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向做作小姐道歉？没门
为什么人总是会变呢？
如果记忆可以封印，我愿意永远停留在最幸福的那一刻，即便时光不再轮回也没有关系。
可是你却告诉我：你听，走过的每一个足音，都是我们在改变着的证明。
1
“呃，你说你跟福佳司……吵架了？”仲夏成忐忑的样子真讨厌啊，我怎么突然觉得他好碍眼？
“是啊。”我扒拉着盒饭。
哼，7块钱的盒饭也不错嘛，有荤有素，以后我再也不出血请客了。
“你们才和好多久啊？”夏成拍着脑门，见我看着他，赶紧狗腿地递上自己的果汁牛奶给我喝。
“你也觉得我错了吗？”我真的很生气。
“迟到是他不对，可是他的理由没什么问题啊。”助人为乐呢，谁能说不对呢？
“骑墙派、墙头草，仲夏成，你没原则。”我一字一顿地说。
这个家伙，被福佳司洗脑了吧。
“可是见死不救的福佳司……我觉得很难想象啊。”仲夏成挠着脸颊，很苦恼。
“总之我觉得很生气，我最讨厌等待了，一分钟都不行！”可是我痴痴等了他那么久，却只换来一个不痛不痒的“对不起”。这跟那个人有什么区别？伤了人说声对不起就算了，那要警察来干吗？
“要分手吗？”终于，夏成苦着脸问出我绝对不敢想的问题。
我撇撇嘴，闷头吃饭吧，这个问题拒绝回答！
“还是和好吧，可可。”
“你要我向他低头吗？”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啊，你装作失忆怎么样？”夏成对着空气做了一个“搬东西扔到一边”的姿势，“就像这样，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不存在面子问题了嘛。”
这是个好办法啊！
“仲夏成，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孩！”我义气地拍拍他肩膀，“不枉我罩你这么久。”
“谁罩谁呀？”
我才不管呢，有个人帮忙出主意就是好啊，我决定照着夏成说的做。
可是说来容易，做着可就难了。
装傻还是需要技巧的，至少第一要诀：脸皮要够厚！无奈，我什么苦都能吃，就是脸皮的厚度不达标。上课时一对着旁边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我就有力无处使。每次我刚刚张嘴，人家要么转身去做别的事，要么低头翻书记笔记……福佳司，你要不要这么傲？
“可可，你们和好没？”第一节课一下，仲夏成就溜到我们班来。
“算了，我放弃。”我趴在桌子上郁闷地说。
福佳司一下课就出去了，我根本没和他说过话。
“我看到他朝那边去了，来，跟我走！”夏成倒是少有地积极，拉起我就追出了教室，可还没跑几步，我们就在走廊转角跟别人迎面相撞了！
“哇呀，痛死了！”
“是谁，瞎眼了啊？”
双方都很冤枉，口气自然不好。
摸着被撞得很疼的鼻子，我们彼此一看——哈，居然是你！
“米薇？”
“范可可！”
好吧，不是冤家不聚头。
看到米薇我就不舒服，我才不会承认自己嫉妒她呢。她有什么好？不就是头发长点、身子弱点、皮肤白点而已吗？眼睛没我大、力气没我大、身材没我高，有什么了不起。
霹雳！啪啦！轰隆！
看到了吗？背景画面突然变成黑夜了，电闪雷鸣、海啸汹涌……好一个灭世天劫的背景！我和米薇就像哥斯拉碰上咸蛋超人，完全就是宿命的敌人。就算不用说话，对视的眼神也充满了决战前的犀利呀。简直是雅典娜女神大战希尔达女王，青铜五小强杠上黄金圣斗士的画面。
当然，夹在两大巨头中间的小可怜就是仲夏成了。
他咬着手指左看看右看看，憋了半天总算趁着我们还在酝酿开场白的机会，弱弱地说：“那个……其实只是交通事故嘛，大家冷静点。”
“你闭嘴！”我和米薇异口同声地对仲夏成实施了严酷的打击——哼，少来打岔！
“呜……”仲夏成乖乖蹲墙角画圈圈去了。
“好久不见啊。”米薇率先开火。
“是呀，我还以为某人羞于见人、人间蒸发了呢。”我暗指她被福佳司拒绝的事。
“呵呵，看你的脸色，最近过得也不怎么好啊。”米薇一笑倾城的样子真讨厌啊。
“那你错了。我最近吃得好睡得香，还长高了一厘米呢！”我硬着头皮露出笑脸。
“是吗，那就好。”米薇笑意盈盈，然后款款地与我错身而过。
奇怪，她好像志得意满的样子？她失恋了就这么容易恢复？
“哇哦，真是太美丽了，我的女神呀！”仲夏成居然捧着双手对米薇的背影星星眼。
“仲夏成！你什么眼光啊？”居然说那家伙是女神？
“你难道不觉得她很美吗？浑身黑气缠绕，完全就是宫斗戏里女配角的真实写照，绝对就是我小说里女反派、最终大boss的人物原型啊！”夏成不仅星星眼，背后都冒粉红色泡泡了。
“你写的小说明明就是悬疑暗黑文！”我提醒他。何况人家米薇走的分明是日韩可爱甜美路线。
“对啊，她可以在我的小说里当个大坏蛋！我爱死她了。”
“仲夏成，你不会喜欢她吧？”什么品位哦。
可惜夏成没回答，因为上课铃响了。
唉，最后一节课又要上了，我还是没跟福佳司和好。
丁零零——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我正想喊福佳司，可他好像会预知，飞快地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包，迅速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慢了一步……”我好懊恼，怎么总是这样？
“可可，不如你追到他家去吧？”想看热闹的仲夏成又给我出馊主意。
这回我没说话。
“不行吗？”
“呃，不是……”我眼神游移。
“那为什么？难道你没去过他家？”夏成略吃惊。
他记得我去过，喝醉那回。
“废话，我当然去过！”
“那就去啊！”
“这个……”我开始低头对手指，“那个，其实我忘记了……”
喝醉时被带回家，然后大怒之下飞快地离开，我除了有大致方向的记忆，具体位置就很模糊了。
“那你干脆打电话问剧团吧，团长肯定知道。”
“不行！”我立刻拒绝了，“我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吵架。”
剧团里的前辈们都是人精，他们个个都超级聪明，我觉得只要我一问，第二天肯定会传遍我们的八卦。呜呜呜，他们已经足够八卦的了。
“那怎么办？”
“凉拌！”
不是还有最笨的办法吗？那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和夏成下了公车，站在十字路口，略带彷徨地四处张望。福佳司居住的地段还真不错，虽然不是黄金区，但是四通八达很便利。
“他家里还算不错吧，我记得这块地方房价不便宜，就算是租金也不低哦。”仲夏成家搞地产的，他还挺懂行。
“我没见过他家人，感觉他一个人住。”我想起那间房子，虽然装潢简洁大方，但透出一股淡淡的冷意，不像是有家人一起的感觉。
“可可你回忆起来是哪个方向了吗？现在我们有四个方向可供选择啊。”仲夏成提醒我。
我挠墙。要是能想起来，我还站在这里干吗？
“还是打电话吧，借助文明的利器！”
“少废话，打电话就丢大脸了！”剧团里的前辈会把我笑死。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还不就是爱面子……”夏成嘟囔着，大眼睛看着街口熙来攘往的人流与车海，突然他用力拉我，“可可，快看！”
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一辆的士停在对面站口，从车上下来的女生拎着可爱型的书包，径直朝对面那栋精致的公寓楼走去。
“米薇？”我们俩同时喊了出来。
“快走，我们上去！”我拉着仲夏成，飞快地冲上天桥。
“干什么呀，可可你怎么了？”
“那家伙肯定是去找福佳司！”
“啊？”夏成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内心里的焦急，却没办法解释得清。
米薇你到底想干吗？福佳司都已经拒绝你了，你还要缠着他不放吗？
“米薇！”我用最快的速度冲下人行天桥，对着米薇的背影大声喊着。
我要阻止她！
2
“是你？”她回过头发现是我，娇俏的面容顿时罩上一层寒霜。
“你为什么来这里？”我不客气地问。
“关你什么事？”她鄙夷地打量我，半点没有娇弱的模样。
“你还缠着福佳司想做什么，你知道他在跟我交往的。”我真的好生气，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讲理呀。
“算了吧范可可，你自己最清楚你跟佳司是怎么回事。一、你粗鲁无礼，对他不好；二、你隐瞒身份，不真诚；三、你和佳司交往，我根本不承认，因为……你不配！”她翻脸的样子就像葫芦娃里的蛇精，毫不掩饰恶意。
“你……”我第一次对上这样的对手，竟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范可可，你凭什么当他女朋友？你说啊，你凭什么？你自私又心高气傲，你对他哪里好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吵架吗？呵呵，你算什么女朋友，一点点小事就大吵大闹。你等着吧，我会把佳司抢回来的！”
我自私？我心高气傲？我不配当他女朋友？
我用力抓住米薇张狂挥舞的爪子：“你敢抢？你敢乘虚而入？米薇，你太过分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抢走我重要的人呢？我范可可就算再坚强，也会受伤的。
“你干吗？哎呀，好痛……你放手呀！”米薇先是叫痛，随后露出凶光，用力地朝我脸上挠，“抢你的又怎么了？我才不是乘虚而入呢。你们之间根本就不是恋爱，能抢走是我的本事！”
“可可、米薇，你们快住手……这是大街上。”仲夏成眼看着我们快打起来了，才焦急地想劝架。
但一把怒火烧起来，是那么容易就熄灭的吗？拉拉扯扯之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一把挥开夏成的手。紧接着，我眼前一花，米薇的惨叫声突然传来——
“呀！”
“吱嘎！”
伴随着急促的刹车声，我终于冷静了下来，眼前的画面刺痛了我的心。
米薇像破碎的洋娃娃躺在地上，红色的电动车倒在一边，骂骂咧咧爬起来的车主一阵叫骂：“你们在路边上打什么架？”
我的心瞬间一缩，心疼的感觉加上恐惧，让我说不出话来。
“是你不对。这里是人行道，电动车根本不该走这里！”没想到，一直胆小懦弱的夏成竟然一步上前，对电动车车主指责起来。
那个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扶起车飞快地溜了，气得夏成直跳脚：“竟敢逃跑，太过分啦。算了，先看看米薇。”
他上去扶起米薇，米薇昏迷着，苍白的小脸看上去好可怜。
是我的错吗？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米薇，米薇，你醒醒！”夏成焦急呼唤。
米薇终于醒来了，她痛苦地呻吟着，可怜巴巴地说：“范……可可……你再怎么讨厌我都可以……为什么要推我？你是不是恨不得……我去死……”
我明明没有做啊！我我我……
“可可，你竟然……”夏成眯起眼睛，小绵羊一瞬间露出狮子一般严肃可怕的目光，“你竟然为了一点点事就这样？你太过分了！”
“我没有！仲夏成，你要相信我啊！我根本没用力……”为什么我怎么说都不对呢？为什么一眨眼我就成了罪人？
“你还有空在为自己申冤吗？拜托了，可可，你先打电话叫救护车吧，算我求你！”夏成居然用非常愤怒的声音这样指责我。
我麻木的手指，拨打着电话，然后麻木地一句一句回答着热线的电话，直到对方答应救护车在多少分钟内赶到。
就这样，我成了犯人，硬着头皮坐上了救护车。
当焦急的脚步声从走廊那边传来，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我坐在冷冰冰的走廊上，抬眼看到一脸汗水的福佳司。
微乱的发丝，星星点点的汗水像晶莹的星光笼罩在他身上，即使是一身普通的休闲服也能穿出王子的气势。他看我一眼，却没有说话，这时检查室的门打开，夏成扶着米薇慢慢走了出来。
一看到福佳司，米薇就像受伤的雏鸟一样，一声哀鸣后扎进他的怀抱中，失声痛哭。
啊……这就是在说，我是坏人了吧？这个画面看起来，无论我怎么解释，也是洗不清嫌疑的了。而且，我真的无罪吗？与米薇失去理智地抓挠、打闹，本来就是我不对，是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福佳司看向仲夏成，似乎更愿意听取他的说法。
结果夏成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一眼，带着些许谴责。
啊，连夏成也是米薇那一国的人了。
是呀，我怎么忘了，他之前还说米薇很漂亮很可爱呢。
人啊，谁不是感情动物呢？都会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一边啊。
“是意外吗？”福佳司的声音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回**着，带着一股金属声，仿佛有点颤抖。
“佳司，我发誓，我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可是可可一看到我就像发疯了一样，她以为我是要抢走你。佳司，你知道我就算再喜欢你，也做不出那种事的，可是她就是不信我啊。我拼命解释她也不信，结果还在车子经过的时候推了我一把……”倒在福佳司怀里，米薇哭诉着。
夏成听着她的话，眼睛瞪得滚圆，非常吃惊。可是，他终究没有反驳米薇，因为米薇的小腿裹着厚厚的绷带——医生说她小腿软组织挫伤，没有什么大问题，也不影响行走，只要每天记得换药就可以了。
我低着头，细碎的乱发从额前落下，如同我眼前的一道天然屏障，隔离了我和外面的世界。
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那么多回忆，一幕又一幕在我眼前飘过。
“爸爸，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接我？”
“我是你们不需要的孩子吗？我没有弟弟那么重要吗？为什么你们带走弟弟，却留下我？”
“可可，你不要怨恨我们。”
“我没有怨恨你们，我谁也不恨的。我只是不相信而已，不止是你们，我谁也不信了。”
……
“道歉！范可可，你赶快给米薇道歉。”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沉思。
回忆中断了，我恍惚地抬起头：是福佳司，是他在要我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呢？我害了谁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福佳司，你误会了，实际上……”夏成终于忍不住插嘴，皱着眉想说什么。
米薇哀号一声，惨兮兮地倒在福佳司怀中哭泣：“好疼啊！佳司，我是不是会残废啊？”
夏成的话被打断了，他终究没有勇气再说什么，米薇受伤是不争的事实。
“范可可，你不爽冲我来就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动手呢？你脾气太暴躁了，我可以忍你，但别人凭什么要忍受你？你今天必须要道歉，不然你以后会闯更大的祸！”福佳司一脸沉痛地教训着我。
我看着他，心里一片荒凉。
是谁说喜欢我？是谁说只会宠我？是谁说就算我不喜欢他，他也会一直喜欢我？其实，这都是谎言。
我一厢情愿地忘记了自己的誓言，所以老天爷才会打击我，让我明白，一切都是我在做梦！
“你觉得是我的错吗？”我反问他。
“难道做错了不该道歉吗？”
我看着福佳司，一字一顿地说：“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喜欢上你。”
站起，转身，我越过众人，离开。
“医药费我已经交了，有事打电话给我，没事就别联系我了。”我背对他们，一步步朝前走着。
范可可，就算是只剩你一个人，你也要活得精彩！我在心底默默发誓。
3
“可可，你今天太卖力了吧？就像小蜜蜂一样勤劳，让哥哥我显得很懒啊。”道具组的师兄，终于在第无数次被我抢走活儿之后，发出哀怨的声音。
“笨蛋，谁都像你这么懒还当什么师兄啊？”师傅在背后捶了师兄一下，然后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可可，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儿，擦擦手跟在师傅背后，进了道具组的办公室。
一坐下来，师傅就少有地用冷漠的语调问：“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走上道具师之路？”
我点点头。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的梦想不会变。当我最孤单的时候，是电视画面中那些神奇的道具机关拯救了我，赐予了我做梦的机会。
“我不会放弃的！”
师傅点点头，对我的态度很满意：“但你是个女孩子，非常辛苦……”
“我不怕苦！”
师傅犀利的目光直视着我，终于，他流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我观察你很久了，可可，你的确是个好孩子。既然你有志气，那么我这个师傅也不能让你白叫。拿回去仔细看了，再告诉我答案。”说完，师傅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宣传单以及一摞纸。
我慌忙接过来一看：天啊，我眼睛没花吧！
【未来的光影幕后大师，绚丽的魔幻师世纪之争——来吧！第19届国际道具师大奖赛欢迎你的加入！让我们成为这个星球上最优秀的神奇之手。】
“师傅，这是……”我的手在颤抖，我的心在狂跳。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没错，这就是道具师的梦幻大赛，鲁班奖大赛。用世界上最负盛名最古老的机关大师鲁班命名的大奖赛，是我们这个行业的最高荣誉！你想好，要不要参加，就一句话！”
“我有这个资格吗？我是个新人啊！”
“并不是我特别关照你，而是你的师兄们以前也参加过，但表现并不好。这个大赛首先得把初赛的设计稿寄给主办方，如果设计稿通不过，那么第一关就会被刷下。”
“那我就可以吗？我甚至从没有独立设计过……”不是我胆小，而是师傅竟然给了我这么重大的任务……天啊，我的压力像山那么大！
“不去做怎么知道不行？要是没胆量就算了，哼！”师傅一脸看不起我的样子。
呃……师傅，你确定你不是在用激将法吗？你这个阴险的帅大叔！
但是师傅不愧是师傅，实在是太了解我了。鲁班奖啊，就算不行，去见见世面不也很好吗？那是道具师的殿堂啊！
“师傅，我会努力的！”我抱紧了报名表，用力地说。
“好，有志气的丫头！”师傅欣慰地笑了。这在我目前灰暗的世界中，就像一丝金色的圣光，照亮了我的希望。
抱着一大堆资料，我想：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慢慢遗忘福佳司了吧？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忘掉，只管朝我的梦想前进就好了。
没有福佳司，没有仲夏成，我范可可依旧会勇往直前的。
打工结束，我离开剧团时刻意从后门低调地离开。不是我故意躲着谁，而是现在我不想分心。
华灯初上，我踩着迷离的步伐走出剧团。
火烧云舔着远处的山边，紫蓝色的天空像画家打翻的水彩盒，浓郁的颜色四处晕染流溢着。我的影子，是那么纤细瘦削，路灯的光把我的影子拉成长长的样子。行人看着我，眼中永远只有陌生。
公车站到了，远远地，我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他塞着耳机，伫立在公车站的样子就像一只高贵的白鹤站在鸡群中似的孤傲独立。他突然转过头，当他发现我后，竟然径直朝我走过来。
福佳司，你不要逼我！
我立刻抬手，开始召唤的士。
的士车竟然都不停！
呜呜呜，不管谁都好，现在我要赶紧离开这里！糟了，他已经走过来了，可我一点也不想和他说话。
正当我心情好糟透了的时候，一辆炫酷的摩托车突然停在我的面前，戴着火焰造型头盔的骑士掀开面罩，露出一双帅气的眼睛。
“上车！”骑士简短地命令。
这双眼睛我好像见过！
不管是谁，总之我没得选择了。
我飞快地坐到后座上，骑士把面罩放下，对追过来的福佳司冷冷地瞥了一眼，就嚣张地扬长而去。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一阵狂跳。
看看我做了什么？我竟然上了陌生人的车，把福佳司丢下了。
“范可可，你是傻了吗？怎么会做这么笨的事啊？万一这是坏人怎么办？你上了贼船了！”我现在才开始后悔，呜呜呜，让我下车行不行？
可是，这辆原装进口的本田超级摩托车才不会听我的话呢，风驰电掣地行驶着，闪电般穿行在繁华的都市之中。
直到我实在是后悔得受不了，我才开始用力捏着骑士的腰：“我要下车啦，放我下去！”
“哈哈哈，本少爷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告诉你，你上了贼船啦，下不去啦！”嚣张跋扈的笑声，带着一副欠揍的腔调……这个声音好熟啊，我真的好像听过。
“你敢！”我拧！
两个手指头使劲掐，可是他的骑士皮夹克好结实哦，太费力了。
“死男人婆，你要是敢再掐本少爷，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这家伙叫嚣着。
“你丢啊，我怕你吗？是你叫我上车的，现在我要下车。你要么照办，要么就等着被我掐成两段吧！”哼，怕你才怪，对付坏人，就是要从气势上战胜对方。
“死丫头，你还真的胆大包天了！”机车猛地停下，骑士一扭身，摘下头盔恶狠狠地看向我：哇，好帅的一张脸！
飞扬的浓眉，又黑又亮的眼睛，帅气无敌的高鼻梁下，薄薄的嘴唇显得超级酷。
这么帅气的男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呃，等一下，这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臭屁表情，还有那写了满脸的“世界上找不出比我更帅”的自恋……这张脸、这个家伙——
“是你？”我指着他的鼻子大叫。
这不是那个在医院门口，被我踩了一脚的臭屁男吗？
天啊，我的预感果然很准！我就知道自己是倒霉蛋，竟然上了贼车。
“没错，臭丫头，你该不会是忘了本少爷吧？敢踩我的脚，你还是第一个！有种！”他高高地用下巴看我，那嚣张样儿就别提了。
“你想怎样？”我戒备地看着他，这么小气的男生，绝对是世界第一。
“哈哈，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本少爷目光犀利、眼疾手快，竟然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仇人……”他昂首望天、无比啰唆地吹捧着自己，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我趁此机会下车，偷溜。
“你给我回来！”可惜，还没溜出一米，背包就被他扯住了。
“小气鬼。”我嘟囔。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我迅速变脸，换上谄媚的笑容，“少爷你确实是天纵奇才呀。上一次是我不长眼，现在一看您果然是英明神武、帅气逼人，两耳垂肩、臂长过膝，天生一副帝王之相啊！”
这个笨蛋瞬间露出“算你识相”的满足表情。
傻瓜！两耳垂肩的是佛祖，臂长过膝……那是大猩猩！
等他稍微回过味儿来，我已经忍不住偷笑了。
“死丫头，你敢讽刺我？”大帅哥生气的样子也很帅。
他长得一副明星脸，身材又健硕高挑，跨在机车上的样子就像追风之子，帅呆了。可惜啊，是个烂人。
“那又怎么样？你也太小气了吧，多久以前的小事还记仇，我鄙视你。”
“你……”大帅哥气得脸都憋红了，朝着空气挥了挥拳头说，“你这丫头，一定没男朋友吧？谁受得了这样的女人，哼，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捣乱的家伙嘛！”
什么？
我生气了！这家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我飞起一脚蹬在他车上：“关你屁事，少废话！”
不料，机车竟然在我这一脚飞踢之下，缓慢地朝另一边倒去。
4
“喂喂，你这臭丫头！”跨坐在机车上的某人，因为不可抗力，跟着机车一起慢慢倒下。
真是太惨太狼狈了！
“我才不是臭丫头，我有名字，我叫范可可！”我叉着腰声明。
“范可可？”他愣了一下，目光一闪，随即又一脸凶巴巴地说，“你还看着干吗？还不快扶我起来！”他半边身子别扭地卡在车下，涨红了脸也爬不起来。
哼，看在你是个罕见的大帅哥的份上，我当一回好人吧。
其实，这家伙没那么坏。即使他脾气火爆，很臭屁，但不算坏人。
“喂，刚才你那么慌张，是怎么回事呀？我老远就看到你像逃命似的……”这家伙居然一脸坦**地八卦。
“不关你的事！”我飞快地说。
“什么？”这家伙顿时火冒三丈，“本少爷本着不计前嫌的精神在关心你，你应该感激涕零懂不懂啊，男人婆！”
“哼，那么喜欢八卦去当狗仔吧你！”我一甩头，不理他。
见我真的走远了，这家伙又腆着脸，慢慢骑着车跟在我后面，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得死紧：“那好吧，我不问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好不好？”
“真的不问？”我斜睨着他，不信任。
“真的真的。我叫陌昂，在龙华学园读书。你要是不相信，我拿学生证给你看好了。”
龙华？
我上下打量这家伙，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衣着打扮，这家伙都不可能是穷人。就是这辆机车，也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还有他的学校，那是比凤林还要贵族的学校。凤林还有平民学生，龙华可是清一色的官宦人家、富贵子孙。
竟然让我碰到这种大少爷，真是倒霉！
“算了，我自己回去。”
“喂，范可可，你不是这么小心的人吧？我又不是坏人……”这家伙委屈地说。
也是，这里离凤林真的好远哦。我错过了公车，又舍不得打的士，看样子不搭他便车，真的要走很久呢。
“那好吧，信你一次。”我也不啰唆，回到后座坐好。
“抱紧我的腰哦。”他发动机车。
“少废话，谁要抱你？”我翻白眼。
“哈哈，走了！”这小子竟然像捡到大便宜一样，开开心心地出发了。
真是奇怪啊，我们明明一开始闹得那么不愉快。
机车带着我，很快就回到了凤林学园的门口。陌昂这小子还惊讶地说：“没想到臭丫头你还能念上这么好的学校啊？”
“谁是臭丫头？”我给他一栗暴，这才从车上下来。算了，他也免费送我回来了，我要温柔些，“再见啦，臭小子。”
我挥挥手，再见。
“范可可！”陌昂突然拉住我。
“干吗？”
“你……你有没有男朋友？”这家伙居然一脸认真地问。
我的心猛地一跳，男朋友，我还算有吗？我抿紧嘴唇，不想回答。
“啧，到底有还是没有啊？你太不痛快啦！”陌昂是急性子，立刻就不耐烦了。
“你问我就答啊，我又不是你的仆人。”我一甩手，背包带子却被他勾住，一个踉跄，我竟然跌进了陌昂的怀里。
糗大了！
“放开我！”我大叫。
“对不起嘛，凶什么？”陌昂立刻就放开我了，“谁愿意抱你啊，狗咬吕洞宾！”
我对他做了个鬼脸，就飞快地跑进学校去了。虽然是意外，但被他这么一闹，我的心情好了许多，郁闷似乎被忘到一边。
也许，这家伙也不是那么讨厌吧？
他的突然出现，让我似乎淡忘了福佳司。我回到宿舍后一直埋头扎进机关设计的资料中，直到天蒙蒙亮了，才终于有了点睡意。
打着呵欠，我揉着眼睛抱着初稿的图纸，慢慢走出宿舍。路过宿舍前那棵香樟树时，清朗的声音传到耳际，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
“可可。”
脚步凝滞，我屏住呼吸，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抬起头来直视福佳司。
他有些憔悴，漂亮的眼睛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头发乱乱地翘着。虽然凌乱中也有一份不羁的美，可也失去了往日从容完美的感觉。
“有事吗？医药费不够？她是要住院还是要做手术？只要她敢提，我就满足她。”不过是被擦了一下，只有米薇这种人能装出一副快要死的模样来。
“可可，你别生气了，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嗓音里渗透出些微的嘶哑，福佳司疲惫地说。
我的心猛地一跳。道歉？他给我道歉了！
“呵，你有错吗？为什么要道歉？”我不是在拿架子，我只是不甘心。
“夏成已经原原本本告诉我了，这中间有误会，我不该那么对你。”
还是这么“正确”呀，福佳司。你就是太过“正确”了！可是，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是不是谁先喜欢上，谁就输了呢？
“可可，我不想我们之间为了一点点事就闹得不开心……”
“我也不想啊……”我下意识就顺着他说出了心里话。
看着他真诚的目光，我还是没有办法拒绝自己的心。在他说出对不起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已经原谅他了。
“那可可，我们一起去看看米薇吧。至少你该当面给她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比阳光更温暖的声音，却带给了我比冰川更寒冷的感觉。
“你要我道歉？”我抬起头看着福佳司，突然觉得他好陌生。
“我知道米薇有不对，可是她受伤了不是吗？如果不解决好，万一她父母闹起来对你不好……”福佳司很为难地说。
“你变了，福佳司。”我摇摇头，“为什么我答应跟你交往后，你就变了？你把我认识的那个福佳司变到哪里去了？你还是那个人吗？”
我不信，我不敢相信！
说了那么多，他其实还是认定我是个罪人。米薇，呵呵，算你狠！
“可可，你冷静点……”福佳司的目光微微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可是我并没在意他神情的变化。
“我很冷静。”我抱进稿纸，快步朝前走去。
我不想看到福佳司，一秒钟都不想！
“你不要这样孩子气，现在是你害她受伤，要是不道歉你会吃亏的……”
“我不想听，少废话！”
“可可你太任性了……”
“你先把我认识的福佳司变回来，再跟我讲话！”
不管他怎么追着我拉扯，我依然执拗地梗着脖子，就是不想看到他。
可是就在这时，迎面走来的几个女生却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
“看什么看，我哪里惹到你们了？把你们那种眼光收起来！”我太生气了，所以我口不择言，竟然对路人迁怒。
那些女生顿时露出嫌恶的表情，冷笑道：“真是了不起啊，范家大小姐就是不一样，一边耍着福佳司玩儿，一边劈腿跟外校的男生亲热！”
“你胡说！”我涨红着脸，用力大吼。
“证据就在布告栏，你装什么装？大家都看透了你的真面目。范可可，你完了！全校都讨厌你，你还是滚出我们凤林吧！”
女生们无比尖刻的声音，让我的心瞬间落入冰窖。可是上天就好像还嫌我不够悲惨似的，福佳司松开了拉紧我的手，一脸紧绷地朝布告栏走去。
“福佳司……”
当我追着福佳司赶到布告栏前时，我的眼前是一张张照片，是我和陌昂在校门前对话的抓拍。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福佳司背对着我，他看得太认真了，认真到我以为他当我是不存在的！
“为什么总是这样？是谁在背后偷拍我？”我不相信谁会这么无聊，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可可，你知道吗？昨天我在公车站等你，就是想跟你道歉，可是你当着我的面，上了别人的车。”福佳司的声音很轻、很冷。
“就是这家伙，对吧？我认得他的衣服，还有头盔。”
“是的。”
“原来你已经决定了要和他在一起吗？就因为我一次误会，就只因为我说了你两句？”福佳司从布告栏前挪开，被他挡住的部分呈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张角度奇特的照片，抓拍的是我被陌昂拉住背包带子时，差点摔倒的那一刻。
画面里的少年，张开怀抱护住了短发的女孩，女孩顺势倒在少年的怀里，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唯美。
我的喉咙干干的，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问过你，范可可，你是不是在玩灰姑娘游戏，你说没有；我问过你，范可可你是不是在玩弄我的感情，你说不是！可这是什么？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满嘴谎言的女孩儿，你其实根本不在乎我，你真会践踏人！”
我没有！
“福佳司，你听我说……”
我的解释还来不及说，福佳司就已经决然地转身，抛下我独自离开。我发狠地扑向布告栏，用力地抓扯着那些讨厌的照片。
撕下来，撕下来，全部撕下来！
“是谁？是谁在整我？要是看我不顺眼为什么不明着来？为什么要这么卑鄙！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刚才还是一片明媚的晴天，这时却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水像银色的丝线，冲刷着我，我的眼泪在雨水中落下。
我多么希望这场雨带走我所有的愤怒、不甘、委屈，可是我知道……我输了！我输给了藏在阴影中的恶意，我输给了一个看不见的敌人。
“可可……”哀哀凄凄的声音，在雨声中，怯怯地传来。
夏成从花坛那边走出来，瑟缩着，用愧疚的表情说：“我们去躲雨吧，可可。”
“你滚，我不需要你，我谁都不需要了，我不相信你们任何人！”
“可可，我错了，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要听解释！”我握紧撕下来的照片，用力地撕烂它们，手指被照片割伤了都不在乎。
当我把这些碎片丢进焚化炉后，我才像松了口气似的，仰望着天空。
那些雨啊，如果能洗去我的哀伤，就请再大一点吧！
“可可，你湿透了……”夏成追过来。
“哦，这不是范可可吗？快看，这个脚踏两条船的大小姐，竟然在这里哭呢。”不知道是谁，用恶意的声音说着。
我低着头，不想去看。
夏成拼命护住我：“你们少说两句吧，走开。”
“我们偏不走。哼，把福佳司骗得团团转，敢跟福佳司交往不说，还跟其他男生交往。范可可，你是我们女生之耻！你滚出学校吧，我们凤林女生最瞧不起你这种装模作样的女生！”
女生们把我当成罪人，把我围在中间尽情地嘲笑、踢打。
“哼！我们一定会把你赶出去的，凤林不欢迎你！”女孩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跌坐在雨水中，傻傻地看着我的稿纸，已经被雨水泡烂。
我终于醒了。
我的稿纸，我的设计！
“可可……”夏成的双臂，轻轻地拥住我。
无论我怎么挣扎，他还是像忠实的卫兵一样，护着我。
我终于忍不住，趴在夏成的肩膀上，痛哭失声。
我失恋了，我好端端的恋爱，就这么夭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