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床上的死人是镜墨

让于文奥觉得诡异万分的是,伯郎图遇到的三眼人也喜欢佩戴金属装配,虽然没有具体说是在眉间,但他还是觉得这中间可能有某种联系,或许这个身份不明、行动目的不明,甚至连生活的时代都有些模糊的丕和伯郎图看到的是同一群人,同一群长着三只眼睛的人。

丕在他接下的记录里,给这些三眼人做了一个解释。他说,经典上说,“初明极圣地”附近住着一个“三瞳族”,那个族里的人都有三只眼睛,他们的眼睛可以看透世间任何个人的内心,看透一切善恶。因此,“初明极圣地”的门卒就由这个族的人来担任。栗支米亵渎了三瞳族的神人,觉得自己的过失会导致他们千万里跋涉无功而返,所以决定用可以洗净一切罪恶的方式——“圣火浴体”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弥补过错。

同时,他们既然发现了三瞳族,也就表明千辛万苦、生生死死徒步走了六年多的旅行没有白费,“初明极圣地”就在眼前了。

所有成员在听到这个喜讯之后,丕记载,他们没有一点欢喜,而是集体翻滚在地号啕大哭,凄凉感人令人闻落泪,甚至于很久之后,当他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就会激动地哭泣(忆斯,两腮盈泪,莫可自已)。

他们再次来到山谷,跪了整整九天,所有人都晕倒了,只有丕和两外两个人还跪着。也许是这群受尽磨难的人感动了神秘白衣人,答应丕给他们一个接近“初明极圣地”的机会,但是同时提出了一个条件:必须送一个活人做祭物。丕当即交代说:“来之前,我本就没有想到能活着,既然我的死可以完成使命,我为什么要吝惜我的生命呢(初已有死志,旦功成,何惜乎)?”

丕毅然决定自己做祭物,但是白衣人却点名要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也是跟丕来的十四人之一,不同的他是一个纯人。

于文奥也不知道丕说的这个“纯人”是指什么,是内心非常纯洁?反正丕听到要这个纯人的命时,马上犹豫了,并写下了一段很让人迷惑的话:“吾与镜墨(指纯人)情逾唇齿,誓约不贪生偎,死同穴足矣,然吾身负巨命,经云:世人皆善恶同体,唯坚韧者抑恶也。万不敢以私情为念,君死,吾绝不苟生……”

于文奥越看越觉得这是一个人在给即将生死离别的爱人写的诀别,难道那个叫镜墨的所谓纯人是个女的?可是那一个“君”字又怎么解释?这种郑重的记录不可能是写错字了吧?在古代,君这个字也能代表女人,但是只能用来形容地位崇高的女性,难道不成这个镜墨不是一般人?

看到接下来的几句话,于文奥彻底打消了种种念头:“……君貌如闺娘,数载奔劳未改颜色……”“君貌如闺娘”指明这个镜墨是个男的,难道这个丕是个同性恋?镜墨是他的另一半?这也太那个了吧?

下面就没有表露两人关系的段落了,镜墨死活都不愿意做祭物,丕最后居然让人用绳子捆着他,送给了白衣人。白衣人给镜墨梳洗打扮了一番,让他穿上一身鲜红的长袍,本来就俊秀的镜墨更加英俊不凡,让人看了不由的心摇神驰(媚如娇子,望之神迷)。

镜墨挣扎着嘶叫着,被白衣人封在一个陶缸里,不久,他的叫声消失了,陶缸里静得出奇。丕说,他在打开陶缸时镜墨已经不见了,里面却出现了一只灰色的小老鼠。白衣人放出老鼠说,老鼠会带他们找到“初明极圣地”,丕他们跟着老鼠到了一个依山而建的巨大宫殿里。

看到这里,于文奥翻过一页,却发现下一页直接记述他们“得神助,三日回故国”,没有写在宫殿里看到了什么,以及那个“初明极圣地”到底是什么样子。按理说这是最应该记录的,但却没有记录,这太不合理了。

仔细看了一下,在小册子页缝里发现了残留的页根,也就是说,这本小册子被人撕去了最重要的一页。这一页上肯定记录着“初明极圣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还有他们在那里干了些什么,一定是某些人不想这些秘密被人知道,所以才将其记录销毁的。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将整本小册子销毁呢?这不是能更彻底地掩盖秘密吗?

还有丕记载的那句话,也非常让人费解:“得神助,三日回故国”—— 他们得到了神的帮助,三天就回到了自己的国家,简直就是《搜神记》、《聊斋志异》的故事。

丕最后记载说,跟随他回来的人接受了封赏,他被封为“敬灵寺主持”。可是,自从镜墨在陶缸里消失之后,他的心就没有一刻安静过,眼前总是出现镜墨赴死前挣扎的样子,尤其是那张充满怨恨恐惧的脸,还有他那一身鲜红的长袍,耳边经常听到他被封在陶缸里凄厉的哭叫声。

一天,他做梦梦到了一只老鼠趴在他耳边哭着说:不要忘记我和你在公孙树下的誓言(勿忘与君公孙树下之约)。他一惊而醒,他觉得那只带路的老鼠就是镜墨变成的。

天亮后,他洗脸时,发现脸上长了一片灰色的短毛,和老鼠毛一模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丕身上的鼠毛面积在慢慢扩大,他用刀子将鼠毛剃去,可是一夜之后,那些让人看着恶心又阴森的鼠毛,照样顶破皮肤长出来。丕最后用刀子剜去皮肤,也没办法阻止短毛的生长。他知道这是他的惩罚,所以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并且把自己经历的事情写下来,以让后人知道自己的罪孽。

直到一天,他全身被灰色的短毛覆盖,手脚变得僵硬,发出的声音也变得像老鼠的叫声。一天夜里,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吾候汝久矣,终至尔)。

所有的文字就到此结束了。

小册子后面就全是空白纸页,最后那几个字写得很仓促,和前面工整的小楷大不相同。从他这句“吾候汝久矣,终至尔”可以看出,他肯定是看到了期待已久,并且非常可怕的人,连写字的时间都没有了,极紧急的情况下留下了这几个字。

他遇到了什么人?难道是那个妖媚的镜墨?或者是他在“初明极圣地”又有什么惊人的遭遇?

于文奥看的好奇心大起,心提到了嗓子眼,急迫地想知道丕最后的命运。

忽然小册子里掉出两张暗黄色的纸,他急忙捡起来,上面的字写得很丑,在手机微弱的光亮下他迅速地看完了,心里的疑虑不仅没减,而且更多了一份莫名的恐惧。他开始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件事情,牵扯进的人和事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甚至很多人都会无法接受。

纸上的字是敬灵寺中一个杂役记载的,按照他的记载,丕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多天,不管侍候他饮食起居的人怎么叫,就是听不到回答,也没有人敢进去。

最后丕的大弟子无可奈何之下,带人撞门进去,可是这几个人刚刚进去就尖叫着跑了出来,有人当场就吓昏了,但是他们谁也没说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寺里的气氛骤然紧张,所有人被禁止靠近丕的书房。

事情还被报进宫里,上面派来了一个太监,太监在众人的陪同下进了丕的书房,虽然事前他听说有不寻常的东西,还是被吓得双腿颤抖不能上马,只好被人扶上去。

太监走后,宫里派了几名侍卫把守住丕的书房,不许任何人进入,同时所有曾经进入房间的人都一一被带走,并且没有一个人回来。

一个晚上,丕的大弟子在被带走前,偷偷将一个布包塞给杂役,悄声说,朝廷想杀死他们灭口,这里面的东西是他们用命换来的,要他想办法到神都交给一个叫“英贵人”的大师。杂役就连夜逃出了敬灵寺,没出城就看到了敬灵寺燃起了冲天大火。后来听说,全寺三百人没一个活着逃出来。

这个被带出的包里就包括丕写的小册子,那名杂役在后面列了一份清单,说他保管的东西分别有丕写的那本小册子,去“初明极圣地”的路线图以及一些信件。

最令于文奥兴奋的是,那名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杂役却在末尾留下了一个日期:长寿元年腊月丁卯神都康宁居。这是中国农历的纪年法,具体是哪一年他还不知道,但是既然有了这些信息,回去一查什么都清楚了。那个一再出现的“神都”,他也没有听说过历史上哪座城市叫过这么一个牛气的名字。

合上小册子,于文奥的心情仍然不能平静,心头满是谜团。从字里行间他看得出,丕的记载是真实的,和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笔记实录相比,这更像是一本回忆录,读起来相当震撼。

可是他说的人身上长出老鼠毛、镜墨的消失、三眼人这些也是真实的话,就太不可思议了。

镜墨,这个人给于文奥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可能是一名同性恋者,是一个长相妩媚的男人,最离奇的是他在陶缸里消失后变成了一只老鼠。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一个长相俊美、身穿红袍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阴冷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将小册子包进油纸里,包好塞进了自己的裤腰里,准备带回去。

站起来刚要走,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半空中飘过,发出一阵飘忽的响声,还有一阵微风向他吹来。于文奥顿时警觉起来,心跳得厉害,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很像鬼片里鬼怪出场前的前奏。

他用手机向四周扫了扫,奇怪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可是当他收回手机时,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点红红的东西。这巴掌大的地方,他来之前就看得清清楚楚,颜色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有红色的东西呢?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用手机照向那个地方,一个想法闪电般划过他的大脑,鬼真的出现了……

密室里忽然多出了一张床,可怕的是**居然躺着一位身穿红色绸袍的人,那人梳着高高的发髻,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身穿红袍、妩媚婀娜的人是镜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