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进一步天堂，退一步地狱。
当我踩着光辉的界限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孤立。
为什么？
是我太弱小了吗？
如果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弱小，那么我就要证明给大家看，我艾巧巧——绝不认输！
1
“走开，挡到路了，你这个笨蛋！”
“哼，还有胆子来上学？你干脆转学吧，不要出现在我们米莱琪学院！”
“把我们失去的分数还回来！真是的，我都不敢说自己是一年级三班的学生了！”
……
当我身边充斥着各种议论与恶意时，我知道自己没有抱怨的资格。
怪谁呢？怪大家对荣誉太渴望吗？还是对学院的归属感太强？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该怪的人是洛析之吧？巧巧又不想参赛……”菲菲想帮我辩解，可她的声音迅速被大家的怒斥淹没了。
“竟敢怪罪到四方天子头上？析之学长才没有错，肯定是艾巧巧炫耀自己，才让析之学长判断失误！”
“是呀，就是艾巧巧的错！她经常跑到学生会去，在学长们跟前讨好卖乖！爱出风头的人最讨厌了！”
“华菲菲，你和艾巧巧是一伙的对不对？最讨厌你们这种假惺惺的女生了！”
“艾巧巧，你平时就爱出风头，没有真本事还敢参加圣战，我们米莱琪学院输了都怪你！”
菲菲被大家说得抬不起头来。
而我，只能低着头像过街老鼠一样走出教室。
难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吗？是我想要输吗？为什么大家都怪我，都把罪名扣到我的头上？
时间还要倒回两天前，圣战第一场——鉴定比赛。
当布被揭开时，参赛的队员因为被眼罩蒙眼，所以真正全程观摩比赛的，是投影大屏幕前的全校学生。
在大家眼前，谜题亮出了它的真实面容。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只需一眼，大家就明白了这不会是一场普通的鉴定比赛——因为，鉴定物品非常奇怪。
怎么奇怪呢？
有古董瓷器吗？
当然有。
有珠宝玉器吗？
当然有。
有文玩珍品吗？
当然有。
但你以为只有这些吗？
不！
大家看到的物品，除了以上那些传统意义上的鉴定物品外，还有钟表、羊皮卷、布匹、植物……甚至还有变形金刚模型。
那些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东西，看似很平常，大家仿佛都认识，但是它们出现在比赛中就完全不正常了。
“说出它们的正确名称、产地、制作者、制造日期、功能用途。以上五点，依答案完整程度计分。”“鹰眼”爷爷说出了比赛要求。
大家终于明白了这个鉴定比赛到底有多难。比如很多人都有变形金刚玩具，但是你能拿着一个模型说出它的这些附属信息吗？别开玩笑了！
第一轮，风纪部执行委员会学长很艰难地答完，结果错了一半。
幸好枫岚、夜樱学院第一轮队员也都错了很多。
第二轮上场的是洛析之。在所有人景仰的目光下，洛析之非常淡定地得出了完全正确的鉴定结果，我们米莱琪学院的积分一下子跃居第一。
要知道，他鉴定的东西里面可是有一张脏兮兮的羊皮卷，没想到那块破羊皮竟然是什么《死海之书》？总之他鉴定的那几样东西，正好是大家从没见过的。因为他的胜利，全校学生都有种“我们会赢”的预感。
紧接着是“体育男”，他正好对上了夜樱学院的“天子”。可是他运气非常好——他是个“模型控”，而他鉴定的竟然是那个变形金刚玩具模型，所以他轻而易举地说出了它的所有资料。
看到貌不惊人的一年级男生竟然险胜了夜樱学院的“天子”，米莱琪学院的观战团完全沸腾了。大家都认为初战告捷，第一场稳赢了！
可结果并不是这样。
轮到我上场时，我望着面前的四样东西，脑海一片空白。
这是小麦，还是大麦？我不知道。
这种布料，是化纤的，还是天然的？我不知道。也许妈妈知道吧，可是这个比赛不能场外求助。
这个是传说中的琥珀吗？里面真的有只小昆虫呢，可是我忘记琥珀是怎么形成的了，我也看不出这是不是真的琥珀。
还有这张硬纸板，上面画着龙飞凤舞的符号……是签名吗？谁的签名这么有个性啊？
汗水浸湿了我的衣服，直到比赛结束，我也没有完成鉴定。当我恍恍惚惚地走出比赛会场时，我甚至连绝望的感觉都没有了。
因为我没在规定时间内给出答案，所以米莱琪学院的总分变成了第二，枫岚学院第一，夜樱学院屈居第三。
就这样，我成了米莱琪学院的罪人。
当另外两所学院的人离开后，我就被所有人孤立了。
二、三年级的学长、学姐还好，他们没说什么，只是漠视与失望而已，一年级的同学就不同了。
所有一年级同学都认为我让整个一年级丢了脸，所以他们对我格外愤怒。
“我不想上学了，菲菲……”太难受了，我好想立刻消失啊。
“笨蛋，她们都是在嫉妒你！你不知道洛析之选了你的时候，那些女生的眼神可怕得都要吃人了！”菲菲凶巴巴地说。
“可是我有什么好让人嫉妒的？”我气急地大喊。
是呀，我有什么好被嫉妒的？原因不就是我笨吗？自以为是地卖弄小聪明，挑衅“鹰眼”爷爷，挑衅比赛规则。结果呢？我什么都不会，四题全错。就连我们美少女啦啦队的学姐都很冷淡地说“你还不如瞎猜呢，说不定还能蒙对一两个”。
“那就是洛析之的错，是他让你去的，大家应该怪他。”菲菲撇撇嘴说，“说白了，大家都是势利眼。她们崇拜洛析之，所以不敢把责任算到洛析之头上，就让你当了替罪羊。”
我摇摇头，郁闷像是打了结似的，在心口堵得厉害。
“菲菲，别说了……”
“抱歉，原来是这样。”突然之间，一个清朗的声音出现在我们身后。
我和菲菲慌忙转身，只见颀长俊美的洛析之居然就站在一株高大的榕树下，静静地看着我。
“会长？”我赶紧把菲菲拉在身后，“我们没有在背后说你坏话。”
“哎哟，你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笨蛋！”菲菲小声地骂道。
“我知道，我不会生气。”洛析之优雅地走过来，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他唇边的微笑依旧，完全没有初战失败的阴影。
他深深地看着我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看到他这样的笑容，我突然有了种觉悟：为什么我要厌恶自己呢？不就是一次失败吗？我也不想输啊！如果还有下一次机会，我一定要赢，我要赢给大家看！
这个念头让我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仰着头对洛析之说：“上一次是我实力太弱，我会努力加油的！”
回答我的，是洛析之温暖手掌的轻拍。他的大手在我头顶轻轻揉着，好像宠溺地对待小狗。
“你很努力，巧巧。虽然你还很弱小，但是你的意志力让我叹服。不要失望好吗？这次失败其实是我的错，与你无关。”
呜呜呜……总算有个人对我说窝心的话了！
虽然菲菲一直在安慰我，可她是我的好朋友，总感觉是在偏袒我。只有会长说了这样的话，我才感觉自己被公正地对待了。
本来被罪恶感撕扯得破破烂烂的心，好像被洛析之治愈了。他的微笑，仿佛迟来的春雨，滋润了我忐忑不安的心。
好像有什么情绪涌到我的喉咙口，当我回过神来时，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我喜欢你！会长，我喜欢你！”
“啊？”菲菲大吃一惊。
而我，完全僵住了。
天啊，艾巧巧，你刚刚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是不是？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啊？你看看洛析之的表情！
洛析之短暂地愣了一下。
我觉得他的迟疑，仿佛有一百年那么长。在这“一百年”里，我的心跳一直像打鼓似的，好激烈！
2
“谢谢你，巧巧。不过你现在还太小，等你长大了以后，你才会懂得什么是喜欢。”
没有接受，也不是拒绝。
我仿佛是用尽全力朝洛析之丢过去一个直线球，清楚明白，直截了当，但是洛析之四两拨千斤……
洛析之其实是把我的告白当作耳旁风了吧！
完美的会长走后，菲菲没好气地说：“你完了。你竟然敢直接向洛析之告白？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学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女生不许私自向四方天子告白’。敢胆破坏规定的人会遭到所有女生的围攻！”
“怎么可能，我亲眼见过一个女生向左雅治告白呢。”所以，我应该不会有什么很凄惨的下场吧？
“那个女生的结果呢？”菲菲双臂环胸问道。
“呃……”我想起那个女生的“后果”了，被左雅治当面拒绝，好惨！
“刚才告诉你的事，可是本小姐为了你找学姐询问了很久才打听到的秘密！大家都喜欢四方天子，但他们是大家的，所以没有女生能有资格站在他们身边成为特殊的存在。曾经有女生想打破这个传统，结果学院里的女生就集结起来阻止那个女孩，这就是‘四方天子后援会’。后来这个后援会慢慢地变成了美少女啦啦队。这下你懂了吧？”
“哦。”好像裹脚布一样长的历史。
“哦什么哦！你呀，就是脑袋太笨，一根筋！”菲菲苦口婆心地说，“为什么你现在会被大家盯上？一部分原因是你比赛输了，更大的原因是你跟他们走得太近了！”
是我的错吗？我又不是故意跟他们走得近的。
“你要是不听劝，小心以后我不理你了哦，小笨蛋！”菲菲给我下“最后通牒”了。
回到家，吃了晚饭做完作业，我一个人趴在阳台上数星星。夜空中，稀疏的星星好像上帝遗落的钻石，一闪一闪的，好安静，好美。
“妈妈，你说……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但是大家都喜欢他，所以不许我私自靠近他，那我是不是该听大家的啊？”正巧妈妈在阳台上收衣服，于是我傻傻地问道。
“女儿，你喜欢上谁了？”妈妈机警地转过身来盘问我。
“没有啦，我就是打个比方嘛！”我转着眼珠，赶紧编了个理由。
妈妈叉着腰，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干吗要听大家的。你不是喜欢吗？喜欢就去争取呀。你爸爸当年很帅哦，多亏妈妈我英明神武，十项全能，赶走狂蜂浪蝶！”
“可是……”老爸哪里帅了？估计妈妈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才说他帅的，这种情况和洛析之完全不同嘛。
“就是因为他好，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喜欢嘛。但是妈妈觉得，关键不是这个人好不好，而是你喜不喜欢。只有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那才是最好的爱情，明白了吧。如果你喜欢的人根本不喜欢你，那你要赶紧放弃。因为爱情不是单方面的，必须两个人心意相通才美好。单恋是很惨的哦！”
咦，是这样吗？按照妈妈的理论，从洛析之的回应来看，我是不是赶紧放弃比较好？
可这是我第一次对男生产生喜欢的感觉，就这么放弃真的好吗？
“女儿呀，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呀？”妈妈把衣服抱在怀里，笑眯眯地凑过来。
我犹豫了几秒后，把洛析之的话告诉了妈妈，然后小声说：“妈，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那就是他不喜欢你嘛。要不要坚持下去，就看你自己啦，别人给不了建议。不过妈妈告诉你哦，喜欢这种感情虽然美好，如果会让自己很累，那就是得不偿失，不如换个人喜欢。”妈妈斩钉截铁地说，“女孩子是要享受爱情，而不是受苦的。所有会让女孩子苦恼的爱情，都不好。”
妈妈的口气真坚定，我刚想对妈妈继续提出疑问，没想到妈妈露出了八卦的目光：“嘻嘻，女儿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呀？告诉妈妈吧。没想到咱家的女儿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喽。”
“妈妈，我不跟你说了。”我转身就逃。
妈妈还在后面大喊：“亲爱的女儿，如果有任何恋爱问题，欢迎来和妈妈分享哦！”
都是妈妈的错，害得我做了整晚的梦，梦里竟然出现了洛析之、左雅治、君泰和、奥翔琉、裴浩平，他们飞快地从我身边闪过。
有一个声音反复地问我：“你看清楚了，你究竟喜欢谁？”
每当我想回答“洛析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出现的都是左雅治。
啊，都是妈妈的错啦，害得我做了这么奇怪的梦！比起温柔的洛析之，左雅治对我可从来都没有好脸色，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嘛！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站在阳台上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又恢复了满满的元气。
“艾巧巧，出发！”
我骑车刚冲进校门，一辆深蓝色轿车忽然挡在了我前面。我放慢车速，正准备从旁边绕过去时，轿车的后座车门飞快地打开，左雅治出来了。
他站在我身边说：“你是艾巧巧吧？”
低沉的声音非常冷酷，我呆呆地点头，很想问：“喂，你不会现在才知道我的名字吧？”
“听着，你现在立刻回家！马上！现在就走！”
“为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难道因为我害得米莱琪学院在第一场比赛时输了，所以连上学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吗？
“不许反抗！算了，你跟我过来。”他不由分说地抢走我的自行车丢到校门边，抓着我的手腕，硬是要把我拖进他的轿车。
“住手，你给我住手！”我吓坏了。
“闭嘴，这是为你好！”锐利的黑眸射出雪亮的目光，他好像看透了我似的，压低眉头，“你想被赶出学院吗？”
我，我凭什么要被赶出学院？就因为我反抗你？就因为我不听你的话？
我的心好痛，比我的手腕更痛。
周围已经有不少上学的同学在围观了，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就在这时，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略带焦急地说道：“左雅治，事情已成定局，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是奥翔琉！
虽然我只见过他两次，但是像他那么秀气清俊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可恶！”左雅治狠狠皱眉，一拳打在轿车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抱歉，是我运气不佳。”奥翔琉说。
“不关你的事。”左雅治的目光紧紧锁定我，那种焦虑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是……可是我完全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奥翔琉微挑着眉，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我来。那种露骨的审视让我的脸蛋有些发烫。
“你会下棋吗，艾巧巧？”这是奥翔琉与我的第一次对话。
下棋？
“跳棋的话……”我想说，我只会这个，还不是很精通呢。
“啧！”
奥翔琉没说话，左雅治倒是暴躁地咋舌。
我从没见过这样生气的他，怒火仿佛都快从他的双眼里喷出来了。
“你急也没用。我们这次大意了，没想到枫岚学院这么快就使出了这招。”奥翔琉托着下巴，陷入深思。
“请问……”夹在他们俩中间，我终于忍不住了。
“唰唰！”
顿时，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到我的身上。
呜，压力好大。
“是什么事情？”我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仿佛是会读心术似的，奥翔琉笑了。但是怎么看，他的笑都有点冷冷的，感觉像是在冷笑。
“你被看上了，艾巧巧。”
“被，被谁看上了？”我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因为初战时你太过糟糕的表现，枫岚学院和夜樱学院商议决定，第二战的敌方指定队员就是你！我和阿治得到消息，本打算让你躲起来。但是很不幸，枫岚学院那边已经把消息公布了，所以就算你逃跑也没用了。”奥翔琉的双眸在镜片后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这次你将和我一起出战！”
“轰轰轰……”
好像从遥远的天空传来滚滚的哄笑声。这是老天爷在恶作剧时没忍住自己的嘲笑声吗？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我可以逃跑吗？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彻底消失在大家的面前！”不是我没勇气，而是我实在输不起了，我害怕自己无敌的霉运让米莱琪学院跟着我一起倒霉。
“晚了！第二战就在今天。还有五分钟，枫岚学院的直升机就会降落到我们学院！”左雅治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似乎想带我去什么地方。
“喂，阿治！你不可以乱来，规则很重要！”奥翔琉赶紧提醒他。
“我自有分寸，可是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不能任由别人欺负到我的头上。”左雅治拉着我，回头对奥翔琉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这句话，让我慌乱的心没由来地漏跳了一下。我好像落到了一块软绵绵的垫子上，安心地躺着，不再失落，不再慌张。
左雅治，你是在担心我吗？
我好想这么问，可是就在这时，头顶上空如雷鸣般的直升机螺旋桨轰鸣声把我们最后的退路阻断了。
属于我艾巧巧的圣战第二战，就这么开始了。
3
这次比赛的地点是学生会办公楼里的一间大办公室。
当我走进去后，立刻被里面豪华的装修惊呆了。
金色蒲草装点着四周，灯具散发出柔和的光辉，米色的墙面与柔软的紫草榻榻米相映成趣。厚重的窗帘严密地拉起。
厚重的红木矮椅搭配成对的红木棋案，两张高贵的金丝楠木棋枰仿佛两支微型军队，井然有序地对峙着，等待高手对弈的紧张时刻到来。
宽敞的办公室安静而恬淡，檀香木轻烟袅袅。有一排观战的席位专门设置在会场的一边。这种无比正式的氛围，就好像真正的象棋比赛现场。
可是为什么在这里还有六台大型跑步机？
“每小队四人，两人应战，两人支援。抽签决定对手，同队回避。象棋比赛规则依旧，分胜、负、和棋。胜为三十分，负为零分，和棋各得十分。需要注意一点，本方棋手每下一步棋，必须得到本方队员支援。支援手每跑一百米，所支援的棋手可以下一步棋，直到棋局结束为止。”
裁判是我在电视上曾经见过的年轻棋圣，一身优雅的淡青色唐装把他衬托得无比清雅。可是他说的规则一点都不清雅！
我恍然发现自己现在正站在跑步机上！
“天啊，居然让我跑？”我快疯了。
“没办法，我们四个人两两组队，比赛同时进行，难道你要下棋？”一个长着可爱精致的娃娃脸的男生坐在棋桌前抿着嘴微微地笑道。
他的话让我差点泪流满面：“我不会下棋啊！天啊，这个规则是魔鬼定的吗？”
比赛规则的意思是：我每跑一百米，与我组队的棋手才能下一步棋。反过来理解就是如果我跑不动了，我的棋手就输了，然后罪人又是我！
啊啊啊，我不要！我要逃走！我要消失！我要离开这里！
“放心，象棋不是围棋，分胜负很快的。”那个可爱男孩笑着对我眨眨眼。
但是抱歉，你一点都没有安慰到我！
“我叫奥星琉，是奥翔琉的弟弟。放心啦，我下象棋很拿手哦，很快就会结束比赛的。”可爱的男生依旧努力安慰我。
他是奥翔琉的弟弟，为什么他的肩章也是紫金色的？
“我们是异卵双胞胎，所以长得并不像，但是同年级。”奥翔琉优雅地解释。
天啊，他是会读心术吗？
“哼，你们也太轻松了吧，小心这回输得垫底！”夜樱学院代表冷哼道。
“是啊，已经垫底的人总是比较焦虑。”奥翔琉冷冷地反击。
夜樱学院代表脸色涨红，但很快，他看了我一眼——全场唯一一个女生，然后笑了：“我们不用耍嘴皮子，这一场比赛过后，大家就知道了。”
“是呀，就看你们和枫岚学院使出的贱招有没有用吧！”奥翔琉很不满地说道。
我知道他们在说我是那个拖后腿的人，一股小小的不甘心悄悄地破土而出。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两所学院之间的互相挑衅。
“翔琉，少跟他们废话！你和星琉用实力说话！”
挺直身躯骄傲地盘腿坐在一旁观战的，是三所学院此战不出战的“天子”们。而刚才说话的，正是左雅治。
黑沉沉的眼眸仿佛酝酿着风暴，显而易见的怒气被强硬地按捺在眼底，他的气势仿佛比平日更盛。
我的心轻轻一颤。左雅治是在为我解围吗？难道他看出了我的难堪？
可是紧接着，他的下一句话瞬间把我打到谷底：“我们这边的拖油瓶，无视就好了！星琉，你尽快结束棋局，以防她拉你后腿！”
无视就好了，无视就好了，无视就好了……
左雅治，你跟我有仇是吧！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在我辛苦出战的时候安慰我、鼓励我一下，你会死啊？
“左雅治，你给我看好了，我才不会拉后腿呢！”我愤怒的吼声充斥着整间办公室。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和他身上，旁边的洛析之捂着嘴闷笑，而奥星琉干脆哈哈大笑起来。
哼，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你们一个个都瞧不起我、小看我。枫岚、夜樱学院的代表们，你们把我当成软柿子捏，专门点名要我出战是吧？你们一定打赌说我肯定拖后腿是吧？左雅治，你也看不起我是吧？
我艾巧巧会让你们看到我的毅力！一百米算什么？一千米我都跑给你们看！
等等，一千米……也就能下十步棋而已吧？这种“高深”的数学题，不要在我为自己加油打气的时候冒出来好吗？
哇，跑步机已经启动了，要开始了吗？
“啪！炮八平五。”
“哼！马八进七。”
无比优雅地起手，淡定从容地落子，棋手们认真地过招，棋局每一刻都发生着变化。
一瞬间，我所有的不甘心与愤懑，都在这没有硝烟的战争中销声匿迹了。我被棋赛中弥漫的紧张感震慑，那个长着清秀可爱娃娃脸的少年在下棋的时候，眼中竟然射出无比犀利的光。
“好帅……”没想到奥星琉竟然这么有气势，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知不觉，我脚下慢了下来。
“喂，速度！”
下到第七步棋的时候，奥星琉停下来，明亮的眼睛看向我。
我这才发觉自己跑得有点慢了，而其他两所学院的支援手却跑得非常快。
我知道，因为我是女生，体力没他们好。可是如果我跑得太慢，我支援的星琉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对手不停地落子，这在一步慢步步慢的紧张棋局中，简直就是自动认输呀！
“放心，我会赢的，很快。”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奥星琉看着我的眼神似乎这样说着。
心里一热，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我不会拉后腿的，我一定会尽力支援他的！我不是已经发誓要洗刷耻辱吗？不就是跑步吗？又不是做不到的事！
我迈动开始发酸的腿，拼命地跑。
仿佛是奇迹发生了，原本酸软无力的腿在不知不觉中重新变得充满了力量。随着我均匀的呼吸，全身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清晰的心跳和呼吸声。
我努力地奔跑着，八百米……一千米……一千五百米……我跑了多久？奥星琉，你赢了吗？
我的眼睛似乎有点花了，灯光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直到一个欣喜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艾巧巧，干得漂亮，你可以停下了。”
啊，是谁在说话？为什么说我可以停下了？
我有些迟钝地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鲜红的头发闯入我的视野。
是君泰和。
他那总是只有生气和高傲两种表情的脸上，此时竟然挂着开心的笑容。
洛析之挤开君泰和，温柔地对我说：“巧巧，奥星琉赢了，你可以休息了。”
我赢了？
我竟然赢了？
天啊，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我迟疑地开始减慢速度——剧烈运动后不能忽然停下来休息，而是要慢慢降低运动强度。
“艾巧巧，你做得很好，没想到你竟然能坚持下来。”就连左雅治都破天荒地夸奖我了。
啊，我一定要看看战局怎样。
正当我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比分牌时，全场的灯忽然全部熄灭了，因为窗帘全拉上了，办公室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发生了什么事？
“电路出故障了，大家不要乱动。”左雅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清澈、严肃，又威严。
我呆呆地站在跑步机上，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我想起了被困在仓库的情形。那时的左雅治，和平时的他差别真的好大呢。
如果平时的左雅治是那个样子，想必喜欢他的女生会更多吧？
所以，幸好……那样的左雅治，只有我看到过。
啊啊啊，不对！艾巧巧，你在想什么啊？左雅治是什么样子都和你无关，你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奇怪的想法呀？
我忍不住举起手，用力拍了拍额头。可是当手碰触到皮肤时，我才惊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脸竟然变得烫烫的。
难道我脸红了吗？
谢天谢地，幸好现在很黑，谁都看不到我在脸红。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我刚想到这里，办公室的灯忽然大放光明。
“巧巧，你累坏了吧？看你的脸，都红成那样了。”洛析之担心地看着我，递过来一瓶水，“你快喝点水，然后休息一下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这时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嘀嘀”声，紧接着脚下原本静止的跑步机传送带突然开始高速运转。
毫无准备的我“砰”地摔倒在跑步机传送带上。
“危险！”
一个惊愕的低吼声像闷雷般炸响，一道黑影卷着狂风般的气势，猛地蹿到了我的跟前。
在迷糊中，我好像飞了起来，身体贴着什么东西，有点硬邦邦的，又有点软绵绵的，好舒服。
“醒一醒！”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这才苏醒过来。
棱角分明的下巴、紧绷的下颌线条、高挺的鼻梁、隆起的眉头、抿紧的薄唇……左雅治离我非常近，特别是他的嘴唇，粉粉的，感觉好嫩哦，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你还好吧？有没有摔到哪里？”他低声问。
就在这时，洛析之的声音传来：“阿治，巧巧没事吧？”
“没事！”左雅治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但表情好像是抱着一个大麻烦似的。
“我们要抗议。”夜樱和枫岚学院的代表们忽然站起来大声抗议。
洛析之挑起眉毛，有些惊讶地问：“请问你们要抗议什么？”
“我们要抗议这次停电事故。虽然你们侥幸赢了一场，但是你们另外的队员很明显快要输了，所以这次停电一定是你们干的，目的是扰乱比赛秩序。如果没有停电，我们的队员一定早就赢了。所以我们要求重新比赛，特别是她。”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我。
我气得都快发抖了，吼道：“你们少胡说八道！”
“如果你们不同意，那就算米莱琪学院输。我们夜樱学院愿意和枫岚学院重新比赛，决出胜负。”夜樱学院代表冷冰冰地说。
枫岚学院代表马上火上浇油：“我赞成夜樱学院代表的话。”
在他们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洛析之担忧地看着我：“巧巧，你觉得怎么样？”
“啊？”我愣住了，“什么怎么样？”
“你是要放弃，还是愿意……再比一次？”
我看得出来，洛析之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艰难。
他是学生会会长，如果他逼我比赛，我是完全没有办法不同意的。可是他没有逼我，而是选择了询问我的意愿。
我试着动了动腿，膝盖上传来疼痛感，是刚才摔倒时受了伤。呜，好痛啊。
可是我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会长，我没问题。不就是再比一次吗？我同意。”
洛析之松了一口气，扭头对夜樱和枫岚学院的代表说：“好吧，五分钟后重新开始比赛。”
现在是宝贵的休息时间，我却根本没办法放松，因为我的膝盖实在是太痛了。
我的膝盖内侧变成了青紫色，还有小块的瘀血。我只是轻轻一动，都会痛得要命。
旁边忽然递过来一罐还冒着白气的可乐。
我诧异地看过去，是左雅治。
“你先用这个冰敷一下吧。”他淡淡地说。
我惊讶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他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怒气：“你怎么这么笨？停电了也不知道从跑步机上下来，来电了更想不到趁机器没启动时离开。你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难道是水吗？”
我被数落得好委屈。呜呜，人家又不知道会忽然来电，也不知道跑步机竟然还需要缓冲时间才会启动嘛。
“还看着干什么，快接着。”他把可乐塞进我手里，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起忘了问他：为什么他知道我受伤了呢？就连温柔的洛析之都没有发现呢。
4
比赛要开始了，我站起来，慢慢地、尽量以正常的走路姿势走到跑步机边。
大概是左雅治对洛析之说了什么吧，洛析之不安地走过来说：“巧巧，要不……你还是放弃吧。”
“会长，我不会放弃的！”我双手抓紧了跑步机的扶手，坚定地说。
“喂！你……”左雅治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冷冰冰的酷帅气质，巍然不动的凛冽之姿——如果换上一身戎装，他大概就是古代的少年将军，杀伐果断，威风凛凛吧？这样的男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是娇媚的？是可爱的？还是温柔的……
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我。艾巧巧，你要坚持，做你自己！
“左雅治，谢谢你刚才救我，我不会拖大家后腿的！我是美少女啦啦队的一员，我才不会给学姐们丢脸呢！我要证明我们啦啦队也很强，你看着！”
按下启动按钮，我再次开始自己的“征程”。
“奥星琉，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哦！”我故意大声地说道，因为我要给自己打气。
奥星琉闪亮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阴云，他对我点点头，可爱的笑容里没有了假装的从容。
好累……只有我自己知道，只有我的汗水知道，只有我的膝盖知道，我有多累。
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膝盖仿佛都裂开了，疼得我流泪了。
但幸好汗水正从额头上一直往下流，落在眼睛里，辣辣的，好痛。我微笑着，不让任何人发现我在流泪。
短短的头发早已汗湿，随着我的每一步顽皮地起舞。我的步伐那么沉重，可是我没有迟疑过。
汗水早已在跑步机上留下水渍，随着传送带的运转，让整个跑步机都变得湿滑。我迈动着僵硬的双腿，不停地重复着、重复着……
汗珠像一颗颗闪耀着金光的珍珠，挥洒在我的四周；眼睛仿佛擦亮了火花，像星辰般腾起两簇灿烂的光，照亮了我的容颜；汗水浸透了制服，像金色的鱼鳞裹在我纤细的身躯上，随着每一次跳跃而**起清波……
我或许早已跑不动了，可是我的灵魂还在跑着。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样的我，所有人都震惊了。
“巧巧，够了！”洛析之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沙哑。
“小妞，加油，坚持住！”是君泰和。
他竟然也在为我加油吗？
左雅治，你呢？你会不会对我改观？这一次，你应该记得我的名字了吧？
“我输了！”一个沮丧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紧接着奥翔琉松了口气般站起来，兴奋地对我握拳挥手。
然而，奥星琉还没有结束棋局。所以无论是输是赢，我都得继续跑下去。
就在这时，我脚下的跑步机忽然停下了，而我还持续着跑步动作，因此飞扑着朝前摔去。
下巴狠狠磕在跑步机上，我只感觉到牙齿痛得像快要断掉了。
我瘫软在跑步机上，脑海里依稀飘过一个画面——那是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浓密的睫毛慢慢地扇动了一下。
他笑了，微微露出六颗牙齿，白白的，整整齐齐的，有点羞涩，有点不习惯似的……
我看到他那样笑，自己也觉得好快乐。
左雅治，你为什么忘记了你的笑容？明明你笑起来那么好看……
“巧巧！巧巧你醒醒……”
睁开眼睛时，我看到的首先是菲菲紧张兮兮的脸。
“菲菲？”
“天啊，你总算醒了，我以为你会睡死过去呢！”菲菲拍着胸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被拉去参加圣战，竟然累得晕倒了，害得我好担心。你怎么这么倒霉被人家当软肋啊，丢脸死了！”
“我没有丢脸，我坚持下来了！”我不爽地嘟嘴，手撑着床坐起来，这才发觉这里是病房。
“我在医院里？”我太惊讶了。
“是医务室啦！我们米莱琪学院的医务室比一般医院还好呢。”菲菲托着腮说，“再休息一会儿吧，我陪你。”
我摇摇头：“睡不着。菲菲，比赛怎么样了？”
菲菲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难道在我晕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菲菲，你告诉我嘛！”我拉着她的手使劲撒娇。
菲菲沉重地叹了口气说：“巧巧，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吧。你这次……彻底变成了所有人的公敌。”
“啊？”我惊讶地张大了嘴。
菲菲低着头，有些不安地说：“你最初赢了的时候，大家对你的印象总算有所改变，可是因为你在比赛中晕倒了，和你搭挡的那个代表只能认输。而另一个代表输了棋，所以现在大家都说是因为你，米莱琪学院才变成彻底的输家，所以……”
听完菲菲的话，我反而镇定了：“没事。”我假装不在乎地挥挥手说，“反正上次我就已经被当成过街老鼠了，债多不愁。哈哈哈。”
菲菲难过地抱住我：“巧巧，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这一切根本不是你的错，又不是你主动要去参赛的。唉，反正这次我们学院倒霉透了，左雅治承担了停电的责任，日子也不好过。”
“菲菲，你再说一遍，左雅治怎么了？”
在我的追问下，菲菲告诉我：“听说这次停电根本不是意外，而是线路故障，所以夜樱和枫岚学院非常生气，要求我们学院必须给出解释。可我们明明都输了啊，他们还非要我们道歉，真是太可恶了。”
“又不是我们故意断电的！”我生气地抓紧了床单，“他们怎么这么不讲理呢？”
“人家这样说也没错啊，谁叫我们学院自己没检查线路，造成故障呢？我们是主办方啊。然后左雅治就把所有责任都扛下来了。”
大概是我吃惊的表情太过于可怕吧，菲菲赶紧说下去：“本来是指责洛析之的，因为他是学生会会长嘛。可是左雅治说所有的责任都在他，是他没有督办好这次比赛，要承担一切责任。但是对抗还在继续，他请大家把精力投入到下一次的比赛中，对抗结束后，他会亲自上门赔罪。”
他的责任？
谁知道他一个人独自在校园里四处检查？谁知道他已经扛下了洛析之先前选队员失利的责任？谁知道他曾被关在仓库里差点出不去？
根本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为什么他要承担？
“傻瓜，笨蛋！”
我狠狠地用力拍打着床单，泪水凝结在睫毛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心脏像是被拧干了的毛巾，再也挤不出半点水分，只能干干地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