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北极星·成长

你看过凌晨三点的星光吗

你的心里曾经有过一个不能忘记的人吗

我知道,每个人在最后都会一个人孤独地往前走

即使你看不清前方的路

也没关系

你仍旧愿意披荆斩棘

阮星空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家的,只觉得身心疲惫。

躺在**,阮星空想起了刚才叶子期说的每句话。

忽然,就像记忆碎片全部涌上了脑海一样,和叶子期在一起的每一个画面,从相识到分开,阮星空都想起来了。

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回忆里不仅仅只有乔景溪。

那个呵护她犹如至宝的少年也存在于她的回忆里。

哗啦哗啦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暴雨。没过多久,门外也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阮星空的房门被推开了。

“你回来了啊,星空。”是阮妈妈的声音。

阮星空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轻轻地应了声。

不过,阮妈妈还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阮妈妈走过来,担心地问道:“星空,出什么事情了吗?怎么不开灯?”

阮星空的呜咽声慢慢传来,她看着黑暗中走近的身影,鼻头一酸,立马冲过去抱住了阮妈妈。

随之而来的是她号啕大哭的声音,她说:“妈,我跟叶子期分手了,我们分手了……一个我喜欢的人,一个喜欢我的人,他们现在都不在我的身边了,妈……”

好久没有这么大声哭过了。

这么多年来的委屈,乔景溪的离开,爸爸的去世,和叶子期的分手,一件一件堆积在心里,到这一刻终于崩溃了。

就像是小时候哄阮星空睡觉一样,阮妈妈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

“我以为我不会难过。”阮星空靠在阮妈妈的怀里,哭道,“可是我心里好难受,妈妈,我现在只有你了,爸爸走了,乔景溪走了,叶子期走了……他们都走了,我怎么办?怎么办啊?我以为我可以很坚强,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地活着,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阮妈妈心疼地拍着阮星空的后背,眼泪流了出来,她说:“星空乖,有妈妈在呢。你看,你这么优秀,这么能干,又这么漂亮,以后一定还会遇到更加优秀的人,对不对?别哭了,再哭妈妈会难过的。”

阮星空不住地抽泣,阮妈妈拥着她,在漆黑的房间里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肩膀。

不知道哭了多久,阮星空一直靠在阮妈妈的怀里,阮妈妈已经把她带到了沙发上坐着。

外面的暴风雨小了些,阮星空的心情也平稳了些。

过了很久,她说:“妈妈,我们离开F城好不好?”

阮妈妈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说:“妈妈知道你想离开这里,妈妈不阻拦。你这么年轻,应该去更广阔的天空飞翔,但是这里有你爸爸的回忆,妈妈不会走的。”

阮星空吸了吸鼻子,抱得阮妈妈更紧了。

阮妈妈安慰着阮星空,说:“星空,你想去什么地方,一定不要为了顾及我而不去。妈妈现在虽然年纪大了,可还没老呢,妈妈不想变成你的负担。你这么年轻,要去闯自己的生活,妈妈一定会支持你的。”

“妈……”阮星空又想哭了。

“不许哭啊。”阮妈妈忙说,“你去哪里妈妈不阻拦,但是一定要记得给妈妈打电话,免得让妈妈担心。”

阮星空在阮妈妈的怀里点了点头,说:“我给你打电话,每天给你打电话!”

阮妈妈欣慰地拥着女儿,心里百感交集。

那天晚上,就像小时候一样,阮星空依偎在阮妈妈的怀里熟睡过去。

年后,她去了北京,谁也没有告诉。

飞机飞行了两个小时,阮星空在飞机上睡着了,再睁开眼时,飞机已经降落在了首都国际机场。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切,她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很遥远的梦。

阮星空在来北京之前,就向心仪的公司投了简历。她先在酒店住下,分别去收到面试邀请的公司面试,衡量了一下,决定留在荣华集团。

她在北京一个人实习、一个人搬家、一个人挤地铁,过着“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生活。

许栀得知阮星空去了北京却没告诉自己,一直大骂着她没良心,随后,她又送上祝福,希望她一切都好。

实习期很顺利地过去,阮星空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小公寓,闲暇时便出去买买菜种种花,一切都像是重新开始了一般。

刚到北京的那段时间,她很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每天都会和阮妈妈、许栀通很多电话,这是她在陌生的环境里让自己不那么孤独的唯一办法。很多时候,她也会想起过往的种种,在午夜梦醒时,在工作闲暇之余。

只是,对于那些过去,她不再觉得可怕,甚至还抱着些许感恩。

至少在过去的那些日日夜夜里,曾经有那么多人对她那么好。

每每回到公寓的时候,阮星空都会上网浏览新闻——所有发生在美国的新闻。她甚至每天都会看看美国洛杉矶的天气预报,想从那里得知乔景溪会不会好。

自从乔景溪回了美国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不过来了北京后,她也没跟叶子期联系过,她以为叶子期已经忘了她,直到在来到北京的第六个月,暴雨刚刚席卷了这个城市,阮星空在麦当劳的门前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半年多没联系,叶子期的声音竟比以前低沉了不少。

他寒暄道:“星空,好长时间没跟你联系了。”

阮星空淡然地应对,说:“是啊,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我听许栀说你现在在北京,是吗?”

“嗯。”

“啊,都去了那么久,也没告诉我一声,真不够朋友。”叶子期故作介意道。

“是我的错,你罚我吧。”阮星空无奈地笑了笑。

叶子期哈哈一笑,说:“我怎么舍得罚你呢?对了,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托你的福,一切都还不错。”阮星空推开麦当劳的门,在里面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问道,“那么你呢,过得怎么样?”

“哈……我呀。”叶子期轻笑着,“我过得可风流快活了,我老爸不管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阮星空靠着座位,高跟鞋挂在脚背上一晃一晃的,她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可能……”叶子期顿了顿,接着开口道,“要去澳大利亚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似乎没有想过叶子期会忽然说出这种话,阮星空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直到耳边传来了叶子期的喊声,她才回过神,问道:“怎么……突然会去澳大利亚?”

“突然吗?”他依旧笑着,“原本我高三毕业那年就应该过去的,你也知道我爸妈早就离婚了,我妈在那边一直希望我过去。这次决定去那边,也算是满足了她老人家的心愿。”

“那么你想去吗?”阮星空问。

“也没什么想不想去的吧。”叶子期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在这边我也没什么好留念的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你。”

阮星空知道叶子期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世界上如果注定只能相信一个人的话,那么阮星空最相信的一定就是叶子期了。

阮星空也不好挽留,便说:“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一切都好。你去了澳大利亚,记得跟我们多多联系。”

“跟你多多联系,那可求之不得。”叶子期轻笑道,“你呀,一个女孩子,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阮星空答道。

“那么……那么再见了,星空。”叶子期在电话那头说。

阮星空微微颔首,说:“再见,叶子期。”

再见,过去的我们。

直到对方挂了电话,阮星空才慢慢放下手机。她一个人在麦当劳里坐了很久,然后穿好鞋子,走了出去。

外面刚刚下过雨,空气特别清新。阮星空的高跟鞋踩着一个又一个的水洼,走向了地平线。

当青春到了尽头的时候,青春里的人也都各自分散了。

阮星空在北京待了两年,这两年来,阮星空已经从一个小职员升为了一个小主管,银行卡里也攒了一些存款。

前两个月许栀给她发来消息,说是要结婚了,让她务必回去参加婚礼。

因为正好是过年的时候,阮星空干脆请了一个月的假。

回到F城的时候,阮星空一进家门,便看见了满桌子丰盛的饭菜。

“妈,我回来了!”阮星空在门口边换鞋边喊道,玄关处的鞋架上还整整齐齐地放着阮星空干净的拖鞋,她看着看着,眼眶湿润了。

阮妈妈听到声音,连忙从厨房跑出来,喊道:“星空,你回来了啊。”

阮星空的模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剪短的头发也长得很长,原本可爱的刘海儿现在都梳成了中分。

阮星空看着阮妈妈,她鬓边也多了几根银发。

“把东西放进房间里就赶紧出来吃饭啊,马上就好了。”阮妈妈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多年没见女儿,一时间竟然有些慌张。她匆匆说完这句话,又跑进了厨房。

阮星空将行李放进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阮妈妈已经将饭菜全部端到了桌上。

已经忘记有多久没吃过这么熟悉的饭菜了,阮星空一坐下去,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阮妈妈看她这个样子,帮她捋了捋头发,忍不住说:“慢点儿吃,你看你还像个大姑娘吗?这里有很多啊。”

“我在北京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阮星空满口的饭菜,含糊不清地说。

阮妈妈见此,心疼道:“就知道你在外面吃得不好。唉,早知道当初就不答应你去北京了,那么远,又是一个女孩子,上班累了,回家肯定连饭都不想做。你要是在这里,妈妈还能给你做饭。”

当妈的永远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

阮星空觉得好笑,说:“就你瞎操心,我这不好好的吗?”

“我的女儿我不操心给谁操心!”阮妈妈急眼道。

“好好好。”阮星空丢下筷子,伸过手去抱住阮妈妈,说:“给你操心给你操心,来,亲一个。”

说着,她就在阮妈妈的脸上印了一个唇印。

阮妈妈推开她,有点害羞道:“没大没小的,嘴上全是油。”

“嘿嘿。”阮星空傻笑了两声,继续吃饭。

吃完饭,阮妈妈去洗碗,阮星空在客厅里溜达着。

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样子。

阮星空躺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这个家,仿佛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有任何的改变。

阮妈妈切好了水果放在茶几上,然后坐下,阮星空也趁势躺在了她的大腿上,问道:“妈,你一个人习惯吗?”

阮妈妈轻轻拍着阮星空的肩膀,说:“习惯倒是习惯,就是觉得孤单。幸好周末许栀会过来看看我,不然妈这个孤寡老人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无人问津啦。”

阮星空拉着阮妈妈的手,拨弄着她的手指。

阮妈妈叹气道:“这几年啊,真是越来越没有过年的气氛了,往年都是你乔阿姨一家跟我们一起过的。可自从景溪那孩子去了美国后,他们也都去了。”

乔景溪的名字就像是一把钥匙,一瞬间便打开了关于记忆的匣子,紧接着,所有的往事像是潮水一般汹涌地朝着她扑了过来。

“妈,对不起,是女儿没用。妈,要不你跟我去北京吧?”阮星空提议道。

“妈妈早就说过了,不去,这里有你爸爸,你好好地工作,你能记得妈妈,我就心满意足了。”阮妈妈安慰着阮星空,“还有几天就是许栀那孩子的婚礼了,这孩子,去年相了个亲,一下子便看上那个小伙子了。现在人家两个感情可好了,你呀,你也赶快给我找个女婿,我还要等着抱孙子呢。”

阮星空噘嘴道:“妈,我才二十四岁,才不想那么早结婚。我立过誓,不到二十八岁不结婚。”

“净瞎说,男朋友都没有一个,结什么婚?”阮妈妈毫不客气地拆台。

“哎呀,妈,你好讨厌。”阮星空急忙往阮妈妈怀里钻去,两个人温存在小家庭里,也有着说不尽的幸福。

过完年之后的第六天,阮星空去找了许栀。

那天晚上是婚礼的前一夜,许栀拉着阮星空重新走了一遍十二中和C大,从操场到教学楼、从食堂到图书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从前的一幕幕都像电影一样展现在眼前,阮星空看见了在学校里无数个青春飞扬的日子。

她跟许栀坐在C大教学楼前的台阶上,微风轻轻地吹过两个人的脸颊。

许栀叹了口气,忽然怀旧道:“也不知道叶子期这两年在澳大利亚怎么样了,自从他离开后就好像彻底失去了联系,电话打不通,QQ也不回。他联系过你吗?”她看向阮星空。

阮星空一愣,摇了摇头,说:“没有。”

“这些个男人,都这么没良心吗?都要断绝一切联系啊!”许栀愤愤不平道。

阮星空笑了笑,并不在意,说:“让他们去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许栀觉得烦恼,干脆不想了。她又拍了拍阮星空的后背,问:“你知道顾以芷也去了美国吗?”

“早知道了。”阮星空没有放在心上。

“你还这么淡定啊?”许栀不解地问。

阮星空觉得好笑,这都多久的事情了,她摇了摇头,说:“我早就知道她要去美国,我总不能拦着她吧?”

许栀凑近阮星空,问:“你不怕她抢了乔景溪吗?”

“我跟乔景溪没有什么关系了。”阮星空低下头说。

许栀撇撇嘴,她才不信。

现在的阮星空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儿,肯定有很多追求者。可是在北京都那么久了,她还没有交男朋友,这只能证明她心里还有乔景溪。

许栀也不打趣阮星空,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说:“走吧,今晚可是本姑娘最后一个单身夜,就到酒吧去喝个不醉不归好了。阮星空,我可告诉你啊,你这一走两年的,我可生你气了,你今晚必须陪我喝到醉生梦死。”

“行,陪你喝。”阮星空应了声,也站了起来。

什么事都不过三杯酒下肚吧。

许栀去买了几罐啤酒,两个人坐在学校的跑道上,互相碰杯。

因为很久没见,两个人一不小心就喝高了。

酒过三巡,许栀拉着阮星空的手,开口道:“明天我的婚礼上,你要是看中了哪个就尽管挑走,姐姐给你包办了。”

“得,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吧。”阮星空笑道。

“谁爱说说去呗。”许栀表示不屑。

其实,许栀猜阮星空还想着乔景溪,猜得分毫不差。

这两年来,阮星空都没有再找男朋友的意思,一个人的生活虽然偶尔会孤单泛滥,但她还是过得很安逸。

想乔景溪的时候,她就看看美国的新闻,或者翻到乔景溪的手机号码看两眼。

她从来没想过打扰乔景溪的生活。

公司里年长的同事都说要给她介绍对象,但都被阮星空拒绝了,心里还住着一个人,就无法接受另一个人。

她宁愿一个人这么过下去,也不想要两个人将就。

许栀的婚礼在第二天举行,阮星空当了伴娘。

她看得见许栀脸上的幸福,心里也为她高兴。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幸福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参加完许栀的婚礼,阮星空就回到了北京,日子波澜无惊,直到那一天看到电视上传来的消息。

那天,阮星空刚刚去物业吵了一架,因为她家里的电表有问题,用大功率电器的时候总是会跳闸。每次问物业,物业都把维修的时间往后推。

这里的物业老是看不起租户,阮星空想吵架好久了。

吵完架后,阮星空就跑到浴室里去掏排水管,洗澡的时候会掉很多头发,水把头发冲到了排水管里面。

客厅的电视机还在播放着新闻,阮星空一只耳朵听一只耳朵出,直到有一条新闻出现,她才像失神一样从浴室跑了出来。

“据本台记者报道,著名的华裔摄影师钱国然先生于今天凌晨四点二十六分去世于他在美国洛杉矶的住宅里,享年78岁。钱国然摄影师早年著名作品有《北极光》、《沙漠绿洲》、《贝加尔湖畔》等等,是我国伟大的摄影师之一……”

阮星空直奔电视机前,看见电视屏幕的左上角正放着她小时候看过的那一张照片。

是《北极光》!

是她和乔景溪小时候看过的那幅《北极光》!

记忆一下子席卷过来,阮星空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一年的自己和乔景溪。

乔景溪当时站在她面前自豪地介绍钱国然,自豪地讲述《北极光》,他所说的每句话阮星空都还记得。

她甚至还记得他说:“星空,我长大了,一定带你去看北极光!”

可是现在,给予他们这个愿望的人死了,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也已经画上了一个句点?

不要,不要画上句点!

“不要——”阮星空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哭了起来,“乔景溪,乔景溪!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为什么?”

原来有些事情你埋在心底不一定就会烟消云散,直到这一刻,阮星空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想念着乔景溪。

从牙牙学语到年少时无疾而终的暗恋,原来他们竟然度过了这么长的时光。

阮星空心里酸涩不已,乔景溪还记得要带她去看北极光吗?

亲爱的乔景溪,此时此刻你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和我一样难过?

亲爱的乔景溪,你也会哭吗?为了我们没有完成的过去。

阮星空蹲在地上好久,然后关了电视,六神无主地进了卧室。

她靠在床头,脑海里像翻书一样出现所有和乔景溪的过去。她手里紧紧拽着手机,界面上是乔景溪的电话号码,那个号码在她心里已经生根发芽了,可是她从来没有拨出过。

她现在好想听听乔景溪的声音。

“乔景溪,你远在美国,会像我想念你一样想念我吗?”阮星空呢喃道。

“我很想你。”阮星空握着手机,将额头抵在手机屏幕上。

半晌,她睁开双眼,手指在电话号码上方滑动。阮星空咬着嘴唇,眉头深锁,迟疑许久后,她终于将手指按了下去。

她慌乱着、紧张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电话拨出十几秒后,对方接通了。阮星空赶紧拿起手机,嘴唇微启,却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女声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喂,你好。”是顾以芷。

阮星空心里一怔,磕磕绊绊道:“顾……顾以芷……”

“阮星空?”顾以芷一下就听出了阮星空的声音,问,“你找乔景溪啊?”

“嗯……他在吗?”就算过了这么多年,阮星空听到顾以芷的声音,仍旧不知所措。

顾以芷说:“他睡着了,昨天晚上加班到今天中午才回来,刚躺下呢,你有什么事吗?我帮你转达。”

“我……”

他们在一起?为什么每次她要找乔景溪的时候,顾以芷总会出现,为什么?

阮星空握紧了拳头,良久才缓缓松开,平静地说:“钱国然先生去世了,他是乔景溪最喜欢的摄影师,我就是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样啊,那等他醒了,我告诉他吧,好吗?”顾以芷说。

“嗯,麻烦了。”阮星空客气道。

“不客气。”顾以芷笑着说,“还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

“没了,拜拜。”阮星空说完,按下了挂断键。

她在空空的卧室里发了好久呆,然后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半分钟后,闷闷的哭声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美国,洛杉矶。

顾以芷看着电话挂上,方才还微笑的脸庞瞬间冷了下来。

她翻出通话记录,把刚才那通电话的记录删除,然后将手机重新放回了乔景溪的外套口袋里。

两分钟后,乔景溪从钱国然先生的葬礼上出来,顾以芷将外套递给他,安慰道:“景溪,别太难过了,人总有生老病死。”

乔景溪把外套穿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说:“我没有难过,只是遗憾。遗憾不能看到钱老先生更多优秀的作品,也遗憾那幅绝世的《北极光》从此再也不会出现了。”

“不会出现才是独一无二的呀。”顾以芷说。

乔景溪摇了摇头,说:“你不懂。你先回去吧,我想去一趟钱老先生的展馆。”

“我陪你一起去吧。”顾以芷提议道。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去。”乔景溪说完就去开车,上了车之后,他又对顾以芷说,“你以后不用经常过来找我,过段时间我也会很忙,没时间陪你。你都来美国这么久了,工作还是这个样子,你还是对自己上点儿心吧。”说完,他驱车离开。

顾以芷看着乔景溪的车子走远,恨恨地跺了跺脚。

他又在暗示自己不要去找他,难道到了现在他还在介意当初她破坏了他和阮星空的关系吗?

顾以芷特别倔强,她怕这样的倔强耗光了之后,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来了美国这么久,乔景溪还是不肯让自己靠近。

而阮星空,因为顾以芷的一番话,放弃了联系乔景溪。

虽然她还会想念他。

这种想念,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泯灭。

在北京的第四年,二十六岁的阮星空成为了公司最年轻的部门经理。

她叫了午餐外卖给自己部门的员工吃,就当是庆祝。

用午餐的时候,总经理亲自给阮星空送来了一份合同,是要出国去谈的。

阮星空翻开合同,不经意间一瞥,竟然看到了乔景溪的名字,她的合作对象竟然是乔景溪!

总经理看着她说:“这个乔景溪是ME证券公司的总经理,听说是和你一个学校毕业的。”

阮星空回过神来,拿着合同的手有点儿颤抖,问:“经理,能不能不派我去?”

“那不行。”总经理拒绝道,“你傻呀,这是你升职后的第一份合同,要是能签上,那可是有很大的奖励的,过年发年终奖,你都能在北京二环买一个客厅了。”

“可是我……”阮星空心里很为难,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乔景溪。

“就这样好了,我让小郭陪你去。”总经理没有看出阮星空的为难,他只知道阮星空和乔景溪是校友,让阮星空去谈,胜算会多一点儿。

总经理转身离开,说:“加油啊,小阮,我特意批准你半个月的时间,你要是能一天签了合同,剩下的日子就给你自由,你在美国随便玩,费用咱们报销。”

自由?

她此刻不需要自由。

部门没有人看出阮星空的顾虑,但是郭鲸看出来了,郭鲸就是小郭,是去年来公司的,一直都是阮星空在带他。

下班后,郭鲸一直跟着阮星空,问:“阮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需要我什么时候订票呢?”

“再想想吧。”阮星空脑子有点儿乱。

郭鲸跟着阮星空的步子,问:“阮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啊?不然你怎么会不接这个合同呢?”

“你别问了。”阮星空站住,头疼地扶额。

郭鲸赶紧捂着嘴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阮姐,你还是去吧,有我陪着你呢。你想想啊,咱们部门可有二十多个人,这二十多个人都等着这个项目谈成好发奖金呢!”

“就你知道。”阮星空教训了一下郭鲸,说,“是你自己想去美国玩吧?”

郭鲸的用意被拆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说:“嘿嘿,我没出过国,好奇嘛。不过阮姐,你放心,我一定把保护你放在第一位。”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阮星空叹了口气,说:“去订机票吧,尽早走。”

“好啊!”郭鲸欢呼起来,说,“我这就回去订机票。”说完,他立刻跑去搭公交车。

阮星空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吧,既然要面对,那就勇敢地去面对,用自己最好的姿态去面对。

机票是第二天早上的,这天晴空万里。

阮星空看着窗外一万米的高空,想到很快就要跟乔景溪见面了。

他们已经四年没有见过面了,不知道乔景溪是瘦了还是胖了。坐在机舱里,阮星空忽然有点儿期待和乔景溪的见面了。

她一直都很想见他,但是没有任何机会,这次是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

可是想到顾以芷也在乔景溪身边,阮星空的期待又变成了纠结。

“阮姐,你不要皱着眉头。”郭鲸侧过身来,伸出手指抚了抚阮星空的眉心。阮星空回过神来,微微躲了躲,尴尬地笑了笑。

乘务员走了过来,微笑着对阮星空问道:“小姐,请问需不需要饮料或者餐点?”

“谢谢,不需要。”阮星空回以微笑。

“等等,等等!”旁边的郭鲸立马探出脑袋,笑着说,“美女,我要一罐可乐,谢谢啊。”

“好的,先生。”乘务员拿了一罐可乐递给郭鲸,“您的可乐。”

“谢谢!”郭鲸兴奋地接过可乐。

“不用客气。”乘务员礼貌地回应,然后继续询问下一位乘客。

“你能不能别像个小孩子一样这么兴奋?”阮星空好笑地看着郭鲸,说,“拿罐可乐就要跳起来了。”

郭鲸讲着自己的理论,说:“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快乐!有微笑就有快乐,才会兴奋。阮姐,你别苦着脸了,丑死了,你本来很漂亮的。”

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儿!阮星空暗暗腹诽。

她将放在额头上的眼罩拉了下来,说:“自己玩去吧!”

一瞬间,黑暗吞噬了整个视线。旁边的郭鲸还在嘀咕着什么,可阮星空听不进去了,她想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后好去见乔景溪。

再醒过来已经是黄昏了,舷窗外的云层被夕阳染得通红,郭鲸靠在座位上已经睡着了。阮星空抬手看了眼手表,晚上六点整,距离飞机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还有五个小时。

只要五个小时,她便能够跟乔景溪呼吸到同样的空气,站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晚上十点多的洛杉矶,夜空布满了璀璨的星辰。阮星空走出机场深吸了一口气,等着载客的出租车司机冲她打着招呼问她需不需要车,郭鲸抢先一步帮阮星空把行李搬上了出租车。

一路上窗外飞驰而过的全是陌生的灯火,阮星空以为自己到了这片土地一定会紧张,但是相反,她现在格外平静。

那么多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还在乎这么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