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谎言的气球

我并不想说谎。

我是女孩子,我并不想装成一个男生。

可是,我的谎言就像气球,不知不觉中越吹越大。

有时候,气球轻飘飘的,不着痕迹,**在空中。

有时候,气球静悄悄的,不着痕迹,藏在角落。

于是,我忘记了——谎言的气球,会有被戳穿的那一天。

当回到地面上的那一刻,我还未回过神来,就落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仿佛流淌着的是冥河之水,深沉而内敛。可现在,这双眼里却奔流着汹涌的浪潮。

我贴着他的胸膛,仿佛能感觉到激烈冲动的心跳声,在他的胸腔里发出强有力的生命强音!

“幸好……你还在……”

仿佛呓语般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回**,我几乎哭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是真的在为我担惊受怕……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一个叫白宛司的男生,是这样地在乎我……

这一瞬间,我几乎忍不住要脱口而出——

告诉他,我所有的秘密!

告诉他,我所有的故事!

“白宛司,我……”

“五月!你吓坏我了!”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阻止了我的冲动。

我浑身一震,白宛司的怀抱立刻松开来,他轻轻推开我。

我这才终于有了“回到了现实”的感觉。

眼前俏丽的少女正满是担忧地看着我,而旁边是刚刚爬上来的景杉野。

景杉野看着白宛司,眼里的敌视好明显。

我突然意识到,我和白宛司刚才的举动是多么奇怪!

两个“男生”激动万分地搂在一起……

天啊,不会产生什么奇怪的误会了吧?

脸蛋红了红,我咬着唇对女孩说:“让你担心了,雪天薇。”

雪天薇泪珠滚滚:“可不是吗?五月,你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你让我和宛司担心死了!”

你……和宛司?

好熟络的语气。

我心里突然有股酸气冒上来,闷闷地堵在喉咙,好难受。

“因为我到处找不到你,南梦星那家伙说你可能会去找东西,所以我只好拜托雪天薇帮忙。因为你昨天提到过,你和她一起。”白宛司拍拍身上的灰尘,恢复了镇定后有条不紊地说。

这是在……解释吗?

我下意识就问:“你们以前就认识啊?”

雪天薇微微笑着,我恍惚觉得,她原本就灿若玫瑰的脸庞,这一刻更是迸发出绝色的光芒来。

“对呀,我爸爸跟白叔叔有工作上的来往,我和宛司是从小就认识的。”

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这种郁闷甚至远远超过了在陷阱里绝望等待的痛苦!

我小心翼翼地偷瞄白宛司,他脸上淡淡的,眉梢眼角有一丝疲惫。

是了,他一夜未眠,今天又为了找我,肯定累坏了。

“喂!你们要在这里晒太阳是你们的事,本少爷不想奉陪!尹五月,马球课的上课时间要到了,你还不跟我走?”景杉野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沉默。

雪天薇拍拍胸口说:“既然五月已经找到了,而且无大碍,我也放心了。宛司,我们也走吧?”

白宛司淡然地说:“你先走吧,我还有些事。今天麻烦你了,回头我会正式道谢。”

他这句话冷淡疏离而不失身份,充满了距离感,让雪天薇美艳的小脸有些黯沉。

不过雪天薇性格爽朗,立刻就将这丝不快甩开。她甜美笑着,挥手说再见,径直先离开了。

目送她远去,白宛司才转过身来对我说:“走吧,时间的确差不多了,上马球课去。”

“我要继续找U盘。”我小声说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宛司会来找我,还救了我,我不是不开心,可是只要想到令他这么累的原因,我想找到那个U盘的心情就更加迫切。

“你的意思是要逃课?”白宛司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你别忘了自己是学生,如果每门课修不够足够的学分和课时,就会被退学的!何况马球课还是相当重要的课程……”

他的话让我心中一凛。

是啊,我来到这个学校,我到现在为止所做的,我来找U盘……一切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找爸爸!

现在暂时找不到U盘,还可以等放学了再找,可如果因为学分不够而被退学,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对不起,是我错了!”听到我认错,白宛司唇边绽开一丝淡淡的笑:“那我们走吧。”

“喂,是我和尹五月去上马球课好不好!跟你好像没关系吧?你是什么人啊?”景杉野很不爽地说。

自从回到地面上,他就恢复了往日浑身长刺的模样。

不过,他好像突然对我有种责任感似的,大手一直放在我肩上,还很用力地抓紧。

白宛司冷冷看了他一眼,唇角轻轻一勾:“你不知道吗?你们二年级的马球课教练受伤了,代课老师就是我。”

“什么?”

这下子,不仅仅是景杉野,就连我也大吃一惊,于是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只有白宛司,淡定自若、云淡风轻地迈步向前。

“还不走?迟到的话,我一样打负分,让你们挂科。”

“哦,来了!”

景杉野和我,以截然不同的心情,跟着白宛司的脚步,离开了紫荆林。

20××年度英国马球精英邀请赛评委会奖。

20××年度国际马球大奖赛少年组冠军队MVP。

20××年度全国马球大奖赛少年组裁判团特邀首席。

20××年度国际马球大师赛红白大战特邀大师级白方选手。

20××年度以超低年龄(18岁)入籍惠林汉姆俱乐部终身荣誉会员。

此时此刻,头顶着上述一大串光辉万丈足以吓得普通老百姓败退三千里的可怕头衔、不显山不露水平时只爱抱着骄傲小猫咪的男子第一宿舍舍监大人,正全副武装、正襟危坐在一匹黝黑发亮的俊马背上。

黑色的头盔遮住了他一半容颜,却藏不住帽檐下那双狭长锐利的眼睛。

长至膝盖的马靴与皮质护膝,在剪裁贴合的靴裤配合下勾勒出完美修长而力量感十足的长腿。

黑色的皮质手套将那双有力的手保护起来。

太完美了!

即便就这样静静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他也像一幅充满动感的油画,仿佛随时都能破开画布、策马奔腾!

可是……

这一切,都仅仅限于欣赏……好不好?

为什么要安排这种高危险高难度高挑战性的课程啊?

为什么女生们可以在马球课里当“观众”就好?

为什么男生就必须要跟你这家伙一样,穿得一副随时要上战场的样子啊?

我、我后悔了!

我根本就不该扮成男生的!

我不要当男生了行不行啊!

望着不远处马场教练身后那一字排开的八匹骏马,我无语问苍天——再过一会儿,我就要骑到它们中间的某一匹身上了吗?

我完全……不会啊!

在我的记忆里,马这种动物的确是很神骏帅气,可那只是对着电视机发出的感慨好吗?

谁会想到有朝一日我这个穷丫头要骑上真正的高头大马呢?

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骏马,是平均身高15.1手宽的专业马球用马匹!

15.1手宽是多宽啊?

如果心里没啥概念的话自己量一量就知道了——那是很宽很高的意思!

而白宛司那匹神骏程度远超凡马的坐骑,光看一眼就知道,这匹马的身高绝对超过了15.1手宽!

天啊,妈妈!你的女儿五月,现在要和一群男生一起打马球了!

这可是要骑在马上,挥舞球杆,如同打仗一般为了争抢一个小小的球去拼命的可怕运动项目啊!

天知道我现在内心是有多郁闷,多恨不得大哭一场啊!

我仰天长叹。

碧蓝的晴空白云悠悠,在我眼中那雪白的云朵仿佛也凝结成一个讪笑的脸,我还依稀能听见老天爷在笑着说:对不起,现在晚了,你就认命吧!

呜呜呜……

“学长,你真的有资格教授我们的马球吗?”就在这时,景杉野怪腔怪调地挑起刺来。

他一直对白宛司很有敌意,大概是因为之前在白宛晴的花圃,宛司为了救我跟他们对峙过的关系吧?估计景大少爷吃亏不小!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白宛司四两拨千斤。

景杉野这种小孩子根本还不够格挑衅他。

他微微清了清喉咙,开始对大家讲述规则:“我相信大家对于马球并不陌生,也知道一些规则,不过鉴于马球是激烈程度和危险性相对较大的项目,所以我们这里开设的马球课只是以体验为主,并不真正进行对抗。”

听到这句话,我松了口气。

太好了,如果不是真的要对抗打球,只是坐在马儿身上跑来跑去,我相信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接下来听到他说了一堆规则后说要举行模拟对抗的时候,我就傻眼了。

规则完全听不懂,而且绕了半天圈子,还是要比赛啊。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清楚,这种盛行多年的体育活动,从来都是为有钱人和贵族准备的!

不像那种从牧羊人游戏摇身一变成为贵族运动的“高尔夫球”,马球是不折不扣的“贵族血统”,是真正的贵族奢侈爱好!

不是有句俗话,“穷文富武”吗?一个穷人,生病受罪都没钱去医了,谁还敢去玩什么激烈刺激的运动啊?万一受伤可怎么办?

就像现在,我也是同样心情。我害怕受伤,更害怕出什么意外!我、我就是胆小嘛!

我能不能退出啊?

观众席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嘹亮的女声:“学长,我也想学可以吗?”

女生面色红润,眼睛里闪着星星,看着白宛司的样子,完全就是花痴嘛!

白宛司岿然不动地回答:“不可以。马球不是为女人设立的运动,不要为了一时兴趣而挑战多年来的规则,世界上唯一的规则就是,不能没有规则!”

话不多,但却没有给女生留下任何钻空子的余地。女孩们表情好失望啊。

可是他的话虽然严厉,却是为了女孩的安全在着想啊!

就在这时候,一个胖男生问了句:“学长,可不可以不体验啊?我也当‘观众’好不好?”

白宛司淡淡一笑,说:“可以。不过你确定要当观众?恕我眼拙,原来你是女人吗?”

胖男生瞬间没了声息。

开玩笑,这不是明摆着吗?马球是男人的运动,你不参加,去女生那边坐着,你不就是个“假男人”吗?

我一下子升起的希望,瞬间就破灭了。

可恶的白宛司!

“好了,现在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我想最好的老师就是示范。我会与另一位教练模拟简单的一对一对抗,让大家临场感受一下马球到底是什么东西。然后,大家按学号顺序,在马场教练协助下上马去亲身体验一下,会骑马、有兴趣的还可以跟同样条件的同学一起互相模拟一下对抗的动作……当然,任何事情都要先由我来决定,你们的安全是第一要素。”

不愧是长期坐在决策人位置上的,白宛司说话滴水不漏,无论你喜不喜欢,都对他无话可说。

那边,整装待发的马术教练已经翻身上马,白宛司一手提缰,那匹超级高大的黑色骏马轻盈地转身。

就在我以为他会朝球场里走去时,他突然转过身来,朝我这边喊了一声:“尹五月。”

我四下望望,只见大家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

在别人看来,头顶无数光环的白宛司,怎么可能跟我这个小穷鬼认识呢?

我吞了吞口水,在众目睽睽之下,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当我走到他身边时,只见那黑色巨马轻轻喷息着,尾巴也只是微微摇动,显示出它的性格是沉静温和的,让我提起的心悄悄地放下了。

打死我也不会承认,其实我靠过去时心在怦怦狂跳,害怕那匹巨马会忽然踢我呢。

白宛司居高临下,上下地打量着我,四周的同学都在等着看我俩呢,我实在撑不住这压力啊!

“什么事啊?”有话快说好不好!

帽檐下,他俊美的面孔宁静无波,却自有一番沉着淡定。沉厚如醇酒般的嗓音缓缓流动:“还好,这身定制的球衣和球具还挺合身。”

咦?

“什么意思?”这些东西不是应该由学园统一定制发放,就像制服一样吗?

我进入马场之前被马术教练拦住了,他递给我这一套装备,要求我必须换上才能进入,我还以为这是免费的呢!

定制?

那就是说……这是要格外花钱的?

我惊愕的眼神让白宛司莞尔一笑:“不然你以为我那几天离校出去,干了些什么?”

他的话让我下意识到处观望。

之前没注意,现在我认真一看,果然——只有我跟白宛司的球具、球衣是白衣黑帽黑色皮革,细微的地方手工缝上了精致的标志!而其他同学的,都是白衣灰帽灰色皮革,标志的地方是学园的校徽!

难道说……

“这些东西是一开学就预订好的,你转学过来所以没有。”

可是,这是一个连我这样的穷光蛋都如雷贯耳的超级大名牌!超级豪华的奢侈品!

我怎么可能花得起这个钱啊?

我瞪大眼睛,却见白宛司淡淡地说:“别生气,这是我的赔礼。胖胖的事情……还有,昨天也是我不对,我说话太随便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抱歉。”

抱歉?

可是这些东西明明不可能一天之内做出来的!

像这种手工精品,肯定要提前预订……

他在胖胖受伤后,就已经在帮我定制这些了吗?

“我……”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涨满我的胸口。

可是不等我说完话,白宛司就轻轻一抖缰绳,黑马听话地随着他的指挥,朝马球场中走去。

在马球赛还没开始前,我以为只是一场绅士之间文质彬彬的小小比赛。可是当它正式开始后我才发现,那完全可称得上是骑士与骑士之间的决斗!

虽然拼斗的目标是那小小的直径10英寸的木球,但他们之间搏击的气势,却仿佛是在争夺最宝贵的领土。

每位骑手都好像在发光,可是最耀眼的人,却是白宛司!

平时安静的白宛司,在马背上是那样地光芒四射、那样地雄姿英发、那样地无坚不摧!

即使身边有再多的人,也无法掩盖他的光芒。

我痴痴地望着他的身影,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地说:“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啊!”

当一场短短几分钟的模拟单人对抗训练完结后,所有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特别当白宛司指挥着马儿走近观众席时,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

当然,我也不例外啦!

“现在男生们准备上马!”

我的神智被白宛司的话瞬间吓得清醒,立刻悄悄退到了角落里,暗暗希望不要被发现。

欣赏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我根本不会骑马啊!

“我来教你吧。”

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一个黑色的马鼻子出现在眼前。

“哇啊!”

我差点摔倒!

“别怕!墨雷是我的专用马,脾气很温顺的。”

他的位置太高了,我勉强地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脸。

阳光直直射进我的双眼,伴随着他那温柔的声音,我突然眼睛一酸,仿佛有泪水会流出来。

“可我还是怕!”我狼狈地撇开脸去。

他俯下来,上身伏在马背上,微微侧着脸,黑色的眼眸如同黑水银凝结成晶——

“就算我陪着你也会怕吗?”

这、这种像是撒娇一般的语气是、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脸瞬间就涨红了,他却俯下身拉住了我的手。

“上来,我教你骑!”

“尹五月!你给我过来!”

景杉野骑着马嚣张地冲过来,同时还挥舞着马鞭不满地大叫。

我又怎么惹他不满了?

亏我还以为和他也算是患难之交,以后他不会找我的麻烦呢。

眼看景杉野就要冲过来,只听白宛司“啧”的一声,忽然将我拦腰一抱——

“哇!”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已经被他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就在这时,景杉野的马也笔直地撞了过来!

幸亏马儿们都训练有素,何况白宛司还是马术高手,可怕的“撞车”事件没有发生。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被搂在白宛司的怀中,惊魂未定!

我真不明白景杉野到底想干什么?这么横冲直撞、这么肆无忌惮!他眼中有没有别人?

景杉野涨红了脸嚷嚷道:“你在这家伙马上做什么?要学骑马,本少爷教你!过来!”说着,竟然伸手拉扯我。

白宛司脸色一沉,眼中迸出危险的厉光:“我看你还没受够教训!”说着,手上一紧,我只觉被铁圈紧紧箍住似的,简直不能呼吸了!

“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不过就是个舍监而已!本少爷会怕你吗?尹五月,你给我过来,你忘了刚才我们才同甘共苦过吗?”

景杉野就像一个赌气的坏小孩,只要认准了什么事,一点道理也不讲!

因为我在白宛司的马上,白宛司又指挥着马儿灵活地移动,景杉野根本碰不到我。

我正想劝说景杉野别闹了,没想到景杉野竟然举起木质球杆朝白宛司抽了过去。

“砰!”

白宛司一缩肩,那球杆杆头竟然重重打到宛司的球帽上,帽子应声而落,一股细细的红色从他的发际蜿蜒而下,慢慢延伸到太阳穴……

“白宛司,你受伤了!”我失声大叫,心脏仿佛被狠狠揪住了,好痛!

“没人告诉你球杆只能用右手拿,也不允许用球杆故意触及对方球员以及坐骑吗?”白宛司猛然扬高声音说。

他用手将景杉野的球杆甩开,大声道:“你差点打到五月!”

是的!刚才如果白宛司闪开的话,球杆就会打到我的头顶!

他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一动不动地硬扛住这一击!

景杉野脸色发白,破口大骂:“你这个伪君子,少来教训我!”说着,他忽然伸手拉住我的袖子,并使劲朝下拽!

“刺啦”一声,我突然觉得胸口一凉。

袖子没被扯掉,但结实的昂贵球衣带来的坏处就是——胸前的两颗扣子受不住拉扯而崩开!

短袖球衫的领子,因为景杉野的拉扯散开!

白色的肌肤、紧身的裹胸、细细的锁骨,还有勉强被压住的胸前……全部都……

景杉野的脸色,前所未有地惊慌!

我根本不用再检查自己,我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暴露了!被景杉野看见了!

一瞬间,我脑海里空空****的。被揭穿的后果,我完全无法承受……我甚至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滚!”

沉厚的声音酝酿着雷云般堆积的愤怒!

一只大手迅速地横过我的胸前,将我完完全全纳入他的羽翼。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走开!”

白宛司的盛怒,是谁都无法承受的。就算是骄纵如景杉野,一样也不能!

我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我还能继续待在米兰帕德吗?我会被赶出去吗?

我好害怕被白宛司拆穿!

可我现在竟然只能依靠他保护,才能躲过在众目睽睽中被公布于众的危机!

如果不是白宛司立刻遮住我,其他同学肯定会看见的!

景杉野嚅动着唇:“尹五月……你……你果然是……”

“你走!我讨厌你!”我咬着唇,用最低的声音表达我的失望。

我真的很失望——我的秘密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被揭穿。

“走,我先带你离开。”

此时耳边传来的白宛司的声音,是这个世界上最让我安心的声音。

他朝马术老师示意了一下,就策马向前,快速地离开了马场。

我们没有回更衣室。

他带我回去的地方,是现在最让我安心的,也是最让我担心的地方——男子第一宿舍,401室。

当我默默回房,把自己关了起来呆坐很久后,才终于接受了这个叫我崩溃的现实——

我所有的努力……在我一不小心的瞬间,化为了乌有。

我的秘密……

被揭穿了!

当我怀着“必死”的觉悟,慢吞吞地走出房间时,401室里一片沉寂。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在地板上撇下窗棂浓黑的影子,就如我此时的心情:阴暗、沉重、绝望。

我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走到桌前。

桌上有一杯红茶,还残留着些微的温度。

杯子下压着一张便签,上面是白宛司的笔迹:你先喝杯茶,镇定一下。我必须回课堂上去交代一下,等我回来带你去吃饭。

我看向那杯红茶。

这是白宛司第一次亲手为我倒的茶。

我记得白兰考核时,南梦星曾说过,男人之间的茶礼,是互相敬重的意思。

这说明,他很看重我吗?

即使……

我根本不是男生……

捧起这杯已经不再有热气的红茶,我慢慢啜饮。

干涸冰冷的心,仿佛被水滋润着,又温暖了起来。

他什么也不说吗?

是没看见,还是装作不知道呢?

悬在我心中那紧绷的一根弦,就因为白宛司的一杯茶、一句话,轻飘飘地松开了。

我浑身一软,有种劫后余生的无力感。

坐在窗前,我望着窗外的树林发着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内心里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说:

白宛司,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上了你。

有人会因为感激的心情,而渐渐喜欢上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我只知道,我对白宛司的心情,从一开始的讨厌,到后来的欣赏,接着变成敬佩,最后……化成了感激,揉成了喜欢,凝结在一起,最后成了依恋。

我怕离开他。

所以,我不想告白。

只要不告白,他就不会拒绝我;只要能在他身边,我就觉得很安心,也很幸福。

所以,我决定,自己的心情就永远放在心里,什么也不说。

我很自私,是吧。

当白宛司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换上了制服,紧张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判决。

“你不是要找爸爸吗?多出去晃晃,才会多找到一些资料,不要总待在宿舍里。”

温暖的大手落在我的头顶,宠溺地揉乱了我软软的短发。

一瞬间,我几乎要哭出来——白宛司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理解了,所以他什么也不说。

只要他不揭穿,我就可以继续这样下去!

谢谢你!

心中的大石,突然在半空中碎裂成粉尘,化作一片轻盈的洁白羽毛,无声无息地落在我的心田。

我终于……不用再对他撒谎了!

“对不起……”

我的懦弱、我的眼泪,都变成了感激的泪水,都变成了无声的感谢。

可是,还有一个……景杉野。

我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正想说什么,白宛司却用手指替我抹去那些咸咸的泪水。

“那家伙的事情,我来解决。你不要再理他,一句话也不许跟他说。”

提到景杉野,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危险。

“可是,这是我的事……已经很麻烦你了……”

“尹五月,我警告你不要再跟那家伙接触!我自有办法让他保密,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他有些武断地阻止了我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既然你已经以这个身份进来了,往后必须小心一点。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事都有可能被扩大影响,听到了吗?”

他的话里,隐隐有一丝严厉。

我感觉似乎暗含了什么不妙的事,却又摸不着头脑。

“啊,U盘!”我忽然想起来,“我要去找……”

“你别去了,交给我吧。”

听到白宛司的话,我既心安又羞愧。

“别想太多了,现在你先跟我去吃饭。给了你卡你却不用,是非要我带你才肯去吗?”

一路上都听他像个长辈似的小声训斥我,可我的心里,却甜丝丝的。

穿过花园,走过小径,在一片西洋式园林造景当中,乳白色的玻璃穹顶半圆形建筑像明珠一般,静静伫立在不远处。

这就是米兰帕德人气最高的地方——餐厅。

来来往往穿梭的人流,嘻嘻哈哈溜过的笑语,难怪说吃饭的地方就是个小世界——整天守在宿舍的我,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

现在虽然还是夏天,但已经开始逐渐接近夏末了。

傍晚时分,天色依旧很明亮。

白宛司没有带我走进餐厅,而是拐了个弯,直接来到餐厅侧边的咖啡厅。

刚一坐下,就听旁边一男一女边吃着西餐边谈论着什么。

“今天我们四班那边,就是西栋楼啊,下起雨来了,你知道吗?”

“下雨?今天是晴天,好不好?”

“呵呵,是真的!不过下的不是普通的雨,是文件雨!”

“什么文件雨?什么意思啊?”

白宛司闻言,眉头一皱,服务生过来送上菜单,他竟然也没发觉。

那两人继续在聊着。

“哈,全部是白底紫金色打头的文件,听说那是白兰内阁的文件!”

“不可能!白兰内阁的文件怎么会被胡乱丢?”

“这个不可能还偏偏就成真了!你不信的话可以去五班问,好多人都看到那些文件了。白兰内阁的成员立刻跑出来处理,据说还出动了近卫团……”

“近卫团?就是那个白兰王子的神秘军团吗?”

“对对,就是他们!他们立刻就去西栋楼顶上搜,接着挨班挨户地检查……不过啊,一无所获!”

“那些文件重要吗?”

“文件据说倒不重要!不过重点不在这里!因为蔷薇公主的新政,还有后来理事会搞的那个蔷薇内阁换选,蔷薇公主跟理事会那边某些人不是一直闹得很僵嘛。白兰王子这边虽然声称中立,可谁不知道白兰王子跟蔷薇公主的关系呀。而且这次白兰内阁选拔,不也是有理事会牵头,硬给塞进来的一个比赛吗?还不就是为了安插理事会的人……”

“嘘,这种话不可以乱说啊!”

“这还是秘密吗?大家早知道啦!”

“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吃饭吃饭!”

两人的闲言碎语戛然而止,我回过神来,却惊异地看到白宛司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对了,白宛司就是白兰内阁成员!

我张张嘴,正要说点什么,白宛司却对一旁苦笑着等待他点餐的服务生略表歉意,并对我说:“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推荐这个菜……”

虽然我很想问他,但是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所以听到他的话后,我只能努力挤出微笑回答:“好啊,你帮我点吧。”

这是我第一次吃西餐的全餐。

白宛司像是故意要浪费时间似的,点了既花时间又浪费钱的全套餐点。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高级的西餐,但是在他镇定自若的微笑背后,我总觉得存在着看不见的阴影。

我想,他也许是为了安抚我受惊后的心,所以用美食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可是……

我知道,真正无法安下心来的人,其实是他。

到了第二天,我这个预感,成真了。

学园里,开始流言四起,到处扩散着各种不利于白兰内阁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