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8 最初一次心动
1
天边浮现出珍珠白，预示着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从地平线上升起了。夏日的微风缓缓吹着，带来淡淡的鸢尾花香味，那清幽的气味就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拂过我的脸庞。
白色电脑上的苹果图标亮起。
“渐冻人症，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得病的人像被冰雪冻住一样，丧失任何行动能力。今天是腿，明天是手臂，后天到了手指，连控制眼球转动的神经也不例外，最终等待他们的是呼吸衰竭……”
“叮咚！”
我咬着嘴唇，锲而不舍地在网页上搜索着关于“渐冻人症”的资料。可是找了一整晚，我既查不到发病的原因，也找不到任何治疗的办法。
白太初双手抱着胸，挑了挑眉毛：“患者的平均存活时间只有三年……你们人类还真是脆弱。”
我没有理他，鼠标定格在著名科学家霍金的照片上。
他算是最有名的“渐冻人”了，可惜，就算身为科学家的霍金可以掌握宇宙起源的奥秘，但也不能阻止生命一点点从自己的身体里消失。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未免太残酷了……”
等等，记得昨天和穆凌聊天时他说过，自己得这种病已经一年了，那么说……他岂不是只有两年的生命了？
“不行！”我“啪”地合上电脑，“樱小萌说得没错，穆凌这样太可怜了，我一定要完成他的委托！”
白太初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可是你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我咬了咬指甲。
“就是你想的那样啦，我喜欢穆凌！”
忽然，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在脑海里响了起来，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可爱的脸。
对了，佟南星这丫头不是一直暗暗关注着他吗？
几个小时后——
唉，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女生的心思了。
本来我以为说服佟南星去向穆凌告白是非常容易的，可我喉咙都快说得冒烟了，佟南星还是犹犹豫豫，甚至连穆凌的面都不肯见，刻意避开他。
我这才发现，原来事情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为什么啊？”钢琴课休息的空隙，我把佟南星拉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你明明……”
一个女生从我们身边走过，我压低声音说道：“你明明喜欢穆凌啊，为什么不能去找他说说话呢？”
“不行就是不行。”佟南星蹙起眉头拒绝了我，就准备走开。
这已经是她第101次对我说这句话了，没想到平时软弱胆小的佟南星，今天居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要我一提到关于穆凌的话题，她就像一只小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刺。
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响起，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教室里，伴随着优美的旋律，就像一只只活泼的小精灵在耳边跳跃。同学们都聚集在一起说说笑笑，整个音乐室热闹极了。
我同情地看着坐在钢琴后的穆凌，他的身边仿佛笼罩着一块灰色的阴影，那是阳光永远也照不到的地方。他垂着头，大大的黑框眼镜遮住了一半的脸，显得那么无助又孤单。
“可是，得病也不是他的错啊……”我喃喃地说道，“你不是说喜欢穆凌吗？既然喜欢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别说了！”
佟南星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我：“你懂什么……莎夏，你懂什么？”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愤怒，好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样。
“南星……”我瞪大眼睛。
“像你这样的女生，懂什么！”她仿佛失控了一般，提高音量大喊。
教室里的喧闹声小了很多，好几个女生朝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发生了什么？”
“佟南星和莎夏吵架了？”
“不会吧……她们不是好朋友吗？”
“南星，你冷静点！”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现在阻止已经太晚了，佟南星已经大叫出声。
“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昨天我在医院门口跑掉，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患有渐冻人症的事实啊！”
“不要说了！”我焦急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不想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布出穆凌的秘密。
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一甩手，把我推开了，她就像中了邪一样，尽情地宣泄着内心的情感。
“我昨天查了多久的资料，你知道吗？我知道渐冻人症最多只能活三年，而且最后不但说不出话，甚至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你要我怎么面对这样的穆凌？”
一瞬间，整个走廊鸦雀无声，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教室里的同学们看看我们，又转过头去看坐在角落里的穆凌，面面相觑。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穆凌，只见他愕然地抬起头，脸色苍白。
不好了！
佟南星这丫头居然就这样把穆凌的病情说了出来。
“刚刚她们在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那个‘孤独王子’居然有渐冻人症？那不是很可怕的绝症吗？”
“天啊，这种病不会传染吧……”
教室里一片哗然，霎时间，大家的目光就像探照灯一样汇聚在了穆凌身上，有些人更是像躲避怪物一样后退了好几步，好像他马上就会扑过来咬人一般。
佟南星猛地闭上了嘴巴，她也听到了大家的议论声，顿时脸色变得差极了，不敢朝教室里看一眼。
“穆凌！”
我顾不上她，急匆匆地冲到穆凌身边，可是他像被人打蒙了一样，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目光没有焦距。
“对不起，对不起……”
我拼命道歉，后悔极了。
莎夏啊莎夏，你明明昨天才答应过穆凌要替他保密，绝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病情的。
“你说大家不讨厌我，劝我来学院，就是想让我被人当成怪物看吗……”
穆凌的肩膀僵硬住了，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我伸出手想要握住，可是他像被开水烫到了一样，猛地抽走了手。
“你骗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不，不是这样的……”我猛摇头，想要解释。
可是，穆凌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俊秀的脸忽然僵住了。
糟糕，他的病……
“不要！不要说话了！”我焦急地说道，“我陪你去医院！”
“够……够了……”他深呼吸了一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用你……假好心！”
说完，穆凌勉强从椅子上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了教室。
他步履蹒跚，就像一个垂暮之人，所经之处，大家都自觉地分开了一条道路，看着他踉踉跄跄地经过，佟南星的脸色一片惨白。
我目送着穆凌倔强而单薄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就像破了一个巨大的洞，怎么也无法填补。
2
接下来的几天，我知道了一个让我的心情更加沉重的消息。
穆凌休学住院了，他妈妈来办休学手续的时候，我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也和穆凌那天一样孤单。
“啊……莎夏，你这个笨蛋……”我“砰”地一下把头砸在课桌上，自责不已。
这几天，我每天都会去医院，想要看看穆凌，可每次都会被他赶出来。我知道，自己在穆凌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不讲信用、拿别人的秘密当玩笑的可耻小人。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过，穆凌会引起这么多人议论纷纷，现在好了，整个西棠学院的热门八卦已经不再是男神，而是他苦心隐藏的“渐冻人症”。
在我前面，就有几个女生在议论着穆凌的病情。
一个胖胖的女生夸张地说道：“据说得了这种病的人，到最后会变成怪物……”
“不会吧，这么恐怖？”她旁边的女生系着蝴蝶领结，瞪大了眼睛，“我本来还觉得，‘孤单王子’摘了眼镜还很帅呢！”
“别开玩笑了！我妈昨天还告诉我，要离有病的人远一点！”
……
听着听着，我的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怒火，这些人实在太差劲了，穆凌平时可从来没有得罪过她们。
“喂！”我一拍桌子站起来。
正在这时，肩膀上落下一股温柔的力量，面前的两个女生也瞬间闭上了嘴巴，全都一脸陶醉地看向我这边。
我转过头，发现白太初正站在我身后。
他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穆凌的生命只剩下一年了，樱小萌希望你能尽快实现他的心愿。”
“我也想啊……”我苦笑一下。
现在这样，穆凌见都不愿意见我，还说什么实现心愿……
唉，我怎么这么没用啊！来到明日店之后，所有的任务都没有顺利完成过。
“不要灰心。”看出我的沮丧，白太初迟疑了一下，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已经做得不错了。”
他的手还是一样温暖，大概白太初以前从没有安慰过别人，所以说这样的话显得格外生涩，但是我的心底依旧泛起了一股暖流。
忽然，我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佟南星！
“等等我！”我拔腿就追。
泄露了穆凌的秘密之后，佟南星就一直躲着我，每次我想要找她好好聊一聊，她就会像见了鬼一样逃走。这次好不容易在休息时间看到她，我说什么也要再努力一次。
终于，凭着发达的运动神经，我在走廊尽头追上了她。
“南星！”我一把拽住她的手，“我们好好聊聊吧！”
“放开我！”没想到佟南星的反应却意外的激烈，“我没什么好说的。”
“至少要去道个歉吧！”我执拗地把她拉过来，“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每天都去医院，可是穆凌现在不肯见我。”
“不……不关我的事！”她慌乱地挣扎着。
“怎么不关你的事？我们都有错啊，要不是我们，他也不会休学……”
佟南星打断了我的话：“不，我没有错！”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停止了挣扎，神色暗淡下来：“像你这样的女生，是不会懂的。”
大概是那天我们争吵的话题太劲爆，很快走廊上就围了一大群人，大家都感兴趣地看着我们。
我心中的怒火“噌噌”地往上涨，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上次就听你这么说了，你倒是说清楚啊，我到底不懂什么？”
“我……”
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佟南星欲言又止。
“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咬了咬牙，脱口而出道：“像你这样的美少女，怎么会明白我们平凡女生的心情！”
我大吃一惊：“美……美少女？”
“你长得漂亮，所以大家都喜欢你。”佟南星的语气变得沮丧，“那些花美男也总是围绕在你身边，白太初、燕小北、苏……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我愣住了。
原来这丫头一直都误会我和白太初他们的关系，要知道，我们不过是因为明日店才聚在一起的啊。
“你听我说……”
我正要解释，可下一秒被她粗暴地打断了。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我一直都在模仿你，讲话的语气、走路的姿态……我天天都跟在你身边，可是没有人多看我一眼。”她紧紧地盯着我，嘴里吐出残酷的话语，“我长得也不难看啊，可你除了那张好看的脸之外，到底凭什么吸引这么多人？”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佟南星，我不由得怔住了。这样的她，还是当初那个遭遇抢劫时害怕得大叫的蘑菇头少女吗？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寒意，我定了定神，问道：“可是这跟穆凌有什么关系？”
“你不明白吗？”她讽刺地笑了笑，“对我们新闻社来说，王子殿下一旦不完美，就不再是王子了，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可以取材的可怜新闻人物而已。”
“南星……”霎时间，我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到处寒冷刺骨，“不对，这是不对的……”
我努力打起精神，想要反驳，可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不要再假惺惺了！”
正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回过头，只见一个梳着公主头的女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莎夏，你凭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女生吗？”
“是啊！每次跟你讲话也是爱搭不理的，真是受不了你那么高调的样子！”坐在我前排的胖女生也随声附和。
人群中，新闻社的社员们也纷纷支持她们的社长。
“没错！我们去偷拍那些花美男的时候，总是发现他们跑去找莎夏！”
“据说她和白太初住在一起呢！”
“哇，超劲爆的新闻啊！莎夏，什么时候有时间让我们采访一下啊！”
“别开玩笑了，人家可是绯闻少女，哪有时间接受你的采访……”
“哈哈哈……”
整个走廊上爆发出一阵大笑，那些恶意的嘲讽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一下下朝我戳过来。
我的目光扫过人群，一张张大笑的脸似曾相识，就像在圣?伊莲娜学院时，那些整天以嘲笑讽刺我为乐的人。
我做梦也没想到，这噩梦般的一幕在西棠学院重现了。
3
“还大小姐呢！不就是个被家人抛弃的人……”
“你们说莎夏的个性是不是烂透了？就连她爸爸都受不了，离家出走不回来了呢！”
“真可怜……喂！莎夏，要不要到我家来当用人啊，我可是养了一只小狗，你可以把它当成亲人！”
“哈哈哈……”
那些刺耳的话语，我以为自己都已经忘了，可是这一刻，却又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我一直都在模仿你，讲话的语气、走路的姿态……”
“你除了那张好看的脸之外，到底凭什么吸引了这么多人？”
佟南星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回响，她那张可爱的脸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的笑脸。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她当成了最好的朋友，可是今天才知道，她其实并不这么想。也许我是真的很讨人厌吧。
大概是我发呆的时间太长，佟南星焦躁地动了动脚，眼神飘忽地搜索着人群的缝隙想要离开。
我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勇气一般，拉住佟南星的手指也一根根慢慢松开。
突然，一个胖嘟嘟的身影在脑海深处浮现，伴随着清脆的声音。
“丑丫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萧龙女！记忆中的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在冰蓝色的魔法阵背后朝我拼命挥着手。
对！我怎么会忘记，就算被全世界的人讨厌，还有她这样一个“特殊”的朋友在！
萧龙女就像是一道阳光，让我的心里重新注入勇气，耳边回响起她离开之前留给我的话。
“记住！爱是没有条件的，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你，他会接受你的一切！”
莎夏，你从来就不是懦弱的人！
不能就这样认输！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握住佟南星的手腕。
“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猛地怔住了。
“一旦发现他不是你心中想象的样子，就接受不了，这不叫喜欢，而是叫崇拜。”我鼓起勇气，注视着佟南星的眼睛，“讨厌我也好，看我不顺眼也好，都和穆凌没有关系，真正做错事的人是我们啊！”
“你懂什么……”她暴躁地想要推开我的手。
“我是不懂！”我大声说道，“可是，我依然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佟南星呆住了，她身后的人群也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着了魔似的看着我，整个走廊上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说道：“因为是好朋友，我才知道那天在病房门口，你不是真心想要逃走；因为是好朋友，所以我知道你胆小，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怕我责怪你；因为是好朋友，所以我陪你一起去请求穆凌原谅……”
佟南星呆呆地看着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睛里泪光盈盈，闪现出愧疚的神色。
“南星，逃跑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盯着她的脸，“穆凌不会怪你，相信我！”
“没错！”
正在这时，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白太初拨开人群，朝我走了过来，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举手投足之间也优雅得像一幅画。
“关于你之前的质疑。”他走到刚刚那个嘲笑我的新闻社社员面前，认真地说道，“我可以解释，莎夏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虚荣的女生，她对花美**本没有兴趣。”
“没错没错！”不知道什么时候，苏也挤了过来，棕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好像刚刚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一样。
“我倒是想让阿夏缠着我呢，可她才不是那种无聊的女生！”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浮起慵懒的笑容，朝女生们眨了眨眼，瞬间电翻了一群人。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可以不用跟她们浪费时间。”白太初向前一步，握住了我的手，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别人怎么看你并不重要，莎夏，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吧！”
“什……什么？”
掌心感受到炙热的温度，我的心脏不由得漏跳了一拍，舌尖仿佛有一股甜味弥漫开来。
“你上次不是邀请我一起去医院看穆凌吗？”他淡淡地说道，锐利的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虽然和他不熟，但是我觉得，去医院探望生病的同学，这本来就是应该做的。”
白太初的气势实在是太惊人了，被他的眼神扫过的人，都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我也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晕乎乎地就要跟他走。
“等等！”有几个男生站了出来，和我们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我们也去。”
“咦？”我意外地瞪大眼睛。
“其实……”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挠了挠后脑勺，“我比较粗心，好几次值日都忘记了，是穆凌帮我默默地做了值日生的工作。”
“我也是！”一个高个子男生点点头，“我们篮球队忘记收拾的球，也都是他送过来的！”
“他还很有爱心，经常去照顾我们小动物协会的流浪猫。”
“上次我妹妹来学院找我，差点走失，是穆凌送她回家的！”
……
男生们七嘴八舌地说起穆凌，真是让我意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默默地做了这么多事。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佟南星，不知不觉间，她流下了两行亮晶晶的泪水。看来她也早就知道，在穆凌那冰冷而孤独的面具下，隐藏着一颗温柔善良的心。
4
夜风轻轻地吹着，星星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中闪着微光，我举着手上的芒果冰激凌，轻轻推开通向露台的玻璃门。
“呜哇！”
咬一口冰激凌，甜甜的滋味在我的嘴里弥漫开来。
这种甜蜜的滋味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天在走廊时，白太初突然握住我的手的那一刻。
“扑通扑通！”
我的心脏又不由自主地乱跳起来，脸颊的温度迅速升高。
“啊呜！”我拍了拍脸颊，用力咬了一口冰激凌，“不要再乱想了！”
凉凉的感觉滑下喉咙，我才感觉没那么热了，可白太初那双如星辰般闪耀的眸子像是印在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
来到盛夏明日店已经快一个月，朱颜的解药还没有找到，可是我已经舍不得离开这里了，因为形形色色的妖怪们让我体会到人生的各种悲喜情感，更因为这里有白太初。
他就像一个强大的天神，默默地庇佑着骄阳市所有的生灵，在他身边的每一分钟，我都觉得无比安心。
“喂喂喂，我是熊吉……”
忽然，一阵聒噪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一下把冰激凌全都塞进嘴里，奔到房间里接电话：“喂，哪位？”
回答我的是电话里沉默的呼吸声。
“谁？”我又问了一次。
还是没有人回答。
“是恶作剧吗？”我挠挠头，就要按下红色的挂断键。
正在这时，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甜美女声：“不要挂电话！”
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南星？”
“是我。”
居然是她！要知道，在那天医院事件过后，佟南星就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了。
“阿夏……对不起。”她闷闷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我故意冷淡地问道。
“我不应该这样对你，不应该这样对待……对待穆凌。”佟南星沮丧地说道，“明明是自己胆小，不敢面对事实，却反过来责怪你们……简直就像刺猬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刺伤所有亲近的人，我这么做，太过分了……”
听着她充满愧疚和自责的声音，我不由得出了神。
其实，佟南星说自己像刺猬，胆小不敢承担一切，之前的我又何尝不是呢？
从前，在圣?伊莲娜学院里，也不是没有真心想要和我交朋友的同学，可是我怕她们知道我的身世之后，会看不起我、嘲笑我，所以干脆竖起浑身的刺，不接受任何人的靠近——脾气暴躁，性格差劲到不行。
电话那头，佟南星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浓浓的鼻音：“我对你这么差，你还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阿夏，我好感动……”
不知不觉间，我的鼻尖也涌上了一股酸涩，眼眶热热的：“讨厌，不要煽情啦！”
“扑哧！”那边传来她破涕为笑的声音，“阿夏，我之前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我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嗯！”我用力点点头，也不管她看不到，“我也是！”
爱有很多种。
朋友之间的爱也是一样，不会因为对方做错了什么事，身份改变，或者生病而改变。
佟南星是我在这个学院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的意义和萧龙女不同，她就像一面镜子，映出我自己的影子。
原谅了她，我也原谅了自己——那个曾经胆小懦弱，却用粗暴来伪装的自己。
和佟南星煲完电话粥，时钟已经指向了晚上10点，可是我一点睡意也没有，只觉得浑身轻松极了，就连透过敞开的窗户吹来的夜风，也带上了淡淡的香味。
“其实，一直待在杂货店也不错……”我握着手机，“砰”地一下倒在**。
被子有晒过太阳的清新味道，轻柔地拥着我，就像父亲温柔的大手……
对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已经很久没有给父亲打电话了。
想到这里，我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请在‘嘟’声后留言。”虽然又是熟悉的机械女声，但这次，我却并不那样生气了。
要不是偶然发现，我也不会知道穆凌居然隐藏着这样痛苦的秘密，所以父亲之前说过他有苦衷，也许是真的。
我在电话里说出了这段时间自己不可思议的生活，还告诉父亲，我想继承爷爷留给我的盛夏明日店。
而且在挂电话前，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白太初那璀璨如星辰的眼眸，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心脏“怦怦”地在胸腔内跳动。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回想起那天在琥珀川时，他那双温暖的手和深情的对视……
“父亲，您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第二天清晨。
灿烂的阳光洒在路旁青翠的树上，可爱的小鸟在枝头唱着欢快的歌，在这弥漫着青草气息的夏日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哈哈！就连西棠学院那金元宝般土里土气的建筑，都显得好看了许多。
“莎夏，加油！”我深吸一口气，迎着晨光往前走去。
可还没到门口，忽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她来了，她来了！”
“快！我们快点过去吧！”
“可是我还有点紧张……”
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一大群穿着西棠学院制服的人就朝我涌了过来，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怎么回事？”我后退几步。
领头的就是佟南星，她低着头，磨磨蹭蹭地朝我走过来，可爱的蘑菇头用小兔子的珍珠发卡别在耳后。
“那个……阿夏……”她走到我面前，用比蚊子叫还小的声音说道。
“什么？”
佟南星抬起头，白嫩的小脸上浮起了两团红晕：“我早上告诉新闻社的社员们，今天要和你一起去找穆凌，没想到大家都想和我们一起去……”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里面不但有昨天那几个男生，还有好多我们的同班同学，还有不认识的人……
“你是说，他们都要……”
“没错，莎夏同学。”那个系着蝴蝶结的女生也站了出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想去说声对不起，是我们做得不对。”
“是啊，穆凌是个好人……”
“对啊……”
我的心头涌起一股热流，暖洋洋的，就像这夏天温暖的阳光。
要是穆凌知道还有这么多人关心他，一定会重新拾起信心，回到西棠学院。
5
我们一大拨人，浩浩****地来到骄阳医院。
前段时间，我几乎天天都来看穆凌，和护士姐姐已经很熟了，可这次她一看到我，就焦急地叫起来：“你怎么才来啊！”
我脑子里仿佛有根弦断了，心脏也忐忑不安地跳动起来。果然，还没等我开口，护士姐姐就一脸惋惜地说道：“穆凌昨天已经办了手续，离开医院了！”
“什么？”大家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全都傻眼了。
护士姐姐吓了一跳，当弄清楚我们都是来探望穆凌的时候，帮我们拉住了一个路过的医生。
“这就是穆凌的主治医生，你们快问问他吧！”
这个医生长得胖胖的，矮矮的，他兴奋地告诉我们：“最近，穆凌的病情出现了转机，这是第一次发现渐冻人症有治愈的机会，所以我们联系了国外技术先进的医院，病人的家属也很高兴地准备送他出国治疗……”
“什么？穆凌已经到国外去了吗？”佟南星大叫出声，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身后的同学们也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等等，让医生把话说完。”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喀喀！”医生无奈地咳嗽两声，“还没有，渐冻人症非常特殊，穆凌就算出国治疗也是需要时间的……”
“也就是说，穆凌现在还没走？”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为穆凌安排了中午12点的飞机。”
我抬起头，医院大厅中央的电子时钟上显现出鲜红的”10:00”字样。
还有两个小时！
10点20分。
在前往机场的大巴上，车窗外是灿烂的阳光，沿路的风景明媚如画，一大片漂亮的蔷薇花田绵延至远方，无边无际，像绯色的海洋。
可是，现在没有一个人有心思看风景，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骄阳机场离市区实在是太远了。
身边的佟南星一直不说话，呆呆地看着窗外。
“阿夏……你说，我们能赶上吗？”她那比蚊子叫还小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
我一怔，发现佟南星那洁白的小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悔恨：“我好后悔……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了伤人的话，要是来不及道歉，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的心里闷闷的，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们一定赶得及！”我摸摸她的头，坚定地说道。
我攥紧拳头，闭上眼睛，脑海中掠过一个高大的身影，那双如黑宝石般的眼眸仿佛印在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
白太初，这次你会来帮我吗？
11点30分，大巴在停车场停了下来。
飞机场大楼是一幢富有设计感的建筑，无数块玻璃拼接在一起，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就像一颗熠熠生辉的钻石，又像是一颗银色的巨蛋，吸引着大家的眼球。
我们一路不停地狂奔进大厅，可里面熙熙攘攘的，有人推着行李箱，有人正在和家人依依惜别。
一眼望去，根本找不到穆凌那熟悉的身影。
“怎么办？全是人！”一个男生焦急地说道。
“可是我们都没有穆凌的电话号码！”另一个戴宝石胸针的女生大喊。
我扫视了机场里的人群一圈，没有发现白太初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行，莎夏，不能总是依赖白太初，一定要让大家把歉意与感激传达给穆凌。
“没关系，医生告诉了我们穆凌的飞机航班。”我镇定下来，指挥着几个男生，“你们去询问台问问，看能不能打听到穆凌的消息，至于其他人……”
我转过头，看向佟南星身后的那群女生：“你们一起去找穆凌的那趟航班，我和南星来找找人群中有没有他。”
不用再多说什么，大家默契地分头行动起来。我看着在机场人群中奔跑的同学们，心中莫名地漫过一股暖流。
这是第一次，我体会到感动，那种温暖的力量让人变得坚强，就像一道曙光，指引着我们度过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始终没有发现穆凌的身影，而得到的消息却越来越糟糕。
“不行啊！询问台说不能随意透露乘客的信息！”男生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
另外那群女生也面色焦灼：“我们这边也是，那趟航班已经快要起飞了！”
“糟了。”佟南星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会不会穆凌已经登机了？”
我蹙起眉头，不甘心、懊恼、后悔……种种情绪涌了上来，简直招架不住……
真该死，我为什么偏偏只有昨天没去医院？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情况陷入僵局的时候，忽然，机场的人群中发生了一阵**。
“快看那边那两个男生！”
“好帅！他们是明星吗？”
“别傻了，他们和之前那些学生穿一样的制服，应该也是学生吧……”
……
我身边几个浑身金光闪闪，比萧龙女出场时还像暴发户的大妈都愣住了，痴痴地看着一个方向，就连手里各种各样的购物袋都忘了拎好，“啪啪”地纷纷落在地上。
难道……
我猛地转过身，正对上两个高大帅气的身影。
佟南星兴奋地叫起来：“是苏……还有白太初！”
通过巨大的玻璃窗，只见一架飞机正展开银色机翼，朝广袤的蓝色天空飞去，苏和白太初背对着离去的飞机，朝我们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小妹妹，来吃根棒棒糖！”
“这位学妹，你好可爱！”
苏还是那副大众偶像的样子，眨着漂亮的桃花眼到处放电，时不时停下来挥挥手和大家打招呼，整个人散发出优雅的气质；而白太初却紧紧地凝视着我，步伐坚定地朝这边走来，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着光，英俊完美的脸庞上依旧没有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他，我那焦躁不安的心就安定下来了。
“白太初……”
我咬着嘴唇，眼眶热热的，心中却矛盾不已。
白太初来了，就说明他又听到了我内心深处的呼唤，穆凌的事有了转机……可仔细想想，我真是太没用了，每次都只能靠他来完成任务，他一定会嫌弃我吧……
可是，白太初好像没有发现我内心的挣扎，径直走到我面前，停下了脚步。
“现在怎么办？”大家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围了过来。
“苏。”他瞥了瞥我，微微蹙起眉头，转头叫了一声。
“那他现在在哪里？”佟南星听到有希望，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也屏住呼吸，没错，苏可以听到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声音……也就是说，他一定知道穆凌在哪里！
苏转了转眼珠子，目光从人群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我身上：“他在VIP候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