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

胡客要这十天的时间,不为其他,只为复仇!

他怀揣着从索克鲁府上挑选的一柄锋利的短刀,化装成一名脚夫,在御捕门总领衙门的斜侧街口坐下。

北方的春季并不暖和,穿堂入巷的春风,还裹挟着丝丝缕缕的余寒。街上行人不多,偶有过路者,大都是进入御捕门总领衙门办事的官员。

胡客在街口一坐就是一天,目不转睛地盯着总领衙门的大门。他在搜寻一个人。在头号当铺那天,黑衣人因情况紧急,把胡客丢给了巡警便急匆匆撤离。黑衣人原本是打算处死胡客的,所以胡客坚信,黑衣人一定会派人前来总领衙门打探他的死讯。只要他没死,这个打探死讯的人,就一定会三番五次地前来,想搞清楚胡客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胡客要等的,就是这个前来打探他死讯的人。

从清晨初起,到黄昏降临,一个白昼的时间过去后,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总领衙门的大门前——头号当铺的老板。

当铺老板把身子裹在厚实的大衣里,顶着寒风走到总领衙门的门前,找看门的守卫攀谈。守卫对这个连续一个月都来询问的中年男人已经习以为常,如果哪天当铺老板没来,他反倒觉得奇怪。当铺老板还没开口,守卫就摇起了头:“今儿个还是没信儿。”索克鲁需要胡客去刺杀慈禧,当然早就严令不许走漏胡客的任何消息,所以这个小小的守卫,自然打探不到胡客的准信儿。

当铺老板一脸失望,又暗暗不解,心里想:“人都关进去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被处死?该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当铺老板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裹紧了大衣,朝几条街外下榻的客栈走去。

当穿过一条巷子时,他的身后响起了迫近的脚步声。

当铺老板回头,见是一名赶路的脚夫,便没在意。

那脚夫加快脚步,超过了当铺老板,在巷子的中段,忽然转过身来,将当铺老板的去路拦住。

当铺老板向左移,脚夫也向左移,当铺老板向右挪,脚夫也向右挪,总之是不偏不倚地拦住了去路。

当铺老板懊恼地仰起头来:“我说你这人……”

他忽然认清了脚夫的脸,霎时间瞠目结舌,已到嘴边的话,又一字字地咽了回去。他不禁扭头看了看前后,整条巷弄空空****,连一个可以呼救求援的人都没有。

当铺老板望着扮成脚夫的胡客,眼神里透出了绝望:“你,你怎么会活着……”

他话未说完,一道寒光忽从眼角掠过,右手一凉,大拇指带着血丝,掉落在了地上。当铺老板急忙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却连一声呻吟都不敢发出,只是疼得浑身发颤。

“这封信,你带回去,交到他们的手上。”胡客收回带血的短刀,将一封信放到当铺老板的左手上,“如果带不到,你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

当铺老板咬紧牙关,连连点头。大冷天的,他的额头上却早已汗出如浆。

事关身家性命,当铺老板不敢有丝毫怠慢。胡客一离开,他便急忙去医馆简单包扎了伤口,然后雇了一匹良驹,连夜奔出北京城,沿官道向南飞驰。

三个时辰后,他飞奔进了东口有一株百年老槐树的倪家坳,闯入西口一家单门独户的农家小院,飞快地敲打板门:“快开门,开门!是我!”

这户农家小院,正是刺客道众人的藏身之处。黑衣人带人离开北京城后,就藏身于此,令当铺老板返回京城,打探胡客的死讯,一旦有消息,火速赶来通报。

一个多月过去了,眼看始终没有想要的讯息捎来,黑衣人不免起急。会不会出了什么变故?他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回一趟北京城,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然而这时候,当铺老板却在一个深夜骑着快马赶到了。

听到如此急切的敲门声,黑衣人顿时猜到事情不妙了。他打开门,当铺老板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讲述了胡客还没死的事,并将信件交到了黑衣人的手里。黑衣人急急忙忙拆开封口,却发现信封内是空的,并没有信纸。

“信呢?”

“我……我没有动过啊。”当铺老板急忙解释。

“当真?”

当铺老板连连点头。

“那他是……是什么……什么意思?”黑衣人手握信封,不解地望着当铺老板。当铺老板也用同样不解的眼神回望着黑衣人。

就在两人相互对视的时候,偏屋里忽然传来了两声惨叫。

这两声惨叫短促而凄厉。

偏屋里住着两名青者,看来多半出事了。

黑衣人和当铺老板急忙冲入偏屋,果如所料,两名青者一个横卧在床,一个斜躺于地,房中鲜血四溅,两人的脸上,都有两个潦草的血字:“廿七”。左侧窗户敞开,尚在微微摇晃。

黑衣人冲到窗前,朝外面眺望。夜色漆黑,看不见任何人影。黑衣人走回来,看了两名青者脸上的血字,又俯下身查看了伤口,均位于胸前,既薄且深。

“是他!”黑衣人面色冷峻。他瞬间明白过来,胡客之所以让当铺老板送信,并不是为了传什么话,而是想让当铺老板做他的引路人。当铺老板心急火燎地连夜赶到倪家坳,胡客正好暗中尾随,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刺客道众人的藏身之处。

黑衣人心中懊恼,狠狠地瞪了当铺老板一眼。然而这时候责备当铺老板,已然于事无补。

“当初没……没杀死他,真是悔……悔之莫及!”黑衣人内心起急,口吃更加严重,“快……快把人都……都召集起来!”

当铺老板匆忙跑出偏屋,把所有人召集到偏屋。此行总共一十四人,眼下已死了两个。剩余的十二人,齐聚屋中,共同商讨对付胡客的法子。

胡客是青者,黑衣人等人也是青者。同为青者,黑衣人对胡客的进攻方式揣摩得十分准确。他知道,胡客虽然身手厉害,一对一时有必胜的把握,但若一对十四,就没有绝对的胜算。当没有足够的胜算时,一个成熟的青者是不会轻易选择出击的。所以,胡客虽然尾随当铺老板来到了倪家坳,却没有直接现身,而是先出其不意地偷袭了住在偏屋中的两个青者,得手后迅速逃遁。胡客采取的进攻方式,是分而击之,逐个击破。

黑衣人当即决定,剩余的十二个人,从此刻起,无论做什么事,哪怕是去上茅厕,也要聚在一起,防止落单的情况出现。胡客被视为刺客道数十年一出的奇才,与之对决,单个个体势必落于下风,但如果将十二个人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对付胡客,就有了相当程度的胜算。

这一晚,十二个人紧绷着神经,聚集在偏屋之中,轮流守夜,不让胡客有任何可趁之机。依靠严丝合缝的看守,一直到天亮,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出现。

一夜无事,反倒令黑衣人更加担心了。胡客是怀揣着复仇之心来的,但他却能忍住仇恨,蛰伏整晚,如同一只张开血口吐着信子潜伏于草丛深处的毒蛇,哪怕猎物近在咫尺,但只要最佳时机没有来临,就绝不会发动致命的一击。越是冷静镇定的敌人,就越是可怕。

长时间留守在倪家坳,和藏身暗处的胡客干耗下去,绝非长久之计。所以天亮后,经过又一番合计,十二个人决定,即刻离开倪家坳,赶往南方。刺客道的势力集中在南方,所以大部分的青者都在南方活动,十二个人这样决定,是要寻求庇护的意思。

日升日落,赶了一天的路,傍晚时分,十二个人来到一个叫茅革集的地方。人不休息,马也要休息,于是十二个人在此过夜,住进了镇口的客栈。掌柜见一群人进了客栈,本以为来了一单大生意,热情洋溢地迎上去,没想到十二个人却只要一间房。掌柜的热脸顿时有如六月飞霜。

晚上睡在二楼的客房里,十二个人仍然轮流守夜。

但是到午夜时分,还是出事了——客栈失火了。

和汉口大智门的四海客栈一样,火也是从厨房里烧起来的。因为是午夜,忙了一天的伙夫和小二都睡下了,无人控制的火势越烧越大,最终蔓延至整家客栈。滚滚浓烟中,刺客道的人迅速从房间里撤离,然而聚到客栈外一点人数,却发现少了三个人。

“果然跟来了!”

黑衣人神色凝重,这少了的三个人,多半已在刚才的混乱中惨遭毒手。看来茅革集也非久留之地。黑衣人一招呼,剩下的九个人从马厩里牵出坐骑,连夜向南方赶路。

至黎明时分,经过一片果林时,一个叫陆横的青者,在压抑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无法忍受下去了。

“你们先走,我一个人留下来对付他!”

往常都是让别人承受死亡的恐惧,而今却彻底颠倒过来。陆横不想再逃了。横竖是一死,与其在逃跑的途中死得不明不白,还不如正大光明地与胡客对决而死。

黑衣人了解陆横的脾气,没有勉强他,带上其余的人速速离开了。

陆横一个人留了下来。

他手握一对吴钩,立在果林中。

晨曦穿透枝桠的间隙,洒满他的全身,将他的影子扯向西方,拉得斜长斜长。

“出来吧!”陆横横眉怒目,“我知道你就在附近!都说你是兵门的后起之秀,难道就只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吗?”

他浑厚的话音刚落,一条魁伟的身影,从一株树后转了出来。

陆横斜仰起头,眯缝双眼,望向初起的朝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欣赏人间的日出了。他有些留恋地多看了几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握吴钩的双手。

陆横在道上的绰号是“赵客”。“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古老的燕赵之风造就了世代相传的燕赵侠气,是以自古以来,燕赵之地就多感慨悲歌之士。陆横是河北人,与生俱来了这种侠的气质。自入刺客道起,十余载寒暑,他始终秉承替天行道的原则,只杀该杀之人,若任务的目标是他觉得不该死的人,他便拒绝执行。这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令他在道上颇具侠名。

在这样一个晨曦明媚的清早,在这样一片静谧安宁的果林,吴钩与短刀相撞,星火四溅。刹那间惊鸟啁啾,振翅纷飞。一场生死对决,就此展开!

陆横早就听说过胡客的强大,一上来绝不轻敌,使出了全力,发动了一轮疾风骤雨般的进攻。然而这轮拼尽全力的疾攻并没有对胡客造成太大的麻烦。当迅猛的浪潮平息后,胡客的反击开始了。刹那间,陆横左右支绌,显得手慌脚乱。对陆横而言,能胜过屠夫一招半式的胡客实在是过于强大了。只不到三十个回合,在胡客的“龙转扶摇”中,陆横回钩不及,被短刀侵入中宫,败下阵来。

吴钩掉落于地,吴钩的主人则闭上了眼睛。

“你走吧。”出人意料地,胡客并不打算取他的性命。

陆横睁开眼睛:“为什么?”

“你敢留下与我对敌,还算有些骨气。你在道上的名声不坏,快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胡客在道上行走六年,听过不少青者的名头,然而能让他佩服的人并不多,陆横身手并非翘楚,但人品德行出众,算是其中的一个。胡客收起了短刀,与陆横错身而过,头也不回地向南边走去。

陆横像丢了魂魄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败于胡客之手,却能保住性命,让他有些错愕。在这份错愕中,他忽然意识到,胡客的为人,似乎并非如道上传言的南家人那般。片刻后,他忽然转过身,冲走远的胡客大声喊道:“他们会在九龙道设伏,你不要再追下去了。”

“那我就在九龙道破伏!”胡客的声音坚如磐石,步伐一往无前。

陆横提到的九龙道,位于果林南面三里地外的两道山梁之间。九龙道左傍山,右临涧,迂回蜿蜒,有如龙身九曲,因地势险要,自古以来就是兵家战地。从春秋战国起,在此地发生的大小战役以数十次计。据说此地的乡民,在道旁的山涧中刈草时,常常能拾得锈蚀的断戟残剑,多为前朝之物,也有不少被流水冲散的遗骸残骨,零星地散布在乱石浅草之间。

黑衣人不愿意坐以待毙,也知道陆横不是胡客的对手,所以当胡客被陆横暂时阻击在果林中时,他带余下的七个人赶到九龙道,在第七拐的荒草丛中设伏,按住兵器,屏息以待,准备依靠九龙道的险要地势,给胡客以致命的伏击。

山涧深处流水哗啦,满山林莽鸟啼虫吟。在潜伏的杀气四周,却是一派融融其乐的春景。

等待了片刻,在洒满阳光的山道尽头,胡客的身影出现了。

第一拐,第二拐,第三怪……第六拐……

当胡客走入第七拐的埋伏圈时,黑衣人弹了一个指啸,八个人同时从荒草丛中跃出,四前四后,将胡客夹击在狭窄逼仄的山道拐点上,随即亮出兵器,展开了迅猛的围攻。

胡客早就知道九龙道有埋伏,是以并不慌张,背倚山壁,出刀如电,单拳两脚翻转蹈动,片刻间化解了八个人的三波攻势。

眼见集合八人之力,竟还是无法奈何胡客,黑衣人立即收起两刃刀,取出藏在怀中的问天,窥准时机,一刀砍出,正好击中胡客的短刀刀面。咔哧一声脆响,胡客手中的短刀虽说是索克鲁的藏品,也算得上是一柄宝刃,但在问天面前,还是如麻雀之于苍鹰,蜉蝣之于鲲鹏,顿时折为两截。

短刀一断,胡客身手再怎么厉害,充其量也只是肉拳肉脚,打在身上,顶多一阵阵痛,并不至于毙命。少了这层顾虑,八个人胆气一壮,攻势密如急雨,诸般兵器朝胡客周身招呼,势要毕其功于一役。

胡客仍不显慌乱。越是危急的时刻,越能看出一个人的沉着与冷静。

胡客在刀缝剑隙间闪转躲避,忽而伸手一捉,扣住一名青者的手腕,将其整个人拉至身前,左手按住其后颈窝上的要害,将其充作肉盾,一面舞动该青者的右臂,迫使他动用手中的鹰嘴弯刀,抵御另外七个人的围攻。

这一招以敌制敌,委实出人意料。七个人投鼠忌器,出招变得畏手畏脚,生恐误伤同伴。而在胡客的控制下,那名青者的每一刀都狠辣无比,毫不留情。

这一下局势瞬间颠倒!

眼见情况对己方不利,黑衣人只好又使出先前的那一招,看准时机,问天的赤芒划过,鹰嘴弯刀应声折断。兵器折断,被控制的青者就失去了用处,胡客催动手劲,将半截断刃插回那青者的胸口,随即飞起一脚,将其整个人踹落山涧。胡客旋即使出一门古怪的手法,趁七个人尚未回过神来之际,又将一人擒住,依葫芦画瓢,一面制住其身充作肉盾,一面迫使其挥舞龙头刀应敌。

黑衣人咬牙切齿,狠下心来,又一次用问天断其兵刃,胡客也用同样的方式毙了手中的青者。黑衣人发一声喊:“留心,别再让他拿住!”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落,胡客那怪异的手法又使了出来。

这一次倒霉的是那位当铺老板。当铺老板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已落入胡客的掌控之下。

见胡客同样的手法竟然一连三次得逞,黑衣人不由得气急败坏。怒火攻心之下,他不再顾惜同伴的性命,发动了一轮强攻。胡客以当铺老板的身体抵挡。转瞬间,当铺老板身中七刀,口涌血沫,双眼死死地盯住黑衣人,渐渐断了气息。

当铺老板死后,胡客夺下他手中的单刀,斜向撩出一刀,攻击黑衣人的左肋。黑衣人仗着问天锋利,既不闪也不避,将问天的刃口迎向单刀,妄图再次格断胡客的兵器。

胡客正是要引黑衣人出击!

两刀相交的瞬间,胡客的怪异手法第四次使出。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倒霉的已变成了他自己,他的手腕落入了胡客的擒拿之下。但黑衣人身手当真了得,情急之下,手腕一翻一转,竟从胡客的掌下逃脱出来,只是问天却被胡客夹手夺去。

问天重回手上,胡客顿时如虎添翼。他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问天在手,剩下的五个人,再不用放在眼里!

胡客没有问天时,八个人非但奈何不了他,反而还折损了三人,如今胡客问天在手,剩下的五个人都知道眼前的敌人变得多么强大。五个人不约而同地退却了几步,一时之间,竟原地逡巡,不敢再围攻上去。

寂静之中,山道的两侧传来阵阵清脆的马铃,有赶早路的商贾队远远行来,至第七拐前,被眼前的一幕吓住,急忙勒住马缰,远远驻足观望。

这一瞬间,胡客想起了走入头号当铺的那天,想起了他被锁在窄椅上动弹不得的情景,想起了刑刃冰冷的尖锋一点点地划开胸膛的感觉。胡客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出腾腾的杀气。他缓缓地将问天翻转,刃口翘起,反握于掌下,目光冷漠无情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连鸟鸣都似变得尖锐刺耳,连阳光也似变得冰冷无情。当胡客出手,问天的杀气裹挟着血雨漫天飞舞,一道道妖艳夺目的赤芒仿佛要将这凝滞不动的世界割裂得支离破碎。两个青者倒下了,紧接着是那使者,然后是青衣人。黑衣人虽然极力抵挡,却也身负多处刀伤,血光飞溅。当两刃刀最终寸寸断裂,问天赤红得发紫的弧形刃尖,最终刺入黑衣人的左胸,然后横向一拉,划开了黑衣人的胸肉!

“从今日起,我胡客正式脱离刺客道,将来是生是死,与刺客道再无半点干系!”胡客声严辞厉,“你回去转告姓雷的,不劳他派人寻我,只管让他在天层等着,我胡客办完手头的事,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天道,亲自上天层拜会他!”

胡客并没有杀死黑衣人,他掌握好刺入的尺寸,只是报还了那开胸肉的一刀之仇。留下这番铿锵有力的话后,胡客转身便走。

黑衣人抬起手,想触摸鲜血流淌的伤口,却因疼痛而缩手。他哽了哽喉结,嗓子里吃力地挤出声音:“你斗不过……斗不过整个刺客道的……”

胡客却置若罔闻,大步向前。

远处的商贾队急忙让路,丝毫不敢招惹这个烈焰腾腾的杀神。

直到胡客的身影消失在九龙道的尽头,黑衣人才终于支撑不住身子,跪伏在地。他望着满地的鲜血和同伴们的尸体,回想方才的一幕,心头一阵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