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一场别离
1
走廊上的灯已经亮了一盏，好像是在为我指引着回家的路。
进了家门，我还是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想看看圣琦是不是还在原地。可是，和意料中一样，家里的院子里空****的，树上偶尔落下几片孤独的树叶，哪里还有圣琦的身影。
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争吵了，如果说上一次还有流川的树洞药丸让我们打开心结，那这次，应该很难再重归于好了吧？再加上眼下家里的事乱作一团，我被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已经无暇顾及其他的事了。
我只能叹一口气，在玄关换上拖鞋，却看见客厅里也亮着一盏小灯，爸爸妈妈面对面坐着在商量什么事。
“眼下这种情况，取得股东们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爸爸一边抽烟一边说。
原来是在讨论公司的事。
想到今天去拜托林晨他一副打太极的样子，我对公司的情况更加担心了。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门后，靠近些想听听有没有什么进展。
“是啊，可是，怎样才能取得股东的信任？毕竟……公司亏空的事已经传出去了。”妈妈用手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说。
“实在不行……我们就办一场聚会吧？办得高端大气一点，把公司重要的股东和客户都请来，我们一家三口盛装出席，让大家看看公司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困难。这样股东们安心了，我们才有时间去解决剩下的问题。”
“说是这么说，但现在所有的股东都迫不及待地想和我们划清界限，这个时候办聚会，谁会来啊？”
其实妈妈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股东们都想着撤资自保，基本上不会有人愿意来参加聚会。
爸爸站起来，在客厅里走了几步，像下定某种决心一样说：“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们先找到一个大人物，在业内举足轻重的集团或者公司的代表出席，这样别的股东应该就会来了。”
“连股东都不参加，更何况什么大人物……”
爸爸妈妈的讨论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无奈又焦急的背影，心里像刀绞一样难受。
我一定得想办法出一点力！
可是，我既不能拿出帮公司渡过难关的巨款，也无法去游说股东们参加这个聚会，连上午鼓足勇气去找林晨帮忙，还被敷衍回来了——
不过，林晨虽然不肯一口答应帮忙，但邀请他来参加聚会，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小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正在脑海里构思着怎么去邀请林晨的时候，爸爸突然发现了站在客厅门后的我。
“我刚到啊。”看着爸爸妈妈有些慌张的神情，我立马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毕竟现在我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饿了吧？妈妈给你削个水果。”妈妈往沙发旁边挪了挪，示意我坐过去。
“对了老妈，刚才你们说要办什么聚会？”我装作无意的样子随口问道。
“你说那个啊，还没确定，只是有这个想法。主要是需要多和生意上的朋友走动走动。”
“如果真的要办的话，我可以邀请我的朋友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朋友来这种商业聚会会不会觉得无聊？”
“不会，我这个朋友在商界赫赫有名呢，是林氏集团的继承人林晨。你们应该听说过他吧？”我一边装作无所谓地啃着苹果，一边偷偷观察爸妈的反应。
爸爸妈妈突然愣住了，似乎是需要几分钟消化我的话。爸爸有些不敢相信，瞪着眼睛问我：“林晨？是林氏集团的林晨？你可以邀请他来咱家参加聚会？”
“对啊，上次他还跟我说要是有这种机会想来看看。”我撒了一个谎。
唉，之后我又得花多少力气去求林晨啊！可是，我更不忍心看到父母为难的样子。
不过也没有办法了，现在哪怕有一点希望，也要去尝试。
“老苏，我看不然就让小暖去试试？”妈妈先对爸爸说，接着转头看着我，“小暖，那你就去约一下林晨，如果他答应来，我们这个周六就办聚会！”
“好，那我去给他打电话。”我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准备往房间走去。
“如果能邀请到林晨，那其他股东就完全不是问题了。现在想接近林氏集团的人那么多，这次聚会对他们是个好机会，也能彰显咱们的人脉。”爸爸的语气总算是比刚刚放松一点了，他开始安排妈妈，“快去给活动公司打电话，这次怎么着也要好好办一个聚会。”
听到爸妈好转的语气，我也开心了很多，但进了房间，我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又开始犹豫了。
林晨，他会答应来吗？
今天早上去求他的时候，他还一副“我考虑看看”的态度，现在再次贸然邀请他来参加聚会，他一定会觉得我是想利用他的人脉而拒绝吧。
可是，想起爸爸妈妈满怀期待的样子，我又觉得自己必须打出这个电话，毕竟这是帮助他们唯一的办法。
打！电话一定得打！
不管林晨怎么拒绝，哪怕我又和当初接近他一样死皮赖脸，也一定要邀请到林晨。想到这里，我终于下定决心拨出了号码。
漫长的“嘟嘟”声后，对面终于响起了声音。
“你好，苏若暖。”林晨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打电话给他，语气不慌不忙，十分淡定。
“林晨……”
“怎么了？”
“我，我们家，周六要办一场聚会，想邀请你来参加。”说完这句话，我感觉脸都要烧起来了，说是邀请，可是，谁都能听出来我是有求于林晨。
“好啊。”
咦？
联想起林晨早上的表现，我原以为他会立马拒绝我，或者会考虑很久，没想到他竟然一口就答应了，而且还很乐意的样子。
“你答应了？”事情容易得超乎我的想象，我又确认了一遍。
“对，请转告令尊大人，我会去的。小暖，到时候见。”隔着话筒，我都能感觉到林晨的轻松自在。
难道，早上是我误会他了，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很乐意帮助我？不管怎么说，能确认林晨参加，聚会就算成功了一半，我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爸爸妈妈。
“太好了，小暖这次你可算帮了爸爸大忙，回头你要什么礼物尽管告诉爸爸。”这几天我都没有看到过爸爸这么高兴。
“明天啊，先给小暖买条漂亮的裙子，聚会上穿。”妈妈也露出了以往轻松的笑容。
2
星期六是个大晴天，到了傍晚天边还挂着几片暗红色的晚霞，像薄薄的轻纱笼罩在天上。
林氏集团的继承人林晨要出现的消息一透露出去，从晚上7点开始就陆续来了好多平时见不到的贵宾。爸爸妈妈穿着隆重的衣服，不停地在大厅里穿梭，跟客户、股东们寒暄，而我被迫穿着高跟鞋和礼服，一边跟着爸妈应酬，一边不停往门口看看，心里七上八下：“他到底会不会来啊？”
不一会儿，我看到几辆黑色的轿车到了楼下，从第一辆车上先下来了几个保安，接着一个管家走下来，打开其中一辆车门，接下林晨。
来了！
他穿着带有暗纹装饰的黑色西装，还特意系上了领带，比平时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原本吵吵闹闹的大厅因为林晨的到来，陷入了一片安静，大家都在盘算着怎么找机会接近这个影响着整个商业圈发展的年轻人。
林晨走到门口，立马就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挤过去和他交换名片，忙着自我介绍，连一直坐在旁边的几个记者也赶紧打开摄像机镜头开始拍摄。
“林晨先生，听说您从来不参加商业聚会，怎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林晨少爷，我是XX公司的经理，请问您现在方便吗？我有个商业计划想跟你说说。”
“林先生……”
林晨一边接过源源不断递来的名片，一边在保安的掩护下冷着脸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我的旁边。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他拿出兜里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收起了刚才冷漠的表情，笑着对我说：“小暖，你今天看起来很美，我很荣幸能够作为你的男伴出席今晚的聚会。”
看着林晨为了我破例参加聚会，我有些羞愧——之前我竟然误会他，把他想得那么不近人情。
我红着脸说：“谢谢，那我们现在下去吧。”
林晨很自然地把手臂伸过来，我愣了一下还是挽了上去，我和他的身高差，加上这个亲密的动作，无论在谁的眼里我们都是甜蜜的一对吧。
到了一楼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和林晨身上，甚至一些平时根本不熟的叔叔阿姨也冒出来和我们寒暄：
“小暖，这位是林晨少爷吧？”
“小暖，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怎么有了男朋友都不给伯伯介绍介绍？”
“林晨少爷你好，我是小暖他们家的邻居，幸会幸会。对了，今年林氏集团的计划定下来了没？”
……
爸爸妈妈看我们下来了，也走过来嘱咐我：“小暖，你好好招待林晨。”
林晨非常绅士地说：“叔叔阿姨你们不用客气的。”
周围的人纷纷围过来，连平时总是高高在上的大客户们也开始对爸爸客气起来：“哎呀老苏，我就说你们公司今年的事肯定是谣言！看来果然是啊！”
“对啊，要是真的出了事，林氏集团的林晨怎么可能会过来？”
“就是就是，我就说老苏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小风小浪早就见怪不怪了，哈哈哈。”
听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我都觉得有些尴尬了，林晨却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果然是从小在社交场合长大的，对这一套早就习惯了吧。
我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却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
是圣琦和流川！
我突然紧张得微微发抖，他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昨天刚和圣琦吵完架，他要是看到我和林晨这样手挽手，肯定会更生气吧？
我不自觉地放开了林晨的手，他却敏锐地感觉到了我的变化，竟然紧紧地拉住我的手，还拉着我往圣琦的方向走去。
“小暖，你看看谁来了。”林晨走到圣琦、流川的面前，我都不敢抬头看圣琦的眼睛，只感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像火一样烘烤着我。
为什么明明没有邀请他们，他们却出现了？
我心里十分愧疚，邀请林晨这件事是瞒着圣琦的，原本想着等渡过家里的难关再告诉他，没想到今天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碰面了。
无论怎么解释，圣琦一定不会相信吧？
见我低着头没有说话，林晨主动跟我说：“是不是很惊喜啊？是我特意邀请圣琦和流川过来的，大家不是朋友嘛。”
也许是因为我心里心虚，林晨的话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刺耳。
“小暖，你们？”圣琦一直冷着脸保持着沉默，反而是流川在我和林晨身上来回看了几遍以后，不解地问。
“流川，今天是小暖家的家宴，你和圣琦好好玩，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需求，尽管叫我。”
小暖家的家宴……
有什么需求尽管叫我……
傻子也能听出林晨话里的意思，他俨然把自己当成主人了。我有些不快，也很担心圣琦的反应，他明明是像往常一样冷着脸，我却感觉到了悲伤，那是跟昨天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我不想看他这样，于是使劲挣脱了林晨的手，准备和圣琦聊聊，却没想到话未出口，林晨好像早有准备，抄着手站在原地，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小暖，今天这个聚会办得真是不错，怪不得来了这么多客户。受到邀请我也很开心，所以要分享给你的朋友们。你说对不对？”
林晨的话让我不敢继续说了，他明明白白地提醒了我，今天的聚会是为了公司的事，而来了这么多客户都是因为他的关系。
唉，我只能咽下对圣琦解释的那番话，重新挽住了林晨的手臂，对他说：“我们走吧。”
“刚和你朋友见面，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多聊聊嘛，是吧圣琦？”林晨却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我看着圣琦和流川的反应，生怕圣琦生气，又和林晨发生冲突，况且已经渐渐有人往我们这边看了，于是，我赶紧拉着林晨就要走。
“等等！”我们刚一转身，流川就拦住了林晨，他的脸已经因为生气涨红了，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林晨，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分了吗？”
“我怎么过分了？我好心好意邀请你们过来参加聚会，你们怎么不识好人心啊？”林晨慢悠悠地说道，语气中却充满了挑衅。
“你自己心里知道，别逼我说出来！”流川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而周围陆续有一些人发现我们不对劲，都凑了过来。
我一看这个阵势，一边拉着林晨想要离开，一边小声地劝流川：“流川，你做什么呢。今天这个场合，别闹了……”
我话音未落，林晨的声音就盖过了我的声音：“我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是说我故意邀请圣琦过来这件事？也没有吧，不过就是小暖和我是今天的主角，我比较高兴，想和小暖的朋友分享而已。”林晨说着就推开流川，拉着我准备走。
流川原本已经努力在克制了，现在被林晨一推彻底爆发了，他一改平时温文尔雅的语气，拉住林晨的西装，用很大的声音说：“林晨，你这个骗子！这么骗小暖，你就心安理得吗？”
什么？
骗子？
如果说刚才流川的怒火我还能够理解，他们争执的内容我也勉强能够听懂，但现在真的是云里雾里了。
骗我？
我看了看林晨，他被流川脱口而出的话弄得愣在了那里，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我有些心疼林晨的处境，毕竟他是为了我才来参加这个聚会的，于是，我对流川说：“流川，有什么事我们能明天再说吗？”
我一直竭力想阻拦林晨和流川发生冲突，但林晨完全没预料到流川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责他，他有些恼羞成怒，伸出手指着流川的鼻子，恶狠狠地说：“夜流川，你说什么？你要为你说的话付出代价！”
“难道你敢说你不是骗子吗？你敢对着小暖说，当时帮助她爸妈的那个人，真的是你吗？”
流川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我却越听越不明白——当初帮助我爸妈的那个人，当然是林晨啊，怎么现在又说林晨是骗子？
我看了一眼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小声地对流川说：“流川你别这么激动，到底怎么回事？什么骗子？”
流川拉着我的手臂说：“这边人太多了，我们找一个安静一些的地方。”说完，他还冲着旁边一直在试图偷听的记者们说：“记者朋友们，现在是林晨少爷接受采访的时间。”
流川的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记者就把林晨团团围住了，林晨只能压下满脸的愤怒，面无表情地和记者们周旋。
我和流川、圣琦走到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流川看了看周围，确保林晨没有跟过来，然后对我说：“小暖，本来这件事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圣琦一直不让我说。但我真的看不惯林晨，他明明冒领了别人的功劳，还脸不红心不跳，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和这样的人走得近，我也很担心你。”
“冒领了别人的功劳？”我瞪大了眼睛，明显不能理解他说的这句话。
“其实，当初在你家里帮你爸妈重归于好的那个天使，根本不是林晨，而是圣琦。”流川说完以后，瞥了一眼圣琦，圣琦站在原地默不作声，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我的脑海里像是放电影一样缓缓闪过很多画面——
圣琦傲娇地笑着对我说：“我是天使啊，天使当然无所不能。”
圣琦坐在我家门口的树上，看到我来了就敏捷地跳下来，那个动作和那天那个天使的动作一模一样。
圣琦虽然毒舌，可是，只要我遇到困难，他都会出现在我身边帮我。
圣琦每次听到我说感谢林晨的话，脸上总会露出那种复杂的神情。
其实无数次，我也觉得疑惑，为什么圣琦会给我那么熟悉又安心的感觉，难道真的是因为，其实帮助过我的人是他？
“可是……那枚校徽上明明写着LC，这就是林晨的名字啊。”我盯着圣琦，把关键性的证据摆了出来。
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圣琦面无表情地回答：“当时，我在你们家做一个任务。刚好遇到你爸妈争吵，我就顺手解决了。只是那天我身上带着的是流川的校徽，不小心遗落了，我也没有在意。那枚校徽上面的LC，不是林晨，而是流川。”
流川？林晨？
难道，这么多日子以来，我一直费尽心力去接近林晨，想要报恩，其实根本是我找错了人？
我突然觉得心里憋得慌，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地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所有人蒙在鼓里，可是，偏偏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我问圣琦：“那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不是林晨，却一直不告诉我？”
害得我像个傻子一样去报恩，甚至还推开真正帮助过我的人……
圣琦叹了一口气：“我很多次都想告诉你，可是，你每次提起这件事，提起林晨都特别开心，看到你那么高兴，我也不忍心说出来打破你的幻想。我当时就想，反正我帮助你也不是希望你回报我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所以，我后来去找过林晨，让他好好对你。”
是那次吗？
那次去电影院之前，我看到圣琦来找林晨，其实他是想让林晨好好对我，而我却态度那么恶劣地吼他，让他走？
每次圣琦提醒我不要太相信林晨的时候，我总是说林晨肯定是个好人。
当圣琦问我，他和林晨谁更重要的时候，我把他贬得一无是处。
在圣琦不让我跟林晨多接触的时候，我也不听他的话，还一直觉得亏欠了林晨，还是继续跟林晨联络。甚至现在，还背着圣琦把林晨请到了家里，让他以主人的身份耀武扬威！
这些时候，圣琦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的呢？
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我跟林晨接触的呢？
其实，是我太自私了。
一直自私地占有着圣琦对我的好，却很少认认真真地去了解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了，看着眼前的圣琦，心里的愧疚和感激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哈哈，柏圣琦，想不到你还是说出来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了林晨的声音，原来，他已经应付完记者，走到了我们旁边，看到我的反应，他也猜到我知道了真相。
我看了看他，他的脸上早已没有刚才的惊慌，甚至连一直保持着的绅士微笑都没有了，完完全全是一副不屑的面孔，语气中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苏若暖，既然你现在都已经知道了，我也就懒得再继续伪装了。”
伪装？
这一切都是伪装吗？
答应我的邀请，表现出为我家着想的样子，来聚会上和我举止亲密，让我以为他真的是为了解决公司的问题。
哪怕是他私自邀请圣琦的行为我觉得不妥，也并没有责怪他。
这一切都是装的？
还是说从遇见我以后，他的所有表现都是装的？
“你也清楚，今天的聚会对你们家公司很重要。现在在所有人的眼里，你和我已经是一对了，所以你最好也表现得乖一点。要不然，我会毁了这次聚会，让你的父母身败名裂，让你们家的公司永远不得翻身。”林晨瞪着眼睛恶狠狠地对我说。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林晨这个样子，哪怕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凶狠的样子，但至少还带着少年气，而现在他却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社会人，世故圆滑得让人心惊胆战。
“你……”我已经被林晨气得说不出话来，挽着他的手也忍不住发抖。
他瞥了一眼流川和圣琦，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对我说：“小暖，多想想你的爸爸妈妈，你也想今天的聚会圆满结束吧。马上到我们发言了，我们走吧。”说完，他就拉着我大步流星地向舞台中央走去。
爸爸妈妈正在台上发言，讲述着创业以来的艰辛，讲到动情处连一向冷静的爸爸也红了眼眶。看到他们为了公司的事情这么辛苦，我本想拒绝的话已经说不出口，只能任由林晨带着我走了过去。
那么……即使林晨是个恶魔，我也只能忍了。
“今天，我还有一件非常高兴的事，那就是林氏集团的继承人林晨少爷来到了我们的聚会，我作为今天聚会的主人向他表达衷心的感谢。”说完，爸爸在台上对着我们的方向鞠了一个躬，而林晨也彬彬有礼地回了一个礼。
我看着刚刚还恶狠狠的林晨现在已经变得温文尔雅了，不禁感到害怕：一个人的面目表情，怎么能在一瞬间变化这么大？
“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林晨少爷上台讲几句话。”爸爸话音刚落，整个大厅内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讲话？
我怎么不知道要讲话？
我还在惊慌中挣扎，林晨已经沉着冷静地拉着我的手往台上走去，台下的闪光灯噼里啪啦地闪着，甚至有媒体抓住我和林晨手拉着手上台的瞬间狂拍。
完了，明天估计不仅是彩虹学院校报，连电视台都不会放过我了吧！
“谢谢苏伯伯给我这个机会，其实在各位面前，我只是个小辈，按理说是没有资格上台来讲话的。但是因为小暖的关系，我……”
毕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林晨上了台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着，我站在旁边既觉得尴尬，又觉得虚伪——
道貌岸然！
流川形容他的话倒真是贴切。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为了父母的面子，我不能挣脱他的手离开，还必须假笑着面对台下打量的目光，可是心已经飘到了圣琦他们身上。
我被林晨拉走后，他们去了哪里？
我刚想环顾四周找找他们，就看见流川在台下向我招手示意，他在台下蹦蹦跳跳，完全不顾周围人讶异的眼光。
他要干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流川仿佛读懂了我的疑问，他不停地在台下大幅度地动嘴巴，上下嘴唇夸张地做出了噼里啪啦说话的样子。
不停地说话？貌似只有在圣琦吃了树洞药丸后，流川才会出现这种像话痨一样的状态呀？
我突然想到是不是他在暗示我什么，于是眯着眼睛仔细看去，果然看到他的手里拿着一颗小小的药丸，在闪光灯下不停地晃动。
真的是树洞药丸！
对于这颗让我和圣琦重归于好的药丸，我还有很深的印象，而它的作用是，吃了这颗药丸的人，别人只要看到他的脸，就会忍不住吐露真心话。
对啊！
我怎么没想到，只要流川吞了药丸，正在台上滔滔不绝地发言的林晨就一定会吐露真心话，那不就正好可以撕下他虚伪的面具，也让今天来的商界人士看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流川真是太聪明了！
我对着台下的流川悄悄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我知道了他的计划。流川把药丸塞进了嘴里，又费劲地挤到了正对舞台的位置，看他准备就绪了，我悄悄地偏了下脑袋。
现在……就等台上的林晨看到流川的脸了！
“有关苏伯伯公司的传闻，我也听到了一些。虽然和林氏集团没有关系，但是小暖现在和我的关系让我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林晨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我偷偷看了看他的表情，正在由平静慢慢变为凶狠。
药效发作了！
他放下了我挽住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拿着话筒大声说：“喂，台下那位秃头的林老板，不要东张西望，我说的就是你，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张叔叔，你平时对我爸爸的阿谀奉承我都看在眼里了，我每次看到你都想吐。”
“喂，那位银行的王经理，上次你送我的高尔夫球杆一点品味都没有，你们银行今年别想从林氏拿到任何业务！”
……
林晨噼里啪啦地说了很多带有人身攻击的话，原本笑眯眯地听着他说话的人，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而在场的媒体，自然也没有错过这一幕。
台下开始吵闹起来：“他在说什么呢？”
“虽然林氏是大集团，可是也不能这么说话吧，台下坐着的可都是你的长辈！”
“没想到林晨是这样的人，以后还怎么和他合作啊？”
客户们的议论越来越多，林晨自己也觉得十分慌张，他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却仍然止不住地吐出越来越多更让人吃惊的话——
“苏家企业的问题其实根本就不复杂，我要是答应帮你们，很快就可以搞定。因为你们的亏空，根本就是我暗中操作的。只要你们配合我，按照我说的来，我不会坐视不管的！当然了，小暖也得配合我才对！”
林晨的话音刚落，爸爸就冲上台来怒气冲冲地问：“我们公司的亏空，真的是你暗中操作的？”
林晨根本无暇回答爸爸的问题，因为他的嘴一刻也停不下来，从他收受贿赂，到他故意破坏市场秩序，到陷害竞争对手，种种恶劣的行径陆续被曝光，台下的媒体都像争一块肥肉一样抢到前面拍照。
客户们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气愤地纷纷离场，一边走一边说：“商界出了这样的人，简直是败类！我看林氏集团改名叫骗子集团算了！”
“以后真的再也不敢和这样的公司合作了！”
在一阵阵愤怒的抱怨声中，很多人都离开座位走了，大厅里顿时人来人往，乱作一团。人潮挡住了流川的脸，台上的林晨也瞬间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以后，他恼羞成怒，还没来得及下台就对着圣琦喊：“柏圣琦！肯定是你们几个搞的鬼！”
说完，林晨从舞台上跳下来，几步跑到了圣琦身边，一双手青筋暴起，他抓住圣琦的领口开始骂他：“柏圣琦！你太过分了，肯定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我告诉你，你一定会为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一下下推着圣琦，奇怪的是，圣琦竟然完全没有还手，而是任由林晨推搡。
“林晨！”穿着高跟鞋的我好不容易才从舞台上下来，一路小跑到林晨旁边想阻拦他，却没有注意到他竟然抓起了旁边的一张凳子，朝着圣琦砸去。
而我因为跑得太快，眼看就要冲到凳子下面了，惯性太大我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完了，这一凳子砸下来，我的脑袋一定开花了。
我会死吗？
要是死了，我应该算个好人能进天堂吧？进了天堂，我是不是也能成为一个天使，然后和圣琦搭档，来到人间为人类解决问题。
我长得这么美，应该可以挤进天界美女排行榜前十位吧？
到时候一定会有一大帮和圣琦一样帅的天使哥哥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哦不，牛仔裤下！
但是，要是没砸死我，而是把我砸残疾了呢？
我会不会余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那时候，圣琦一定会嫌弃我吧？
唉，我这么伤了圣琦的心，他根本不会再理我了，又怎么会管我是不是残疾了呢。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椅子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砰！”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我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圣琦挡在了我的前面，而林晨拿着椅子被推到了地上。
是圣琦出手了吗？
“圣琦！你怎么回事？”我刚准备感谢圣琦，却看到流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看了看被撞倒在地上的林晨，又看了看挡在我面前的圣琦，用十分焦躁的语气问，“这……是你推的？”
圣琦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点头，转过头问我：“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如果说谁是我的超级英雄，我想一定是圣琦吧。
聚会之前我还在和他说要冷静一段时间，在聚会上又和林晨以金童玉女的身份出现，圣琦一定一直都很难过，却仍然三番五次在我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可是，站在一边的流川完全乱了阵脚，他一脸惊恐，连呼吸都变得十分急促。我问他：“流川你没事吧？”他却完全不理我，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圣琦，一遍一遍小声地重复着：“怎么办？圣琦，这下要怎么办？”
我有些不懂流川的反应——
难道，圣琦把林晨推倒，是很严重的事吗？
我看看林晨，此时他已经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着一定会报复，一边走了，看起来没有伤得很严重啊……
那流川为什么这么害怕？
“圣琦，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该怎么办？”流川用近乎绝望的声音问圣琦，而圣琦只是无力地摇摇头，拉着我走出了别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3
今天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别墅里的灯红酒绿，很快就被一场闹剧给搅乱了，而看似很大的一场闹剧，不一会儿也风平浪静了。
宾客们陆陆续续都走了，活动公司的人正在清理聚会现场的垃圾，爸爸妈妈忙着接电话。
通过今晚的宴会，很多客户都看到了林晨的真实面目，也知道了林氏集团恶意陷害我们家公司的事实，纷纷给爸妈打电话表示不会撤资。
趁着这个空隙，圣琦带着我来到寂静无人的院子里。
“小暖，你看今天有星星。也许，我也该回家了。”
我随着圣琦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上。
果然，天空像是深蓝色的丝绸，上面零散地点缀着几颗星星，虽然凌乱，但是特别明亮。
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对圣琦说，此时此刻看着他的背影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也许是觉得现在的场景实在太美了，我不忍心破坏，又或许，他刚刚说的那句话让我心里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丝离别的凄凉……
眼前的男生，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留给我的是一个模模糊糊、桀骜不驯的身影，我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他就帮了我一个大忙，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那之后为了找到他，我拼命读书考上我误以为的他所在的学校，却因为误会，和他一再擦肩而过。
第二次见面，他顶着惹人讨厌的爆炸头，被我炸得乌黑，却在大黑猫欺负我的时候救了我。
我一直很讨厌他啊。背着他我诅咒过多少次？千万遍吧？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依赖他了呢？
也许，是他答应帮我接近林晨的时候；也许，是他带着我从戒备森严的林家别墅里逃出来的时候；也许，是我偷试卷被保安发现，他及时出现的时候；也许，是无数次和他漫步在四下无人的街道的时候……
也许，是我和他相处的每时每刻、点点滴滴，都让我越来越依赖他。
“你在想什么呢？”
圣琦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他的神色平静得可怕，就像我们之前发生过的所有开心和不开心，在他心里都没有留下痕迹。
“我在想，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呢？”想到之前他看到我和林晨在一起的时候，我竟然发火说要让彼此冷静一下，就觉得很自责。
圣琦摇摇头，并没有打算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拿出一份体验报告，对我说：“小暖，这些日子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我也打扰了你太多。现在，你填完这份体验报告，我们之间所有的协议就算完成了，你快填吧。”说着，他递给我一支笔。
所有协议就算完成了，这就是结局？
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一个“客户”？
虽然我心里有十万分的疑惑和不解，可是现在圣琦的态度，无论怎么看都是要和我撇清关系的意思。
“圣琦，这……是在和我告别吗？”问出这句话，我发现自己抑制不住红了眼眶，关于和圣琦的告别，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敢想象过。
我从没想象过，自己会跟这个又讨厌又依赖的人说再见，也从没想象过生命中没有他的日子。
原来，是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啊。
“嗯，只要你填完这份体检报告，我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圣琦好像没有看到我的难过，没有听到我的哽咽，而是用再平静不过的声音对我说着，我看着他的眼睛，他虽然看上去很平静，却一直在躲避我的目光。
“圣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我认识的那个柏圣琦，绝对不会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要和我告别的！他一定会把什么都说清楚，因为他向我保证过，以后要坦诚！圣琦，你都忘了吗？你对我说过的，以后什么都会告诉我……你保证过的……”
我话音未落，一滴滚烫的**滴在我的手上，紧接着两滴、三滴，慢慢敲打在我的心上。这是我的眼泪吗？
原来说着说着，我已经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了，但是圣琦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回避着我的注视，不停地催促我：“快填吧。”
泪眼蒙眬中，我看到那张已经有些皱着的体验报告就在我面前，我伸出手接住了圣琦手里的笔，颤抖着填着。
要结束了吗？
体验报告一直都是联系我和圣琦的纽带，每一次无论是争吵还是冷战，只要体验报告还在，我们之间就有剪不断的联系。
而现在这条联系已经断了。
圣琦再也不需要求我办任何事，而我，也再也没有理由找圣琦帮忙了吧。
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和刀绞一样难受，喉咙里像是烧了一团火，而抽泣声再也忍不住了，变成了号啕大哭。
柏圣琦！
你个笨蛋……
为什么要出现？
为什么要帮助我？
为什么要让我依赖你，重视你，在意你？
为什么一次次救我，对我好，等到我习惯有你以后，又变得这么冷淡。
我仿佛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圣琦走到我身边，扶起已经瘫坐在地上的我，轻轻地说了一句：
“小暖，抱抱我好吗？”
傲娇的圣琦从未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哪怕在我们吵架、冷战的时候，他也一直都是高傲的。
我想到刚才流川的着急和无助，又看到眼前圣琦的无奈和强装淡定，突然意识到——圣琦真的是在和我告别了。
他的毛衣上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我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衣服上使劲呼吸，也顾不得眼泪全部擦在他洁白的毛衣上了。
他也伸出手紧紧地抱着我，虽然他很瘦弱，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臂膀很有力。
此时此刻，院子里空无一人，深蓝色的天空上悬挂着几颗星星，安静的夜里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而我和圣琦无声地紧紧地拥抱着。
他抱着我，像是要把我揉进身体里一样。
我抱着他，像是知道他要永远消失一样。
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抱他，竟然是在他将要离开的时候。
而我们短暂的拥抱，却让我有了拥抱了千年的错觉。
“圣琦，你要走了是吗？”虽然种种迹象都在告诉我，我们要分别了，但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只是我的错觉。
如果圣琦没有亲口告诉我，我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他不会离开？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用下巴抵在我的头上轻轻地说：“小暖，我吃了延时药丸，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还有时间？
那是多久？
一年？半年？还是……十分钟？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问完这个问题，我觉得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如果不是圣琦抱着我，我根本站不起来。
“我们每一个天使，在来到人间工作之前，都有规定不能和人类发生冲突，尤其不能伤害对方。如果违反了，就不得不回去了。”圣琦说这话的时候仍然很淡定，就好像在讲别人的事。
“可是你没有……”我刚想说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发生冲突，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刚才在聚会上他挡在我面前，把林晨推到地上的场景。
他又一次站在了我的面前，为我挡去了危险。
哪怕，代价是他再也见不到我。
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流川会一反常态，那么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一遍又一遍地问圣琦怎么办。
原来，那个时候流川就已经知道，圣琦要走了。
想到这些，我像是知道了死神将至一样，哭得越来越伤心了。
圣琦轻轻地拍着我不断抽搐的后背，用我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小暖不哭，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不要听故事，我不要听故事。圣琦，我只要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肿着眼睛一遍遍地说，“圣琦，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说过，天使无所不能啊。你不要走好不好？”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成了自言自语。
而圣琦却好像没有听到我的歇斯底里一样，依然用他最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故事发生在一幢别墅前。那幢别墅和这里一样，有一个美丽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大树。有一天，一个高傲的少年，正坐在树上发呆。突然啊，他听到别墅里传来一阵争吵，最开始他并不想管，但是争吵声越来越大，渐渐地，他还听到有一个小女孩在房间里哭。于是，少年就趴在门口听了夫妻吵架的原因，然后变了一个戏法让他们和好了。小女孩没有哭了，而是甜甜地笑着，一直追着要感谢少年。但是那个时候，少年特别害羞，也不善言辞，只能匆匆忙忙地走了，慌忙之中，他把他伙伴的一枚校徽弄丢了……”
我不敢睁开眼睛，连姿势也不敢变，我问他：“然后呢？后来小女孩找到那个少年了吗？”
圣琦没有回答我。
我等了好久好久，他还是没回答我。我不敢睁开眼睛，只能抱得更紧，却发现那个温暖的身体已经消失了。
“圣琦……”我低声叫了两声，没听到任何回音。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我的脸颊上流下来，我不敢大声哭，更不敢睁开眼睛，因为我知道，如果睁开眼睛，圣琦就真的走了。
我依然保持着那个奇怪的姿势，闭着眼睛拥抱着一团空气，我接着圣琦的话，把这个故事讲了下去：“那枚校徽上写了LC两个字母，傻傻的小女孩为了找到少年，努力考上了有这种校徽的学校，然后打算找到LC这个人。女孩真的很傻，即便是见到了少年，也没认出来，反而错认了另外一个人。后来，女孩和少年一直像一对冤家一样，打打闹闹，分分合合。但不管怎么吵闹，少年总是会在女孩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慢慢地，女孩开始变得依赖少年，反而疏远了被误认为是天使的LC。终于有一天，一切误会都解开了，女孩和少年相认了。”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剩下泪水从紧闭的眼睛里慢慢流淌下来，汇成了悲伤的小溪。因为这个故事的结局太让人难受了——
“女孩和少年相认了，但是在一个同样凉风习习的夜晚，在同样的院子里，甚至是在同一棵树下，少年离开了，女孩很难过，却改变不了眼前的一切。”
圣琦，你说，这个故事，只是这样的结尾吗？
我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子，在凉风的吹拂下号啕大哭，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跳了出来，再也无处安放。
晚风拂过院子里的大树，响起“沙沙”的声音。可是，坐在树上的少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