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是牵挂的人
欧启曜从未像现在这样慌乱过。
遇到郑允儿之前，他是大家眼中无所不能的少主，可现在，他变成了一个不知道怎么追求心爱女孩的傻瓜。
为什么允儿不相信他的告白？
想想看，在那样混乱的场合、那样紧急的状态下，他突然说出近似告白的话，的确显得太过草率。尤其是，对方偏偏是对感情超级迟钝的允儿，他甚至能够猜到，允儿一定会以为被他利用、被他戏耍了。
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这几天，他一直在反省，只怪自己太着急、太缺乏耐心，吓到了允儿。可是，面对自己深深喜欢的女孩，谁又能够总是假装若无其事，毫不在意呢？
他就是太了解允儿，才会强压自己的感情，想慢慢走入她那颗迟钝的心，慢慢让她接受自己，成为自己的女朋友，成为彼此相伴一生的恋人。
但是，为什么允儿会那么喜欢表哥呢？
如果允儿知道表哥心中那道高高的、厚厚的屏障，她会不会受到伤害呢？就是因为没办法看着她受伤，没办法看着她难过，他才会不顾一切地跳入帝景学院这座“牢笼”。
然而，那个傻丫头，不知何时才能真正明白他的苦心。
躺在白金馆外面的草地上，欧启曜抬手遮住双眼，充满挫败感地叹了口气。
“曜，总算找到你了！”星野枫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
欧启曜还是那样懒懒地躺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动不动。
“曜！曜！”星野枫自顾自地坐在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有允儿的消息哦，你想不想听？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坐起来，我立刻就走。”
欧启曜身体微微一僵，仍然毫无动静。
星野枫神秘地扬起唇角，轻咳两声：“开始喽。一！二！三——”
话音未落，欧启曜已经如闪电般坐起来，英俊完美的脸孔略显憔悴，黑曜石般的双眸里却跳动着深切的期待。
“快说，允儿怎么啦？”
星野枫笑着摇头，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欧氏少主！曜，别再庸人自扰了，其实……”
“其实什么？”
“允儿和你一样，也很反常。”
欧启曜猛地愣住了，聪明的头脑好像突然间短路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小枫，你……你是说，允儿她……她也喜欢我？”
哦，上帝！
天才与白痴果然只有一线之隔！
星野枫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异常平静地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允儿喜欢你了？”
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是他会错意了？
欧启曜皱紧眉头，用手肘撞了撞星野枫的肩膀，沉声道：“小枫，你闹够没有？我现在可没什么好心情陪你玩猜谜游戏！想说什么赶快说，别浪费时间！”
星野枫笑眯眯地望着他，增添了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曜，我们两个是同病相怜的伙伴，对不对？”
“以前是。”
欧启曜冷冷地甩出三个字，他只想将自己的温柔和耐心留给允儿，其他女孩一律免谈，就算是面对关系最好的星野枫，他也会有失去耐心的时候，譬如现在。
“这么说，你开始不将我当成同伴了？那我们制订的计划，还要不要继续实行？”
“当然！”欧启曜脱口而出。
“那你就赶紧振作起来！”星野枫努了努嘴，故意不屑地看着他，“我告诉你，允儿虽然还没有意识到你喜欢她，但你的告白，或多或少已经影响了她。我也是女孩，很明白女孩的心思，如果允儿将你视为陌生人，她根本就不会提起你，更不会生你的气！”
“谬论！”欧启曜大声反驳，眉头越皱越紧，“无论我怎样解释，怎么努力去靠近她，允儿都对我不理不睬，这还不是陌生人吗？”
“可是……”星野枫抿唇而笑，淡淡地说，“允儿是不理你，但她每天都在生你的气，每天都在公寓里抱怨你，你的名字几乎分分秒秒都会出现在她的话语里。曜，如果我是你，才不会在这里自怨自艾，肯定早就高兴得欢呼雀跃了。”
嗯？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星野枫理论”？
望着他半信半疑的眼神，星野枫不以为然地托着下巴，解释道：“举个简单的例子。通常一部电视剧被观众骂得越狠，收视率反而越高。并非观众不在意那部戏，只是大家更倾向于用批判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愿，明白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欧启曜仿佛遭到当头棒喝，黑眸顿时恢复神采，他将双手搭在星野枫的肩膀上，激动地追问道：“小枫，你的意思是，允儿她开始在意我了，是吗？”
“不只是如此哦。”星野枫拍掉他的手，扬唇轻笑，“我想，在允儿心中，你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了，又或者……允儿可能也喜欢你，只不过，她自己还没有发现。交给我吧，我帮你去试探允儿的心！”
欧启曜感激地点了点头，爽快地拍着胸口保证道：“你放心，表哥那边我来帮你。”
听到欧启曜的话，星野枫微微一怔，随即沮丧地低下头，不再出声了。
“小枫？”
星野枫伤感地望着欧启曜，淡淡地说：“曜，把你的肩膀暂时借我靠靠吧。提起圣晖哥，我就觉得挫败之至。你与允儿之间怎么说也算有些进展，而我……我在圣晖哥面前，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恋着他、缠着他、想着他、念着他，他却全然不为所动，毫无感觉，我其实比你悲惨多了……”
欧启曜沉默不语，只是慢慢地抬起手，疼惜地揉了揉星野枫的头发。
是啊，他和小枫都很可怜，谁让他们在感情的世界里都是主动的一方呢？小枫说得没错，和圣晖表哥相比，允儿只是对感情太过迟钝，而圣晖表哥早已在心底筑起一道厚厚的墙，强烈地阻止任何人走入他心里。
唉，小枫喜欢上圣晖表哥，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别泄气，总有一天，表哥会被你感动的！”
星野枫靠在欧启曜的肩头，幽幽地叹气，眼眶微红，声音有些沙哑：“曜，如果……如果圣晖哥永远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傻丫头……”欧启曜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如果表哥不要你，我就作为哥哥养你一辈子，满意吗？”
“谁要你养？我可是星野家的大小姐，还怕养不活自己？”星野枫捶打着他的胸口，含着泪花轻笑道，“曜，我们一起努力吧。不管多么痛苦，我都不想放弃圣晖哥！”
“嗯，彼此彼此。”欧启曜微微眯起眼睛，那抹坚定而锐利的光芒灿若星辰，“允儿是我的，只有我才能让允儿幸福！”
星野枫毫不示弱地应道：“那么，圣晖哥也一定是我的！”
两个失意的人互望着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然而，他们的笑声还没有持续两秒钟，突发的意外状况就让他们再也笑不出声了。
为什么？
为什么允儿和圣晖刚好经过？
为什么上帝要与他们开这种玩笑？
视线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我清楚地看到了那两个坐在草地上亲昵嬉笑着的身影。我想，在我身边的圣晖学长一定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段时间，我和欧启曜的关系陷入前所未有的冰冻期。
我故意不理睬他，时时刻刻躲着他，漠视他。他却郑重地告诉我，他并不对自己的举动感到后悔，他只是感到很无奈，有种穷途末路的迷惘。
而此时他笑眯眯地陪伴着未婚妻，两个人肩靠肩，紧紧相依。
这就是他的无奈和迷惘吗？
欧启曜，你究竟把我郑允儿当成什么了！
莫名地，一阵细微的刺痛袭上我的心头，然后，慢慢变成了无法言喻的愠怒和深入骨髓的惆怅。
“圣晖哥、允儿！”星野枫从草地上站起来，迅速向我们这边跑过来。
我的视线随着星野枫移动，而那个紧跟在她后面的身影，也越来越近。
欧启曜一直注视着我。
我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炽烈而带着懊悔，无奈而带着期待，那种交织的矛盾在他黑曜石般的眼睛中若隐若现。我想狠心忽略、漠视，却怎么都做不到。
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经不忍心看到他难过的样子了。
“嘿，你们好！”我尴尬地笑了笑，向欧启曜和星野枫打了声招呼。如果谁都不讲话，四个人就这样愣愣地站着，反而更加窘迫难堪。
圣晖学长没有开口，只是微微颔首，算是简单地问候了对方。
“圣晖哥和允儿在一起，是不是学生会有事呢？要不要我去帮忙？”星野枫忽闪着黑亮的眼睛，扬起下巴轻笑，漂亮的脸颊宛若月光照耀下的宝石，美得炫目。
圣晖学长凝眸而笑，似乎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解释道：“没有。我和圣晖学长只是凑巧碰到了。下课后，老师让我帮忙抱作业本去办公室，离开时刚好看见圣晖学长从楼上走下来。”
为什么我要向他们说清楚呢？
其实，无论是星野枫还是欧启曜，根本无权干涉我与圣晖学长之间的事，而我更没有必要如此在意地向他们做出解释。可在刚才那一刻，我却是发自内心地不想让欧启曜误会一丝一毫。
我想，我可能是脑袋短路了。
“说起来，我还真的有些事要交给允儿去做呢。”圣晖学长突然转头笑望着我，不瘟不火地说，“允儿，我们不要打扰曜和小枫了，跟我来学生会，有事要你帮忙。”
“嗯，好，好的。”
听到圣晖学长的话，我微微一愣，目光不经意撞上欧启曜的双眸，分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隐隐升腾的寒意。
“表哥，学生会没有其他人了吗？”欧启曜一直没有出声，谁知一开口竟是冷若冰霜的语气。
圣晖学长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抬眸望着欧启曜，沉声道：“学生会有大把的人在，只不过，允儿是我最看重的人，最能够帮助我。哦，我差点忘记了，曜你也加入了学生会，拜托你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如果做不到，就尽快退出学生会吧。”
“想让我退出？没问题，让允儿和我一起退出！”
欧启曜毫不示弱，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完美的弧度，可他的笑意没有到达眼里，锐利冰冷的目光仿佛始终浸染着厚厚的寒霜。
“表哥，我和允儿要谈谈，请你……”
“曜！”圣晖学长打断他的话，渐渐敛起笑容，沉声道，“请你尊重允儿！就算你可以只手遮天，也未必能够得到别人的心。上个星期天，我和允儿约好去海边，结果……曜，你是否应该将这件事对允儿说清楚呢？若非你的恶作剧，允儿又怎么会被米索视为眼中钉？”
“住口！”欧启曜皱紧眉头，脸色凝重，“表哥，我和允儿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如果可以，你最好关心一下应该关心的人。”
欧启曜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星野枫，然后重新回到圣晖学长的俊脸上。
“表哥，逃避不是办法，面对现实才是正确的选择。”
“曜，你给我……”
“圣晖哥！”星野枫苦涩地笑了笑，习惯般地挽起圣晖学长的手臂，“圣晖哥，我陪你去学生会，我代替允儿帮你的忙，好不好？允儿能做到的事，我也会尽力做好的，你就试着相信我吧。”
圣晖学长沉默不语，深深地注视着星野枫，那样认真而专注的目光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那其中饱含着太多太多旁人无法体会的情感。
在我发愣之际，欧启曜已经悄悄扣住我的手腕。我讶然抬头，眸里迅速浮起一抹愠怒，却见他神秘地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跟着他离开。
我竟然没有反抗，鬼使神差般被他牵着手带入了白金馆。
说不出原因，圣晖学长与星野枫彼此注视的瞬间，我突然觉得，那一幕就像阳光下最唯美的画面，任何人都不忍心去打扰他们。
白金馆里很安静。
除了上课时间，连老师都很少来这里打扰四大家族的继承人。
欧启曜拉着我径直奔向六楼，那是他和另外三个死党居住的公寓层，不过，刚到楼梯转角处，我就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允儿？”
我仰头望着他，带着怒气说：“欧启曜同学，我和你好像不熟悉哦，你不要这样拉拉扯扯，我会很为难的。”
欧启曜抬手扶额，无奈地叹气，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流露着淡淡的酸涩之情。
“允儿，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消气？”
消气？我怎么能消气？
他为了保护星野枫，故意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上，让米索学姐恨得我咬牙切齿。我还没有告诉他，米索学姐前一晚刚刚在我们宿舍大闹一场，害得恩雅被我牵连，跟着我受罪，而这一切全是拜欧启曜所赐！
“去向米索学姐解释清楚。”我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冷冷地丢给欧启曜一句话。
他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瞳孔慢慢缩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近乎绝望的眼神如同生满利刺的荆棘，狠狠刺痛了我的心。
“抱歉，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去做！”我猛地提高音量，躲开他的视线，“欧启曜，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即使只是普通同学，你也不应该利用我！星野枫是你的未婚妻，你为什么不告诉米索学姐，你喜欢的人是星野枫，非要让我承受这样无辜的伤害？我就如此没有价值？我和你相识半年多，就活该被你利用、被你伤害吗？”
“不是的！”他突然低吼一声，用力捧起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根本不喜欢小枫。米索原来就知道！小枫虽然是我的未婚妻，但两家长辈已经接受我们的要求，在我们各自找到喜欢的人以后，会将这场联姻取消！”
什……什么意思？
一遇到复杂的感情关系，我聪明的脑袋就会犯糊涂。
“那……那又如何？”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要知道，欧启曜的话并不能消除米索学姐对我的误会和怨恨，更何况我已经变成米索学姐的眼中钉？
“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一到这个时候就反应特别迟钝呢？”欧启曜勾唇浅笑，用手指点点我的鼻尖，“也就是说，即使我将小枫推到米索面前，米索也不会相信我喜欢的人是小枫，所以……”
“所以你就利用我？”
“没有！”
“怎么没有？分明就是在利用我！”
“不是利用，是真心话！”
“欧启曜！”
“郑允儿！”我对他大吼的同时，他竟然更大声地吼道，“你呀，怎么会这么迟钝呢？我都快被你逼疯了，你知不知道？”
这个家伙是不是搞错了？被逼疯的人是我好不好！
“欧启曜，你想死是不是！”我摆出“老师”的威严，恨恨地咬紧牙关，在他面前挥了挥拳头，“就算我不聪明，就算我再迟钝，我也没有卑鄙地利用过你！你给我找了天大的麻烦，还敢在这里振振有词，你太过分了！大坏蛋！我……我居然劝说自己原谅你，我真是不可救药的大傻瓜……”
我越说越生气，越说越难过，眼眶渐渐变红，眼里泛起点点泪光，模糊了视线，连近在咫尺的欧启曜也看不清了。
温热的指尖突然碰触我的眼角，轻柔地为我拭去了刚刚溢出的泪珠。
“你……”
“真是个可爱的傻瓜。”欧启曜凝眸注视我，无奈地笑了笑，低沉柔和的声音如春风般吹散了我心里的委屈，“原谅我吧，我最怕你生我的气。允儿，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是，绝对不会去向米索解释，那根本没有必要，更没有意义！除了你之外，谁愿意误会什么都无所谓，明白吗？”
嗯？怎么可能明白？
我好像又掉入五里云雾了，望着他含笑的眼神，望着他俊朗完美的脸庞，望着他恳切真诚的黑眸，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跳到了喉咙口，潜意识里早已不知不觉原谅了他。最重要的是，与他冷战的这段日子，我自己过得也很不开心，闷闷的，很难过。
“算了，随便你吧。”
“允儿？”欧启曜突然紧紧搂住我，惊喜地问道，“这么说，你原谅我了？你认可我的告白了？”
什……什么？告白？
我……我什么时候听到他的告白了？
“欧启曜，你……”我蹙起眉，双手用力推着他的胸口，“你少得寸进尺！我只是原谅你而已。米索学姐那边，我会自己去解释的。我再次声明，我与你……毫无关系！”
没错，这样才对，我和他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两条不会有交点的平行线。
“如果你觉得我们毫无关系，那么……”欧启曜猛地握紧我的手，将我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似笑非笑，波光流转，“现在，我们就改变原有的关系，如何？”
他的声音很低很温柔，但他的目光是坚定的，带着执拗和霸道。
这时我才真正明白，欧氏集团的少主从来不是纸老虎，他的强势、他的冷漠、他的固执，往常只是在我面前收敛起来而已。
“欧启曜，你要是欺负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傻允儿……”他抬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沉声道，“我呀，根本舍不得欺负你，舍不得伤害你，但是……小小的惩罚，还是必要的。”
说着，他慢慢地低下头，靠近我的脸颊，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我的周围，让我的意识出现了瞬间的迷离。
当他的鼻尖碰到我的鼻尖，当他的唇与我的唇近在咫尺，我的大脑立刻一片空白，耳旁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声。
如果……如果他敢吻我，我就……我就给他一个“侧踢”！
然而……
我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突然扭过头，整个人重重地压在我的肩上，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我。
怔怔地靠在他的怀里，已经全身僵硬的我渐渐恢复知觉，心跳仍然快得不得了。
该死！
我刚才到底在幻想什么？我……我居然在潜意识里期盼着他的那个吻。
疯了！我果然是疯掉了！脑袋进水了！
“那个……”一道身影从楼梯拐角处走出来，是花花公子夏承西，“抱歉，我绝非成心打扰你们，但我有个建议，你们还是去曜的房间比较……”
“承西，你的话太多了。”
的确，听着夏承西的话，我愈发感觉窘迫，而事实上，我真的很心虚，我想歪了，在心中莫名期待着欧启曜的……吻。
“好！我立刻闭嘴，好不好？”夏承西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狭长妖娆的桃花眼含笑望着我，“允儿，哪天你把曜抛弃了，记得来找我哦，我很喜欢允儿这样有个性的女孩。”
呃……不是吧？
欧启曜和夏承西怎么都能够将“喜欢”和“爱”随便挂在嘴边呢。
在我的意识里，“喜欢”和“爱”是非常严肃真诚的承诺，不是脱口而出的戏言！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生欧启曜的气，暂且抛开他利用我来敷衍米索学姐不谈，他那样不负责任地说出“喜欢”二字，根本是在伤害我的感情！
“承西，你……”
我轻轻打断欧启曜的话，低声道：“抱歉，我先回去了。”
“允儿！允儿！”
欧启曜在我迈开脚步之前，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担心我会生气，也想确定我是否已经原谅了他。
“放心吧，我没事。”我扬唇浅笑，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我先回公寓了，有空会来找你去空手道场练习的。”
欧启曜深深地注视着我，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波光潋滟，墨玉般的发丝拂过他的额角，在高挺的鼻梁两侧洒下一道道清晰的影子。
他的薄唇优雅地上扬，那胜似新月的弧度，令他惯有的戏谑笑容渐渐变得深情起来。
“路上小心，记得回到公寓给我打个电话。”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迅速转过身，走下楼梯。
刚才的场景很熟悉，熟悉得在我心中变成了深刻的烙印。当我做欧启曜的家教老师时，每天晚上他都会送我回家，即使到了我家门口，他仍然会笑着叮嘱我：“允儿，回到房间后给我打个电话，我要确定你平安。”
“允儿，晚上睡觉前给我打个电话，我要对你说‘晚安’。”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欧启曜虽然喜欢恶作剧，虽然喜欢逗弄我，但他对我的关心从来没有减少过。
想到这里，我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暖流，比天空中那轮金灿灿的太阳还要温暖。
大坏蛋欧启曜，我永远不会告诉你，我从未后悔认识你。尽管……尽管认识你以后，我总是很倒霉，不断遇到各种糗事，但是，我不想后悔，也不能后悔了，不是吗？
白金馆。
欧启曜和夏承西站在走廊里，彼此凝视。
“曜，你太差劲了！”夏承西眉梢轻挑，唇角含笑，“你呀，明明想吻允儿，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放弃了？”
欧启曜幽幽地叹气，笑得甚是无奈：“允儿和其他女孩不同，我不能吓到她。”
“不同吗？”夏承西敛起笑容，仿佛在自言自语，“也许吧，那个唯一重要的人，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承西，你……”欧启曜走上前，抬手拍了拍夏承西的肩膀，沉声道，“不要再这样浪费自己的青春了，遇到喜欢的人就牢牢抓住，不要留下遗憾。”
夏承西淡然而笑，不置可否，妖娆的桃花眼渐渐失去了光彩。
欧启曜没有多说什么，迈开脚步，与夏承西擦身而过。这种时候，承西需要的不是任何人的劝告，而是独自静静地思考。
作为朋友，作为死党，他只希望承西能够彻底抛开那段过去，找到一个可以永远相伴的真心恋人。
学生会开设的舞蹈班进展似乎不太顺利。
其实，原因很简单。
在帝景学院读书的大多数学生，都来自上流社会、富裕家庭，从小就开始参加这样那样的宴会、舞会，而跳舞早已变成少爷、小姐们的礼仪必修课之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所以这些所谓“上流家族”的少爷、小姐们很少会来舞蹈班。
报名学习舞蹈的同学，通常是帝景学院录取的“资优生”和“特长生”，还有一些另类的暴发户子女。
但是，学生会号召“资优生”“特长生”参加舞蹈班，取得的效果微乎其微，不尽如人意。
这是因为，帝景学院要求免费录取的“资优生”必须在每次考试中保持原有的良好成绩，不能低于班里前三名，否则，“资优生”享受的免费待遇就会取消。同样，“特长生”所掌握的某一技能，若在市级或国家级比赛中逊色，也会落得同样的结果。
于是，各位“资优生”和“特长生”在空闲时间，更愿意提高自己的成绩和技能，而不是优哉游哉地跑来学习跳舞。
“圣晖，再这样下去，我只能拒绝你的请求了。”舞蹈老师望着综合教室里屈指可数的几个学生，沮丧而失望地摇了摇头。
“力克叔叔，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走进舞蹈教室时，看到的正是圣晖学长向舞蹈老师道歉的情景，站在圣晖学长身边的米露学姐也是一脸的怅然和无奈。而米索学姐正轻轻挽着舞蹈老师的手臂低声劝说着，她望向我的目光，依旧冰冷如霜。
“小舅舅，你明知道圣晖很为难，还给他增加压力，过分啦！”
“没错！小舅舅，你就多坚持一阵子吧，否则，我们会向妈妈告状哦。”
米索和米露两姐妹轮番对舞蹈老师进行“威胁轰炸”，令舞蹈老师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既胆怯又郁闷，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听了他们的对话，我才知道，舞蹈老师竟然是两位双胞胎学姐的舅舅！
“可……可是……我做舞蹈老师这么久，还没上过如此惨淡的课呢。”舞蹈老师满面愁容地控诉道，“去年我也来教过新生跳舞，大家还算积极，今年人太少了，我……”
“力克叔叔，委屈您了。”圣晖学长轻蹙眉头，俊逸的脸孔带着些许忧愁。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圣晖学长，他在我的心中就像完美优雅的神祇，仿佛永远都是冷静淡然的，只会露出恬淡温柔的笑容。
吱——
舞蹈教室的门被人推开，四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相继而入，是那样璀璨夺目。
居然是“四大家族”！
“嘿，力克叔叔！”
欧启曜率先与舞蹈老师打招呼，随即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哦，曜！你这个小子！”舞蹈老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笑开了花，“我听你爸爸说了，你非要来到这座你最排斥的‘牢笼’，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欧启曜玩世不恭地笑道：“我呀，是为了来这里追喜欢的女孩。”
“好小子！加油！”力克叔叔竖起大拇指，对他表示了支持，然后慢慢移开视线，望向另外三个各有魅力的美少年，“啊，子寒还是那么酷，承西还是那么妖，慕离还是那么温柔，就是不知道慕离你的‘洁癖’有没有好些？”
听到最后一句话，柯慕离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力克叔叔，你还是这么善于给人揭短，一点儿也没变。”
“哈哈！哈哈！”
舞蹈教室内响起一阵笑声。
许久之后，笑声才停止。
欧启曜走到我身边，将我推到舞蹈老师面前，调皮地眨着眼睛道：“力克叔叔，她叫郑允儿，很想学跳舞呢。不过，我要代替你教她哦，作为交换条件，我向你保证，很快会有很多同学来学跳舞，如何？”
什么？欧启曜要教我跳舞？
上帝，请不要与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好不好？
舞蹈老师耸了耸肩，侧眸望了望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的圣晖学长。
“曜，允儿是学生会成员，她的事情我来负责。”圣晖学长淡淡地一笑，声音里却是少有的冰冷，“曜，对于你的帮助，我不会表示感激，因为，你也是学生会成员，理应为学生会尽自己的义务。”
欧启曜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嗯，我也没想得到你的感谢。表哥，你好像误会了，其实，子寒、承西、慕离是自愿前来的，他们很怀念力克叔叔的舞姿，仅此而已……”
咚咚咚……
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繁多而杂乱。
大家困惑地面面相觑，转头望向教室门口，只见一群穿着莹黄色校服的一年级学生纷纷拥进来，很快就将舞蹈教室挤满了。
“你……你们……”米露学姐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们来学跳舞！”
“我们要参加舞蹈班！”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慢慢地转过头，盯着欧启曜，低声道：“你安排的，是不是？”
“我只是四分之一！”他缓缓勾起薄唇，懒洋洋地笑望着我，“听说，舞蹈班很让表哥为难，我们四个就决定帮忙喽。”
“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大家都来了？”
“想知道？”
“那还用问！”我立刻点头，从未像现在这样听话过。
“好吧。”欧启曜竟然很干脆地答应了，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在我还没有将这份“惊喜”消化掉的时候，他的后半句已经紧随而来，“不过……允儿，你要答应做我的舞伴。”
舞伴？
我根本不会跳舞，怎么做他的舞伴？在空手道场做他的对手还差不多！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笑着补充道：“在校园舞会那一晚，做我的舞伴。而且，我保证从现在开始，一定教会你各种宴会舞蹈。”
瞧瞧，大灰狼终于撕去伪装了吧，这才是他的目的！
“允儿，答应我吧。”
见我在犹豫，他居然握住我的手，像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
“我……我……我答应做圣晖学长的舞伴了，怎么能……”
“难道你只陪我表哥一个人跳舞吗？”他故意露出委屈难过的表情，低声抱怨道，“我又不会霸占你一整晚，会让你与表哥跳舞的，这样还不行吗？”
听着他的话，望着他的脸，我的心慢慢动摇了。
唉，没办法，我就是禁不住他死缠烂打地哀求，就是对他狠不下心来。
“那……那我答应你，可你必须马上告诉我，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曜，你是为她而来的吗？”米索学姐走过来，双臂环胸，冷冷地望着我，“郑允儿，你果然很会演戏，一直骗我说，曜和你并无关系。如今，你还想怎么狡辩？”
欧启曜挡在我的身前，黑眸深邃如潭，笑容渐散，厉声道：“米索，你闹够了吧，惹我生气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曜，我是……”
“米索学姐，对不起。”我轻轻放开欧启曜的手，毫无惧色地望着米索，“学姐，你如果真的喜欢欧启曜，就应该放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这才是最伟大、最包容的爱。”
“你……”
米索学姐脸色铁青，她被我说得无力反驳，好在米露学姐及时赶来，生拉硬拽地将她拖走了。
欧启曜凝眸而笑，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赞叹道：“表现不错嘛！”
“废话！我可是你的‘老师’哦。”我稍稍退后，躲开他的手，好奇地追问道，“你快说，到底是怎么骗大家来这里学跳舞的？”
“骗？怎么可能？”他将我拉到旁边，懒懒地笑道，“四重惊喜给大家，他们自然会心甘情愿为力克叔叔捧场喽。首先，任何测试、任何功课、任何学习竞赛永远得第一名的洛子寒，亲自帮‘资优生’复习；其次，赠送美少年夏承西的签名照；再次，配发儒雅绅士柯慕离的美食券；最后，本少主邀请所有参加者进行一次环岛游轮旅行。”
我彻底无话可说，额头上直冒冷汗。
如此强大、如此豪华的“四重惊喜”，别说只是上几堂舞蹈课就能得到，即使要每天上晚自习到凌晨两点，恐怕大家也会踊跃拥护吧。
舞蹈学习班红红火火，同学们对“四大偶像”的讨论也变得越来越激烈。
我坐在公寓里上网，恩雅拉着隔壁的“特长生”胖妞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两人手舞足蹈的模样有些滑稽，不断叫嚷着“真命天子”之类的话。
“允儿！允儿！”恩雅一把拉住我的手，笑着向我眨眼睛。
“怎么啦？”望着她神秘的笑容，我的心底迅速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允儿，玩个测试游戏吧。”
“什么游戏？”
“测试谁的人气最高。”恩雅向胖妞使了个眼色，胖妞立刻坐在我面前，毫不迟疑地准备开始问问题。
“喂，等等！你们等等！”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不解地盯着她们两个，“拜托，我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能不能先说明情况再开始？”
“好。”胖妞点了点头，“允儿，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尽管问我。”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别扭呢？
坦白地说，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测试谁的人气？”
如果是某个娱乐杂志上的某个明星，我可毫无兴趣。
“当然是咱们学校的名人啦！”胖妞深情痴笑的模样，让我的心咯噔一沉，“我说允儿，你天天上网，就没有关心过学校的人气排行榜？”
请问，我为什么要关心那些？无聊的人气排行榜对我没有丝毫影响，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这期排行榜的测试问题是，谁最让你魂牵梦萦？”
“噗！哈哈！”
我突然有种想吐血的冲动，而且，在恩雅和胖妞面前就这样失态地笑出声来。
“问题是谁出的？太搞笑了！”
“管它搞笑不搞笑，反正，我们等你参加测试呢。”
我好不容易忍住笑，摆手道：“弃……弃权行不行？”
恩雅和胖妞异口同声，从来没有如此异口同声过。
我无奈地摇头：“好吧，我选圣晖学长。”
“这样不行，不是发自内心的。”
“啊？”我轻蹙眉头，哭笑不得地看着恩雅和胖妞，“你们是半仙吗？怎么知道我没有发自内心？我最支持的人就是圣晖学长，这是心里话！”
见状，恩雅赶忙向我解释道：“允儿，你先听我说完。这次的测试，是需要你在不经意间给出答案，而不是经过深思熟虑，明白吗？据说，只有在第一时间浮现于你脑海里的那个人，才能被定义为你最牵挂的人，测试结果来自你的潜意识，并非你的主观决定。”
原来如此，这个游戏好像变得有趣了。
“那，你们测试过没有？”
“当然啦！”胖妞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害羞地低声道，“其实呢，我和恩雅最牵挂的人是同一个。”
同一个？不会这么巧吧？
难道那个人是……
我飞快地眨了眨眼睛，试探地说：“胖妞，你……你可千万别告诉我，那个人是夏承西哦。”
“嗯？允儿，你太厉害了，一猜即中！”
望着胖妞那种近乎崇拜的眼神，我像个泄气的皮球般，沮丧地叹了口气。
什么啊，恩雅居然还宣称测试结果不能凭主观决定，可是，恩雅和胖妞对夏承西的迷恋，原本就是她们的主观想法！
“那么，现在排行榜的情况怎样？夏承西人气最高？”
胖妞皱紧眉头，愤愤地叹了口气：“不相上下啊！‘四大偶像’和学生会会长的人气都在不断改变，可怜了我们夏承西，本来应该是人气第一的……”
我悄悄扭过头，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想再看胖妞那副恨不得将夏承西的竞争对手全部打入地狱的可怕表情。
奇怪了，夏承西就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啊，虽然人长得很美很妖艳，似乎也拥有让人怦然心动的强大魅力，不过……我怎么从未对夏承西产生过一丝一毫异样的感觉呢？
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恩雅突然出其不意地问道：“允儿，你最牵挂的人是谁？”
是谁？究竟是谁？
我迅速回过神来，在空白的脑海中寻找答案，慢慢地，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越来越清晰的面孔。
欧启曜？
没错！占据我所有潜意识的，正是欧启曜那张带着坏笑的完美脸庞！
为……为什么是他？
我难以置信，完全愣住了，呼吸出现了瞬间的停滞，仿佛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堵住心口，让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感。
怎么可能？欧启曜怎么会成为我最牵挂的人？
我明明是为了圣晖学长才进入帝景学院的，一直追逐的人都是圣晖学长，而我明明最想逃离欧启曜那个家伙身边，可现在……我……我居然在第一时间想起了他！
“允儿，你想到了谁？”
“我……”
望着恩雅充满期待的目光，我的喉咙猛地一紧，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她。
“其……其实，我觉得，这个测试没有任何科学依据，是不能相信的，所以……”
“没关系，反正大家也是图个开心。”恩雅转动眼珠打量我，偷偷笑道，“允儿，你的脸变红了，难道……你牵挂的人真是圣晖学长？”
“呃……算……算是吧。”我尴尬地笑了笑，搪塞道，“话说回来，恩雅你测试的结果，不也是在牵挂夏承西吗？”
恩雅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夏承西是大众偶像嘛，全校有一大半女生都喜欢他，想与他约会呢。就算测试表明，我牵挂的人是夏承西，那也只是代表我对他的崇拜和向往，并非男女朋友之间的感情。允儿，你对圣晖学长是怎样呢？”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没有弄清楚自己对圣晖学长的感情，“圣晖学长就像我生命中最亮的星星，璀璨夺目，虽然遥不可及，却努力想向他靠近。我希望自己能够如圣晖学长那样优秀，只要站在他身边，只要经常见到他，就心满意足了。”
“不想做他的女朋友吗？不想和他交往吗？”
“他那么出色，怎么会只属于我一个人？”我讪讪一笑，云淡风轻地耸了耸肩，“我从来没想过要做圣晖学长的女朋友，感觉他就像完美的化身，是神圣而不可触摸的存在。”
“那就是崇拜啦！”恩雅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眼里含笑，“允儿，亏你还信誓旦旦地承认，自己是为了圣晖学长而来这里读书。你呀，并不是喜欢圣晖学长，只是崇拜他而已！我对夏承西的‘喜欢’也是崇拜，就像追星族对偶像的那种感情。”
是……是这样吗？
我拼命学习，以全市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帝景学院，又不顾一切地加入学生会，都是为了圣晖学长，为了拉近与他的距离，为了经常见到他。
难道……难道这种感情不是喜欢？
我一直以为自己对圣晖学长一见钟情呢。
那么，我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