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她是来砸场子的

1.

晚上九点,窦姜埋首于桌前,马不停蹄地移动着手中的笔,做着最后的努力。

厕所的门突然被打开,白鲤一边扶着腿,一边“哎哟”了两句。

“你怎么了?”窦姜回过头问她,“你这都已经跑三次厕所了吧。”

“不是三次,是五次……”白鲤慢悠悠地坐到自己椅子上,一脸憔悴。

“你吃什么不该吃的了?”呦呦从**探出头,一脸担心。

“没有啊,我们吃饭都是一起的,吃的也都是食堂……”白鲤回想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乎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今天方沅给我买了一堆冰棍。”

“一堆?”呦呦的重点。

“方沅给你买冰棍?”窦姜的重点。

白鲤挥挥手,打消窦姜的脑洞,将今天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可是在回想这一天的事情时,白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说学长请客是好事,但为什么买那么多,难道是有预谋……

白鲤用自己看宫斗小说这么多年的经验总结出一个结论。

敢情方沅嫌她吵,故意用这么多冰棍堵住了她的嘴。

白鲤顿时被这个可怕的念头吓到了。

果然,严肃的男神都不是好惹的主,男人心,海底针,惹不起惹不起啊。

正当白鲤拿起水喝一口想消化下自己内心的结论时,宿舍门突然被玫美“嘭”地撞开。

白鲤吓得被呛到,不停咳嗽起来。

窦姜立马抄过椅背上的靠枕朝玫美扔了过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你!你想吓死我们,好继承我们的作业吗?”

玫美熟练地闪过靠枕,向着宿舍扫视了一圈,最终意味深长地将目光停在了白鲤身上,双手握拳:“你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宿舍其他三人都蒙了,非常默契地晃着脑袋。

玫美一边掏出手机点开微博话题小组,一边递到了窦姜面前。

窦姜瞟了几眼,把刚喝进嘴里的果汁猛地喷了出来。

“白鲤,你发宣传单和安全套的事被人拍下来传到网络上了,快看微博热搜!”

窦姜言简意赅地总结,然后立马站了起来,把白鲤摁到了椅子上,端上手机,指着那个“爆”的微博标题。

“名牌大学女学生校内发套!”

评论区里还有人把她的微博@了出来,白鲤现在完全处于被扒皮状态。

白鲤赶紧用手机登了微博,结果手机前所未有地卡住了。

等系统反应过来时,她的微博私信完全呈爆炸状态,更可怕的是,一夜之间,她的微博突涨了十几万粉。

天哪,她不过是拉了几趟肚子的工夫,突然就“身价不菲”?

“我看评论要气死了!”窦姜的一声不平顿时把白鲤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

于是,在窦姜和玫美的围观下,白鲤开始浏览起评论区和私信。

评论区里的言论褒贬不一,但可怕的是,正逐渐呈现被一群键盘侠恶意评论的状态。

—考上名校不好好学习,非要出来发安全套,这是卖弄什么**呢?这就是一流大学教出来的学生?老子真庆幸没去读F大。

—怕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女儿,想红想疯了,花钱买热搜?

—这年头真是,屁大点事都能上热搜。

—大家别听这些喷子乱说话,这个小姐姐我认识的,人很好,而且据我所知,她是为了帮社团完成任务才去发传单。做好事也要活该被人黑吗?麻烦大家擦亮眼睛。

—楼上的,“最美宣传员”这样的字眼都出来了,完全就是蹭热度的嘛!你看那些照片,不就像摆拍的吗?我还真不信没修过图。

—没修过图又怎么了,长得美也有错?

—在校园里发安全套,不合适吧?真是不长脑,白长了那么张好看的脸了。还知识分子呢,就是没教养。

……

尽管还是有人为她说话,但白鲤每看一条恶意评论,心就跟着沉了沉。

这次,她是真的感受到被舆论包围的滋味有多么可怕了,以前她老“吃瓜”,现在火烧在自己身上了,看来,当个公众人物真是不容易,怪不得表姐总和她提起什么叫“卖人设”。

“这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喷子,得了,别看了!”窦姜一边观察白鲤的脸色,一边夺过手机举了起来,“别给自己添堵了,现在的网络舆论就是这样,一阵风吹过去就没了,你可千万别多想啊!”

白鲤施施然从窦姜头顶把手机拿了回来,搓了搓半湿的头发。

“我没堵呢!我这不是震惊嘛,还没缓过神来呢。快,我看看私信,从私信中汲取一点温暖的力量。”

于是,白鲤点开了私信。

—小姐姐,我支持你!我们交个朋友吧!

白鲤欣慰地点点头,捏了捏下巴:“看见没,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暖的。”

窦姜和玫美对视了一眼,眼里万千滋味。

白鲤继续浏览。

—妞儿,身材不错嘛,我包养你怎么样?有钱有车有房。

—有兴趣做模特吗?美女。

—作为校友,我不得不说,你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做这件事的?给学校泼脏水,你丢了我们全校的脸!

……

白鲤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终于,在看完第二十条私信后,她关闭了微博,“啪”地把手机扔到了**,安慰自己。

“看我不顺眼的人,能给您心里添堵,我还真是舒坦。”

“什么舒不舒坦?白鲤,虽然我一向主张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平白无故背这个锅我看不下去了。”窦姜气得坐回自己的位置,把电脑打开。

白鲤却出奇的冷静,揉了揉太阳穴。

“你还不懂吗?多说无益。反正我做好事问心无愧,还不如睡个美容觉呢!”说着,她踩上梯子准备上床。

“睡睡睡!你睡得着?”玫美看着白鲤,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这心里堵得慌,你是不知道舆论有多可怕,明天走出了这道门,我怕你要吃亏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家冷静点,明天的事明天说啦。”

“不行,我得给我们家白鲤讨回公道。”窦姜一声惊呼,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

“豆浆你干吗?”白鲤一脸震惊地看向某女,这架势,气势也太足了吧。

“我给你怼回去,咱不能白被骂。”窦姜打了个响指,说完立马敲起了键盘。

2.

第二天,当白鲤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半了,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脑海里隐约记得今天是星期二。

星期二下午的课……好像是选修课?

眯着眼,白鲤立马躲在被窝里给窦姜发短信。

“亲爱的豆浆,老师点名没?”

过了几秒,对面**传来弱弱的声响。

“你确定是问我?”窦姜拉开床帘,朝着白鲤的方向回答。

“你也逃了?”白鲤一脸震惊。

“读书人的事,能算逃吗?”窦姜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接着睡,“昨晚战斗一宿呢,累死了。”

“辛苦你了豆浆。”白鲤也迷迷糊糊地回应。

过了几秒后,白鲤一个鲤鱼打挺从**翻坐起来。

“啊!完了,我忽然想到老师上次说这节课随堂考试,你是不是也忘了?”

窦姜也从**坐了起来。

“我合上眼前还记得,闭上眼后我就忘了。总结一句,睡过头了。”

白鲤一边冲进厕所把牙刷塞进嘴里,一边在衣柜里挑衣服,挑来挑去,还是随手拿了件裙子。

说到底,还是连衣裙方便啊,一套就完事了。

折腾了一番,白鲤匆匆抓了支水笔准备夺门而出,窦姜的声音从厕所里追出来。

“给我占最后一排啊!”

“OK!”白鲤吼了一句,穿着裙子在宿舍楼狂奔起来。十分钟后,她成功出现在某教室门口。

每节课都必定迟到,作为失败的典型,她可真是太成功了。她喘了几口大气,方才推门走了进去,原以为老师会坐在讲台上,没想到讲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沅。

“你……你怎么在这儿?”白鲤愣了一下,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然后转过身看了看教室门牌。

她没走错教室啊。

白鲤站在门口有些疑惑。

讲台上,方沅的眉间泛起淡淡的褶皱,把视线拉到门边,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

白鲤这才意识到,教室里的宁静明显被她打破了,讲台下那群原本在做卷子的学生全部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白鲤不由得脸一红,挠了挠头拱拱手:“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考试加油!”

随后,她走到讲台边准备拿卷子。

大概是因为微博事件,在这种场合意外遇到方沅,想起那日拉他一起帮忙宣传的事,白鲤莫名地感到尴尬。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和方沅打招呼,白鲤连方沅的脸都没敢仔细看,走上讲台后,抓了试卷就往最后一排跑。

可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白鲤本想赶紧从方沅面前溜之大吉,却一脚绊到台阶,差点摔了下去,好在及时扶住了讲台,才不至于摔得太难看。

只是,手中的试卷已经被她揉皱了。

白鲤盯着那张试卷皱了皱眉头,不由自主地朝方沅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方沅嘴上不说,其实也被刚刚的意外吓了一跳。他一边重新给白鲤递试卷,一边躲过她的眼神,提醒道:“已经开考二十分钟。”

白鲤感激地点点头,接过试卷灰溜溜地往最后一排走,再不敢轻易乱跑了。

这节选修课的名字叫《魏晋历史人物风评》,主要是围绕一些魏晋名士的事迹展开。而这次考试,说实话白鲤一点把握都没有。

最近社团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她根本没来得及复习。所以,此番她盛装出席,奋笔疾书,只是为了帮学霸垫底。

一种沉重感油然而生,又要改变历史了。白鲤叹了口气。

有人考试靠实力,有人考试靠视力,而她只能靠想象力。

考试前,她习惯性地深呼吸,抬头先看看前方,谁知竟然发现有一两个人不停地回头看自己。

难道脸上有什么东西?

白鲤摸了摸脸,没有啊。再转念一想,她可算明白了,估计是自己被人认出来了。

这可是在考试啊,考试场地无八卦好嘛!

白鲤试图让自己冷静,却总感觉被人盯得无所适从。

就在她思路快要被全数打断时,方沅的声音忽然在敞亮的教室里响起,犀利的眼神连带着横扫过整个班级。

“考试期间看自己的卷子,别左顾右盼的。”

白鲤本能地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讲台一眼,没想到来了个眼神对视。

方沅不说话时,那眼神果真称得上威慑力十足啊。

白鲤赶紧又埋下了头。

这次没什么人回头看她了,终于自在了一些,她开始看题目。

然后,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第一题,不会,过。

第二题,不会,过。

第三题,好像记得一点,开始编。

编着编着,她忽然忘了那个形容魏晋男子帅的句子怎么写来着了,在桌子上趴了三分钟,又研究了今天窗外的阳光角度如何,还是死活想不出那句诗词。

咋办呢?

她先把剩下的题全写了,最后只剩下这一处。此时,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大家已经陆陆续续交卷离开,教室里就只剩下不到十个同学。

白鲤直接支着下巴发起了呆。

她下意识地看向讲台,视线停留在方沅那英挺的身影上。此时,方沅正侧着头,一只手搭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沉毅而锐利的眼神带着迷人的气息,样子有几分性感。

说来也怪,就在这一刹那,白鲤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那句诗!这在考试时间仅剩三分钟的紧要关头,堪称奇迹。

激动之余,她赶紧埋头写了下来,完美收场。

全场最后一个交卷的就是白鲤。

当白鲤把试卷摊放在讲台上时,方沅终于得以站起身来,低着头捋了捋桌上的卷子。

说实话,白鲤一站在讲台边,他总觉得她又有很多话要说了。

啊!快点收拾收拾卷子走人……

奇怪的是,这次,白鲤什么也没说,反倒像是面对他极为不自在似的,收拾起书包赶紧走了。

方沅抬眼看她疾步离开教室,背影早已经消失在门边,只得欲言又止。

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试卷上,姓名处是空白的。

方沅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了一支水笔,流利地在姓名栏里写下苍劲有力的两个字—白鲤。

3.

方沅把试卷叠放整齐,放进老师办公桌的抽屉里,尤迢正一身清爽地倚在门边,手里抱了一个篮球。

方沅闻声转过身去,尤迢利落地把球往空中一抛,方沅稳稳地接住了。

“生日快乐啊!给你的礼物。”

方沅低头看了眼篮球,带上门,浅笑:“谢了。不过,你就打算穿这身去参加生日宴?”

尤迢低头看了看自己。

“当然不。我回宿舍洗澡换身衣服,怎么说你方某人的生日宴,我总不能这么大汗淋漓去吧?”

方沅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

“我也先回宿舍。等等,你要自己过去?”

“对,你是主角你先过去。”尤迢一边说,一边揽着方沅的肩膀往回走。

“对了,和你说件大事。”尤迢突然停下脚步,面色略带严肃地掏出手机,递给方沅。

“你知道最近学校上热搜了吗?准确来说,是白鲤上热搜了。就是上次和你一起发传单的那位。”

“我知道。”

尤迢不知他的“我知道”回答的到底是哪句,只是有些惊诧。

“你知道了你没什么想法吗?”

“我要有什么想法?”方沅不解,云淡风轻地瞥了两眼尤迢的手机。

“你不是说你知道吗!”见方沅没有看下去的意思,尤迢开始在旁边滔滔不绝地解释来龙去脉。

“……总之,社团当初接这个任务本身也是出于好的目的,很多人都不愿意去,我翻了聊天记录,还是白鲤主动提出帮忙的。结果吧,这好心没好报……对了,你那天帮她发传单怎么样?”

方沅停下脚步,蹙眉。

“什么怎么样?”

“就是……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总该能感觉到她人不坏的吧?”

方沅没有回话,继续向前走。

“虽然她话多,但是—”

“嘘!”

尤迢的话说到一半,走在楼梯拐角处的方沅忽然转过头要他安静。

尤迢跟着走上前去,隐隐约约在下一层楼的转角处看到了当事人白鲤。

她不是很早就走了吗?

方沅心想,仔细一看,白鲤的身前似乎站了一个人,还是个男生。

大抵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事。

方沅可没有心思欣赏这些,一个摆手,示意尤迢一起掉头离开。

谁知尤迢一把揪住了他的手臂,给了他一个眼神,压低了嗓子:“嘘!你听!”

方沅从他手里挣开,注意力又转向了白鲤。

“你要是和我在一起,热搜的事我可以花钱帮你解决。”

男生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在楼道里回**,带着点油腔滑调的意味。

白鲤想也没想就打断了,语气里还带着点儿不耐烦:“这位同学,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事,麻烦让开。”

“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识趣?”男生的语调明显提高了一些,“你别在这儿装清高,不就是一个发套的吗?网上说你是‘最美宣传员’那是给你脸,我现在愿意帮你解决也是给你脸,你别给脸不要脸。”

沉默了两秒。

然后,楼上的两人清晰地听到白鲤有些愠怒的声音:“同学,我这么回你也是给你脸,请自重。”

“你找打?”那男生顿时被激怒了。

眼看着原本僵持的局势大有一种要爆发的前奏……尤迢忍无可忍地拉着方沅,三两步下了楼,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一手把白鲤拉到方沅身后护住,一手挡在那个男生前面。

“谁找打呢?你小子早上没刷牙啊,嘴怎么这么臭?你爸是谁啊,这学校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吗?”尤迢气势汹汹,冲动地推了那男生一把。

男生显然没料到半路会跑出个程咬金,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你谁啊你?这是我和白鲤的事,关你屁事?马上滚!”

尤迢到底是血气方刚,指着那男生便吵了起来:“你叫谁滚呢?你再说一遍,你不就是仗着家里有点钱吗?”

“呵!那也总比你这种穷货强。”

“你再说一遍试试?”

“说就说,谁怕谁……”

……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话题完全偏离了白鲤这个当事人。

方沅眼看着尤迢这毫无理智的解决方式,脸色有点难看。

一旁的白鲤尚且没反应过来,她刚想上去劝架,却被方沅摁住了。随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一紧,就这么被方沅拉走了。

“尤学长……”白鲤还有点放心不下,回过头去看吵架的两人。

方沅见她这么“恋恋不舍”,沉声道:“你去了只会更乱。放心吧,他没那么好欺负。”

白鲤点点头,这才把视线转了回来,心里亦是一阵烦乱,干脆就跟着方沅走。

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不知不觉方沅已经拉着她走出了教学楼。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停留在那只紧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上。

修长而匀称,离她的肌肤只有一布之隔。

步伐明显迟缓了一下。

与此同时,方沅像是察觉到什么。他转过头来,停下脚步,很快放开了白鲤,咳了两声。

短时间内,被学长们撞见这些事,并且把烂摊子留给了尤学长。白鲤一时心乱得不知说什么好。随着舆论的发展,事情对她造成的影响似乎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但无论如何,还是应当道个谢。

于是,白鲤扬起下巴,脸上重新洋溢起以往那种无害的笑容,准备说“谢谢”,方沅那偏低的声音却先她一步响起。

“你没错。”

“什么?”白鲤抬眼,看着方沅的脸,有一丝惊讶。

他的视线不知望向了什么地方,拉得很远,总之,并没有停留在她身上。

“我是说,发传单的事,你没有错。”方沅拉回视线,云淡风轻地又说了一句。

有两秒的时间,白鲤愣了下,心里忽然划过一丝暖流,有些感动。望向方沅的眼底,那里没有别致的温柔,却有一种善良的认真。

终于,她点点头,回应道:“嗯!我也觉得我没错。”

这些事情才压不倒她呢,白鲤心想。

摆摆手和方沅说再见,白鲤离去。

她跑着离开的背影在方沅乌黑的瞳仁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方沅的神色渐渐复杂。

“人呢?”方沅看着白鲤离开后,掉头回来找尤迢。

此时,尤迢正气喘吁吁地坐在楼梯口,冲着前者笑得人畜无害:“跑了。”

“伤得厉害吗?”方沅朝着尤迢走近,给他递了一瓶水。

“你说我?小样的,他能伤到我?”尤迢接过,扭开瓶盖灌了一口,得意地回答。

“我是说他。”方沅理智地摸了摸下巴。

尤迢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放心吧!虚张声势的家伙,被我抡拳头吓了下就跑了,不会寻仇的。”

方沅点点头,拍拍尤迢的肩,伸出手掌,打算把尤迢给拉起来:“生日宴要开始了,走了。”

尤迢向方沅摆摆手:“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随后就到。”

“好。”

4.

白鲤在赶去停车库的时候,接到了自家哥哥的电话。

“白鲤,你到哪儿了?”电话里,哥哥白启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

白鲤耽搁了太久,有点心虚,慌忙把手机拿在空中挥了几下:“路上呢,我开着‘小毛驴’已经在赶往酒店的路上了。”

今天小姑结婚。她从小就喜欢这个小姑,小姑和她一样长着张娃娃脸,两个人走在一起跟姐妹似的。当然小姑也很宠爱她,强烈要求她在婚礼舞台上献歌一曲。为了不给小姑丢脸,白鲤可是练这首歌练了好几天。

电话那头的白启似乎听到了“呼呼”的风声和气流的振动,顿了顿,语气里有一丝担忧,说:“好,来了直接到舞台边,话筒给你准备好了,你专心开车,别打电话了,注意安全,挂了。”

“拜拜!”白鲤将手机塞回包里,扶出自己的“小毛驴”,套上头盔出发了。

白鲤一边开着自己的小车一边呵了口气,安全帽的透视镜上,俨然出现了一片白雾。

在红绿灯的路口,白鲤停下车等着绿灯,此时,窦姜打电话过来。

“白鲤啊,你记得上次玫美收的作业放哪儿去了吗?”

白鲤一听,了然于心。

“你这是想偷拿学委收的作业‘借鉴参考’?”

“去去去!读书人的事,能说偷吗?”

“在她左手边最下面的抽屉。”白鲤简单利落地交代后,绿灯正好亮起。

“欸,你还在路上?”窦姜听到白鲤身后嘈杂的声音。

“对啊!我戴着头盔,听你电话麻烦死了!”白鲤一边抱怨一边把头盔前的盖子打开。

“这么热的天,你还戴头盔?”

白鲤重新把盖子放下:“你懂什么?像我们这个年纪,开电动车一定要戴安全头盔,否则,会被开宝马奔驰的同学认出来。”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身旁一辆宝马匀速驶过,同时,窦姜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车声中。

“你今晚早点回来啊!我和玫美说好了明天早起去看漫展,今晚早睡。喂?喂喂?”

过了几秒……

“窦姜,我好像又看见了方沅。”

“什么?”

“宝马驾驶座上的那个人,好像是方沅!”

“妈耶,方沅竟然开宝马啊!”窦姜一脸八卦地问。

“好像是。”白鲤歪着头回想了一下,“但是我不确定啊,我就看到一个侧脸。”

“你俩最近交集还真多,你这么好奇不如上前确认下?”窦姜随口说了一句。

白鲤当真了。

挂了电话,她油门一拧加速行驶,慢慢靠近宝马车的驾驶窗。

后视镜内,方沅扫了眼车后咬得很紧的白鲤,觉得很奇怪。

半个小时前刚见过,而且她这一路跟这么紧,难道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眼看着酒店就快到了,方沅也没多想,减速行驶,准备把车停下。

结果刚一熄火,一阵大风刮过,有个人车身不稳,“嘭”的一声就倒在了他的驾驶车门边。

原本,方沅是要打开车门下来的,下一秒,一阵突如其来的撞击就强行把他的车门给堵上了。方沅握着门把的手微微一抖,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几秒钟过后,一个女生披头散发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眼睛透过窗户盯着他看。

此人正是刚刚还在车后紧紧跟着的白鲤。

此时此刻,她正费劲地把车子从地上扶起来,方沅这才有了打开车门的空间。

这出场方式……此时的方沅大概不会想到,一切只是个开始。

他双脚刚一落地,白鲤就指着他的车门,心虚得不行。

“学长,这这这……破相了!”

方沅关上车门,看了一眼,车身被划出了一道淡淡的痕迹。

这车上路两年一切完好,今日一遇白鲤在劫难逃,真是惨。

方沅看了看车,又看了看白鲤:“你知道开车要保持安全车距吗?”

“我知道。”白鲤把原本要说的话吞了下去,“但是危险太过猝不及防了……”

方沅看了看手表,宴会要开始了。

既是同学一场,他想,倒不如算了。

“我看,要不……”

他刚要开口,就被白鲤急匆匆地打断了。

“学长等等!你放心,我坚决捍卫你的权利!就是我现在有十万火急的事,1785792××××,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咱们秋后算账,连同你在楼道里帮我的事,我一定会答谢你的。”说完,白鲤就一溜烟地跨上车往地下停车场跑了。

这神出鬼没的速度……

方沅怔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5.

“现在,就有请她来为我们献唱一首精心准备的歌!”

白鲤边走边刷着白妈妈的未接来电,电梯门开的时候,刚好就听到了主持人的流程词。

白鲤没有太多地思考什么,直直冲向了正对着电梯门的舞台,路过的时候还顺便抢过了主持人的话筒。

“还好赶上了。”白鲤理了理衣服,小声嘀咕了下。

台上的主持人看着白鲤的举动,条件反射地看向了台下的某个中年女子。

怎么办?

台下的中年女子也不急,用着极其淡定的眼神回应着慌张不已的主持人。

静观其变。

于是,两人一起把视线投向了舞台。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是白鲤,想必大家都知道,今天的主角里,有一位是我最亲爱的人,而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千言万语我想用歌声表达。在这里,我要为我爱的人、我成长中的陪伴者也是最忠实的倾听者献上一首《暖暖》,谢谢大家!”

“方太太,你看这……”主持人慢悠悠地移到方太太旁边,面露难色地询问,“流程里没有这一出啊!”

中年女子倒是处乱不惊,愣了愣后,恍然大悟。

“不打紧,快让音响师放伴奏吧!金屋藏娇,这臭小子还真是有出息。”

主持人没有多问,立马点点头通知了下去。

白鲤站在台上,迟迟不见伴奏响起,有一秒的恍惚。好在音乐很快响起了,她开始在舞台上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裙子摆来又摆去。

只有方沅,沉着脸来到台侧,眼神凛冽地盯着舞台上又蹦又跳的女孩子。

这就是她说一定会记得的答谢?这就是她所说的十万火急的事?

大概是急着来砸场子吧……

方沅有些头疼,阴郁着脸找到了主持人:“让音响师尽快把音乐掐掉。”

“我不同意!”方妈妈突然凑了过来,双手交叉反对,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舞台上的女孩子,“主持人你别听他的,继续放下去。”

方沅的眉宇此时已皱成了一个“川”字:“妈,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方妈妈不由得板起脸来,“在她眼里你已经是最亲爱的人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她自己出来表明这点,你还打算瞒着我和你爸到什么时候?这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玩什么瞒天过海的把戏嘛。方沅啊方沅,你这方面和你爸爸年轻时的作风可一点都不像。”

方沅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妈,这是误会。”方沅刚要打断方妈妈继续解释,舞台上的音乐却戛然而止。

然后,灯光亮起,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原本方母是要上台致辞的,但是台上突然跑上来一个女孩子,来宾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方家人特地准备的惊喜。

“好!郎才女貌啊!”

“这一个惊喜虽然把我们吓到了,不过,现在的小年轻真的很有想法!原本还想给小沅介绍对象呢,没想到……”

此时此刻,白鲤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的视线试图在台下的席位上寻找熟悉的身影,结果一个都没有!

什么鬼?

不仅没有,一个转头,她竟然还在台下看到了方沅的身影。

他的脸色似乎不好看,眼睛正盯着自己,表情看上去很不妙……

白鲤瞬间陷入被支配的恐慌。

如果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这又是哪里?

她的目光落向了舞台上的显示屏,上面的一排字把她吓得差点从舞台上摔下去。

—方府生日宴。

与此同时,她似乎听见隔壁场子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祝白小姐与林先生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啪嗒”一声,白鲤手里的话筒直接掉在地上。她转回头,一边赔笑着,一边往舞台边慢慢挪。

糟糕,她这是走错场子了!

正当她想全身而退时,一个陌生的女人走上来搂住了她。

白鲤吓得动也不敢动,任凭她再一次把自己拉上了台。

“各位来宾,我想说的话这个小姑娘用歌声替我表达了。那么接下来,就请尽享晚宴吧!”

这时,白鲤才敢抬眼打量对方。

这个阿姨长得好漂亮,举手投足间有种高雅的华贵与超然的气质,一上台就镇住了场子。

厉害啊……

那如果这么厉害的人物知道她是来砸场子的,她不会被打死吧。

呜呜呜,好惨。

等到下台后,方沅把白鲤拉到了一边,内心是抓狂的,表情是凉凉的。

“这就是你的惊喜?”

白鲤抬头一看是方沅,才反应过来:“这是你的生日宴啊?”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方沅的脸色极为难看,“不然怎么这么巧就来捣乱了。”

“方学长,我向你保证,我真不是想来捣乱……我唱歌前说的话也不是真的,你不是我最亲爱的人,你什么也不是……不对不对,你什么都是!也不对?总之我对你绝对没有那种想法。”

白鲤语无伦次,方沅一言不发。

“这一层难道有两个厅?”白鲤试探地问。

方沅肃然地点了点头。

白鲤顿时红了脸,急忙解释道:“我走错场子了,我小姑也在这一楼,但是我不知道这一层有两个厅!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方沅看出白鲤的窘迫,一双手不停地在裙摆上搓来搓去,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这么大的乌龙事件也不能只怪她。

酒店的隔音效果也一般……看来,这家酒店以后可以拉入黑名单了。

方沅刚想说点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扯住了白鲤的手。

“嫂子,你唱歌真好听,快来和我们吃饭吧!”

白鲤一听,脸红了大半边,摆了摆手,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不了不了,其实我和方沅没什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吃吧,我有急事先走了。”

“什么急事呀?”方妈妈从一边挤到白鲤身边,直接选择性忽略了白鲤口中的关键词,握住了白鲤的手,温柔地看着她。

“阿姨,其实我……”走错场子了。

白鲤本来想这么说的,但看着方妈妈期待的眼神,她有点不太好意思。

“你怎么在这儿?”

是白启的声音,白鲤感恩地抬起头。

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突然闪过,一把从方妈妈的手里抓回白鲤的手。

“那头已经开始吃饭了,你跑来别人这里做什么?”白启眉头紧蹙,带着疏离意味地扫了方沅一眼。

白鲤一时无语。

事实是,她跑来砸人家场子了。结果没砸成,反而快要被当成自家人了。

简直无地自容啊!

不过,这样的话她是打死也不会当着白启的面说出口的,否则回去又要凉凉了。

“他是谁?”见白鲤面露囧状,白启敏感地指了指方沅,一点都没给方家人面子。

此时此刻,方妈妈的脸色明显变成了忧愁状,难不成自己的儿子才是男二号?

“他,是我同学。”情况不妙,她老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他……”

为了不让白启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白鲤打着马虎眼解释,直接扯着白启的手臂往场外拖。

“哎呀,你不是说开始了吗,我饿死了,我们快走吧!”

于是,她向方妈妈挥了挥手,满怀歉意地准备离开。

他不动声色地让白鲤先往外走,自己默默走回了方沅身边,随后含糊地凑在方沅耳边说了一句话。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眼神犀利,话锋意有所指,方沅自然是读出来了。原本他对这一类事是丝毫不上心的,但这个男人的语气实在让他有些不爽快。

一个偏头,他拍了拍白启的肩,也凑近白启:“你猜。”说完,有意地和白鲤点点头告别。

白启的脸色变得很差……

当然,白鲤一脸蒙地看着这两个举止亲密的男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着白启离开。

6.

一直到小姑的婚礼上,白启的脸色都很阴沉。

白鲤见了也不担心。她这个哥哥就是太不让人省心了,容易想太多。从小到大,她要是在外面,他就怕她被骗被拐卖;她要是在家里待着,他又会担心她是不是不高兴,怕她给憋坏了。

反正就是各种操心。

尤其是自家爸爸妈妈决定环游世界,把她交给他后,她这个哥哥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知道她的行踪。

唉……搞得白鲤觉得自己还像个小学生一样。

落座时,白启小声对白鲤说:“回去就给我写保证书。”

白鲤听了,差点就要咆哮了,但碍于面前的长辈没好意思,于是压低音量:“你做梦吧!”说完灰溜溜地跑到小姑身边坐着。

白启极其憋屈,妹妹长大了,开始叛逆了……

婚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大家都玩嗨了。

大喜的日子白鲤心情好,多喝了几杯。宾客散场后,白鲤忙着和大家收拾会场,磨蹭了一番就晚上十点半了。

白启被小姑支去帮忙送人,长辈们也忙着招呼客人,就让明天有课的白鲤先行回去。

白鲤站在路边拦了好几辆车,结果由于学校是往郊外走,这么晚了没人愿意接她的单。

白鲤想着反正学校离这里也不远,这么晚了交警应该都睡了。

白鲤一边侥幸地想,一边走到停车场牵出她的“小毛驴”上路了。

15分钟后,白鲤被拦在了某十字路口的车道边。

“警察叔叔,我错了!”白鲤刚被拦下,就主动地下车,态度诚恳地挽住了警察叔叔的手臂。

秉公执法的警察叔叔立马把手抽了回去:“你能先把头盔取下吗?”

白鲤赶紧把头盔取下,立正站好。

“你是学生?”警察问。

“是的叔叔,不过我是大学生!”不知为何,脑子一阵又一阵地犯晕,白鲤极力保持清醒。

警察有些怀疑地瞟了她一眼,来回打量着她。

“说实话。哪个中学的?”

白鲤脑子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警察叔叔的意思,回答道:“我第一中学的。”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酒驾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你的父母呢?你带证件了吗?”

白鲤热心地开始翻起了皮包。

“我带了!”

随后,她工工整整地朝警察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

警察一看,再次抬头,问:“你成年了?你不是第一中学的吗?”

白鲤摆摆手,扶着莫名有些眩晕的头笑呵呵道:“我是第一中学的啊,我初中和高中都在那里上的!”

警察又一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一边叹气一边开罚单。

“你知道你这款电动车也算超标电动车吗?你有驾驶证吗?”

白鲤只觉得场景分外眼熟,就像上学时急着交早就抄好的作业一般,又一次热心地递了上去。

“警察叔叔,我去年刚考的驾照。”

警察愣了愣,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的人。

“白鲤女士,你被扣六个月机动车驾驶证,另外,你需要交一千五百元的罚款。”

“什么?”白鲤突然从警察手里把驾驶证抽了回来。

“警察叔叔,你不是我叔叔吗?这怎么比学校街头的黑心摊贩还狠呢!”

警察笑了笑,从她手中拿回驾驶证:“违法了就要付出相应代价。同学,你也是成年人了,应当做一个文明守法的公民。”

白鲤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手机早就没电了,她一把打开皮包,从里头抽出了十五张崭新的百元大钞,上交国家。

花光了身上所有钱的白鲤忏悔不已,准备游走街头。此刻,她的钱包就像个洋葱,一打开就叫人泪流满面。

好在上苍是眷顾她的,差点就要被带去约束醒酒的她,又一次撞见了那辆熟悉的宝马车。

此时已经临近11点。

方沅被街边突然出现拦车的白鲤吓了一跳。

他刚把车停稳,白鲤就像僵尸一样突然双臂贴近车前玻璃,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方沅知道,自己又摊上事了。

他打开车门,白鲤直起身子,酡红着脸蛋抬头扫了他一眼,语气里全是憋屈。

“学长,我酒驾被警察叔叔教育了,我现在流落街头就差卖火柴了。”

方沅闷声不吭。

身后的警察见状,跟过来瞧了一眼:“你是?”

“警察叔叔,他是我表哥!”白鲤先发制人,双手紧紧地攥住方沅的外套袖子,目光紧紧地盯着他,里面是满满的诚意和请求。

拜托了学长,她真的不想被抓去醒酒啊!

方沅端着张冰山脸,隐在夜色里的神情带着一丝无奈。

“你真的是她表哥?”警察疑心重重,转而问起方沅。

方沅费了好些劲才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视线在白鲤脸上停了两秒,然后才默认地“嗯”了一声。

“请出示一下证件。”

方沅从容地取出钱包,递给他身份证。警察看了又看,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我们见过?”警察反问道。

方沅淡淡地应了一声:“在我伯伯的退休宴上。”

“哦!对对对!你是方局长的侄子。”警察叔叔一边说,一边打量了白鲤一眼,重新把话题拉回,“大学生也已经是成年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钱我也罚了,驾照我也吊销了,人你可以带走,不过要保证不能再犯,而且,这车子是不能让她开走了。”

“好。”

方沅沉着老练地又和交警谈了几句,最后握了握手,方才转过身把白鲤领走。

“上车。”方沅打开车门,把手护在车顶,让白鲤进去。

“好呀学长!学长英明!学长威武!”白鲤劫后余生,开心之余握拳对着夜空喊了两句,酡红的脸上挂着“嘿嘿”的笑容。

崇拜地看了方沅一眼后,她飞快地坐上了副驾驶座。

微醺的酒气迅速在车内散播开来,方沅随手打开车窗透气,而白鲤瘫软在座位上,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眩晕。

侧目一看,方沅正有些慵懒地把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撑在窗边抚着下巴注视前方。

白鲤望着望着,一颗脑袋越发沉重。恍惚间,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趁着方沅打方向盘左转时,飞快地、狠狠地捏了他的脸一把。

方沅怔住了,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方向盘。

“你疯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

方沅双手握住方向盘,转过头借着月光,盯住白鲤的脸。

那张脸上带着点无辜和茫然,一点也没有受惊吓的样子。然后,一刹那,白鲤又恶作剧般地笑开了。

“哈哈哈!你反应那么大干吗?你该不会是……”白鲤忽然张大嘴吸了口气,“整过容吧?怕我捏坏?”

方沅的面色忽然凝重。

他心善地把她从交警手里救了回来,她却在这里怀疑他的脸不是原装的?

冷月的清辉落在他眼里,他挑眉,心情不悦。

“是。整过容,所以别乱动。”他沉声提醒,顺便帮她把安全带系上,一边系一边微微用手臂挡住脸。

白鲤看他那样,笑得更欢了。

方沅叹了口气,感觉某人无可救药了。

白鲤似乎察觉到了方沅的“同情”,笑声忽然停住,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十秒过去了,白鲤还不说话,气氛很令人不安。

“你又想做什么?”方沅皱眉率先问道,下意识放缓了车速。

白鲤这才吸了口气,一本正经地摆正了态度。

“请记住我是一个高冷的人,请不要被我时常的疯癫所迷惑。”说完,白鲤扯出了一个假笑。

方沅哭笑不得地重新启动车辆,下意识地把车速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