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湖面浮尸

渡仁湖坐落在贺县郊外,面积大,支流水系众多。在过去的岁月里,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渡仁湖总是保持这样的平静安宁,游人稀少,岁月似乎也没有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这里的时光,过得很慢很慢。

8月7日上午,渡仁湖的上方已经是晴日当空,湖西步道附近的岸边,几个无人看管的顽童正在水边玩水嬉戏。湖边长着一片芦苇**,芦苇生得高高的,一阵风拂来,发出飒飒的声音,再配合着蝉鸣和蛙鼓,描绘出一幅安静祥和的夏日图景。

顽童们下了水,在浅水区打闹着,平静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个头最高的一个男童叫李阳,他朝小伙伴扔石块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的芦苇**里有一个墨绿色的物体,正顺着水流往岸边的方向漂来。因为距离较远,加上芦苇的遮挡,大家都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李阳和顽童们热情高涨地用竹竿把那物体往自己的方向钩拉着。不一会儿,一阵恶臭传来,李阳终于看清了那墨绿色物体,一股恶寒从他的心底涌出。他浑身战栗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带着腥味的空气似乎要胀裂他的喉咙。他拼命尖叫,也不能排解那可怕的恐怖。

水里漂浮着一张污绿色的人脸,腐烂肿胀的面孔上凸显出两颗发白的眼珠,嘴巴大张,露出两排缠着水草的牙齿。随着嘴里一串水泡的冒出,那舌尖向外探出,蛆虫在腐烂的脸上抖动着,苍蝇在上方飞舞。一排小鱼可能是被散到水中的人体组织吸引,正在旁边游**着。脑袋旁边,一团黑色的长发正在水下无力地漂浮着,和它主人的命运一般,同黑暗交织在一起。

看到路彦和李茵板着脸走进审讯室,刘建华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砰!李茵重重地把一沓材料放到桌上,愤怒地说道:“刘建华,我真没有想到你竟会如此冥顽不灵,昨天我们好话说尽歹话说尽,可你还是拿一番鬼话应付我们!”

“什么?”刘建华一脸茫然。

“少装傻了!”李茵喝道,“我们已经找到孙明,他什么都交代了,你继续这样抗拒调查,伪造口供,只会进一步加重对你的量刑!”

“什么?”听到孙明这个名字,刘建华瘦弱的身体明显一颤,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我伪造什么?”

“你说你跟林依芸发生关系是你情我愿的,可是孙明和林依芸的姐姐陈依梦都表示,林依芸曾经对他们说过是你强迫她的。孙明还亲眼见到你们俩因为买避孕药的事情而打架,这就是你所谓的你情我愿?”

刘建华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一阵沉默。

李茵继续问道:“你今年5月份是不是买过一个电棍?那个电棍现在在哪里?”

“什么电棍?”刘建华一脸惊愕。

刘建华的反应彻底消磨掉了路彦的耐心。如今已经是他在贺县的第4天,不管刘建华是不是凶手,他都没有时间再跟他磨下去了。

想起在刘建华家里看到的那些书,路彦愤怒地拍案而起,发出的巨大声响把刘建华和李茵都吓了一跳。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昨天你跟我们哭哭啼啼的,好像满世界都亏欠了你!”路彦居高临下地看着刘建华,“可是你却瞎编乱造、谎话连篇,你这种灵魂腐朽、无耻至极的人,也配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刘建华不敢对视路彦的眼睛,依旧沉默着不说话。

李茵轻轻拉了拉路彦的衣服,提醒他要冷静。路彦指着刘建华,对李茵说道:“像他这种人,幸好被我们逮到了,不然让他留在贺县教书,指不定教出什么样的学生呢!”

李茵看了一眼刘建华,只见他抬起了头,面色通红,英俊的五官已经扭曲,看向路彦的眼睛里充满了恶毒和仇恨。

“你还好意思在家里放着那些大教育家的书?你也配读蔡元培?你也配看洛克、夸美纽斯?”路彦继续怒喝着。

“闭嘴!”刘建华再也忍不住了,瞪着路彦怒喊道,“你要什么真相,我全都招了行了吧!是的!我强奸过林依芸!”

激将法奏效了,听到刘建华的话,路彦的身体却猛地定住了。

刘建华厉声说道:“因为她死了,我以为这事只要我不承认就死无对证了,我是要脸的人,所以我不想承认,就编个故事说是你情我愿的懂吗?”

“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在我家,就是2月上旬喝酒的那次……”

路彦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还有好多次……都是你强迫她的……对吧?”

“是的……”刘建华低着头,声音细若蚊鸣。

“那林依芸的死呢?”

“那真不是我干的!虽然我们分开时很不愉快,但我真的没有杀她……”

“那电棍呢?”路彦伏下身体,靠近刘建华,“电棍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电棍是怎么回事……”刘建华表情痛苦地抱紧了脑袋。

“你之前信口开河、谎话连篇,现在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路彦冷冷地说道。

刘建华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没有回答,只是痛苦地抱着脑袋。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李茵坐在椅子上凝重地看着刘建华,路彦则转过身对着墙壁深深吸气,审讯陷入了僵局。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安静。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李正的脑袋探了进来,一脸凝重的神色:“路彦、李茵,你们先出来下。”

李正神情严肃地带着路彦和李茵走到走廊,他此时一身整齐的警服,戴着警帽,皮鞋黑亮,裤子的线条犹如刀削一样笔直。

路彦看着他的眼神,觉得气氛有点不对,紧接着就听到李正开门见山地说:“上午渡仁湖边发现了一具腐烂的女尸,王局长已经动身去现场了,我们也赶紧吧。”

又出现一具尸体,还是一具腐烂的女尸,难道是……

路彦马上明白李正通知他的用意,赶紧说道:“找人通知陈怡和吴蝉的家长去下现场!”

“伟诚已经带人去联系了,我们先走吧。”

路彦点了点头。

一旁的李茵喊道:“等等!我也要跟你们一起!”

近中午时分,渡仁湖边已经艳阳高照,毒辣的太阳晒得人们直冒热汗。第一批赶到现场的刑警已经拉出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把围观的群众阻隔出去。

李茵和路彦一起,跟在李正身后下了警车。看着现场嘈杂的人群,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是谁报的案啊?”

李正推开现场围观的人群,板着脸说道:“最早是一群在湖边玩水的孩子发现的,他们吓坏了,哭着找家长报的警。警方赶到现场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听到消息的人来到现场围观了。”

走近湖边,路彦看到不远处的几个警察正围着尸体拍照取证。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传来,旁边的空地上,还有两个面色铁青的年轻警察在呕吐。

“王局长已经到了,我们快点吧。”李正看了看现场,几步跑过去,很快把路彦和李茵甩在了身后。

路彦看了一眼捂着鼻子的李茵:“你应该没见过这种场景吧,要不就别上去了?”

李茵看了看身前的李正的背影,放下捂着鼻子的手,一脸坚定:“你别搞得跟我爸一样,没关系,我可以应付的。”

“刚才你爸明显不想让你来,你非要来,我看得出来他不太高兴。”

“他想把我当作温室里的花朵来保护,可是做刑警,有些事情是我必须经历的!”

“你爸应该不希望你来现场面对尸体吧?”

“他何止不希望我来现场,他压根儿就不希望我做刑警!他总是跟我说女孩子做刑警太危险,让我干别的,可是我就不信了,男人能干的,我们女孩子为什么不能干?”

路彦见状不再言语,和李茵一起走到尸体旁,简单地跟王局长打了个招呼后,便观察起尸体来。

死者为女性,身高一米六出头,浑身**。尸体高度腐败,恶臭惊人,蛆虫在腐烂的女尸上蠕动,成群成片地翻涌,有的甚至跃上空中,然后宛如雨滴般地落到地上和尸体上。女尸皮肤呈污绿色,面部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着,已经难以辨认生前面貌;四肢不同程度膨胀增粗,双手和双脚都不翼而飞,只剩下手腕和脚腕腐烂破败的伤口。

路彦注意到,女尸的腿和手臂分别被粗绳子绑在一起,捆得紧紧的。绳子很长,除了捆着手臂和小腿的部分之外,还有长长的一截拖在地上。绳子和尸体都是湿漉漉的,显然是刚从湖里打捞起来不久。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一个叫李阳的学生,尸体当时在那片芦苇**里,我们的人到了以后才打捞上岸的。”王局长指着那片芦苇**,对李正和路彦说道。

路彦看向那片芦苇,它们平静地装点着湖面,一阵风吹来,芦苇也随之轻轻摇摆。

王局长和李正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对路彦说:“法医还没到,要不你先看看吧?”

路彦也知道事发突然,要抓紧时间,便点了点头,套上旁边递过来的橡胶手套,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

仔细观察后,他沉声说道:“死者为女性,皮下组织和肌肉呈气肿状,全身软组织充满腐败气体,身体多处胀破,皮肤手套状脱落,呈严重的巨人观,死亡应该有一个星期以上;从身体扭曲的形状来看,绳子应该是死后捆绑;尸体双手双脚被砍,是否是生前被砍有待法医进一步检查。另外,还有一些遍布身体各处的伤痕,这些伤痕疑似……”

路彦不再吭声。虽然这具尸体腐败程度远超林依芸,但还是有一些伤痕能分辨出来,路彦觉得它们怎么看都有点像林依芸尸体上的点击伤痕。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禁沉入谷底。尸体上本来就有手脚被砍这样明显的相似特征,如果这些伤痕和林依芸身上的伤痕也是一样的,那么此案就可以和林依芸案做并案处理了。

王局长连忙追问道:“疑似什么伤?”

“电击伤。”路彦沉声回答。

李正和王局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们面面相觑,一脸严肃地问路彦:“你能断定吗?”

“准确的结果还是等法医鉴定以后再说吧。”路彦移开目光,盯着拖在地上的那段长长的绳子,发现它的磨损程度远远超过捆住尸体手臂和小腿上的那一截。

路彦示意拍照的警察仔细拍下那截磨损严重的绳子,然后站起来,摘下皮手套,走到水质清澈的岸边洗手。

刚刚洗好,李茵就捂着嘴急匆匆地跑过来,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干呕,想吐又吐不出东西。

“你这是身怀六甲了吗?”路彦走了过来,掏出一包纸递给李茵笑着说,“想吐就吐出来吧。”

李茵瞪了一眼路彦,看到他淡定的样子,又有些失落:“我是不是不适合做警察?你都上去鼓捣了半天,怎么还像没事人一样?”

“没有人天生擅长或者不擅长做什么,不是因为你是什么人决定了你要做什么事,而是你做什么事决定了你是什么人……”

李茵低下了头,强忍着呕吐感:“有道理!”

路彦笑了笑:“以后你就适应了,我第一次出警见到这种场景的时候,吐得比你厉害多了!”

突然,远处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路彦放眼望去,高伟诚领着一个染着黄发的中年妇女穿过了警戒线。那黄发女人冲到尸体跟前,却被两名警察拉住,顿时失声痛哭不已。

“那是陈怡的妈妈陈娟。”之前陈怡失踪,她来公安局报案的时候,李茵跟着民警一起见过。

路彦看着陈娟痛哭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腐烂成那样,也能认出是她女儿?”

“也许是母亲的直觉吧,自己的孩子就算化成灰都认得。”

“还是等法医鉴定之后再确定是谁吧!要是陈怡的话,这案子就麻烦了。”路彦转过身,目光穿过湖面上层层叠叠的芦苇**,看向遥远的湖那头。

“你来贺县不是为了调查林依芸的案子么?怎么还想管这案子?”

“也许,本来就是一个案子……”路彦眺望着远方,悠悠地叹道。

李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抬起头,看着路彦被白色衬衫修饰得方正笔挺的身姿。该如何评价这个人呢?油腔滑调、登徒浪子、嫉恶如仇、知识渊博,他貌似都有一些。可是一个人真的能集这么多标签于一身吗?

李正拿着报告快步走进刑警队的会议室,整个刑警队的人都正襟危坐地看着他。

“现在开会!”李正把报告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初步的检测报告出来了,DNA检测确定死者就是前些天失踪的陈怡。法医推测其死亡时间是距今14天至17天之间,跟陈怡7月19日失踪的日期基本吻合。”

路彦看着李正问道:“死因是什么?”

“法医初步结论是窒息致死,她身上的那些伤痕,法医判断也是电击伤,而且通过对比林依芸的伤口形状,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款式的电棍所为。”李正声音虽然平稳,拿着报告的手却有点晃。

“什么?同一款式的电棍所为?”一旁的高伟诚和李茵同时惊呼。

“她的双手双脚,是死前还是死后被人砍断的?”路彦追问道。

“初步结论是死后……”

路彦和众人都倒吸一口气,这跟林依芸双手被砍的情况是一样的。

凶手为什么要在死后砍掉她们的手脚?难道凶手和她们有深仇大恨,要用这种方式毁坏尸体来泄愤?或者说,凶手就像历史上那些变态连环杀人案犯一样,有收藏女性肢体的变态癖好?

路彦靠在椅子上,仰起脖子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苦笑起来:张霖啊张霖,你这次惹上的可是大麻烦啊!

李正接着说道:“林依芸和陈怡是同班同学,两人都是窒息而死,凶手作案工具里都有电棍,还都被砍断了双手。这两个案件有很多共同点,上面的领导商议后,决定把两件案子做并案处理。”

李正瞥了一眼沉默的路彦,继续说:“考虑到连环杀人案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和可能引起的社会恐慌,局里决定让刑警队全力侦破此案。别的案件先暂时放到一边,当务之急是大家一同攻坚克难,早日找到这个凶手,给社会一个交代。大家对案子有什么问题、理解或者想法,现在都可以提出来,一起交流探讨。”

李正的话说完,众人面面相觑。

路彦率先开口:“陈怡失踪那天在做什么?她的家人怎么说?”

“陈怡的妈妈跟我们回警局了,但现在情绪还不稳定,我们调出了之前她报陈怡失踪时做的笔录。”高伟诚翻开面前的一沓文件,“据陈怡的妈妈陈娟所说,7月19日那天,陈怡傍晚6点左右就出门了,说去和同学玩一会儿。据陈娟回忆,陈怡出门时没有任何反常,因为她经常晚上出去找同学玩,陈娟也没有担心或怀疑,但是这一次,陈怡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陈娟联系了陈怡的班主任刘建华,两个人一起走访陈怡平时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和同学,但是没有人知道陈怡在哪里,也没有人见过她。后来,我们的民警也调查了相关区域,走访了一些人,但一直到尸体发现之前,都没有任何线索。”

听到刘建华的名字,路彦和李茵交换了个眼神。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继续问道:“她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调查过吗?怎么这件案子没有她父亲的出现?”

听到路彦的疑问,高伟诚咳嗽一声,接着说:“陈娟年轻时候比较漂亮,在县城里也小有名气。她多年前去大城市的娱乐场所上班,后来一个人大着肚子回到贺县,把孩子生下来了,之后也一直没有结婚。孩子从小就没有爸爸,陈娟也不太在意这个,反而在县城开了个娱乐场所,搞得乌烟瘴气的,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她。”

“什么娱乐场所?”路彦刨根问底。

“无非就是KTV和洗脚城嘛,还有一些打擦边球的色情服务。”高伟诚神情有点尴尬。

路彦点点头,李茵赶紧出来转移话题:“那么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陈怡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之前走访的民警有调查结论吗?”

“有的,”高伟诚低头看了看报告,“陈怡的同学和老师还有一些邻居反映,陈怡这个孩子平时不喜欢读书,从小就是游戏厅、桌球室的常客,性格有点男孩子的蛮横,有时候还会和别的孩子打架闹事。”

高伟诚的话说完,众人沉默着消化他话里的信息。

李正看向路彦:“如今两个案子并案了,林依芸的案子你们有什么新的发现,也可以放到这里和大家一块讨论下。”

路彦向李茵递了个眼色,李茵会意,主动说道:“今天上午,刘建华已经在审讯中承认了强奸林依芸的事实,但是仍旧否认他杀害了林依芸。”

“什么?他承认强奸了?原来孙明说的是真的!”高伟诚激动地说道,“还等什么啊!回去接着审啊!”

“他是林依芸和陈怡的班主任,跟两个死者都认识。而且两个死者都被电棍袭击过,哪有这么巧的事?我也觉得他有很大的作案嫌疑!”张进接着说道。

“没这么简单。”李正说道。

李茵看了一眼正在沉默思考的路彦,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这两个案子都是刘建华做的,那么他杀陈怡的动机是什么?”路彦扶着脑袋说道。

“哪有什么动机,就是变态杀人,**犯罪呗!”蒋旭飞说道。

路彦摇摇头:“林依芸的死亡现场处理得几近完美,发现陈怡尸体的现场也没给我们留下什么线索,这更像是深思熟虑、精心策划后的犯罪,不像是**犯罪。”

“可是有些心理变态的人在犯罪前也会精心策划组织啊,他们有时会对自己的熟人下手,有时会随机挑选陌生人下手。”蒋旭飞的知识储备显然很丰富,加快语速接着说道,“最出名的就是美国的杰夫瑞,就是电影《沉默的羔羊》里汉尼拔博士的原型,他在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期间毫无理由地杀了十几个人,每一次都分尸了,而且还把人体器官都带回家放冰箱里,让警察查无可查,好多年后警方才将他抓获。”

听完蒋旭飞的话,办公室里的人神色陡然一紧。倘若凶手是这样一个没有动机还能精心准备的杀人魔,那他们要面对的对手就太可怕了。随机杀人,没有原因没有逻辑,警方无法从社会背景中去找线索破案,精心策划的反侦查能力,也让警方难以发现任何线索。而且历史上很多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只要没有被捉拿归案,就会一直犯罪,有些人甚至十几年中连续杀了几十个人之后才被绳之以法。

倘若杀害林依芸和陈怡的不是刘建华,而是这样一个踪迹难寻的魔头,只要警方一天不抓他归案,他都有可能继续犯罪。要是还有更多的少女遇害,这个连环杀人事件迟早要发酵成轰动全省全国的大案。一时间,会议室里的刑警们都觉得头皮发麻。

“对了,我记得当初你说林依芸的案子是熟人犯罪,我们才找到了刘建华和孙明。”高伟诚开口打破沉默,“现在陈怡的案子你也这么认为吗?刘建华跟陈怡可也是熟人关系。”

“陈怡的死是不是熟人犯罪,现在不好下结论,我还要看看法医的鉴定结论。”听到路彦不确定的回答,众人不由得稍显失望。

“但是……”路彦揉了揉太阳穴,“我有证据证明杀害陈怡的人很可能不是刘建华。”

路彦的声音很平静,却如平地惊雷,引得办公室里的人纷纷注目。李正连忙追问道:“什么证据?”

“我们从头说起吧。陈怡的尸体上什么也没找到?”

“嗯,尸体在水里浸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目前还没有找到任何他人的毛发和皮肤,体液、衣服纤维、指纹之类的就更无从谈起了。”

“我们发现尸体时,陈怡是没穿衣服的,会不会遭遇过性侵?能找到携带DNA的物证吗?”李茵在旁边追问道。

“没用的,即使生前遭遇了性侵,尸体腐烂成那样,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能携带DNA信息的物证早就找不到了。”路彦补充道。

李正点点头,表示同意路彦的观点。

“在现场有找到可疑的脚印吗?”高伟诚开口问道。

李正摇摇头:“我们还有人留在现场搜查,岸边的现场被破坏很厉害,脚印很多很乱,不好找。”

“尸体出现在那个芦苇**,只是因为跟着水流漂过去的而已,那里不是作案现场,搜查也是没用的,把人撤回来吧。”路彦从桌上的资料中找出一张渡仁湖的地图,仔细地看了起来。

蒋旭飞有点为难:“不搜查那里的话,我们也没有别的好办法,渡仁湖面积有十几平方公里,有些区域还不在我们贺县的管辖范围内,而且从湖泊延伸出的河流众多,沿岸大多是山丘和树林,即使是在岸边杀人后再抛尸到湖里,恐怕案发地点都很难确认……”

“那我们面对的就是一个无头悬案了?尸体上什么证据都没有,连案发现场在哪儿都不知道,这要怎么查?”高伟诚摊手说道。

刑警队办公室的众人面面相觑,大家现在都清晰地意识到了这桩案子的侦破难度。

很多案子的侦破,除了需要警察的智慧和技术之外,还需要点运气,但是无疑,这次他们的运气差透了,凶手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给警方留下。

“我看刘建华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接着审下去,他说不定就全交代了。”高伟诚强打起精神说道。

“既然你说检查尸体被发现的现场没用,那你觉得案发现场在哪儿?”李茵不服气地问路彦。

“路彦知道的线索跟我们一样少,怎么知道案发现场在哪儿?”李正提醒李茵。

路彦没急着回话,在众人目光中,走到会议桌的前方,把手中的渡仁湖地图展开,指给大家看:“这是渡仁湖及其周边的地图,刚才我问过高队长,这个湖很多区域都是渔区,每个星期都有渔民下湖。那么,如果尸体从被害到发现已经在湖里泡了两个星期,怎么可能一直没有被渔民发现呢?”

看到众人皱起眉头,路彦接着说:“法医鉴定结果显示尸体确实是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具尸体之前不在湖里,而是在与其相接的河流里,最近几天才跟着河流漂到渡仁湖里?”

“尸体在河流里也很容易被人发现啊!”李茵疑惑地说道。

“流向渡仁湖的河流有十几条,排除经过密集居民区的,还剩这四条河。”路彦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地方,“它们都是从贺县的深山老林流向渡仁湖的,上游在人迹罕至的山区里。如果尸体被抛在那里,确实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被人发现。”

李正问道:“你的意思是,尸体是顺着这些河流流到渡仁湖的?可是,尸体漂到渡仁湖也要不了十来天啊!”

路彦摇摇头:“当然要不了这么久。但是,如果尸体之前一直待在河流里,最近两天才漂到渡仁湖呢?”

“那些河流都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落差大、水流急,尸体怎么可能在河流里待那么长时间,这两天才跟着水流漂到渡仁湖里呢?”李正问道。

路彦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从尸体的情况来看,凶手是在陈怡死后才用尼龙绳捆住她手脚的。但是,陈怡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捆住她的手脚?我观察过死者身上的捆绳,发现绳子还多出很长一截,磨损程度也很厉害。所以我推测:凶手可能是在陈怡死后,用绳子把她捆在河里的石头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上,这样她就不会被河水冲走了。”

“那最后怎么还是被冲到河里了?”李茵问道。

“因为绳子断了,可能是被水流冲断的,也可能是人为割断的。”路彦向大家展示手中的绳子照片,“我仔细看过这条绳子,这是一种非常结实的红色尼龙绳,光凭两个星期的水流冲击很难让它断掉。仔细看的话能发现,绳子断裂的地方虽然不光滑,但是长度整齐,受力集中并且均匀,更像是被人用尖锐的石头摩擦很久以后才断掉的。所以我推测……”

路彦顿了顿,接着一字一句地说道:“最近几天,有人回到沉尸点,弄断了这条绳子,让尸体跟着河水一起漂到渡仁湖里!”

路彦的话音落地,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人们纷纷倒吸着冷气。

“在陈怡的案子中,张霖因为一直被我们关着,基本可以排除嫌疑,而刘建华前两天被我们抓进来了,他的嫌疑也基本上可以排除。”

“这么解释会不会有点……牵强?”李正迟疑着问道。

“听上去是有点牵强,可这是陈怡尸体上一系列奇怪现象唯一的合理解释。”路彦铿锵有力地说道,“当我们排除了那些不可能的解释,剩下的那个不管多么难以让人理解,它都是唯一的真相!”

会议室里的众人沉默了,都在努力消化着路彦的话。

“可是,凶手对尸体做出这种奇怪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如果是为了隐藏尸体,找个地方埋了不是更好吗?如果要抛尸,直接扔到河里或者湖里不就完事了吗?为什么投尸到河里,又要在最近几天弄断绳子让它流到渡仁湖?”高伟诚不解地问道。

众人点头称是,又纷纷向路彦投去疑惑的目光。

路彦第一次摊开双手,无奈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众人稍显失望,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着众人凝重的表情,路彦暗暗叹了一口气。如今已经并案,林依芸的死亡不再是独立的事情,而是连环谋杀案上的一环,而那个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的吴蝉,恐怕也凶多吉少了。不过,张霖的嫌疑倒是小了很多……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对尸体做出这种奇怪的事情呢?路彦沉思着,猛然间,他的脑海里闪出了一种可能,可片刻后他便摇头否定了。那种可能太匪夷所思了,如果是真的,凶手真是太胆大包天了,目前没有依据,路彦还是觉得先不说出来为好。

“我看啊,虽然这两个案件相似点众多,但我们还不能认定杀害林依芸的凶手就是杀害陈怡的凶手,被思维定式束缚,是不利于我们破案的……”高伟诚咳嗽一声,接着说道,“所以我认为刘建华仍然具有很大的嫌疑……”

路彦看着高伟诚皱皱眉头,此时,李正接着说:“我赞成伟诚说的,现在把刘建华排除嫌疑还为时过早,即使路彦刚才的推理完全正确,陈怡也很有可能是刘建华杀的。他人虽然被我们关着,但只要他有个同伙,最近几天去山里的河流里,剪断尸体上的绳子不就行了吗?这样不就制造出证明刘建华无罪的证据了?我在想这是不是凶手对尸体做出这种奇怪行为的合理解释呢?”

会议室里的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路彦苦笑着摇头,李正的话听上去挺说得通的,但刘建华会用这种高明的方式来洗清自己的嫌疑吗?他怎么知道警方一定能通过这些痕迹推理出有人回到藏尸之处剪断绳子呢?如果警方没有推理出来,那他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

“不管怎样,我们都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路彦,你现在对这个案子的侦查,有什么想法吗?”李正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路彦。

路彦想了想说:“我认为目前可以着手调查这几点:第一,我们得早点找到在陈怡之后失踪的吴蝉,无论她是死是活,越早找到她,就越有可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李正点点头:“有道理,我们要跟家属协调一下,加大力度尽快寻找到吴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我刚才列出的流经深山老林里的四条河流,可以派人带着警犬沿河边搜查。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能发现一些凶手不慎留下的脚印和血液什么的。

“第三,根据林依芸和陈怡身上的电击伤形状,去市场上找找看是什么款式的电棍制造出来的。陈怡身上的那个绳子,要送到省厅的鉴定中心分析一下它的物质构成,看看到底是什么绳子,贺县和贺县附近哪里有卖,顺着这个如果能查出哪个单位或者个人买过这种绳子,那就最好不过了。

“第四,陈怡家的社会背景和社会关系,陈娟可能结仇的仇人,我们也需要去调查下。”

“第四个交给我吧!”高伟诚举起手主动请缨道。

“第五,就是林依芸案子这条线了,我们顺着刘建华接着查下去,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新的线索。”

“行,这个还是交给你和李茵吧,需要更多人手随时跟我说一声。”李正赞许地看着路彦,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已经很信任这个年轻警官的能力。

路彦回到椅子上,长吐一口气,大脑长时间的高强度运作,让他感到一股疲惫。他压低声音,低沉地说道:“那最后,就是那个医生孙明了,我觉得他还是很有嫌疑的,林依芸在他那儿看过病,他们也算是熟人,接下来要弄清楚陈怡和吴蝉是否也在他那里看过病,他是不是也认识她们……”

“好,接下来把每个人的具体任务分派下去,大家赶紧动起来!”李正整理着手中的本子,高声动员着大家,“我们现在要与时间赛跑,争取尽快结案!”

天上乌云密布,雷声暗响,浓郁的黛色山间,布满了大片大片婆娑树林。幽静的山谷里,钻出一条青绿色的河流,它抬起硕大的脑袋穿过树林,伸展着细长曲折的身体盘旋缠绕在山峦之间。

山林间农户稀寥,方圆数里皆人烟罕至。寂静的山林里已连日多雨,泥土还在散发着雨后的湿气,树林间的微风也十分清新,伴随着四溢的草香和花香,静谧地从山林间吹拂而过。

路彦低头仔细地端详着脚边的泥巴地,吃力地挪着脚,带着满裤腿的泥印,小心地避着河边的泥坑。在他的身后,高伟诚带着几个牵着警犬的刑警,也在河边艰难地前进着,一天的跋山涉水,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惫。

路彦在河边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激**的水流。这条河有四五米宽,河边有各种大大小小的长满青苔的岩石,河水冲刷石头发出的哗哗声在幽静的森林里显得异常清晰。河水不算很清澈,明显比起他们之前搜的那条河要更适合成为陈怡的藏尸之处。

“这几天,天天下暴雨,这山林里就算有脚印和血迹什么的,也早就被冲得什么也找不到了吧……”高伟诚叹气道。他回过头,充满希冀地看向那几只警犬,希望它们能够嗅出什么,但是它们毫无反应,有两只甚至坐在泥巴里,不大愿意走动了。

路彦没有回话,而是皱起眉头看向前方。山里的水汽和迷雾影响了人的视线,路彦看到河流的前方隐隐约约有个急转直下的坡,扭头看向河边,树林里长满了两三米高的茉莉花灌木,灌木上开满了鲜花。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的暴风雨,茉莉花的残花败枝已经在地上铺上了厚厚一层。

“唉,我们今天已经找了一条河了,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条河这么长,得找到什么时候……”高伟诚看着路彦的身影唉声叹气,抬头看了看天空,悄悄地降低了音量,“也不知道那推理靠不靠谱……”

忽然,一只警犬开口吠了一声,似乎有了发现,路彦和众人都看向那条警犬,只见它正在原地打着转。牵着它的刑警放开了绳子,让它自由活动,只见它伸出鼻子努力地在脚下的泥土上不停地嗅着。众人急忙看向那块泥土,却见它普普通通,与其他的地面没有任何区别。但那只警犬仍在嗅着,继续在泥坑里徘徊。

所有的警犬来之前都接收过陈怡尸体的气味,如果陈怡的尸体有到过这里,或是有血迹一类的东西留下过,警犬应该是能分辨出来的。众人明白警犬可能是发现了有用的线索,顿时屏住了呼吸,耐心地等待着它下一步的动作。

路彦第一个甩开步子跟了上去,警犬跑得很快,路彦怕跟丢了它,不由得也加快了步伐。一人一狗快速地穿过树林,警犬突然在一棵九里香前停下了脚步,路彦措手不及急忙停住,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一张脸正对着地面上松软的泥土撞了进去。

“路彦!你没事吧!”高伟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带着其他人也赶了过来。

眼前一片黑暗,口鼻眼都在泥土里,路彦趴在地上好一段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听到高伟诚的声音,他挣扎着从泥土里爬起来,感觉自己满脸都是泥巴和泥巴里的残花败叶,脸上的创可贴也被雨水完全打湿。雨水哗啦啦地冲刷他脸上的残花和泥,他从那些花瓣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来不及管自己狼狈的样子,他急忙看向那只警犬。

那只警犬此时正站在自己面前,瞪大双眼看着自己。路彦一阵苦笑,他记得他摔倒之前,看到这只警犬停在这棵树前。

他仔细查看这棵九里香,树的下面满是泥泞和泥坑,许多零落的花瓣和灰色泥土融成一体,新落的则静静地覆盖其上,看上去跟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区别,也根本没有看到任何脚印或血迹。

如果是这一块泥土有问题,那这只警犬怎么不接着嗅呢?为什么又好端端地跑到自己的面前静坐着?难道它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现,刚才快速地跑过来,只是想跟自己玩个游戏而已?

漫天大雨里,路彦忍不住抱住了它的脑袋。看着警犬望向自己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他挤出笑容说:“乖,刚才你闻到了什么?”

警犬毫无反应,路彦忍不住摇晃着它的身体,提高了音量:“为什么你不接着闻了?”

警犬像是受到了惊吓,呜咽着从路彦的怀里挣脱出来,独自在雨中溜达着,对他的指示毫无反应。

路彦见状,面色沉了下来。他毅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望向警犬刚才在河边嗅过的那块土地,又看向那棵九里香下的泥土。滂沱大雨中,他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创可贴,看向围绕着自己的众人,高声喊道:“刚才警犬在河边闻过的地方,和这灌木周围,绝对有问题!可能是底下埋了什么东西,动手挖!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们也要把它找出来!”

路彦和刑警们奋力地开动起来,没过多久,后援部队接到通知也赶到现场接替了他们。

路彦站在树下,大雨疯狂地拍打他的身体,冲刷着他身上的残花和泥水。他阴沉地盯着那个越来越大的坑,等待着某个东西的出现。他知道训练有素的警犬不会乱叫,这两处土地下面可能就隐藏着案件的某个黑暗秘密。那厚厚的深灰色泥土下,埋葬的到底是林依芸和陈怡被砍断的手脚,还是下落不明的吴蝉的尸体?

李正也一无所获地来到现场,他们在另外两条河边什么都没有搜查到,警犬一直都毫无反应。

路彦想,既然警犬只在这条河边有反应,这条河肯定有问题。可是为什么任何东西都没有发现?难道说自己一开始的推理,就完全错了?

他忍不住跳下泥坑,摸着那些冷峻无言的岩石。深灰色的泥土粘在指尖,他忍不住捶打着土壁,在心里呐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天色已晚,周围的一切都暗了下来,雨还在下,大家都已经人困马乏。已经有不少人坐在黑黢黢的树林里,等待着收工回家的那一刻。

路彦抬起头看向上方,重重雨幕压在他脸上,四周的树林沉默着,河流沉默着,大地沉默着。路彦觉得整个世界好像都沉默着,什么秘密也不想告诉他。

8月8日的早晨,刘建华痛苦地看着李茵和路彦再次走进审讯室。这次不待李茵和路彦开口,他就先叫喊起来:“我已经交代了,我是强迫了林依芸,但是我真的没有杀她,你们就是打死我,我还是这句话!”

“你闭嘴!”李茵一脸严肃地喝道。

路彦坐了下来,阴沉沉地说道:“半个月前失踪的陈怡,尸体在渡仁湖里被人发现,已经死了很多天了。”

“什么?”刘建华惊呆了。

“她和林依芸都是你的学生,那个失踪的吴蝉去年上高二的时候,你也教过她,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李茵盯着刘建华问道。

昨天路彦他们搜查一天,却空手而归,众人失望之余打起精神,又把刘建华作为突破口。

“没有没有,虽然她们都是我的学生,但是跟我无冤无仇的,我杀她们干吗?”刘建华明白李茵话里的意思,连忙慌慌张张地说。

“陈怡失踪那天你在干什么?”

“我在忙什么……对了!我想起来了,陈怡失踪的那天,我有不在场证明。那天,是那个姓李的,他家侄子结婚,当时在贺县君豪大酒店搞的酒宴,中午一场,晚上一场,我上午去随的礼,然后就一直留在那里给他们帮忙!”刘建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喊道,“晚上散宴之后,我还被几个老师拉去KTV唱歌,到第二天凌晨才离开,我身边一直都有人,那些老师都可以为我证明!不信你们去调查!”

“你在酒店帮什么忙?”

“就是打杂!姓李的说他们家那边干活的人手缺了几个,就把我叫过去了……”

李茵和路彦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在判断刘建华这些话的真假。

“你说的这些我们会去核实的。”李茵接着问,“你跟孙明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说法倒是和孙明说的一致,李茵想了想,继续开口追问道:“孙明说你在今年5月份曾咨询过他买电棍的问题,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什么?我买电棍?还咨询他?没有的事,完全没有的事!”刘建华神情激动地喊着,满脸通红。

“孙明并不知道电棍跟案件有关,”路彦盯着他的眼睛,“就是要栽赃你,也不会这么凑巧就猜到你的作案工具是电棍吧?”

“这……”刘建华满头大汗回想着,“电棍……电棍……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说到电棍上了……”

“等等!”刘建华突然大喝一声,整个人的身体都定住了,“我想起来了!我在孙明的诊所看到过一个电棍!挂在他问诊室的墙上!那是孙明的!是他的!肯定是他拿电棍犯的罪,然后现在来诬陷我!”

路彦很震惊:“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我第一次去他诊所里就看见过!在他自己的问诊室里,就在墙壁上挂着的!”

“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我记得是黑色的!”

“你能不能对你说的话负责?你要知道,再欺骗我们的后果……”李茵一脸严肃地警告着刘建华。

“千真万确!我说的千真万确!我对天发誓,如果我这次还撒谎,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刘建华激动得脖子上直冒青筋。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看来这个案子的调查要到一个新的阶段了。路彦沉默地靠在座椅上,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

久仁诊所的问诊室里,孙明正仔细用酒精擦拭着手术工具。他旁边的小**,一个少女蜷缩着手脚,小心翼翼地躺在上面。孙明收拾完毕,拿着工具居高临下看着那个女孩。

“打开双腿。”孙明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