于31层的那个冒牌货,从三个不同象限切了个对穿。

他本以为冒牌货会再度凭空消失,然而眼前的这个家伙竟然任凭六张电网穿身而过,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空间系的协律者。”长发女子冷静地做出判断,“电网在接触到他身体一侧时消失,同时出现在他身体另一侧。你的电流并没有触碰到他的身体。”

眼睁睁地看着冒牌助理再度凭空消失,蓝西服脸上出现一丝恼怒,“难道就这样让他逃了?”

“不用担心。他的异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强。”长发女子声音淡然,“空间系异能最常见的用处就是位移。他却没有直接逃走,甚至连这栋大楼都没有出,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他要么另有所图,故意误导;要么就是根本做不到长距离以及连续的空间传送?”蓝西服又露出了笑容,“那就好办了。”

冒牌助理在一层大厅第二次停住了脚步。他抬起头,电流的噼啪声如同拉响的警报由远及近,万晨大厦一层大厅里所有的电线眨眼间被高压电流覆盖。

如果站在大厦的外面,他便会发现不仅是一层大厅,整个万晨在这一瞬间如蝶破茧,褪去黑暗赠予的黯淡外衣,变得通透莹亮,耀眼夺目,宛若新生的一座海中琼楼。而建筑内部,成千上万条炽白色的丝编织出一张张网,彼此缠绕,彼此重叠,构建出一处力量强大、诡谲怪异的盘丝洞,阻拦着他这只唯一的小飞蛾逃离。

与此同时,他还会发现,此时此刻万晨大厦外围的电力,也都被这里吞噬。无论是街边的路灯、商场的电梯,还是工厂的机器、住宅里的电视机,在这一秒都全部停止了运作。二分之一的峰起区,毫无征兆地陷入了黑暗。

长发女子和蓝西服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厅之中。

“现在半个峰起区的电力都在这里。”蓝西服的瞳仁此刻都变成了电光的颜色,“我倒想知道,你的空间系异能能不能突破我这座电墙?”

这一刻,液态钻石般萦绕着大厅四周的电光仿佛有了智慧生命的思维。它们在上空以不受拘束的、怪异的姿态,围绕着小飞蛾三百六十度地流窜着、拉扯着、攀爬着,同时不断地观察着、审视着、琢磨着……看上去令人迷醉又十分骇人。

冒牌助理仰着头,摸了摸下巴,“那就试试吧。”

话音才落,一道电光从头顶的水晶灯落箭般劈下,击穿他原本站立的那块大理石地砖,留下一个被高温灼得焦黑的小坑。接下来,随着冒牌助理在大厅中不断地闪现、消失……原本典雅华贵的大理石地面,如同雨落沙地,变得坑坑洼洼。

长发女子观察了几分钟,对追击中的蓝西服大声道:“白闪,他空间位移的距离最长不超过五米,空间隔离的体积不超过五个立方。只要你建立厚度不小于5米的电场,有半个峰起区的电力包围,他是逃不出去的。”

蓝西服傲然地点点头,头顶的电光如同听到笛声召唤的蛇群,又像是听到食物鸣叫的怪兽,自天花板纷纷向冒牌助理游去。它们的速度极快,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便能从大厅这头窜至那头。起初冒牌助理还算游刃有余,但随着加入的电光越来越多,他的动作越来越谨慎,位移的范围越来越短。电光圈的厚度却稳步地在增加,一米、两米、三米、四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蓝西服突然面色一变,转身将长发女子扑倒。

与此同时,原本扑向冒牌助理方向的电光,这一次居然汇聚到长发女子的头顶。随着无数道喷泉般的水滴倾泻而下。蓝西服一手撑地,一手头顶画圆,十多秒后才将所有的电光在掌中泯灭于无。

“该死的,他到底怎么做到的?”蓝西服喘着气,抬头向上看去。

烟雾报警器不知道何时被触动,自动灭火喷淋头正在喷水。大厅中被点燃的物品并不多,按道理是不可能触发报警器的——就算能够,也不会那么凑巧,正好触发长发女子头上的那个。

冒牌助理看着进入一层大厅后就再没发动过异能的长发女子,有些得意地摸摸下巴。

“他用空间隔离制造出一个看不见的通道,将所有的烟雾引到了这个报警器下面。”长发女子冷冷道,“自作聪明。”

“若不是为抓活口,分分钟弄死他。”蓝西服怒道,“行,既然喜欢玩水,那就好好玩吧!”

他将手中的电光砸向大厅中所有易燃的物品,顷刻间火光大起。不过数秒,所有的烟雾报警器都被触发,大厅中顿时下起了小雨。

只见冒牌助理站在原地,宛然无恙。以他为中心,半径大约三四米的半球空间无声展开,仿佛一把无形的绝缘大伞,将能够传导电的水流全部隔离在外。

长发女子目光微闪,不知道从蓝西服口袋中掏出了什么,两人突然消失在大厅中。

冒牌助理见什么东西从两人消失之处掉落到地上,定睛一看,却是一只被打开的名片盒。盒子质感精良,里面却空无一物。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还来不及转身,便感觉一股巨大的电流从背后袭来,立时席卷全身。

长发女子低头扫了一眼全身抽搐不已的冒牌助理,确认对方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脸上的表情才略放松。

“我带他回书冢,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她将一侧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一只蓝宝石耳坠。

“难怪苏先生提醒我们要警惕,这家伙也算难搞。”蓝西服将背后消防箱的门重新关上,转眼瞧见女子璀璨夺目的钻石耳坠,挑了挑眉毛,“造生日的礼物?”

“嗯。”长发女子脸微红,“记得打电话给镜,让他给市电力局那边打声招呼。半个峰起区断电事小,东盛不能暴露。”

蓝西服弯腰捡起地上的名片盒,“虽然名片盒方便又不打眼,但我觉得主人的怀表还是更有品位一些。”

长发女子一手抓住冒牌助理,另一只手伸进名片盒,整个人立刻变得如同**一般,快速向名片盒中流去。不过两秒,人便完全消失在名片盒里,包括她手中的冒牌助理。

蓝西服关上名片盒,重新放进口袋里,接着拿出手机,“镜,有件事情需要你……行,快点来吧,我困死了。”

才挂完电话,他便低头看了看口袋,皱了皱眉头,“这才两分钟……不会是人跑了吧?”

将薄薄的名片盒打开,一道黑色的**自其中流出,蓝西服果然看到长发女子两手空空地站在面前。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那人这么快就恢复——”话音未落,蓝西服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鲜血如雾般喷薄而出。名片盒再次掉到地上。

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蓝西服捂着脖子倒下,长发女子只是抱起胳膊,摸了摸下巴。

此时,一个声音从大厅门口方向传来:“你是谁?”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长发及肩的男子,左边耳朵上戴了两只小小的黑色耳环,打扮看上去颇有几分艺术家的气息。目睹一场凶杀案,耳环男的脸上不但找不到惊讶,连一丝愤慨都找不到,好像长发女子划破的只是蓝西服的脸,而不是气管。

“你不是黑关。”耳环男冷淡道,“为什么要伪装成她的样子?”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长发女子一脚踩碎名片盒,声音里的威胁意味十足。

“算是吧。”耳环男回答。

长发女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歪头试探道:“我要走了,你要拦我?”

耳环男的声音毫无波动,“我拦不住你,你想走的话就走吧。”

半个小时前,当万晨大厦还是荧光闪烁的时候,红顶别墅A区6号的主人正与客人喝着红酒。

“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做饭,如今的手艺都可以去开餐厅了。”丁之重拿着红酒坐在阳台的秋千椅上,揶揄道。

“之珍不喜欢去餐厅吃饭,我就学着做。这么些年下来,也算小有心得。”苏塘靠在栏杆上,眺望着星空,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她不是讨厌去餐厅。”丁之重脸上挂上一丝轻嘲,“只是她和你交往的时候,家里已经负担不起那种层次的消费了。”

苏塘怔了一下,“我那时几次请她吃饭,她说不喜欢……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二姐自尊心强,你又不是不知道。”丁之重双手摊在椅背上,望着星空,“她曾是那些场合的常客,去了万一遇到从前的朋友,肯定会觉得尴尬。”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苏塘有些惭愧。

“你不用觉得愧疚。你陪二姐熬过了她有生以来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丁之重说,“虽然二姐肯定不会说出口,但我知道她是很感动的。”

“我有生以来最艰难的时刻也是之珍帮我度过的。”苏塘面露回忆之色,“当年不过是陆家一个旁系子弟,便仗着家主是万山席主,抄袭我的原文不算,还倒打一耙。若非之珍相救,我一个徒有天赋却毫无背景实力的穷学生,只能在监狱里过下半辈子。”

“丁家那时与陆家已经不对付了。任何不利于陆家的事,二姐都很乐意去做。”丁之重也仿佛想起了什么事,神色黯淡了一瞬,又恢复如常,“这件事你也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我知道。”苏塘叹了口气,“所以我追求之珍,也不只是还那份恩情,我是真的觉得她很好。”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这么多年。”丁之重低头摸着手腕上的青金石手钏,犹豫了一下,“过几天是大哥的忌日,爸有没有跟你们说怎么安排?”

苏塘正欲回答,却看见有人影出现在自家庭院。

“镜来了。”丁之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有什么事情找你吧?”

与此同时,位于京华市海息区的唐宋中,正在睡觉的简要忽然睁开眼睛。下一秒房间光明大现,他站在门口,手按在照明灯开关上,眼睛警惕地望向卧室另一侧地板上突然出现的长发女子。

简要观察了两秒,表情一变,“万千——”

地上的人听到声音,意识似乎清醒了一些,慢慢舒展身体,变回成年男性的模样,身上的伤口也显露出来。他微微动了动想起来,然后“嘶”的一声又躺了回去,“……差点回不来了。”

简要立刻通知重简方略的异级纸人医生赶来。这时,简墨推开卧室的房门,“发生什么事了?”

说实话,简要并不想惊动简墨。万千肯定也这么想,否则也不会选择他的卧室作为空间置换的地点。

听到万千受伤的消息,简墨面色一变,向简要的卧室跑去。一眼看见**的人,心头猛然一缩:肩头、胳膊、小臂、后背、大腿……处处有伤。伤处焦黑的皮肤如同被烤干了水分的红薯皮裂开,仿佛一剥即离。后背那一处最严重,皮肉生生地掉了一大块,焦黑的边缘中间**着鲜红的内部组织和森森的白骨。偏偏受伤之人只是紧闭双眼,眉头皱起,小口小口地抽气缓解着疼痛,明显是不想出声惊扰到他人。

“万千,”简墨抬抬手,却不敢碰触他,“疼不必忍着,没人会笑你。”

万千微微掀开眼皮,见造父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脸色十分难看。他嘴角抽搐着扯出一个笑,断断续续地说:“就是怕……看见老头子你这副……要给我奔丧的表情,才特地忍着没叫的。何必呢,又不是没救了。”

“别瞎说。”简墨不想万千多说话,只向简要焦急地问道:“医生什么时候到?”

“已经到了。”简要打开门,将突然出现在房间外的一行白大褂让进来,“伤者在这边。”

两人站在一边默默地看医生治疗,直到万千的伤口全部恢复原貌,神色才都微微放松。

简要送完医生回来,简墨正往万千的背后塞第二个大抱枕。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受这么重的伤。”简要挑了挑眉。

“有什么办法?若不是为了诱他们多使些手段,我何至于弄这么一身伤?”万千摸着下巴上微微冒出的胡楂儿,半真半假地抱怨,“‘异能窃取’这能力虽然好用,可惜最高只能达到原主异能效果的七成。如果与‘变化万千’同时使用,更是要降到五成。最让人糟心的是,我对窃取对象异能的理解如果与实际情况差太多,窃取还会失败。”

“今天遇到的敌人很厉害?”简墨问。

“两个异级,一个是电系的天授者,不但可以自己生出电流来攻击,还可以借用供电系统中的电力。另一个则是空间系的法令者。开始我以为她的天赋只是以门为媒介来进行位移。结果没有想到,凡是具有‘门’概念的东西,她都能借用——从电系天授者的名片盒进去,又从我身后的消防箱里出来,若非我当时恰好已经成功窃取了天授者的异能,对电系攻击免疫,否则真要阴沟里翻船了。”

“你这异能虽然发动条件苛刻,可凡你窃取来的异能,能够在同一时间里调用三种。并且只要你的异能量级足够支撑,三种异能发动时,效果都能达到原主的五层。算上‘变化万千’,这意味着你能够同时发动四种异能。”简要给弟弟一个白眼,“我很想知道,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能同时使用四系异能,并且拥有无数异能备选的纸人吗?”

“老大,你这么说,是嫉妒我吗?”万千眼珠转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简要。

简要斜眼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说话。

简墨见两个孩子起劲地抬杠,只好缓声解释:“万千负责情报系统,要面对五花八门的场面和人物,异能越多,能应付的危机类型也越多,同时改换身份也不易被人怀疑。但简要每天遇见的人,处理的事相对稳定,他只要将空间异能的效用发挥到极致,就足够了。”

万千手臂交叉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其实今天有机会探到对方更多的底细。只不过——”

他脑海里想起那个长发女子将一本书摊开在桌上时的情景。那时候万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居然让他感觉毛骨悚然,于是果断放弃了伪装,动手偷袭。

“明知有危险还要硬逞强才是愚蠢。”简墨很赞同万千的决定,“现在离天亮还早,你好好睡一觉吧。简要,你今天跟我睡一间房。”

简要轻轻关上门,回头见自家造父一出门脸色又沉下来,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他没有发声惊扰,直到对方手握着银链坐在**发了快半小时的呆。

“已经快4点了。”简要提醒道,“再不睡就天亮了。”

“嗯。就睡。”简墨背对着简要躺下,拉了拉薄被,盖住自己的肩膀。

第二天一大早,简墨便离开唐宋。简要在桌上找到一张纸条:“我回学校去了。”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少爷早上来看过你没?”

万千打着哈欠道:“天快亮的时候来过一趟,在我旁边至少坐了一刻钟才走。老子尿都快憋不住了。”

“我就知道他又要纠结。”简要叹了口气,“想要查复刻纸人,又觉得对不住你。”

“可他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万千只稍稍掀了一下眼皮又闭上,“轻易动摇目标的人走不远,毫无畏惧的人容易跑偏。老头子这种人,也没什么不好。”

拿到助理交给自己的调查报告,丁爷爷已经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一个多小时。

关于谢首的资料上记载着,三年多前,这个少年作为远房晚辈住进连蔚家,后被安排就读石山中学。第一学期,其传统派原文就得到石山中学师生交口称赞。半年后的天赋测试中,初窥之赏在凝形阶段被意外烧毁。虽然被补偿了造纸名额,但此后未曾使用。高二下学期,楚中市中学生造纸比赛上,谢首被复原社恐怖分子劫持,发生魂力暴动。昏迷七个月后苏醒,半年后考入京华大学造纸材料与设计专业。

而简要的资料上,他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作为谢首班级的英文老师。从石山中学辞职后,两人也并未断开联系,谢首的魂笔设计在欧氏集团的红利受益人就是简要。两年前,简要创建了唐宋连锁餐饮,在千湖地区有六十三家分店;一年前,也就是谢首高考前夕,京华市第一家唐宋入驻,如今万山地区共分布十二家。同年,首家纸源成立,以中高端纸人的纸源业务为主,在千湖和万山两地开花,发展势头迅猛。

这两个人共同点很多:三年前的个人信息都查不到,都是才华横溢之辈。谢首发生过魂力暴动,肯定是原人。那才华更为惊人的简要,简直越看越令人怀疑是纸人。

其实,简墨曾经的天赋也好,简要是纸人也好,这都不是丁爷爷最关注的,尽管他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印证自己这份猜测,然而结果让他最震惊的是文件中多次出现的那个名字——连蔚。

谢首是连蔚的弟子,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前任万山席主沉寂了多年,突然送了一个弟子到京华市,真的只是单纯来念书吗?当年的事情,连蔚已经有所察觉了吗?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丁爷爷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客厅里多宝阁上,那里摆着一只孤零零的青花花瓶——另外的一只,被他拿去将那个孽子砸出了家门。他突然又意识到,一卓之所以一直盯着谢首的根本原因,恐怕不是因为谢首的神秘和出色,而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但这个孩子却选择了隐瞒。

他到底是想做什么?他是害怕我阻止谢首帮连蔚报仇,还是……

“去看看一卓在哪儿,让他过来一趟,我有事问——”

丁爷爷叫来助理,话说到一半忽然又停了下来,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反复摩挲着自己的手杖,最后下定决心道:“商量一下明天忌辰的事情。”

接近夏日的秋山陵园笼罩在一片郁郁葱葱中。这里面既有小桥流水,也有湖上亭台,有白鸽广场,也有四季花海。除开随着地势起伏的那一道道肃穆的黑色墓碑不算,秋山陵园完全就是一处收藏级别的园林。因此,能够长眠于此的人,身份也不同寻常。

丁之重将一束天堂鸟放在一块墓碑前。碑前已经放了一束白**,另外也有一束艳丽夺目的天堂鸟——那是大哥丁之脊最喜欢的花。

“哥,我来看你了。”他直起腰,看着墓碑上的相片,“最近遇上点小麻烦,不过也没什么,只是些讨厌的小虫子,不是什么大威胁。爸爸还好,二姐也好,一卓和圆圆也都好。嗯,我想你刚刚已经见过他们了。”

“你是不是觉得挺好笑的?一家人来看你,还得分两批。”丁之重苦笑了一下,“可爸不会同意我一起来。我先来了也不成,回头他看见我给你带的花,肯定会让人给扔掉。”

“我想来想去想了很多年,觉得这事还得怪爷爷去世太突然。”他低头握住手上的青金石,半蹲了下来,“不然陆家人不会霸占席主之位七年,也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妄想,还给爸爸挖了无数的坑。害得爸只任了一期就被迫退了下来。不过好笑的是,陆家人自以为从此高枕无忧,却没想到费尽了全力,最后不过给李家做了嫁裳!真是蠢到极点!”

“什么?你说我更蠢?”丁之重索性一屁股坐在墓碑前,瞪着碑上那张笑眯眯的脸,“蠢的是你才对!陆家要害的明明是我,为什么偏偏你要开走那辆车?我早就跟你说了,陆家人都不是好东西!我不过是让黑关小小地教训了那个嚣张的小子一下,你非要拉我上门道歉。陆家那老不死的本来一条腿都进了土,却硬要出来搅和,结果一口气喘不上来没了——这难道都怪我?!”

他仿佛跟谁争辩了一通,又笑了起来,声音嘶哑:“是啊,真正蠢的人是我。我早该看出来,这不过是李家人的阴险手段。我们斗得两败俱伤,他们自然可以借连蔚的手继续掌控万山。可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已经失去了你,还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仇家笑?!”

“李家是不好对付。可我斗不过李家,斗垮一个连蔚的本事却还是有的。”丁之重的眼睛慢慢地被霭霭的天色染得更黑了,他的目光虚凝,仿佛有无数记忆画面从眼前掠过。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他才垂下眼帘,“只可惜,我耗费了无数心思,煎熬了那么长时间才得来的东西,在爸的眼里竟一文不值……一文不值。”

风吹了过来,推着一片白**花瓣滚过地面,停在他的脚边。

“为了利益,丁家人可以没有立场,但不能没有底线。这是爸从小教我们的。”丁之重的目光移到这抹白色上,仿佛丁之脊的魂魄正停在它的身上,“可我的底线是:丁家人的利益绝不能受伤害。你说,我错了吗?”

“呵,就算我错了,我也不后悔。”他抬头望着天空,“至少现在,再没有人敢来你灵前放肆了吧。”

京华市海息区,唐宋。

“那天忘记问了,上次寄回去的东西老头子吃了吗?”

简要听出这声音里的期待,嘴角略挑了挑,“才一口就全吐出来了。”

“是吗?可惜我没看到。”电话那边的人低沉的鼻音中夹杂着一点沙哑,嗓音仿佛具有张力,明明没有笑却让人感觉到了笑意。听的人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这样一幕,一个满脸胡楂儿的大叔,裹着卡其色风衣,戴着宽檐帽,正懒洋洋地靠在路灯下的长椅上打电话。

“少爷当时让我问,你是不是对‘特产’两个字有什么误解?”简要的声音里带着调侃,“特产难道不是‘当地特有的物产’,而是‘特别难吃的产品’?”

“呵呵……过几天,你就会收到新包裹。”电话那边的人毫无愧疚之心,“说正事吧。宋朗那边暂时没有动静,他的父母依旧在正常渠道四处打探眼球供体,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那个东盛纸源就不简单了。它的资金来源初看都是正常交易,但实际上大多数都是辗转了多个渠道过来的,然后又分别以费用、奖金、分红、固定资产购入等五花八门的方式流出……最终汇集到这十二个账户中。”

“十二个?真够谨慎的。”简要冷笑一声,“有特别的发现吗?比如这些账号中,哪些是属于造纸师的?或者是医生、医院的?既然要做器官移植,总得有医药器械和手术场所。”

“嘿嘿,还真被你料中了。这里面有一家叫作海德的高级私人医院,就在你们现在所在的海息区。这几天我正把这家医院十年来的385例移植手术的资料进行分析,发现了两个规律。第一,这些病患要么本身,要么有重要的亲属不是普通人。或者有钱,或者有权,或者有能力,或者有社会影响力——”

“私人医院的病人有几个是普通的?”简要打断他,“讲重点。”

电话那边笑了两声,“关键是,他们中九成以上都是混造纸界的。造纸师的比例只占原人总数的0.5%,除了造纸师以外的权贵富豪多了去了,他们却只接收比例这么小的一部分病人,不值得怀疑吗?

“第二,从病人分布来看,他们九成以上又集中在万山地区。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组织的目的,恐怕不单单是为钱。”

“造纸界,万山地区。”简要重复了一下两个词,“万千,你觉不觉得,我们最近查的这两件事怎么这么巧,都与复刻纸人有关。这个非法造纸的组织会不会和谭长秋背后那个造纸师有关联?”

万千那边沉默了一下,才道:“老大,你这样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你有什么发现?”简要很无情地表示不予配合。

“我不是接在你后面查谭长秋的老婆吗?结果发现谭长秋与他老婆原本感情不错。但从生了孩子后大概一年起,两人就开始经常发生争吵。这种情况持续到孩子六岁的时候,两人突然和好如初。外人传言是谭长秋在妻子孕期有了外遇,后来又回心转意。为了验证一下这种说法,我接触了一下他们的儿子小谭。”

“小谭说他并不记得爸妈为什么吵架。但他记得六岁那年有一天,爸妈不但吵得非常厉害,妈妈还气得离家出走。小谭当时以为被妈妈抛弃了,惶恐了好几天,因此对这次吵架印象十分深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几天后妈妈就回来了。更可喜的是,小谭再也没见过爸妈吵架——这转折听起来,是不是很惊喜?”

“那么真正的谭夫人,可能就是那段时间被替换了。”简要肯定,“谭长秋对此完全知情,甚至很可能主导了它的发生。”

“可能性很大。”万千回应道,“虽说谭夫人的复刻并非用于器官移植。但既然都发生在万山,又与造纸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觉得你不妨往这个方向推测一下。”

等到简墨放学后来到唐宋,简要便将万千探查到的情报告诉他。

“你觉得,这个非法造纸组织的真正目的,是想从暗处控制万山造纸界的人脉?”简墨还是有些疑惑,“但这种人脉的随机性太大了。毕竟病到需要更换器官的人是极少数,而这极少数的人中是造纸界的人,就更少了。”

“我们目前重点查的只有器官移植这一块。但不是说他们除了器官移植,就不会通过其他方法,来获得对万山的掌控权。就比如连英的死,不就让连主任主动辞去了万山席主的职务吗?”简要意味深长地说。

简墨过了半分钟才会过意,惊道:“你的意思是说——”

“是的,我现在怀疑,这个非法造纸组织和写造张代英的造纸师很可能是同一伙人。我猜测,他们通过谭夫人的死控制谭长秋,又让谭长秋**张亚,导致连英的死亡,从而将连蔚从万山赶走。”简要表情肃穆,“这样既能避免自身暴露,又让连英看起来完全是‘因张代英而死’,因而才能动摇连主任身为造纸师的信念。对方如果是这样的谋划,那么身处其中的连英即便不想死,也得死。”

简墨感到手指阵阵发凉,“你觉得,连老师会想到这种可能吗?”

“你觉得谁的可能性最大?”简墨盯着简要。

“万山地区的人脉,连蔚的离开,这两件事中,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的嫌疑就最大。”简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