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幻境分裂

我叫锦璎,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被囚禁在北海海底,三百年了,我从来没有出去过。

北海是四海八荒所有河流的源头,幽深且广阔,从下面可以看到很多漂浮的生物,它们时常在我的周围嬉戏玩耍,可是它们不会理我,更不会与我说话。

我很寂寞。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更不知道是谁将我关在这里。我讨厌命运对我如此残忍,但同时又对命运有所奢求。我曾无数次祈望有人能救我出去,只要能救我出去,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我太渴望自由,渴望到都快抑郁症晚期了。

当然,我也想象过无数个被救出去的版本,但从没想过这一种——“喂,你是谁啊?有种报上姓名!”看着眼前浑身是伤,鲜血快把整片海域都染红的女人,我有些火大。

我都沦为阶下囚了,她竟还要施法将我捆起来,太欺负人了!

半炷香之前,海面上有很大的动静,跟打雷一样,我只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巨响,下一秒,一个重物就穿过海水血淋淋地砸了下来,撞在困住我的幻境上面。我不过是好奇地探过去瞟了一眼,就被她五花大绑地捆住了。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人性了!

女人抬起头,也不顾身上的伤,忽然撕开幻境走了进来。

我张大嘴看着她,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生生吞了下去,如果眼前有镜子,我想我的脸一定特别扭曲。

这个女人,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徒手撕开了幻境?要知道这个幻境困住了我三百年,期间,我想了无法办法要冲破它,都以失败告终,而她竟然像撕抹布一样轻易地撕开了……她是个变态吗?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本尊说话!”她俯视着我,声音冷如千年寒冰。

我倒抽一口凉气,倒不是因为她的声音,而是她的脸……她有一张妖艳到令人惊叹的脸,秀挺的鼻,不点而朱的红唇,尖削的下巴,吹弹可破的肌肤……她的头发很长,配着一袭绯色衣裳,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即便浑身浴血,她身上那股唯我独尊的气势仍然霸道凌厉,那双狂妄的眼睛里好像容不下世间万物,仿佛天大地大,就她最神气!

“你方才问本尊的名字?”她在我面前蹲下,冷冷一笑,“你记住了,本尊乃缥缈阁尊主姬月栖!”说到这儿,她眉头一拧,蓦地吐出一口鲜血,全喷在我脸上。

有本事你再喷一口?

她真的喷了!而且接连三口!

算她狠!

看在她快断气的份儿上,我就不与她计较了。

可谁知道她越吐越多,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最后她一抹嘴角,忽然凶残地掐住我的脖子。

这女人莫不是疯了?都要死的人了,就不能积点德?还要我给她陪葬不成?我被她捆住不能动,只能死死地瞪她。

“姬月栖,你放开我!”

“放开你可以,但本尊要你替本尊报仇!”她每说一个字,眼中的光芒就黯一分,手上的力量却丝毫不松。

“凭什么!”我用力瞪着她。我被关在这里三百年,连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都快忘记了,替她报什么仇啊!就算能报仇我也不干,当我傻呢!

姬月栖眼中射出一道阴鹜犀利的光:“就凭本尊能救你出去。”她朝周围扫了一眼,“能解开这个幻境的人屈指可数,遇上本尊,是你天大的福气!本尊死后,可以把躯体借给你,让你做一个有血有肉而且有身份的人!”

她能救我出去?也对,她都能进来,自然也能出去!难道今天外面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天上竟掉下这么大的馅饼给我?

我眼睛一亮,瞬间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不早说!”我激动得要站起来,结果差点把脖子给勒断了,咳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你确定……一定要救我出去?而且还甘愿……”

我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这么个祸国殃民的好皮囊,真是赚大了!

可想到要替她报仇,我又有些犹豫。都说红颜薄命,万一这仇没报好被别人干掉了,那我岂不成了孤魂野鬼?

她仿佛看穿我的想法,狠厉地一笑,道:“本尊的修为甩他们几千条街,你不用怕他们!”

甩几千条街还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眼睛一斜——是的,我开始鄙视她了。

“今日本尊是中了他们的奸计,才让他们得逞!”姬月栖雷霆大怒,可刚吼一句,就猛然一头栽倒在地,眉眼间一片灰败。

她一倒下,我身上的束缚也消失了。

我低头一看:妈呀,这是要仙逝啊!我立刻抓起她的衣襟摇晃起来:“喂,姬月栖,你先把我救出去再死啊!”

姬月栖的力气仿佛用尽了,她看着我,竭力喊道:“本尊咽不下这口气,本尊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行行行!不就几个坏蛋嘛,我帮你干掉他们!”我急得屁股都快冒火了,生怕她眼睛一闭就不理我了。

姬月栖一把攥紧我的手:“蓬莱,冥山,苍华台……都要杀了,你记住!”

“你仇人怎么这么多!”逗我呢!

“你干是不干?”姬月栖急眼了。

“干!”我比她更急,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姬月栖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心中一惊:她还没救我就先一步死了,这可怎么办?

我正咬牙切齿,姬月栖的尾音突然又在幻境里若有若无的回**开来——“除了他们,缥缈阁里还有……奸细……”

我盯着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想戮尸的心都有了!

说干就干,我撩起袖子准备揍她,却见姬月栖的身上长出一朵又一朵的黑色雪花,这雪花不断蔓延,把整个幻境都包围起来,然后只听“咔嚓”一声,虚无的幻境竟然化成四分五裂的碎片,紧跟着,眼前一黑,我陷入了昏迷中。

视野里最后的颜色,是头顶那片幽暗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