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真像传说中一成不变的模样
I miss you so much already and I haven't even left yet.
还未道别，还未离去，我思念你，宛如你我已多年未见。
【1】
百里岚拽着江雨朵，一口气跑到宿舍楼里的阅览室。这个时候阅览室里空无一人，是说秘密的最佳场所。
江雨朵有点儿紧张，她被百里岚拽着一路狂奔，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
百里岚这么抓着她跑来阅览室，不会是要对她表白吧？
她紧张中带着一丝激动，她本来是打算今天向百里岚表白的，看来是百里岚先对她表白。
“雨朵，我想告诉你一件事。”百里岚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是什么事啊？”
就算江雨朵那么大大咧咧的女生，此时也有些害羞，白皙的脸上不禁浮上了一抹红晕。
百里岚看着江雨朵这个样子，更加坚定了将真相告诉她的决心。
她不能让江雨朵陷下去，要趁着一切还可以挽救，让江雨朵从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中走出来。
百里岚抓着江雨朵的手臂，轻声说道：“你答应我，一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激动。”
“我一定不会的。”听百里岚这么说，江雨朵更加肯定了百里岚是要对她告白。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接受百里岚表白的准备。
“其实我骗了所有人，江雨朵，我不是男生，我是女生。”百里岚豁出去了，没有丝毫掩饰，直截了当地说道，“所以不要再喜欢我了，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什么？”
闻言，江雨朵的大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她愣愣地看着百里岚，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是不是自己太兴奋，以至于听到了无比糟糕的事情。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可这是真的。”百里岚飞快地说道，“并且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我不想你继续追我，因为我是女生，根本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江雨朵直勾勾地盯着百里岚的脸，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她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震惊之下，她后退了好几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这没道理……百里岚，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要用这种理由啊！这比你直接说不喜欢我还要伤人！”短暂的震惊之后是愤怒， 江雨朵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不是这样的！”百里岚焦急地解释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女生！要我怎么做，你才相信我？”
“除非你脱光了给我看！”江雨朵气得失去理智了，她喝道，“你敢吗？”
“你跟我来！”百里岚说着，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她进了女生洗手间，然后将门反锁，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扣子。
江雨朵像见了鬼似的，半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百里岚。
她只是气不过，所以随口说了一句“脱光”，却没想真的让百里岚脱光给自己看。
“你，你停下。”她说话有些结巴了，“不要脱了，你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和我没关系！但是百里岚，我最讨厌你这种爱耍人的家伙了！”
说完，她打开洗手间的门就要走。
百里岚连忙喊住她，诚恳地说道：“讨厌我也没关系，但是江雨朵，我需要你帮忙！”
“什么？”江雨朵快要被百里岚气笑了。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啊？
惹她生气之后，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要她帮忙！
“我也没有办法，我实在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帮我。一开始我没打算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你真相，可是江雨朵，我真的没有办法。”
她说着，强撑起来的气势瞬间消失了，眼圈一热，在同为女生的江雨朵面前，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就在刚才洗澡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来例假了，我之前完全没有经验，现在又不能自己去买卫生棉。而且在这所学校，除了你，没人知道我是女生，所以我没有办法找其他人帮忙。”
江雨朵看着她这个样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的确，听百里岚说了那些话之后，她非常生气，并且讨厌她、排斥她，可是百里岚现在这个样子，她没有办法扭头就走。
此时此刻，百里岚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绝望。
喜欢一个人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讨厌一个人也只需要一个转身的时间。
江雨朵很矛盾，她喜欢百里岚，喜欢她身上透露出来的那股淡然宁静的气息。开学第一天，她就被那股气息吸引了。
她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喜欢就去追，不喜欢丢掉就好，像他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从来不需要去委曲求全，不需要对谁虚与委蛇。
所以她喜欢百里岚，就大胆地去追，即使被百里岚一次又一次拒绝，也没有气馁。
她做好了被百里岚一直拒绝下去的打算，可是那天，百里岚给了她希望。
从那天起，她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每一天都期待明天的到来。
因为只要天亮了，她就又能见到百里岚了。
她今天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来找百里岚的，她想跟百里岚再次表白，然后像其他情侣那样开始正式交往，而不是像之前说的试着做朋友。
她来的时候是那么高兴，那么满心欢喜、充满期待，可她最后等到的是一个荒唐的真相。
她不想相信百里岚的话，却不得不信。
她清楚地知道，没有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像百里岚那样的人，更是做不出用这种荒唐的理由来拒绝别人的事。
现在百里岚这么做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种荒唐的事情就是真相。百里岚不是男生，而是披着男生外衣的女生。
江雨朵后背靠着卫生间的门，终于开口了：“说点儿什么吧，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你都十七岁了，居然是第一次来例假，难怪……难怪看起来就没发育好，根本不像女孩……”
“对不起。”百里岚抿着唇，她的手背搭在眼睛上，不想让江雨朵看见自己脆弱的眼神，“这种事情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原本想一辈子藏着这个秘密，谁也不说，就当男孩活着。可是我忘记了，女孩长大后，是没有办法掩饰下去的。我已经尽量少吃点儿，尽量不吃荤，没想到还是会发育到这一步……”
“啊，好烦！”
江雨朵只觉得心烦意乱，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百里岚。
百里岚明明欺骗了她，明明戏弄了她，可是讨厌的情绪不过维持了一瞬间，之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讨厌百里岚。
“太狡猾了，小岚，你太狡猾了！”江雨朵咬牙切齿地说道，“假如不是因为你来例假，这个秘密是不是会瞒着永远不说，然后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追你？真是……太过分了！”
“不是这样的。”百里岚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想过让你像个傻瓜一样追我，因为我已经在考虑离开这里了。只要我离开了，你就不会再追我，你喜欢我这件事也会成为一个美好的回忆。我原本是这样决定的。”
“所以说，小岚，你太狡猾了！”江雨朵用力推了百里岚一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什么美好的回忆，我根本不稀罕！谎言堆砌起来的美好，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百里岚满怀愧疚地说道。
唉，她也是身不由己啊！
“不要总说‘对不起’！”江雨朵提高音量说道，“你只会说‘对不起’吗？明明伤害了别人，却只会说‘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意义？因为说了‘对不起’，所以被伤害的人就要说‘没关系’吗？为什么被伤害了的人还要去原谅刽子手？这一点儿都不公平好吗！”
“可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啊！”百里岚觉得很委屈，她自己也不想这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二年来第一次向别人坦白自己是女生这件事，一时间好像有太多的情绪要宣泄。她朝江雨朵扑过去，一把抱住她，大声哭了出来。
这一次，她以女生的身份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
“我是女生，却不能用女生的身份活着。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这样哭过，明明很多时候我也想像现在这样，放肆地对着一个人撒娇，对着一个人说不开心的事情，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以男生的身份活着！”
江雨朵心里一惊，因为她的话，心隐隐作痛。
明明是骗子，自己却在为她感到心痛。
所有的情绪在心中郁结成块，最后化成眼泪滚出眼眶，江雨朵用比百里岚更大的声音哭了出来。
“你这个家伙哭什么啊？明明应该是我哭，因为我……”她将头埋进百里岚的脖颈间，闷闷地说道，“失恋了啊！”
【2】
一个小时后，江雨朵回自己宿舍拿了一包卫生棉和一条黑色长裤，返回了阅览室里的卫生间。
大家都说男生的友谊大多是一起打架、一起旷课产生的，女生的友谊则是因为有共同的爱好或者共同的话题而产生，而江雨朵和百里岚建立友谊，大概是因为一起在卫生间里抱头痛哭过吧。
一起抱头痛哭后，百里岚将她五岁那年差点儿被坏人拐卖，被百里笑救下来，最后被百里家收养的事情都告诉了江雨朵。
她还告诉江雨朵，自己为什么会提出和她成为朋友。
这些事情，百里岚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个小时。
其实哪里讲得完呢？
十多年的人生，那么多刻骨铭心的往事，一个小时只能讲个大概而已。
江雨朵看着手里的袋子，顿时苦笑起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她成了朋友……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轻易原谅了那家伙？
但不管怎样，她没有办法讨厌百里岚，没办法在知道了一切后丢下她不管，尤其是看到百里岚的白色裤子染上了鲜红的色彩后。
这家伙还真是大笨蛋，身为女生，都没有好好打理自己的准备。
她和百里岚可以算是最另类的朋友吧，成为朋友的方式也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且只有她知道百里岚的秘密。
想到这个，因为失恋而抑郁的心情似乎也一下子变得好起来。
她敲开了卫生间的门，将袋子递了进去。
百里岚看着手里的袋子，心里很温暖。因为在她最绝望无措的时候，给她送来这些东西的人是被她伤害了的江雨朵。
换好了衣服，百里岚在洗手池边将弄脏的白色裤子洗了一下。因为是刚刚染上去的，所以水一冲就干净了。
“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百里岚看着江雨朵说道，“一开始，我觉得今天就是世界末日，没有比今天更糟糕的时候了。幸亏有你，才让我觉得这一切其实也没那么糟。”
“别说这些肉麻的话。”江雨朵浑身有些不自在，她并不是为了要百里岚感谢才做这些的，“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原谅你哦。”
百里岚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将洗过的衣服放进了袋子里，打算带回去晒干再还给宁远夏。
她原先觉得这辈子都不能面对百里笑了，可是有了这样一个插曲之后，她忽然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向江雨朵坦白自己是女生还要艰难的。
所以，面对百里笑有什么难的呢？
江雨朵跟着百里岚出了卫生间，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江雨朵还是忍不住对百里岚说道：“算了，做好事半途而废太不符合我的风格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这样苏格应该就不会再对你有所怀疑了。”
百里岚心里一暖，眼圈热热的。她不知道该对江雨朵说什么，明明她那样过分，可江雨朵还这样帮她。
“别这样啊！”江雨朵看着她泛红的眼圈，粗声粗气地说道，“说实话，我才不是为了帮你，只是我追了这么久的男生，怎么可能追不到嘛！”
她说完，飞快地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百里岚喊道：“明天早上可不许让我在餐厅等不到你。”
“嗯！”百里岚大声应了一句。
江雨朵微微扬起嘴角，踏上楼梯之前，脚步停了一下，缓缓说道：“今天你告诉我的这些，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她也不等百里岚说话，就“噔噔噔”地上了楼梯，消失在拐角处。
百里岚用力握着手里的袋子。
有些人，有些事，总要面对的，逃避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
她从江雨朵身上看到了勇气，换成她是江雨朵，一定会在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是女生的时候就跑开，永远也不会理对方吧！
可是江雨朵没有，她没有逃避，她面对了这件荒唐的事情。
江雨朵可以，那么她百里岚一定也可以。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她上楼打算回宿舍，然而刚走到宿舍外的走廊，就看见宁远夏背靠着墙壁站在那里，像是在等着谁。
“远夏？”百里岚喊了他一声，“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宁远夏笑着说道，“你那样跑出去，我有点儿不放心。”
百里岚怔住了，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说道：“我只是和雨朵出去说了会儿话。”
“我知道。”宁远夏点点头说道，“所以我才不放心。”
百里岚一时间不明白宁远夏是什么意思，正想开口问，宁远夏就对她笑了笑，冲她挥了挥手，说道：“看你现在这样，应该已经没事了，我先走了！”
“你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几句话？”
百里岚有些不解，她和江雨朵跑出去也有一会儿了，宁远夏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不是。”宁远夏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一个信封递给百里岚，“我想了很久，决定送你这份礼物。”
“这是什么？”百里岚接过信封，信封很薄，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
“回去之后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宁远夏笑了笑。
他看着百里岚的脸，心里其实还有些犹豫。
他原本想将信封里的东西藏一辈子的，可是他今天看到她这样痛苦，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东西送给百里岚。
百里岚也没在意，她朝宁远夏挥了挥手，然后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她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最终决定推开门去面对百里笑。
每次只要她说了“对不起”，他都不再生气，这一次她说“对不起”，他会接受吗？
她用力按下门把手，然后推开宿舍的门。
“小……”“笑”字卡在了喉咙里，她一瞬间失声了。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只脚跨进了房间，另一只脚还在外面。她身体僵硬着，不能动弹。很想转身跑开，或者闭上眼睛不去看，可她做不到。
她站在原地，第二次看到苏格和百里笑亲吻，虽然做好了准备要面对百里笑，可心脏还是不争气地绞痛着。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声音，百里笑忽然推开苏格，扭过头朝门口望去。看到百里岚傻傻地站在那里，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他正想说点儿什么，却看见百里岚勾了勾嘴角。
她笑了。
【3】
明明她站在宿舍的门口，他们之间不过隔了五六米的距离而已，可百里笑有一种百里岚离他很遥远，遥远到无论他多么用力地伸长双臂都无法拥抱到的错觉。
“小岚回来了啊！”
苏格被百里笑推开，有些不愉快，但当她扭过头看见百里岚时，这种不愉快已经变成了不明白。
是的，她不明白百里笑为什么要推开她。
今天一早，苏格发现百里笑和百里岚都没有去餐厅吃早餐，上课的时候也都不见人影。她有些担心百里笑是不是生病了，所以特地来百里笑的宿舍探望他。
接着就发生了一件让苏格惊喜的事情，那就是百里笑竟然提出了跟她交往的要求。
虽然苏格不清楚百里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很快这个疑虑就被她抛到脑后了。因为像她这样优秀的女孩子，注定是要和百里笑这样的男生在一起的。
甚至她还觉得自己之前怀疑百里笑和百里岚之间有什么，真的是太不应该了。她想，什么时候要去跟百里岚道个歉。
刚刚她以女朋友的身份去亲百里笑，百里笑默许了，可是就在这时候，百里岚回来了。百里笑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将她推开了。
苏格原本雀跃的心蓦地冷了下来。
“是啊，我回来了。”百里岚微笑着说道，“欢迎你来我们宿舍玩啊！”
“我看你们没去餐厅，又没去上课，所以有些担心你们。”苏格看着百里岚，然后抓住百里笑的手，轻声说道，“对了，我要告诉小岚一个好消息，我终于追到百里啦！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很好啊。”百里岚假装不经意地从苏格面前走过，提着袋子往阳台走去，打算将宁远夏的白裤子晾起来。
“真好，正好小岚也有女朋友，这样就不用因为我和百里在一起而孤单一人了。”苏格还在说着，全然没有察觉到宿舍里的气氛已经快要冻结了。
“够了。”百里笑低喝一声，没有回头去看百里岚，只是对苏格说道，“你待得够久了。”
“好吧，那我先走了。”苏格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百里岚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虽然心里有很多话想要说、想要问，但最后她还是走出了百里笑的宿舍，并且顺手关上了门。
宿舍内唯一说话的人走了，沉默彻底吞没了这个房间。
百里岚仔细地将裤子挂到晾衣架上，最后再挂到阳台上。
“苏格是很好的女孩。”百里岚轻声说道，“好好珍惜她。”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小岚？”百里笑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向百里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阳台边。
她的后背贴着潮湿的玻璃窗，她不得不面对他冰冷的表情。
“你凭什么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和谁在一起，我会不会珍惜她，和你有什么关系，百里岚？你不是很潇洒地甩头就走了吗？你不是……不是决定离开我身边，离开百里家吗？你回来干什么？百里岚，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才能在离开这里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回来？”百里笑冷笑着说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百里岚望着他的脸，他近在咫尺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感情。
也对，她说出了那样的话。她因为受到江雨朵的鼓舞，所以决定回来面对百里笑。但是她忘记了，从小到大，她在百里笑面前永远只是一个跟随者。
“你希望我走吗？”她喃喃地问道，“小笑。”
百里笑侧过头，冷冷地说道：“你已经不屑待在这里了，不是吗？”
“不是！”百里岚轻声说道，“不是的，小笑，我想留在这里。”
百里笑蓦地回头看她，他原本冰冷的眼眸里渐渐有了暖意。
他问：“这是你的真心话？”
“对。”
百里岚在战栗着，她多想告诉他，她这辈子最想待的地方就是他的身边。可她不能，她必须压抑住那汹涌的感情，用最淡然的方式告诉他，她想留在这里。
百里笑松开抓着她手腕的手，好一会儿才说：“那就要安分。守好你的本分，才能留在这里，不要再渴望什么自由。”
百里岚闭上眼睛，用近乎叹息的声音回应他：“好。”
像是他对她说出“滚出这里，滚出百里家”之后，她风轻云淡地回应的那个字。
百里笑出了宿舍，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没有跟她解释他和苏格的事情，百里岚也没有问。这样很好，不是吗？百里笑和苏格在一起，这样苏格就不会再对自己有所怀疑，她自然可以安心地留在这里了。
她瘫坐在沙发上，手碰到口袋的时候，才想起刚刚宁远夏递给她一个信封，她随手插进了口袋里。
她将信封抽出来，盯着空白封面看了一阵，会是什么呢？
她撕开封口，信封里似乎装着一张照片，她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苏格的原因，她对照片有些恐惧了。
宁远夏为什么会给她一张照片呢？
照片上又会是什么画面呢？
她一咬牙，将照片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色彩怀旧的照片，照片上有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样子，梳着一对朝天辫。
不知不觉间，她的呼吸停滞了。
她直勾勾地望着那张照片，脑海中一片空白。
照片上的小女孩，稚嫩的小脸有一点儿模糊，然而她还是认出来了，她认出了照片上梳着朝天辫的小女孩。
她将照片翻了个面，白色的背面上用黑色签字笔写了两个字：沐岚。
沐岚！
小岚！
原来她姓沐啊！
她把照片紧紧地捏在手中，嘴里尝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她用手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哭了。
她苦笑着鄙视自己，她还真是个爱哭鬼，明明现在的百里岚还是男生，一个男生怎么能这么喜欢哭呢？
她一口气憋在胸口，近乎窒息。
她缩在沙发上，颤抖地将照片拿到眼前，伸手去触摸照片上那个小小的人儿。
“小岚。”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好想念你啊！”
她想念照片上梳着朝天辫的小女孩，想念没有被百里家收养、可以光明正大地用女生的身份活着的她。
【4】
夜深了，百里岚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很想去问宁远夏，他是从哪里得来这张照片的。他把照片给她，说明宁远夏知道她是女孩。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宁远夏用这样的方式将这张照片给她，是什么意思呢？
想不明白。
百里岚翻了个身，脑中乱成一团麻。
今天还真是丰富多彩啊！
明明才过去十多个小时，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
好多个第一次都发生在今天。
第一次和百里笑吵架，第一次来例假，第一次告诉别人她是女生，第一次被人拆穿她是女生，第一次知道百里笑有了女朋友。
她的心猛地一痛，那是像针扎一样的刺痛。
她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可最后，她还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百里笑就起床了，起床后走到百里岚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说道：“既然要留在这里，就必须二十四小时跟着我。我一回头就要看到你，否则你就滚！”
“好。”百里岚听了之后，旋即起床，洗漱完毕，拎着书包跟着百里笑出了宿舍。
在餐厅里，他们遇到了江雨朵和苏格。苏格看到百里笑，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
百里岚坐在百里笑对面，故作从容地吃着早餐，坐在她身边的江雨朵将一杯豆浆递给她，甜甜地说道：“小岚，喝豆浆，很好喝的。”
“谢谢。”百里岚轻声说道。
江雨朵凑近百里岚，在她的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万分羞怯地说道：“你是我的男朋友，不要说谢谢啊。”
百里岚看了江雨朵一眼，却见她正对自己使眼色，百里岚顿时明白了——刚刚苏格一定是在打量她吧！
江雨朵为了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才给她递豆浆，甚至亲了她一下。她对江雨朵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然后端起豆浆喝了一口。
豆浆是温热的，女孩来例假期间是不能喝冷的东西的，那样一定会肚子疼。
江雨朵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对自己这么贴心。
百里岚心里很是感激。
苏格看江雨朵和百里岚之间亲密的样子，也找不出什么问题来，于是扭头去看百里笑，说道：“百里，你想喝点儿什么？我去给你倒啊！”
“什么都不用。”百里笑冷淡地说道，“我吃完了。”
他拿纸巾擦了擦嘴巴，看了百里岚一眼，然后站起来。
百里岚知道他的意思，立刻放下豆浆，跟着百里笑离开了。
“小岚，你吃完了吗？不再吃点儿啊？”江雨朵喊了百里岚一声，“你没吃多少啊！”
“不用了，我已经饱了。”百里岚说道。
无论她是不是真的吃好了，百里笑站起来了，她就必须跟上去。
因为他说了，想要留在这里，就必须二十四小时跟在他身边。
现在百里笑吃完了早餐，要去教室，她这个跟班怎能不跟着呢？
她看着百里笑和苏格并肩前行的背影，心里满是苦涩。但她并没有像昨天见到他们接吻时那么痛苦了，因为她开门看到那一幕的瞬间，就彻底放弃希望了。
每个女生都会幻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也曾幻想过，可是现在她不会再幻想了，因为她认清了现实，那就是她根本连幻想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百里岚现在的身份是男生。
只要她作为百里岚活着，哪怕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她都是男生。
课间的时候，江雨朵来找百里岚，明后两天是周末，江雨朵来约百里岚出去玩。
百里岚正要答应，百里笑却冷冷地说道：“周末我要和苏格去逛街，小岚，你一起去吧。”
她只好拒绝了江雨朵。
她想，时间长了，百里笑一定不会再坚持让她二十四小时跟在自己身边的。
可是她错了。
因为从那天开始，只要江雨朵来找百里岚，百里笑就一定会打断他们的对话，近乎强硬地将百里岚带走。
“她是我百里家的人，主人不同意，她哪里都不可以去！”百里笑霸道地说道。
江雨朵被百里笑气得不行，怒喝道：“小岚是人，不是你家的私人宠物！”
“她是！”百里笑嘲讽似的看了百里岚一眼，“所以，你最好不要再缠着她了，就算百里岚答应做你的男朋友，这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太过分了！”江雨朵觉得百里笑简直不可理喻。
她虽然这样想，但什么也改变不了，因为百里岚自己都没有反抗。百里岚似乎不懂得对这些不合理的要求说“不”，她一味地去迎合百里笑，真的将自己当成了百里家的女佣。
百里岚也没有必要去改变，因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留在这里，留在百里笑的身边。这些日子以来，江雨朵看明白百里岚对百里笑的感情，那是一种没有自我、将自己的一切奉献出去，却永远不可能有回报的绝望爱恋。
所以就算江雨朵再生气，她除了动动嘴皮子，也没有真的去做些改变。
但另一个人和江雨朵不一样，他直截了当地去找了百里笑，说道：“百里笑，你不觉得你阻碍了别人的人生吗？”
这个人是宁远夏，一直在旁观的宁远夏终于看不下去，正面对上了百里笑。
这些天来他一直看着，看着百里岚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他不忍心看到百里岚被这样对待。
他知道百里岚喜欢百里笑，假如百里笑好好对待百里岚，他一定会选择沉默，永远不会站出来，可是百里笑一直在伤害百里岚。
每次百里笑跟苏格在一起，而百里岚跟在他们身后，他都看在眼里。他看到她失落的眼神，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心里就会一阵一阵地抽疼。
是的，心疼。
他心疼这个永远不懂得爱自己的女生。
“百里岚是独立的人，她不是宠物，不是你百里笑的影子。她的确是百里家收养的孩子，可就算是这样，你也没有资格去改变别人的选择。”宁远夏说得很直接，面对百里笑，他没有留一丝一毫的余地，哪怕不久前他们还是朋友。
百里笑冷冷地看着宁远夏，心里涌上一股怒火：“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百里岚就是我百里家的一条宠物狗而已，选择？人生？她不需要那种东西！这辈子只要她是百里岚，她就只能留在我身边，我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
宁远夏微微一怔，百里笑说的是“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
“你为什么这样执着于她？”宁远夏不解地问道，“既然她对你们百里家来说不过是一条可有可无的宠物狗，你又为什么要这样执着于一只宠物？百里笑，你这样不正常！”
“那又怎样？”百里笑怒道，“小岚愿意留在我身边，她自己愿意的！我说过，她不愿意可以滚出去，可她选择留在这里。既然她已经做了决定，你凭什么跳出来质疑我的做法？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不觉得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可是你看不到吗？”宁远夏愤怒了，觉得百里笑简直不可理喻，他完全是一个被宠坏的纨绔少年，永远以自我为中心，自己开心就好，不会去管别人的死活。
“小岚一点儿都不快乐！”他大声说道，“百里笑，我告诉你，你最好停止这样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百里笑蓦地冷静下来，眯着眼睛看着宁远夏，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儿什么。可是宁远夏表现得很淡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露出来。
“你想做什么？”百里笑质问他，“宁远夏，你最好离百里岚远一点儿，她是我的，你离我的人远一点儿！”
“如果我说不呢？”宁远夏没有退缩，因为他不想再看到百里岚痛苦的样子了。
“那就试试！”百里笑的话音刚落，握着拳头就朝宁远夏揍了过去。
宁远夏看上去文质彬彬、清瘦无比，却敏捷地躲开了百里笑的拳头，并且朝百里笑揍过去。
百里笑彻底被宁远夏激怒了，他没有躲开，而是迎上宁远夏的拳头。
百里笑其实有些后悔，不过他不想去承认而已。
他后悔不该带宁远夏回家，不该让宁远夏见到百里岚，他明明知道，百里岚那样的人一旦被宁远夏见到了，他就会失去她。
可他不想失去她！
这个世界上，他可以失去所有的东西，唯独不能忍受百里岚不在自己身边。
假如她不见了，他生气的时候，还有谁能让他高兴起来呢？
【5】
百里岚之所以知道百里笑和宁远夏在天台打架，是因为江雨朵急匆匆地跑去告诉了她。
她听完，顿时震惊了，转过身飞快地跑了过去。可等她到达天台的时候，苏格已经到了，正拿着纸巾轻轻地擦拭着百里笑嘴边的血迹。
她原本想去百里笑身边的步子停住了。
这些天跟在百里笑身后，看着他和苏格约会，她的心已经麻木了。
她转过身，走向宁远夏，宁远夏比百里笑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也挂了彩。就算百里岚没有看到他们打架的场面，此刻看到他们身上留下的伤痕，就可以想象得到他们打得有多惨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苏格关切地问道，然后下意识地看向百里岚。
不知道为什么，苏格有种直觉，百里笑和宁远夏动手，一定和百里岚有关系。
“教训一个对我的家务事指手画脚的家伙而已。宁远夏，我再说一次，请你离百里岚远一点儿！”百里笑冷冷地说着，转身离开了。
苏格想找百里岚问点儿什么，可百里笑走了，她这个当女朋友的不跟上去有些不像话。
江雨朵站在一边看着，她知道百里岚全部的故事，她看着宁远夏，再回头看了一眼百里笑的背影，心里有种很疯狂的想法：会不会这两个人其实都知道百里岚是女生，并且他们都喜欢百里岚，所以大打出手？
若不是这样，为什么百里笑如此执着于百里岚？
若不是这样，宁远夏何苦跑来跟百里笑这样的混世魔王打架？
但她的这个猜测毫无根据，并且那两个人不可能知道百里岚是女生，不然怎么都不拆穿呢？
宁远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原本温和的眼神褪去了那一层温柔的外衣，显得很强势。
他问道：“你陪我去吗？”
百里岚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他的力气很大，百里岚抽不出来，只好说道：“好啊，我陪你去。”
江雨朵审视着宁远夏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宁远夏的眼神、表情，还有动作，这些都不正常！
百里岚明明是男生的身份，可是宁远夏明显没有将百里岚当成男生。
想到这里，她上前一步抓住了百里岚的手，笑着说道：“可是小岚要陪我，宁远夏，你自己去看医生吧。”
“小岚会陪我去的。”宁远夏没有看江雨朵，而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百里岚。
百里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江雨朵说道：“雨朵，我送远夏去一下医务室，很快就回来找你。”
“那好吧。”百里岚都这么说了，江雨朵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站在原地，目送着宁远夏和百里岚离开。
百里岚的事情，她何必跟着操心呢？江雨朵无奈地摇摇头，在天台上坐下，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
可她没有办法不管百里岚。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百里岚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总有一种如果连自己都不管她，那百里岚有一天一定会死掉的感觉。
“真是麻烦的家伙。”江雨朵无奈地想着。
百里岚看着宁远夏的侧脸，明明她和他算得上是朋友，可她第一次觉得宁远夏很陌生。
她初见宁远夏时，只觉得他像一朵白莲，安静优雅。可现在，他显得很强势，抓着她手腕的手是那么用力。
宁远夏拉着她去了一间空教室，然后将门反锁上，一步一步逼近她。他脸上的表情严肃无比，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微笑着面对百里岚。
“小岚。”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都不要装傻了吧？”
百里岚浑身一颤，双脚定在了原地。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百里岚轻声问道。
宁远夏静静地看着她的脸，过分苍白的脸使她看上去更加单薄脆弱。
他说：“本来只是有些怀疑，后来苏格将你小时候和百里笑玩过家家时穿女生衣服的照片拿给我看，那个时候我才确定了。”
“为什么不直接揭穿我呢？我小时候的那张照片，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远夏，你到底想做什么？”百里岚急忙问道，她心里有些慌。
宁远夏的表情柔和了一些，说道：“不要害怕，我并不想让你受伤害。不揭穿你，是因为你希望用男生的身份留在百里笑身边，不是吗？”
百里岚颓然地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原来我表现得那么明显。”
“不，你隐藏得很好，只是因为我一直看着你，所以发现了这些。”宁远夏说道，“我原本打算永远都不说，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那么痛苦，却什么都不做。”
“我不知道。”百里岚飞快地说道。
可这个回答连她自己都觉得虚假，真的不知道吗？
不是这样的。
她并不是没有猜测过宁远夏对她抱有某种特别的感情，只是她不愿意去深想，怕想了会难过。因为就算知道，她也没有办法回应他的喜欢，不是吗？
没有办法回应，那么就不去深想，不深想，就不会难过。
“说谎。”宁远夏低声说道，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现在你要怎么办？你要怎样回应我的告白？继续装作不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百里笑，那家伙到底哪一点值得你喜欢？”
“哪一点？”她喃喃地念叨着，脑海中像走马灯似的闪过她和百里笑之间发生的一切。
她抿着唇，微微低下头，细碎的头发落在眼前，将她复杂的眼神藏在了阴影里。
“不知道啊。”她近乎绝望地说道，“等我觉察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喜欢他，却只能看着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强迫自己必须一直待在他身边，你有自信永远压抑住自己的感情，什么都不说地看着他和别的女生约会吗？”宁远夏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她忧郁的眼神直接撞进他的眼里。
“已经快到极限了吧？”宁远夏松开手，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窗外是瑰丽的夕阳，光一下子照进来，百里岚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
宁远夏牵起她的手，将一张字条放进她的手心里。
“我是宝贝回家网站的管理员之一。大约半年前，我整理网站内走失儿童照片的时候，看过你的照片。后来去百里家，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有些眼熟，但我以为那只是错觉。毕竟小时候的照片根本没有参考价值，长大后长相会有变化的。
“但我总觉得你很像那个小女孩，我无法肯定，因为你在百里家是男孩子的身份。后来苏格将你的照片给我看，我就肯定那个小女孩是你。”宁远夏说着，指了指她手心里的字条，“我已经和你的家人联系过了，那上面有你家人的地址。回去了，你就可以恢复沐岚的身份，沐岚是女孩，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欢一个人。百里岚是男生，永远只能以好哥们儿的身份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我舍不得。”百里岚用力捏着那张纸，闭上眼睛，这样可以让她的内心稍微平静一点儿，“他在这里啊！”
“我也舍不得啊。”宁远夏轻声说道，“其实你留下来，我还有机会让你跟我在一起。百里笑不知道你是女生，只有我知道，所以我的胜算要比百里笑大，不是吗？”
“你和百里笑继续走下去，只会走到彼此憎恨的地步，现在离开，至少还能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宁远夏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还是有私心的。
因为他知道百里岚会去什么地方，只要百里岚离开百里笑，时间久了，她对百里笑的喜欢一定会一点点消退，那么他的机会就会大一点点。
“小岚。”宁远夏伸出手按住百里岚的头顶，说道，“在秘密被揭穿、在所有人知道真相之前离开，至少这样，百里笑不会因为你的欺骗而永远讨厌你吧？”
百里岚蓦地抬起头，双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脑海中响起百里笑说过的话，她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并不是心血**，并不是因为宁远夏的话，其实她早就在考虑离开这个地方了。只是宁远夏说的这些话让离开的时间提前了一些而已。
他说得没错，她已经快到极限了，看着百里笑和苏格天天腻在一起，她没有办法假装不在意。她已经压抑不住心里的情感了。总有一天，她会爆发的。
那样太难看了。
迟早都是要离开的，那么就在一切没有失控前，在她和百里笑还没有彼此憎恨的时候离开百里家，离开百里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