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徐璈，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你的一个示好，哪怕只是一个嘴角轻扬的动作，对我而言都是多么大的鼓励。
可是现在，为什么我们之间的距离如此远？
——周慕
2014年12月
01
这天傍晚，周慕去徐璈他们教室上完课后已经是晚餐时间了，于是五个人一起去了食堂。
路上，徐璈照旧一个人走在队伍的前端，周慕和詹卓熙慢吞吞地跟在他的身后，顺便八卦着校园里的趣事，而刘王毅则在鼓动着学霸肖文博和他一起玩近期比较火的一款网游。
走了一会儿，周慕便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一路上大家都在盯着他们，而且还在议论着什么。可是每次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家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被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弄得受不了，周慕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闻言，詹卓熙抬头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周慕，不在意地回答道：“没有啊……”
“没感觉！小慕慕，你太敏感了吧？”刘王毅暂时结束了他怂恿学霸玩游戏的话题，四处看了看回答道。
就连走在最前面的徐璈闻言，也回头看了看他们，随即扫了四周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不是，我每次去看的时候也觉得好像一切正常，可是只要收回视线……”见他们都不明白自己所说的，周慕忍不住焦急地解释道。
可是，她自己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总之就是很奇怪。
“嗯……”詹卓熙闻言，沉吟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四周，才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一定是我们太帅了，大家羡慕你一个人和四个帅哥在一起，所以老往这边看的……”
你还能要点儿脸吗？周慕都被他这不要脸的口气臊到了。
可是，反过来想想，这几个人也确实有不要脸的本钱，就连长相不算出色的肖文博，人家起码还顶着一个学霸的光环呢。想到这里，周慕便也只能以此安慰自己了。
可是一直环绕在周围的眼神始终让她觉得不安。
前面的徐璈也放缓了速度，走在了他们的身侧。虽然他还是一路都没说什么话，周慕却蓦然觉得安心了点儿。
在这种奇怪的感觉下，周慕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顶着这种奇怪的错觉回到宿舍后，周慕正想找人说一下刚才的事情，无奈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刘琳琳一个人在宿舍看电视。
见到周慕进来，刘琳琳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了头。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一直是这样，见面也不打招呼，只当对方不存在。
周慕倒也不觉得尴尬，相较于原本的剑拔弩张，这样的安静反而让她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默默地进门，把自己的书包放下，正准备打电话问问洛维她们在哪里，如果是在吃饭的话，打算让她们帮自己带一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哼声。
她莫名地看向刘琳琳，心想她们这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吗？刘琳琳又发什么疯呢？
就见刘琳琳已经收回了视线，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轻啐了一口：“不要脸！”
周慕一口气堵在胸口，恨不能立刻冲上去揍她一顿。
她正想说“我今天跟你拼了”，下一秒，就见洛维如同旋风一般跑进来，大喊着：“周慕，周慕！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周慕被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快……快上校园网……”洛维双手撑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校园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周慕感到莫名其妙，却还是按照她所说的打开了电脑。
突然，旁边又有人阴阳怪气地插话道：“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知道！”
周慕莫名地看了旁边的刘琳琳一眼，简直恨不能抽她两巴掌，可是很快她便猜到，刘琳琳今天之所以反常，大概也和这件事有关。
周慕忍不住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输入网址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再问洛维想让自己看什么了，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主页上那个硕大的标红题目——《论如何将同宿舍的两个校草玩弄于股掌——外语系新生周慕的“船神”之路》。
一开始周慕没明白所谓的“船神”是什么意思，直到她看完了帖子里的内容。
用“图文并茂”来形容那个帖子一点儿也不为过，里面不仅详细地描述了周慕从认识詹卓熙和徐璈以来的种种事情，还贴上了与之相对应的图片。
从周慕那天在球场对徐璈告白，詹卓熙带她离开，到之后周慕在男生宿舍楼下分别给徐璈和詹卓熙送早餐，她去他们教室上课，坐在詹卓熙和徐璈中间，有些照片上周慕明显在讨好徐璈，而对方始终一脸冷漠，有些是她和詹卓熙窃窃私语的亲昵画面……
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两人平常的相处，周慕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在徐璈面前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地靠近，刻意地讨好，甚至连眉目间都带着卑微……
看着这样的自己，周慕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照片虽然拍得不怎么清晰，但是数量很多，甚至连那天在湖边，周慕跟着徐璈跳水，最后却被詹卓熙救上来的照片都有。
这些都还好说，毕竟在校内，又是在大家的作息时间内，有人看到并且顺手拍下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最后居然连那天她和詹卓熙一起在学校附近的宾馆的照片都有，两人说笑着走进宾馆，站在柜台边闲聊着什么，然后突然抱到了一起。
周慕在全身冒火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那个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快两点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在学校外面游**，而且还拍到了他们的照片？难道真的有人闲得没事做，二十四小时跟在他们后面，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还有一张便是第二天早上周慕去跟詹卓熙道别的时候，对方手里抱着一只粉红色的麋鹿玩偶、睡眼惺忪的样子，而周慕站在门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拍出来的效果却好像两人在依依惜别一般。
“跑那么快干什么？累死我了……”
郝思嘉这个时候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宿舍，她原本抱怨的话语在看到周慕打开的电脑时立刻咽了下去。
周慕没有回头，仍旧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
她跟詹卓熙现在的关系虽然已经好了很多，却也远远还没到“亲密相拥”的程度，那张照片只是因为开房需要身份证，周慕当时手上又抱了玩偶不方便拿，所以让詹卓熙暂时抱一下玩偶而已。无奈照片拍摄角度太刁钻，就算她现在告诉别人，自己和詹卓熙只是住在同一家宾馆的不同房间，估计也没人相信吧。大家只会当她在心虚，毕竟眼见为实，况且她并不能否认那些照片的真实性。
从连续的画面，基本可以看出事情的走向，再加上作者丰富的想象，于是，一个狗血的故事就这样诞生了。
外语系研一新生周慕，入校后对研二经贸系金融班学长徐璈一见钟情，进而对其展开了疯狂的追求，甚至在两个系部之间的篮球赛上，公开对徐璈告白，却无奈遭到了冰山王子的无情拒绝，最终却被阳光帅气的詹卓熙所解救，进而开始了费尽心机在两个男神之间周旋的“船神”之路。一边装得对徐璈一往情深，一边却又撩拨着詹卓熙，最终在徐璈的生日宴会当晚，周慕再次被徐璈无情拒绝以后，转而投入詹卓熙的怀抱……
当然，这只是周慕的总结。
这个帖子想要表达的绝对不是八卦这么简单，它的原话虽然看似只是调侃他们之间的三角感情，但是身为事件主角的周慕感觉到了其中的恶意。同时，作者还用了大量的以旁观者的角度对当事人心理进行猜测的描写，处处都显露出了作者对周慕的厌恶以及攻击性。
在这个“他爱她，她却爱着他”的故事里，徐璈是最无辜的被追求者，詹卓熙却是被愚弄的忠实追求者，而周慕突然之间成为了脚踏两条船的无敌大反派。将两个最帅的男生玩弄于股掌，离间他们的关系，让他们兄弟相杀，简直比一出宫斗剧还精彩。
无奈作者还说得有理有据，逻辑严谨，于是，就连周慕自己也忍不住怀疑起来：“原来我这么机智，我怎么一直没发现呢……”
回帖中骂声一片，那些奉詹卓熙和徐璈为偶像的女生简直恨不能生吞了周慕。
周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作者跟自己到底有多大的仇。
不知道是谁，甚至还贴了一张刚才去食堂的路上，徐璈独自一人走在最前面，詹卓熙和周慕一起说说笑笑地走在后面的图片，同时配文：“呜呜呜……我家徐璈好可怜，原本对自己死缠烂打的人，却突然跟自己的哥们儿走到了一起，还离间他们兄弟的感情，他一定很尴尬。周慕，你放开我家徐璈！”
至于“船神”，周慕也在骂声中渐渐了解了其含义。“船神”取自“传神”谐音，一是讽刺周慕脚踏两条船，还有一个便是暗讽最后周慕和詹卓熙去宾馆的事情。
看完整个帖子，周慕简直快要气炸了。
“周慕，这个不是真的吧？”她诡异的脸色让人看着心里发寒，洛维却还是忍不住靠近，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慕沉默不语，关于这个问题，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
然而她的沉默显然让她们误会了什么，只见两人都是一脸的震惊：“难道你真的……”
“难道什么呀！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好吗！”周慕咬牙说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洛维和郝思嘉都是一副好奇心十足的表情。
“哼，敢做不敢认！那天不知道是谁说的，‘昨天过得可真是太精彩了！虽然发生了一点儿小意外，但是谁知道阴差阳错，结局出乎意料地让人开心呢’。”刘琳琳冷笑着，怪声怪气地重复着周慕那天说的话。
“你闭嘴！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周慕忍不住冲她吼道。
眼看刘琳琳似乎还想说什么，郝思嘉和洛维也不甚赞同地看向她：“琳琳，这时候你就少说两句吧……”
刘琳琳这才讪讪地闭上了嘴。
洛维眼巴巴地继续看向周慕，一副快被急死的表情。
周慕叹了口气：“就是……那天不是徐璈生日吗？后来唱歌散场后，我和他们走散了，其他人又都喝醉了，最后就让他们先走了，詹卓熙留下来找我。我们回去的时候，宿舍已经过了关门时间，所以我们就在学校旁边的宾馆住了一晚……”
“那你们……”
“都说了不是这么回事！我们分开睡的，分开好吗！同一家宾馆的两个不同房间！”
在两人暧昧的注视下，她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
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激动，洛维和郝思嘉都忍不住“瑟瑟发抖”地抱到了一起，可两人的眼神明显是揶揄的。
**的刘琳琳虽然没有再开口，却是一脸“有本事你继续编”的嘲笑表情。
周慕狂躁地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现在真的想扑上去，和刘琳琳狠狠打一架。
天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冲动的情绪了。
02
还好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大恶魔”三个字，周慕不明白詹卓熙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找自己是要干什么，兴致不是很高地接了起来：“喂？”
“你现在在哪里？”詹卓熙的语气显得有些焦急。
“我在宿舍，怎么了？”
周慕叹了口气，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她现在已经够乱的了。
听到她的回答，詹卓熙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今天没事就别出去了，听到什么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说什么，咱们也管不住，只要我们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就好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你也看到那个帖子了？”周慕忍不住问道。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下来，只听到嘈杂的背景音，想来他们也已经回到宿舍了。隐隐可以听到刘王毅和肖文博的怒骂声，但是没有徐璈的声音。
许久，詹卓熙才担忧地问道：“你都知道啦？”
“嗯。”周慕点头，不经意间看到身后几人一脸好奇加八卦的表情，她斜睨了她们一眼，转身朝阳台走去。
“你没事吧？”电话那头小心翼翼的声音让周慕心情大好，她正想开口，詹卓熙已经急切地安慰道：“那些人胡说八道的，你别在意。咱们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别管别人怎么说……”
“嗯。”
这个人好像每次在她难过的时候都会出现呢。
“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儿大，估计明天你们班导会找你说话，到时候你就照实说，清者自清。实在不行，让他去找宾馆的老板对质好了，宾馆应该是有监视器的。至于网上的帖子，我有个哥们儿在计算机系，我会让他帮忙尽快查出来到底是谁在恶意中伤。你别担心，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詹卓熙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愤怒。
周慕忍不住心中一颤，问道：“那你呢？”
他话语中从头到尾关心的都是周慕，似乎压根没想到这件事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嗯？什么？”
“你……和徐璈怎么办？这件事情你们俩也会受到影响吧？”
她还是好奇徐璈会有什么反应，徐璈原本就对她没什么好感，这件事发生后，大概会对她更加嗤之以鼻吧。
一边说着喜欢自己，一边却和另外一个男生暧昧不清，他会相信自己和詹卓熙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电话那头顿了顿，詹卓熙显然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担忧，他强装开怀地说道：“没事，我们男生怕什么！你……你别担心，那天的事情……老三他们也都知道的，他们不会误会什么，再说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詹卓熙的语气让她心头一松，同时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内疚。
第二天，周慕第一次逃课了。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语言的杀伤力明显比暴力高出了太多，听到那些人用或尖锐或嘲讽的语气说着自己，用一个又一个极端的贬义词语，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刺痛了。
她早已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所以了解，讨厌一个人有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更何况，她能被人讨厌的理由已经太多了。
就像詹卓熙所说的，她总是和他们宿舍四个帅哥在一起，会被人关注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她是那种让人赏心悦目的大美女，又或者像肖文博一样至少在某方面有特长，或许大家还能多出几分忍耐，但问题她不是。
像她这样一个要什么没什么，丢在人群里再也找不到踪迹的女生，凭什么吸引着那么多优秀的异性呢？
嫉妒让人性变得扭曲，曾经的自己对易雅涵何尝不是如此呢？所以虽然无法承受，但是周慕好像能够理解。
但是在上了一节自习课，接受了各种冷言冷语后，她还是果断逃跑了。
可是她该去哪里呢？周慕茫然了。
这个城市最熟悉的地方好像就是学校以及薛闫海家了。当然，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想去薛闫海家的，也不想再接受他的追问。
最终，她在市中心漫无目的地逛了一整天，一个人去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去发廊做了一个发型，又去商场买了几件衣服，才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摸着严重缩水的钱包，心疼地往回走。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总是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买买买”了，因为疯狂的“买买买”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割肉般的疼痛，自然也就忘记原本心情不好的原因了。
周慕越想越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什么附身了，否则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要知道，这可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看来未来的十几天时间，只能以泡面度日了。
周慕悲哀地想着，原本她还可以用自己平时存起来的零花钱支援一下，问题是之前为了给徐璈买礼物，连那张卡也被她刷光了。
这样一想，周慕瞬间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她闷闷不乐地回到学校，觉得校园里都充满了灰暗的气息，每个匆忙行走的同学脸上似乎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和紧张。
这样想着，周慕的心情就更差了。
她慢吞吞地穿过校园，正要进宿舍，就和推门而出的洛维撞了个满怀。
对方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准备继续往外冲。周慕看她满头大汗，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追问道：“洛维，你干什么去？发生什么事了？”
洛维看了她一眼，猛地停下了脚步，迟疑地轻唤道：“周慕？”
“是我。”洛维这样的表情顿时吓坏了她，她也忍不住紧张起来，“洛维，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我啊！”
“你去哪里了？打你电话也不接！你知道吗，我们都快要急死了！”像是突然惊醒般，洛维大吼了起来。
“我……我出去逛街了。”周慕茫然地回答，洛维的表情让她有种有大事发生了的感觉。
“那你怎么不接电话呀？我们打了那么多电话给你，一直都显示没人接听……”洛维说着，脸上的表情放松了点儿，却还是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模样。
“我没有听到……”周慕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上一堆未接来电，洛维的、詹卓熙的、班导的、郝思嘉的……甚至还有刘琳琳和徐璈的。
她这才想起自己早上自习的时候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顿时有点儿内疚地说道：“抱歉，早上去教室自习的时候我设置成了静音，之后忘记调回来了。”
难怪她觉得今天一天这么安静，原本还想说洛维居然没打电话给自己。
“唉，会被你吓死……”洛维说着，像是脚软般一个趔趄，往身后的墙上靠去。
周慕连忙扶住了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就是……”洛维长吁了一口气，正要开口，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等等，我先打个电话通知其他人。”
洛维拨打了好几个电话，其中自然包括了刘王毅他们宿舍，电话一通，就听她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社长，周慕找到了，她没有在那些人里面。这姑奶奶，她逃课出去逛街了，手机调了静音……你通知一下詹卓熙他们吧，我还要打几个电话通知其他人！”
洛维说着挂断了电话，又继续拨其他人的号码：“嘉嘉，周慕回来了，那些人里面没有她……对，琳琳在你旁边吗？对，你跟身边的人都说一下……好！”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她没在那些人里面？大家都在找她吗？
难道是因为之前那个帖子？可是就算这样，也没必要这么多人出动找她吧？难道还怕她想不开吗？
周慕现在已经满脑子疑问了，偏偏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警笛声，而且听这此起彼伏的声音，似乎还不止一辆警车。
谁能告诉她，她离开的这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洛维挂断电话，周慕忍不住问道：“什么叫我不在那些人里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03
“事情是这样的……”
因为周慕每天会自发去上早自习，所以一般情况下，她跟宿舍几个人的步调是不一致的。
上午上课的时候，洛维她们见周慕没出现在教室，都很惊讶从来不迟到早退的人居然逃课了。
但是想到昨天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她心情不好，想着她可能跑到什么地方去静一静，所以也没太在意。只是在中午的时候打了个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见她没有接听，以为她没听到，也没多想。
就连下午班导打她电话问周慕在不在，说自己联系不上她的时候，她也只是想着不能让对方知道周慕逃课的事情，压根没往其他方面想。
可是下午上完课，她们正打算回宿舍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很多人急急忙忙地往图书馆的方向跑去。
好奇的洛维连忙拉住了一个相熟的街舞社成员询问，才知道学校出大事了。
原来图书馆顶楼的古籍阅览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了一个通缉犯，这几天他一直躲在阅览室里。今天可能是有人进去的时候发现了他，然后被他抓了起来，连那个总戴着一副古董眼镜的小老头管理员也一起被抓了。
之后进去的几个学生自然也都跟着倒了霉，还好有个同学事先跟人约了时间在古籍阅览室外碰头。对方在门外等了许久不见她出来，忍不住拨了她的电话，可是站在门外明明听到手机响了，却不见有人接电话。她好奇地往门里看了看，就见一个男人拿着刀押着她的同学正慢慢靠近放着手机的桌面。
那个女生吓坏了，连忙挂断了电话狂奔而出，找到了学校的保安人员，之后便是听到消息的同学奔走相告，以及确认被绑架的人质是不是自己的同学。
古籍阅览室平常很少有人去，这大概也是那个通缉犯为什么会选择藏在那里的原因。想到那里安静的环境，非常适合周慕现在的心情，洛维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想到周慕从早上开始便不见踪影，打她的电话也没人接。
她连忙跟着人群赶到了图书馆，但是古籍阅览室附近已经完全被封锁了，图书馆内的人也正在被学校保安和相关工作人员疏散。
她们慌忙找了附近的同学打听，才知道被抓住的人有四个，除了年老的管理员外，其他三人都是女生。一个是发现这事的女生的同学，身份已经确定，另外一个是中文系的，她之前已经跟室友说过要去古籍室，现在电话无人接听，应该不会错。所以无法确认身份的只剩下了一个人。
洛维越想越觉得那个人就是周慕，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打了刘王毅的电话，问他们今天有没有见到周慕，在得到一致的答案“没有”的时候，她顿时慌了。
詹卓熙一整天忙着找出网上发帖人的信息，刚刚有了点儿眉目，可是打周慕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听到洛维提及周慕，他立刻将手机抢了过去，问洛维周慕在不在，自己打她电话一直都没接听。
洛维颠三倒四地将阅览室通缉犯挟持人质的事情和他说了，嘴里一直叨叨着：“完了完了，周慕一定是被人抓住了！周慕一定是被那个人抓住了……”
詹卓熙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好，在这种情况下，男生到底还是比较冷静的。
詹卓熙安慰洛维，要她先别着急，再去周慕可能会去的地方找找，阅览室那边他会找图书馆的熟人再过去看看，尽量确认人质的身份。他们待会儿也去其他地方找找，然后大家就兵分两路寻找了。
结果到处都不见周慕的踪影，他们心中的希望也越来越小，几乎已经认定了古籍阅览室里面被绑架的人就是周慕。
刚才洛维回来，也是因为想再确认一次，也许对方已经回宿舍了。可是看到空空如也的宿舍时，她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结果罪魁祸首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在他们为了她担惊受怕的时候，她不仅没事，而且还跑去逛街、做发型、买衣服了。
想到这里，洛维忍不住一把掐住了周慕的脖子，大叫起来：“你吓死我们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结果你居然告诉我你去逛街了！你赔我们精神损失费，你赔！你赔！你赔……”
周慕被她抓着前后摇晃着，心里却觉得暖洋洋的，她连忙求饶道：“我赔我赔，我赔还不行吗？大王，小的错了，您饶了我吧！”
洛维这才放开了她，两人一起回到了宿舍。
郝思嘉和刘琳琳很快也回到了宿舍，一起回来的还有班上被拉去找人的同学，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刚才的事情，言语之间的关怀让周慕的心情豁然开朗。
她笑着对大家说道：“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明天晚上我请大家吃大餐吧……”
大家顿时欢呼起来，又八卦了一会儿图书馆的事情，一部分人决定继续去图书馆看看后续发展。大家聊了一会儿便陆陆续续地撤退了。
只剩下四个人的宿舍里，气氛瞬间沉默下来。虽然最后证明只是虚惊一场，几个人却都有点儿劫后余生的感觉，一个个坐在**发着呆，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警车呼啸着离开，周慕才回过神来。眼看天快要黑了，她这才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忍不住问道：“你们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好啊……食堂应该已经没东西吃了，我们去外面吃吧！”郝思嘉最先回过神来。
众人这才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纷纷开始动作起来，洛维起身去开了灯。
灯光大亮的瞬间，大家像是刚从一场梦境中醒来似的，神情都还带着几分茫然。
几个人随便收拾了一下，便转身出门。
一路上大家都在商量着该去哪家吃，只有刘琳琳一个人保持着沉默。
周慕先前就注意到，她从进宿舍开始就惨白着一张脸，眉头紧锁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哪怕是到了现在，她的脸色也没好看多少。周慕想起自己手机里那几个来自她的未接来电，忍不住有点儿好奇她这样的原因。
难道她是在为昨天的态度忏悔？
一行人到了校外经常聚餐的一间餐厅，旁边桌几个女生正在叽叽喳喳说着图书馆绑架事件的后续发展，周慕她们一下子便被吸引了注意力。
“你们说，咱们学校明天会上新闻头条吗？”长发女生问对面的伙伴。
“应该不会吧，学校领导肯定会想办法封锁消息的，如果这次的事情传出去，对学校或多或少还是有点儿影响的吧……”
“可是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想封锁也封锁不了吧。更何况，很多人都拍照或者录像了呢！”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居然连特警都出动了，还有谈判专家，就连图书馆都被全面封锁，完全就是TVB电视剧才会出现的情节好吗！”胖胖的女生双眼亮晶晶地说道。
“这么夸张？那你录了吗？”
“嘿嘿……当然！其实我本来没想到录的，但是我跟你说，被挟持的那个女生太帅了！”
“怎么说？”
“当时那谈判专家不是在和通缉犯谈判吗？就在那通缉犯准备挟持着人质逃出去的时候，就见那人质突然一个高抬腿，然后一个竖劈，接着脚上的高跟鞋准确无误地踢中了通缉犯的脑袋，然后……对方就倒下了。”
“哇，这么厉害？那女生是干吗的？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吗？”
“你一定想不到……人家是舞蹈专业的，而且擅长的还是芭蕾。”
“这不科学啊！”
“反正我当时是惊呆了，那动作，那气势，简直不能更帅了！听旁边的人说她是舞蹈专业的时候，我都快跪下了。”
周慕她们也快要跪下了。
这完全就是神转折呀！
谁能想到战胜敌人的不是举着狙击枪的特警叔叔，而是柔弱的芭蕾姑娘呢？
虽然知道她们平常的基本功就包括了苦练高抬腿、横劈、竖劈，但是谁都想不到最后居然会在这种场合派上用场吧。
看旁边女生们惊艳的表情，以及纷纷拿出手机拍下的照片和录影内容的架势，周慕毫不怀疑，那个芭蕾姑娘要火了，明天校园里估计就会有新的女神诞生了。
不过也有忧伤的事情，比如说，那个可怜的图书管理员老大爷据说被吓得当场发病了，估计未来一段时间是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直到服务员开始上菜，周慕她们才收回注意力，边吃边聊了起来。
女生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就是不缺话题的，几个人一直从哪个讲师上课不知所云，到班上某某和某某某关系暧昧，又讲到最近的乳液用完了，求大家推荐好的乳液……周慕平常很少参加宿舍的聚餐，对班上的八卦也并不很了解，便一直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间或插一两句嘴。
倒是平常一向引领八卦话题的刘琳琳，今天看上去兴致并不是很高，只有在被问及的时候才说上一句，其他时间便一直处于发呆状态，或者偶尔看看周慕。
周慕隐隐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儿熟悉，正想问她是不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詹卓熙打进来的，周慕起身去旁边接了电话：“喂？”
“回宿舍了？”
“嗯。谢谢你们，你之前找过我？”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告诉你，这次的帖子，我朋友已经查到一些线索了，很快就能找到发帖人，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嗯，谢谢……”听着詹卓熙小心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周慕心里有些感动。
“明天大家的注意力应该就会转移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上，我们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忘记的。”
“嗯。”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周慕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以来，因为詹卓熙的善谈，两人之间少有这样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周慕突然觉得有点儿紧张，好半晌，她才对詹卓熙说道：“明天晚上你们宿舍的人有时间吗？我请你们吃饭吧……”
“嗯？怎么突然想到请客？今天出去逛街捡到宝藏了？”詹卓熙笑着说道。
“没什么事就不能请客了？就是有钱，怎么了？”周慕说完，自己忍不住先傻笑起来。
“好，我通知他们，你到时候定好时间和地点，告诉我就好！”电话那头的詹卓熙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挂断电话后，洛维看到她回来，立刻暧昧地朝郝思嘉努了努嘴，起哄道：“哎哟，是谁的电话呀？笑得这么开心！”
“闭嘴！吃你的吧！”周慕轻笑着说道，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洛维仍旧不依不饶：“我就不！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了吗？是詹帅的电话吧？”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吗？无聊！”周慕撇了撇嘴，夹了一块红烧鲫鱼。
唔……好吃，饿死了。
不过“詹帅”什么的，还真亏她想得出来，对于洛维这随时都能给人取出奇奇怪怪外号的“特长”，周慕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是不知道詹卓熙听到自己的新外号会作何感想。
“快吃，到时候别怪我把你那份吃掉了啊！”周慕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无奈面对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转移话题这套是行不通的。
“说真的，你现在和詹卓熙是怎么回事？你喜欢的不是徐璈吗？”
“你真的想太多了，我说过很多遍了，我跟詹卓熙就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周慕有点儿不以为然。
“骗谁！她刚才挂断电话后那一脸兴奋的表情，要说和詹帅没点儿什么，你们信吗？”洛维鄙视周慕的同时，还不忘向身边的郝思嘉和刘琳琳寻求意见。
周慕闻言看向郝思嘉，对方脸上的表情却不如洛维的八卦，她认真地看着周慕，有些试探地说道：“其实，慕慕，你有没有觉得和詹卓熙在一起时你比较开心？”
“嗯？”这是什么问题？
“就是……你自己没发现吗？你每次提到詹卓熙的时候笑得比较开心，可是提到徐璈的时候，你好像都不怎么开心……而且，你跟詹卓熙的联系也比较频繁……”
就连一旁的刘琳琳也点了点头。
是这样吗？
周慕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们。
“其实……真要说起来，也是詹卓熙的性格和你比较互补啦。你不觉得徐璈太冷了吗？像他那种男生，应该需要一个热情似火的女生才能捂热他心里的寒冰吧？”见洛维和刘琳琳似乎都很赞同自己的观点，郝思嘉的语气终于放开了点儿。
周慕眼中的茫然却因为她这句话烟消云散了。
她在心里说：你们错了！原来的徐璈并不是这样的，他曾经也是一个像詹卓熙那样阳光开朗的少年，是她的自私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这样一想，周慕便又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茫然感到羞耻。
心中有个声音在说：你又想逃避了吗？他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是你的卑鄙才让他变成了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样想着，周慕脸上的表情便淡了下来，她苦笑着说道：“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吃饭吧，再不吃，饭菜真的要凉了！”
见她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众人便都低下头开吃。
04
饭后，四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路上，洛维努力活跃着气氛，周慕心不在焉地走在一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旁边的人说道：“哎呀，我想起来有东西忘记买了，洛维，你跟我一起吧！”
“啊？哦，好。”
周慕刚想问她忘了买什么，就听郝思嘉火急火燎地说道：“周慕，你和琳琳先回去吧，我们待会儿回来，拜拜！”
不等她回答，郝思嘉就拉着一脸莫名的洛维，一溜烟地往反方向跑了。
“呃……拜拜。”周慕后知后觉地对着她们的背影说道。
这个时候既不是下课时间，离晚自习上课也还有一段时间，路上来往的人并不是很多。周慕一回头就和刘琳琳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立刻佯装不在意地转移了视线。
现在怎么办？继续往前走，还是找个理由就此和她分开？
然而周慕还没想明白，刘琳琳便轻声对她说道：“我们也走吧……”
周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切地感受过时间的漫长，她们一起经过男生宿舍，经过学校的食堂，然后无言地走向最前方的女生宿舍。
这一刻，周慕简直恨死了洛维和郝思嘉。那两个家伙，明明知道她和刘琳琳不对盘，还让她们单独相处，是故意的吧？
好吧，郝思嘉就是故意的，她一早就从刘琳琳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看出了她有话想对周慕说，于是趁着这个时候为两人制造机会了。
以前在宿舍还不觉得这样的沉默有什么，但是现在，周慕真的觉得自己扛不住了。
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看向一旁的周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周慕，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周慕下意识地回头问道。
她不是很感兴趣地看着刘琳琳，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的矛盾已经让她对和眼前的人重修于好不抱什么希望了。
“咱们去那边说吧！”刘琳琳伸手指了指食堂后面的一片小树林。
看她这样子，像是打算长谈，周慕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她点了点头，跟在了对方的身后。
现在已经是冬天，林子里显得有些阴冷。
就在周慕猜测着刘琳琳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时候，对方却突然鞠了一躬，认真道：“对不起。”
周慕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你干什么？”
周慕怎么也想不到刘琳琳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向自己道歉，而且也不太确定她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
要说是为了她之前的冷言冷语，周慕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之前几个月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要道歉早就道了，也不用拖到现在。
还是说她被今天下午的事情吓到了，以为自己逃课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当时被通缉犯抓住了？以为她害死了自己？
但是很快，她便知道了答案。
“对不起，破坏你的画，还有……那篇帖子也是我发的……”
虽然早就知道那幅画是刘琳琳破坏的，可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在周慕以为她会道歉的时候她却没有，所以周慕也就顺其自然地直接将此事翻篇了。却没想到，她会在事情过去这么久后突然向自己道歉。
至于帖子的事情，周慕虽然有点儿意外，但也并不是特别吃惊。
只是……
“为什么？”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要说是因为徐璈，可是徐璈对她的态度也并没有比对其他女生好。
从头到尾，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冷淡模样，这样也能让人羡慕嫉妒吗？
可刘琳琳的语气显然不是这么回事，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说道：“那段时间洛维一直在说，徐璈生日的时候，他们宿舍的人会一起庆祝，而且还有你。这太让人意外了，你知道吗？据说他从进入这所学校开始，就从来没和哪个女生亲近过，可是那段时间，你们不仅一起上课，而且他还邀请了你一起庆祝生日……”
“不是……”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周慕无力地辩驳道，“去他们教室上课是我自己凑上去的，至于生日，徐璈根本没有邀请我好吗！是詹卓熙他们叫上我一起的……”说到最后，周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说出来才发现自己真的脸皮太厚了，也难怪徐璈会不待见她。
“在体育馆举行的那场篮球赛以前，我一直以为你骨子里就是那么冷淡，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当徐璈出现以后，你好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你每天坚持去他们班上课，为他们带早餐，甚至还那么用心地为他准备生日礼物，你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我有时候会羡慕你的好运，可是与此同时，我的心里也很清楚你的好运来自你的努力，别人只敢想想的事情，你都认真去做。这样一想，想到最后徐璈一定会被你打动，我便忍不住害怕起来。尤其是那幅画，画得那么用心，我几乎可以想象徐璈在接到那样一份礼物的时候，心中该有多感动。也许第二天你回来，就会传出你们交往的消息。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在我还没来得及努力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了别人，所以我破坏了你的画。
“我告诉自己，等到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就像你一样去追求他，不管结果如何，我也可以坦然地面对了。可是我错了，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已经后悔了。那一晚上，我根本没有睡着，我一方面觉得你被徐璈拒绝了，一方面又想着，你是不是因为太过伤心，不愿意回来看到我们，又担心你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脑海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可是没有一种如我最初预想的那般愉快。反而是第二天，当你说虽然发生了一点儿小意外，却有了意外的收获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松了口气。”
眼前的女生眼中出现了太多矛盾的情绪，她鼻尖红红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这一刻的情绪感染了。
周慕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每次因为嫉妒而说了或者做了对不起易雅涵的事情时，她都会经历这样的煎熬，直到事情顺利过去，然后消停一段时间，又继续好了伤疤忘了疼。
“得知你和徐璈并没有交往的时候，我觉得很开心。我鼓起勇气站在了他每天的必经之路上，我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告诉他。可是当他出现的时候，我却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靠近……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害怕被拒绝，害怕对方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所预期的那样，害怕……”
“我知道。”周慕点头说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曾经无数次面对这样的自己。
“是啊，你肯定知道。”刘琳琳苦笑着，这个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倒是柔和了不少，“所以我再次退缩了。直到那天在一个学姐的微博相册里看到你和詹卓熙一起走进宾馆的照片，我瞬间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更同情徐璈的遭遇，还是愤怒于自己这段时间的内疚白白浪费了。于是我找学姐要了那些照片，配了文字，然后拜托她贴在了网上……”
最终，周慕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就这样吧，我原谅你！”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似乎随着这句话，同时被解放的还有曾经的自己。
“你那天说的话，我听进去了……”刘琳琳看了看前方的道路，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你说得很对……我不希望自己变成连自己都讨厌的人，也不希望有天成为间接的杀人犯。”
间接的杀人犯！
这几个字像是重锤一般敲在了周慕的心上。
她苦涩地点了点头，无意识地往前走去。
如果她当时也能像刘琳琳一样及时承认自己的错误就好了。
刘琳琳一定不知道，在这一点上，自己永远也比不上她。
“我会和你公平竞争的！”走出很远后，身后传来刘琳琳的大喊声。
05
第二天，校园果然被铺天盖地的关于通缉犯的消息覆盖了，与此同时被关注的还有一腿劈昏了通缉犯的芭蕾女生。
她的英姿被无数人拍下，传上了网络，大家在津津乐道着昨天惊险场面的同时，也顺便将对方的所有资料都找出来。
姓名、年龄、家庭情况、交友情况、有无交往对象、曾经获得过什么荣耀……越八卦，就越印证了一句话：高手在民间。
新一代校园女神由此诞生！
而周慕的事情也因此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线。
这天晚上请客的地点最终定在了学校外面的一家口味菜馆，因为手头紧张，周慕前一天晚上还特意找薛闫海借了钱。
对方在得知她要请班上同学吃饭的时候，直呼她终于开窍了，知道要和周围的人打好关系了，并且二话不说打了两千块钱到她的卡上。
周慕很感激，但还是再三确认薛闫海不会把她借钱的事情告诉家里人后，才放下心来。
徐璈他们今天下午三四节有课，周慕想反正回宿舍也没什么事情，于是去了他们班上课。
虽然只是一天不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再见到徐璈他们时，周慕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心想，大概是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吧！
虽然大众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但是当事件的主角再次出现时，却还是引起了小小的议论。
周慕原本就不是太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但是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她多少还是有点儿心理阴影，而且短期之内，这阴影应该是不会消失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周慕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她的头越垂越低，直到最后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
她甚至想掉头就走，还好这个时候詹卓熙他们终于优哉游哉地出现了。
见到周慕，几人明显都有些意外。
肖文博最积极，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周慕身旁，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周慕，你没事吧？昨天他们说找不到你的时候可吓人了……”
“没事就好，下次记得保持通讯畅通，有事的时候联系不到人是挺让人着急的！”肖文博说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后面慢吞吞跟上的两人。
“嗯。”周慕连忙点头，昨天因为这件事情，她已经被大家集体教育了一个晚上。
“小慕慕，你打算请我们去哪里吃饭呀？”还好刘王毅及时解围，他说着又来了一个夸张的滑步。
“社长，你想要吃什么？”周慕有些想笑。
在洛维的带动下，现在她也习惯叫刘王毅“社长”了。
几个人聊了几句，詹卓熙和徐璈才跟了上来。
詹卓熙还是那副模样，伸手轻轻地揉了一下周慕的头发，轻笑道：“来啦！没事了吧？”
“嗯！”想到昨天电话里这人小心翼翼的语气，周慕忍不住有些羞赧，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视线不小心瞥到一旁的徐璈时，周慕忍不住怔了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慕总觉得今天的徐璈和平常似乎有点儿不一样，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见周慕这样的表情，那边几个男生互相对视了一眼，便默默地往教室走去。
周慕抬头看着眼前的男生，徐璈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半立领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白色的布料包裹着他结实的身体，外面是一件灰色的长宽立领风衣，显得干净又利落。
他穿这么单薄不冷吗？要知道，她可是已经早早换上羽绒服了，周慕忍不住想着。
他一手拿着上课要用的书，惬意地站在她的面前，嘴唇还是微微抿着，总是冷淡的双眸此刻也仍旧是一片波澜不惊，但是周慕突然发现，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常年冰封的双眸中，此刻冰雪在渐渐消融，寒意还没完全退去，但是周慕知道，眼前的人确实改变了。
周慕不确定是什么促成了这种改变，她小心地压抑着内心的躁动，努力想要说点儿什么，脑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乱成了一团糨糊。
她有些懊恼自己每次面对他时的愚笨，可是同时又希望像这样的时候可以多点儿，再多点儿。
“对不起，那个帖子给你带来困扰了吧？”最后绞尽脑汁，她也只是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徐璈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那一刻，他脸上的错愕那么明显。
半晌，他才摇了摇头，不在意地回答：“没关系。”
“那个……帖子里的事情不是真的。”
“我知道。”他的回答还是很简短，却已经少了从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两人之间再次恢复了沉默，周慕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样的沉默湮没了，下一秒却听到徐璈说道：“回去上课吧，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我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等等……”听到他的话，周慕顿时觉得自两人重逢以来，自己所遭遇的种种挫败此时都已经成为往事，心中再次升起的希望让她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徐璈。
试试吧，再试试吧，也许他已经被自己的坚持打动，内心已经动摇了呢？
徐璈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昨天打我电话了？”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昨天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你在担心我吗？
可是她不敢这么问，害怕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等待是煎熬的，但是还好徐璈很快便做出了回答：“嗯，大家都很担心你！”
他说完，再次往前走去。
他说担心我了，他真的说担心我了！虽然主语是“大家”。
周慕站在走廊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内心激动不已。
走到自己固定的位子坐下，直到詹卓熙喊了她几句，周慕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
意识到自己居然盯着徐璈发了半天呆，周慕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对方一直在盯着书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凝视。
她尴尬地收回视线，轻咳了一声，问身旁的詹卓熙：“怎么了？”
詹卓熙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徐璈，又看了看周慕，半晌才轻声说道：“我刚才在跟你说，我查到发帖的人了……”
“哦！”周慕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瞪大双眼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说查到在网上发帖的那个人了。我朋友偷偷潜进那人的电脑看了看……对不起，总之这次是我连累你了。”詹卓熙说着，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难为情。
“什么？关你什么事？”不是刘琳琳嫉妒自己靠近徐璈而发的帖吗？
“据说那个女生很喜欢我，所以偷拍了很多我的照片，至于她为什么会发那种帖子，我想……大概是因为嫉妒你吧。”詹卓熙尴尬地说着，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关注的羞耻感。
“哦。”
周慕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之前刘琳琳不是说她是在一个学姐的微博里看到那张照片的吗？估计就是詹卓熙口中喜欢着他的那个女生吧！
“我会找她说这事的，也会让她向你道歉的……”
“道歉什么的不用了，反正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周慕想了想，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既然刘琳琳已经向自己道歉了，周慕也不想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你……为什么？”詹卓熙不解。
周慕看着他，对方脸上原本放松的表情变得疑惑，他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那个……”
虽然和刘琳琳的关系并不算太好，但周慕还是下意识地不希望别人知道太多。
“如果你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吧。”詹卓熙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太好看，但是也没有再勉强。
06
晚上6点，当周慕和金融班的四大帅哥一起出现在约定的餐馆时，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英语班除了几个今天有事的，其他人都来了。周慕提前订了一个大包间，开了四张大圆桌，看上去很是热闹。
周慕他们进去的时候，其他几桌都已经坐满了，只剩下她们宿舍那桌还留了几个位子。洛维早在大家进门时便已经殷勤地站了起来：“社长，你们终于来啦！我们等你们好久了！”
人都到齐了，菜也很快上来了，女生们原本还有点儿拘束，无奈这边刘王毅和洛维边吃边不忘斗嘴，很快周围的人便笑成了一团，连旁边几桌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顿饭下来，他们已经迅速和大家打得火热。
詹卓熙和刘王毅本来就是比较会制造气氛的人，当周慕还在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夹着自己面前那盘孜然牛肉，顺便看着他们玩游戏的时候，他们这一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周慕是挨着徐璈坐的，这是他们几人之间这段时间以来培养的默契。大家说笑走动间，周慕和徐璈的身体便时不时会碰到一起。
又是一阵欢呼声，周慕正努力把桌上的餐具往中间移动，免得不小心被扫下去，身体却再次被人猛撞了一下。她一个重心不稳，几乎整个人都倒进了徐璈的怀中。
男生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瞬间和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记忆重合，交替，更新……
他的怀抱温暖而又宽阔，周慕甚至能听到他有规律的心跳声，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等待了太久……
直到被人轻轻推开，她才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徐璈，他此刻正垂眸看向她，眉头微微蹙着：“你没事吧？”
“没……抱歉。”她连忙坐直了身体。
“没关系，小心点儿！”徐璈说着，便收回了视线，继续打开手机看了起来。
以他为圆心，是一个直径大约一米的小真空地带，虽然此时周围气氛火热，但是众人不敢轻易打破这个小真空地带的平衡。
难得他有这样平易近人的时候，周慕正想找什么话题和他套近乎，詹卓熙却突然叫了起来：“周慕，周慕！”
周慕一抬头，就见詹卓熙正在对面朝她使劲招着手，脸上是少有的不淡定。而在他周围，所有女生的脸上一副兴奋又期待的表情，拳头都忍不住攥紧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难得见到詹卓熙这样的表情，周慕来不及多想，便站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怎么了？”
下一秒，就见他迅速从女生群中闪出，上前拉住了周慕的手臂，然后俯身，一口亲在了她的嘴角……
周慕瞬间呆住了。
她僵硬地看向眼前的詹卓熙，又看了看一旁正尖叫起哄、做昏倒状的女生们，脑海中闪过一排大字：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喀喀……”詹卓熙似乎也有点儿尴尬，耳朵和脖子都有些红，他轻咳了几声，不甚自在地说道：“那个……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刚才选择了大冒险，她们给出的题目是……亲在场的任何一个女生一下。因为我和你比较熟，所以就……对不起啊，你不会生气吧？”
这欠揍的回答。
和我比较熟你就能乱亲了？你知不知道，女生是不能随便乱亲的啊！
没人告诉你这种事情要先征求别人的意见吗？
而且，这是我的初吻啊！
你亲都亲了，现在再来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
不生气才怪！
……
周慕快要气炸了。
她的脑海中像是有无数只野兽在咆哮着，纠结着是该冲上去甩詹卓熙一巴掌，还是骂他一句臭流氓。可是下一秒，视线无意中扫过始终端坐在桌前朝这边看过来的徐璈时，她僵住了。
他都看到了？
他会怎么想我？
他会生气吗？还是觉得我是个随便的女生？
或者……他会像从前一样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直接离开？
……
种种思绪飞快地闪过周慕的脑海，越想她越觉得沮丧。想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又会变回从前那般冷漠，周慕便有些难以忍受。
正在这时，徐璈果然如她所想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门口的方向走来。
他果然……
周慕失落地想着，早已忘记自己刚才还在思考着怎么对付詹卓熙的问题。
詹卓熙一直站在她的面前，其实早在决定亲周慕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好了被甩巴掌的准备。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么做只是想帮周慕一把，如果徐璈因为他的行为有所反应，那么最好；如果他还是无动于衷，那么……也是时候让他认清一些事情了。
可是，预料中的反应并没有出现。
看着周慕渐渐苍白的脸色，以及她痛苦纠结的表情，詹卓熙比被甩了巴掌还难受：“你……没事吧？”
她就这么讨厌自己？
周慕没有回答他，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他，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后。
周慕这样的反应，让原本还在起哄的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气氛很是尴尬。
詹卓熙苦笑着，正想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却见一个身影突然从自己身后冲出来，一把拽住了他面前的周慕。
周慕茫然地看着自己被徐璈抓住的手，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外走去。
谁来告诉她，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慕看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又看了看徐璈挺拔的背影，心跳早已失去了规律，她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两人一路出了包间，出了餐馆，直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到脖子里，周慕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下雪了。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昏黄的路灯亮起，地上已经积了一层浅浅的雪，那冰冷素白正渐渐侵袭着这个世界，大片的雪花在寒风中肆意飞扬着。
明天醒来，眼前就会变成一个全新的银色世界。
周慕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终于让她缺氧的大脑恢复了冷静，她总算找回了说话的能力。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接住了那落下的白色雪花：“下雪了！”
徐璈却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似的，继续大步向前走着。
“那个……你要带我去哪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慕拉了拉身前的徐璈。
他的步伐很急，虽然穿得很少，但是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寒冷，沉默的背影仿佛携带着巨大的怒气。
虽然这样双手交握的画面周慕已经幻想过很多次，她甚至希望两人可以一直这样手牵着手走下去，可突然从脑海中闪过的思绪还是让她停下了脚步。
“你等等，我还没结账呢……”
徐璈终于停下了脚步。
路灯将他头发上还未融化的雪花照得闪闪发光，他回头看向她，双眸闪着耀眼的光芒，呼应着这个雪花飞舞的夜晚，几乎让人迷失其中。
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饱含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愤怒、眷恋、温柔、挣扎……
那么多情绪集中在一起，热烈而又伤痛……
周慕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沸腾起来，他眼中的挣扎之色这么明显，虽然那其中也有自己期待已久的热烈，但她的心还是不可控制地揪紧了。
“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她？
她想这么问，可是下一秒，徐璈手上却再次用力，随即在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向他的瞬间，低头朝她吻下去。
腰被迅速搂住的同时，嘴上也被微凉的触觉狠狠镇压了。
她又被吻了！
不到10分钟，这是第二次，而且还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人。
周慕茫然地瞪大双眼，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
这么近的距离下，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细密的睫毛，看清他轻颤的眼皮，甚至细腻的皮肤。
嘴唇上的辗转还在继续着，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刚才詹卓熙的温和的吻，它激烈而又直接，唇齿相碰间，她甚至感觉到了疼痛。
可是，心中一直空着的那一块此刻终于填满了。
半晌，周慕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