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成为更好的国王

在响良太的**醒过来,齐藤吾信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身边还有一台正在运转的摄像机。

“这真的没什么,我习惯了。”齐藤吾信知道这又是一场他的独角戏,因为响良太缩在毯子里打着鼾——这个涩谷男孩每个月要用坏30台闹钟。

“瞧,我知道你们一定不相信我和良太没有上床。说实话,我也不太相信。”齐藤吾信一边揉着脸一边对着镜头平静地说,“如果不是我的记忆出现了混乱的话,那一定就是昨天我和良太的最后一杯酒被某些人加了一些可以帮助我们睡眠的东西。所以,瞧,我们睡在一张**……”齐藤吾信拉起床单看了一下,说,“嗯……还是**着。所以,我真的不确定……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说实话,我只想让我明年的工资能多一个零。”

“这个没趣的孩子!”远处的冰室达也对着他的电视屏幕皱起了眉毛,“我本来想给你两个零的,既然你只需要一个,那么也可以啊,哈哈……”

派对野兽在继续,东京的生活在继续。

松岗真一在雾山优的背脊上苏醒。四季如春的暖气,还有带自我清洁功能的加湿器,这个房间舒适得让人堕落。时间还只有早晨8点,他撑起手臂仰起上身,用遥控打开落地窗前的窗帘,让金灿灿的阳光射了进来。

玻璃外的气温是伤人的7摄氏度,干燥,没有风。阳光除了颜色,没有其他让人心动的地方。

哦,那些颜色……

光线直直地射进来,照亮了雾山优背部大片大片的皮肤。

松岗真一撑起自己,很轻很小心,手指在快要碰到她的平面上沿着她的脊背滑行。借着阳光,手的阴影从雾山优金色的皮肤上掠过,好像雄鹰在空中巡视他的领土。松岗真一陶醉于这仪式一样的举动。

缓慢地掠过她,用一种……呵呵……或许可笑,他认为是来自于更加肤浅的东西,比如心灵的力量,去抚摸他的恋人。

“真一,你在干吗?”雾山优被光线刺到了眼睛,她揉着眼睛想要爬起来。在她爬起来的刹那,松岗真一将手按了下去,然后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雾山优的手腕,将它们压在床单上,他翻身上去,伴随着一声小声的尖叫,拥有了他的女人。

“果然是年轻人啊,真一,你精神真好。”

“还行……”松岗真一在雾山优用被压迫着的声音调侃他的时候,笑了笑,加大着自己的动作。

“我讨厌你总是折磨我!”雾山优有点任性地抱怨。

“我会继续折磨你的,宝贝……”松岗真一开始语不成句,拥有彼此的美好将他淹没了。

半个小时后,松岗真一在浴室里帮雾山优弄好她永远弄不好的发型,而雾山优帮他做了一些脏兮兮但是味道还算不错的早餐。

那个穿超短裙的女仆去哪里了?

这样说吧,松岗真一已经一周没有领到过他的薪水了,自从他开始与吉川这个姓氏过不去开始。所以,如果有一个免费的女人在身边,就算她做的早餐真的很恶心,还是可以接受的。

“我离开后,半小时……”松岗真一在门口对雾山优说。

“我知道,半小时后我才能离开,走后门!”雾山优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在‘山田之家’水深火热之际,让派对野兽网站的首页出现‘雾山优昨晚夜宿松岗真一家’吗?”

“你有这么疯狂,我知道。”松岗真一笑着说完,关上大门。

望着他离开,雾山优脸上的笑容开始收拾东西退场。

相隔咫尺的大门另一边,松岗真一收拾了一下脸上的灰尘,迈步走向他的战场。

是的,婚礼还在继续。

是的,联美钢铁还在继续。

是的,诊所“山田之家”将不能再继续。

爱似乎没能改变一切,虽然雾山优和松岗真一在一起,昨晚他们拥有彼此。

半个小时后,雾山优穿好大衣和长靴,坐电梯直接下到停车场,她打算从停车场绕到离大厦挺远的一个出口出去。

“嘟嘟……”

汽车的鸣笛声在这个地下的封闭世界里显得很大,响得恐怖。雾山优顺着那声音望过去,看到一辆崭新的黑色宝马SUV。

宝马车的门被推开,池田光穿着一件中长的黑色羊毛呢大衣,领子上是一条灰蓝色苏格兰格子的围巾。围巾的颜色配合着那些从上而下斜射的清冷灯光,让池田光的脸色看上去苍白刺眼。他微微咬着牙齿,嘴唇裂开一道缝,从很远的地方直直地看着雾山优。

那是无声的邀请,或者说命令。

雾山优走向池田光的轿车。

很多人都以为飓风来临的时候最为可怕,实际上,飓风过后,蹒跚在被洪水淹没的大街上,在避过酱黑色的水中漂浮着的一块屋瓦后,怵然感觉到腿肚子贴到了一片湿冷的绵软,转过头发现那是一只发胀的宠物狗,那才是最可怕的。

飓风过后,还要面对空无一人的受损的城市,才是最可怕的。

“光,我正打算去见你。”雾山优说。

“上车再说。”池田光用词很简单,他一向善于在不同的时间用不同的方式说话。

看了池田光一眼后,雾山优说:“好吧。”然后低头坐进了他的轿车。

于是雾山优和池田光开始了他们乏善可陈的一天,整整一天他们在做的不是弥补“山田之家”上电视后的可怕结果,也不是想办法如何除掉雾山优和松岗真一在一起的首要障碍吉川凉子。

他们在说话,说着很多与实际事件没有任何联系的话,然后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于是,派对野兽在这一天完全没有去关注他们。这一天属于松岗真一,就让他们的对话成为松岗真一虎虎生风的大日子里过渡的调味剂吧。

9点整,松岗真一走进他的公司。

联美钢铁收购案定案就在三天后的周五,他逐渐加码的价格,在吉川英博的紧逼下变成一个大笑话和另一个更大的笑话。

三天内,他不能筹集到3000亿日元,他之前的所有投入就全化成了吉川英博脚下的污水。

而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红帽队基金的老头子们将有完整的借口将这名原橄榄球明星从CEO的位置上,纸箱也不给一只就赶走。

好吧,那不是最可怕的结果。

最可怕的结果是,他还要被迫娶吉川英博的女儿,因为什么都没有了的他,如果还想在东京生存下去,只能屈服于吉川这个姓氏,他将没有任何力量反抗。

哦……他应该抛弃他在新宿的一切,就跟派对野兽上的那些粉丝们说的那样。

旁观总是比较轻松的,如果换成自己,不要说是用了27年的时间才得到的一切,就算是一双才买的3万元的鞋子,可能都不会太轻松。

但……

那些,结婚、工厂、股票、家庭……那些,真的不是松岗真一继续下去的原因。

战斗,哪怕是注定要失败地去战斗!

战斗,这才是松岗真一,这才是那个有资格被雾山优爱着的松岗真一!

哪怕最后他将满身鲜血、伤痕累累还一无所有,这样的他还是松岗真一,值得被雾山优爱的松岗真一,不是那个逃避一切,不是那个将27年的奋斗当成廉价的鞋子一样丢掉的松岗真一。

插曲是——

“优,我想,我们今天是不是可以坦白一点儿?”池田光在他的公寓里为雾山优倒上了一杯威士忌。

雾山优一喝酒准喝高,喝高后还会不顾廉耻地跳热舞。

不过,咖啡对于现在的池田光而言,太苦涩了。

“光,我一向都对你坦白。”雾山优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抬起了她的眼睛。

“是吗?”池田光放下酒瓶,整个茶几还有酒瓶都在颤抖。

雾山优望着它们,知道它们帮自己承受了池田光难以抑制的怒火。

“我今天的行程是……”松岗真一一边问他的秘书,一边打量着他的顶楼办公室。这个办公室是不是太大了点?把它抵押给银行……哦,它不是松岗真一的。那么,看起来只能把松岗真一今天早上才使用过、那个空调效果特别好的大房子抵押给银行了。

“9点半,你和三菱商社的市场拓展部经理有约,和他讨论入股的提议。10点半,和熊本科技的董事的约会在圣开伦高尔夫球俱乐部。中午和你一起吃中饭的是大阪野熊队的经纪人,讨论他旗下四名球员的转会问题……”

松岗真一全神贯注地听着秘书的安排。

他开始设想所有的人对他说“YES”的过程。

他知道这几乎不太可能,可是……去设想它们!设想它们是真的!它们会实现!这种疯狂的虚幻的妄想就叫做信念!

“我明白了。”松岗真一在秘书小姐说完的刹那简短地说。他看了看表,脱下西装,从抽屉里取出一件全新的衬衣换上。

还有20分钟,战斗就要打响。

获得更多的支持,获得新的球员,获得不可动摇的地位,然后对那些该死的人和事说不!

“你好,左濑部长,我是松岗真一!”

9点半,他办公室的大门被准时推开。

他已在门后站了很久,打开门的一刹那,他的脖子上没有恼人的汗水,衬衣的领子白得刺眼,而他脸上的笑容兼具了亲和、单纯和深不可测等多种形容词。

典型的派对野兽,典型的东京王子!

“哦,你也知道那家咖啡店,那里拥有东京市最温馨的服务。”实际上那家咖啡馆拥挤得让人沮丧,但是松岗真一知道从咖啡店说起,能逐渐融化投资人早已经钢铁般坚硬的心脏。

让所有的人都对松岗真一说“YES”,他必须做到这一切才能把握住他不曾把握住的一切。

继续插曲——

“你知道他们要去采访……”池田光在饮下一口酒的同时笑出声来。他的嘴角绷紧在耳边,脸上的肌肉拉扯着,配合着那声比哭还要难听的笑声,他就像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老兵,灵魂已经被人从里面摧毁了。

“或者根本不需要我的那个电话……你知道他们会去采访,采访你的医院,伤害那些孩子们,用摄像机或者话筒,这些现代文明的屠刀……这些……浑蛋!”池田光的杯子差点被他捏碎,发出了轻微的响声,“你知道这一切,甚至在我的电话之前!”

“是的,我知道。”雾山优平静地说,看了一眼池田光,她补充道,“而且,我没有通知早春雨守他们,任何人都没有通知。”

10点半,松岗真一出现在圣开伦高尔夫球俱乐部如茵的绿草坪上,一个挥杆,完美的高飞球。

“我从来不知道边哼歌边打球会有这样好的效果。”熊本科技公司长得像佛祖一样的大春董事哼着一首来自意大利的民歌再次挥杆,还是漂亮的高飞球。

“大春部长,你知道,如果你愿意出高的价格,我会考虑做你的私人高尔夫球教练。”松岗真一笑着说,同时歪下了他的肩膀——这让那位圆滚滚的大春董事不用抬起头跟他说话。

“哦,你说得让我动心了。我真该考虑一下,用100个教练的钱雇佣你,松岗真一。”大春董事说着话,走过来拍了拍松岗真一的肩膀。

这是很亲密的行为,松岗真一或许该为此高兴,虽然他信奉凡是有心和你谈判的家伙都会板着一张臭脸这条东京规则。

“哦,大春部长,我没有那么贵。”依旧保持微笑,同时开发新的话题和对方周旋,这是赢的规则。这座叫东京的城市用了27年让松岗真一学会这些,现在是时候把它们集体拿出来了,虽然用它们的目的是让这座叫东京的城市见鬼去!

11点50,消去了上午的辛劳,绕了好几条道后,松岗真一终于来到了那家约定好的中国餐厅。推开门,他立刻听到了四个五大三粗、好像来自大学生食堂的尖叫声:“是松岗真一!红帽队13号松岗真一!”

哦……是那位经纪人和他的孩子们。他们都来了,这样很好,或许松岗真一可以通过他的小粉丝劝说经纪人在合约的数字上松口——他真的没有那么多钱签下他们,但是他需要在周五前让他的球队重新变回54个人。

“嘿,你是野熊队的超级鹰清田君,而你是神投手丸尾君,哦,上帝,还有比罗马斗士还要强壮的知友君和最好的四分卫翼君!想不到我可以在同一个地方看到你们四个!”松岗真一让自己尖叫得如荷尔蒙高涨的大学生,“这能怎么形容?天哪,我兴奋得像一个女人!”

“哦!松岗真一!你就是红帽队最难缠的女人!”嚣张的打趣……那些运动员永远都分不清自嘲和侮辱的界限,但是松岗真一不在乎这个。只要把零的数目减少一个,那么他将带着他被来自大阪的橄榄球明星填满的红帽队去战胜其他人。

他要赢!

松岗真一绽开他最富有魅力的微笑,拍着那些孩子们的肩膀在餐桌上坐下,虽然在高尔夫球场上他才和大春董事分享了一个很差劲的三明治。

同时,池田和雾山的对话还在继续……

“为什么那样做?为什么?”池田光终于在茶几上摔碎了他手里的酒杯,在一整瓶苏格兰威士忌被消耗掉的刹那。

而雾山优继续沉溺在那堆被柔软的填充物塞得鼓起来的沙发里,抬起眼睛望向池田光,隔着那些飞溅开来的玻璃碎片。

池田光也望着她。如果此刻那双漂亮得要命的眼睛里滑下泪珠,池田光发誓他会立刻给雾山优一个耳光,然后把她扔出去,彻底扔出他的生活。

“为什么那样做?为什么要让那些人去伤害那些孩子们?为什么你不出现?为什么你已经办好了关闭诊所的所有手续,而我今天才知道?优,为什么?”

雾山优的眼中没有泪水,因此池田光听到他自己用嘶哑的声音继续在这个房间里咆哮着。

下午2点,短暂的休息后,松岗真一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揉了揉他的脸。那些皮肤就好像被火车碾过,麻木粗糙得跟砂纸一样。他在卫生间里简单地打理过自己,换上了一件新的衬衣——他太容易出汗了,一直这样,于是领子再次亮白刺眼,头发用上了一点儿活力营养水后好像才洗过吹干。

2点半的约会是和冰室达也一起与索尼媒体谈合作问题。

“答应他们,再让出一个点。只要拿下合作权,将派对野兽推向全国只不过是一个过程。”松岗真一在电话里对冰室达也说,“我们需要将都市10频道变成公司上市。”

“真一,你在冒险。”冰室达也双脚搭在他的桌子上,桌子的对面是同时播出着上百个频道的节目的电视机墙,“索尼媒体的老家伙们都是老狐狸,所以,如果上市,我们会被边缘化的。”

“边缘化是什么意思?”松岗真一当然明白冰室达也的意思。

“边缘化就是……”冰室达也在电话那边直起了身子,“我会从老板变成一个可笑的栏目制作人!”

“达也,我们都是一样的。”松岗真一看了看电梯的层数,也放大了他的声音,“达也,那只是一个节目而已。获得了索尼媒体的电视资源网,你可以做得更多!”

“不要跟我说这些。这是轮盘赌,我们的筹码支持不到你说的那个未来就会被那些老家伙赢光。”冰室达也将他的脊梁沉下去,靠近沙发柔软的靠背,“是的,我们在互相利用中或许会成为下一个电视大亨,但是真一,我觉得放慢一点儿脚步更好。或许,我没有那么大的愿望,我只想在东京豪华地生存下去。”

“达也……”电梯在84层,也就是说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说些真话。

“达也,你不厌烦吗?用别人制定的规则去玩别人当庄的游戏,去赢别人换发的筹码?”松岗真一的声音忽然变得平静。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回声只会撞击到自己的脊梁。

“你觉得这有意思吗?是的,这是轮盘赌,我们没有太多的筹码,或许合并的结果就是那样的。但是派对野兽只是一个节目而已!我们将获得索尼媒体整个电视网甚至海外市场的使用权!让他们拿走派对野兽吧,强暴它或者**它都无所谓,那个节目已经糟糕透顶了!我们会拥有属于我们,属于整个日本的新电视台、新节目,然后,当看着那些节目的孩子们变成超市里的营业员,变成钢铁厂的工人,变成手握着选票的成年人,他们会选择我们制定的规则、我们创造的世界……一个或许依旧糟糕,却绝对比现在要好一些的世界!你明白吗,达也?我知道你对我友情的程度,我也知道我这个糟糕的家伙只够你这种程度的付出……要洗心革面,这种话我也能说,但我们都知道那是假话。我只是想做得更好一点儿,我只是想变得稍微好一点儿,你明白吗?现在,我请你帮助我,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在索尼媒体的谈判中,放弃你的坚持。我们需要站在一条战线上,我需要你,我请求你!”

脆弱在慢慢侵蚀着城市里所有的谈话……

另一边,池田光忍住眼眶里的泪水,让他能够继续下去。

“回答我,优,你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这一切的?告诉我,一字不差地告诉我!否则,我发誓我会杀了你!我会那样做的!”池田光闻到了泪水的味道,虽然他和雾山优都没有哭。

“三个月前。三个月前,池田先生寄了一封信给我,通知我,‘山田之家’所在的那一大块地皮,政府打算整体出售给外国的投资公司,以缓解冲绳市的财政危机。”

“池田先生,啊哈……”池田光控制不住他笑容里的讽刺,“我的爸爸啊,老池田。的确,比起东京的池田光,另一个池田可是专门为政府服务的宫廷大律师,他更有权力,呵呵……而人人都爱雾山优。”

“光……”雾山优从沙发的中央稍微坐起来一些,她望着池田光,疼痛让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而同样,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伤害得更深的是自己——池田光看到面前的雾山优开始变得模糊,越来越模糊。

下午4点,从希尔顿酒店顶端以万为单位计价的料理亭下来,松岗真一发现整个新宿都已经开始变黑,街上的路灯已经都亮了。虽然此时太阳还挂在遥远的西方,但是这座钢铁水泥的森林构成了太多的阻碍,行人根本分不清日夜。

低下头,松岗真一望着脚下的街道忽然笑了一下。

打起精神来,4点半他还要陪吉川凉子见婚礼教堂的主事!

同一时间,吉川凉子的律师和他的律师还有一个约会——关于婚前财产,和婚后财产的分配问题。

松岗真一在轿车里接到他律师的电话,对方语气平静——律师这种生物就算听到世界将于明天毁灭,还能保持着冷静指挥他们的主顾去给他们的财产打封条。

“你的意思是,你想和吉川小姐达成一个结婚后立即离婚的协议?”

“大约是这样的……”松岗真一在电话里听到了一声很微小的讪笑声。他确实值得被取笑,东京市没有哪个年轻人会像他这样不懂得珍惜幸运。

“那会花掉一大笔钱。”对方在简短地沉默后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你能够先付给我所有费用的80%,那会有利于我们的合作。”

强大的飓风和太平洋中心孤独的小岛,松岗真一的律师似乎不难在这二者之间下注。

“没问题。”松岗真一知道他就是一个只剩下最后一个筹码,站在轮盘赌桌前杀红了眼的弱智,不过……保持声音的平静,然后微笑!

这是他用了27年的时间学会的东京规则,现在挑战东京,他也只能使用这些规则和方法。

他会赢的,那些人会对他说“YES”的。

“雾山优,是我爸爸安排了那次采访,对吗?”池田光想坐到离雾山优很远很远的沙发上继续他们的谈话,可是从雾山优面前走到那个沙发的距离已经太远,他无法完成。

“是的,池田先生干预了记者招待会,安排了电视台的突击采访。”雾山优忍住喉咙里的哽咽对池田光说。

“那么,换句话说……”池田光知道他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他控制不住。

眼前这个人可恶又可笑,但她是雾山优啊!

“你同意他们去采访,你同意他们去伤害你的孩子们、你的员工,你同意他们做这一切!而且……”池田光深呼吸一下,让自己继续,“既然三个月前,你就决定要关掉‘山田之家’,为什么还要惺惺作态到东京来?为什么打着为了中村一虎的旗号,演出那些秀,你要做那些干吗?既然你要关掉‘山田之家’,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把我们全部带进这个旋涡,到底是为什么?所有人,‘山田之家’的所有人都因为你被暴露在镜头之下,**地,脆弱地!浑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要赢得什么?松岗真一吗?你就这么爱他吗?”

“不是的,光!”雾山优陡然间站起来,但是马上她又坐了下去。

“我们很好,一切正常。”松岗真一在被躲在餐厅走廊上的响良太突击采访时这样说。

“那么雾山优呢?”响良太继续追问,咄咄逼人,“我知道,上周你解除了红帽队和雾山优的和约,而且你和吉川凉子很好,一切正常,你才说过的……但是我们都知道雾山优爱你。”

“你知道吗?”松岗真一笑起来,嗓音平静而有力,“那真的只是往事了。而且,雾山优,我想她是一名很成熟很稳重的职业女性,明白现在的我有我的生活,她也会找到更好的归宿。我们能处理好这些问题,雾山优和我还是朋友。”

“你所说的朋友就是……”响良太必须问更多尖锐的问题,松岗真一不会责怪他的,他们其实是一家人。

“见面会打招呼,圣诞节互发短信,除此之外老死不相往来的朋友吗?拜托,你们曾经相爱过,而且我想,她还爱着你,甚至不惜伤害池田光。你在她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说‘我们还是朋友’……抱歉,我觉得这挺冷酷的。”

“没有,瞧你说的。”松岗真一瞧了一眼远处餐桌边和好友聊天的吉川凉子,对响良太抱歉地笑笑,“我们还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我每天都发短信给她,希望她能够渡过难关。好了,我要回去陪我的未婚妻了。”

他转身,离开。

响良太犀利的叫声还在背后:“抱歉,松岗真一,打扰了你的幸福晚餐。希望雾山优看到节目后,真的会发短信给你表示谢谢。”

与此同时……

优和真一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在讨论什么?——Newface2010

派对野兽网站迎来了新的一批ID,才两个月,它已经从原来的雏鸟变成了吃什么都不会坏肚子的大秃鹫。

或许,这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另一边,光和优的谈话终于迎来了它的结局。

“光,不是每个人都是为了赢才去战斗的。”

雾山优不想流泪,她不想让自己在池田光面前表现得脆弱,因为那个人可是池田光啊!从来都不会抱怨,从来都不曾离开的池田光啊!

“不是每个人都是为了赢得什么才去战斗的。”

“然后呢?”池田光望着她,鼓励她继续。

可是雾山优如果那么愿意合作,她就不是雾山优。

“抱歉,我让你失望了,光君,抱歉!”

“浑蛋,你就这么想把我一脚踹出局吗?”池田光突然冲过来,用力地抓紧她,弄得她差点散架,“你以为我是傻瓜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在那档节目播出后,‘山田之家’的电话被人打爆,所有的孩子都找到了愿意收容他们的医院和慈善机构吗?你以为我没想过,如果三个月前我就知道我的父亲将代表政府要把我的医院从地图上铲除,我会怎么做吗?我这辈子有可能都不会回家过新年了,我会和他翻脸,让我们本来就很差的关系变得更差的!我的大脑想到过这些的!而你以为我池田光是幼儿园的孩子,可以被你戏弄得团团转吗?”

“光……”雾山优哆嗦着在池田光的怀里抬起眼望向他。

“我生气,我生气得想把你烧掉。不是因为我认为你骗我,不是因为你为了中村一虎的名誉做那些愚蠢的挣扎,不是你像疯子一样想尽一切方法毁掉你的名声,不是因为你居然用那样残忍的方法为那些孩子们找到新家!我生气……”池田光深深地呼吸,仿佛生来第一次,获得生命的呼吸,“我生气,是因为我要说这么多的废话,用掉两瓶我收藏的威士忌,还有我的泪水——该死的,我已经10年没有哭过了——才让你说出那句该死的‘不是每个人都是为了赢而去战斗的’!世界上还有一个叫雾山优的蠢女人会为了让所有人都唾弃她而去拼命!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愚蠢的、全日本最糟糕的女人!但是我却那样地爱你!”

因为你是雾山优,而我是池田光!

“光君,我也爱你!”雾山优站起来抱住他,因为他是池田光,而她是雾山优,“不是你,我已经……”她哽咽住了,雾山优真的不善于说让人开心的话。

“住口!女人!我已经够烦了!”池田光紧紧地抱着雾山优,“作为你的律师还有保姆,我不得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名声,想再骗到几个富商给你点钱开一家‘山田之家’是绝对不可能了。哦……还有你在冲绳岛的房产,我听说它已经被银行强行没收了。”

“没关系,作为我的律师还有保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饿肚子的。娶我吧,光!”

“雾山优,我希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不过……”池田光松开手,认真地看着怀里的人,舔了舔上嘴唇说,“我是认真的,选我吧。我比松岗真一更好,你心里明白,不要给我装傻了。”

是的,我明白。

“怎么办?你这么好,我却傻傻地只喜欢他一个人。”隐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雾山优微笑着泪流满面,“光,我太差了,你值得更好的。”

“不要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其实你就是更喜欢运动员而已,不要说得好像我的好是错误一样,不要……”池田光笑了笑,重新抱紧了怀里的女人,叹息似的说,“太糟糕了,我还是这么喜欢你……我会忍不住去杀掉松岗真一的。”

“好啊!我也想那么做……答应我一定要那样做……”

“坏女人!”

“哈哈……光……”

“我爱你,优。”

“我也爱你,光。”

处理完“山田之家”停业的一些手续工作,雾山优在周三晚上12点,从地下停车场绕到回到松岗真一的家。

松岗真一在接到她电话后30秒为她开了门——他们约好不敲门,敲门声有可能被电梯另一边的住户听到。

“真一,怎么样?”雾山优迅速钻进门,问他。

“还能怎样?一切正常,除了世界末日要来了之外。”松岗真一耸了耸肩,就好像在演情景剧一样轻松自在。

“哦……是吗?”雾山优看了松岗真一一眼,在发现他的疲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去洗个澡。我们两个也算成年人了,你明白成年人治愈不爽时该做什么。”

“我明白。”松岗真一目送雾山优走进浴室。

他抽空打开派对野兽网站看了一下,点击量不错,但是离同索尼媒体公司达成的协议上说的在2月14日前要达到的那个数值还有一点点距离。

不经意间,他看到了松岗真一版的更新。没有看完他就关上了手机,他不需要这个。

雾山优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松岗真一坐在床边,视线放在他面前的杏黄色羊毛地毯上。

“我挺喜欢这张地毯的,就是……真一,你应该把它送去洗了。”雾山优走到他身边说。

松岗真一抬起头来,望向雾山优。

发现那条大狗的眼神跟六年前出现在她面前时一模一样,这让雾山优甜蜜地笑出来,同时抬起手轻轻地揉搓松岗真一的头发。

“好吧,实际上我挺讨厌跟你说话的。我们之间除开上床,共同话题比我和光之间的要少多了。不过……我现在刚好有耐心听听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说吧,真一。”

松岗真一耸了耸肩,扁了一下嘴说:“没什么,就是处处被人拒绝罢了。三菱商社拒绝了之前答应过我的合作计划,熊本科技的大春董事说他还需要考虑一周,然后大阪野熊队的野人们说他们喜欢我,但是没考虑过离开美丽的大阪……啊,还有,索尼媒体愿意让我入股他们的电视网,并提出很好的合作意向,但是我们要在2月14号让派对野兽的收视率翻番,网站点击率增加10倍。还有凉子……你确定你还要听下去?”

“总之就是所有人跟你说‘NO’的故事吧?”

松岗真一抬起头,抚住雾山优放在他耳边的手:“是这样的。优,我完了,这一次,好像是真的。”

“真一,你看……”雾山优蹲下来,手继续放在那里,看着那张在她的双手之间被扭曲得有点丑陋的脸,差一点儿笑出来,她想忍住,结果还是笑了。

“你的样子好怪。”

“那是因为你使劲弄我的脸!”

“呵呵……我是故意的。”雾山优笑着瞧着她的男孩,“我们说到哪里了?”

“呵呵……”

“我说,我们说到哪里了?”

“就是‘呵呵’啊!”

“跟你说话真是费劲。”

“啊哈……典型的雾山优牌安慰。”松岗真一翻了个白眼,然后听到雾山优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真一,别生气……那个……”雾山优憋住笑,表情变得有点怪,接着,她说,“谢谢你爱我。”

“喂喂,你的表情和你说的话……”松岗真一开始大笑起来。那真是太滑稽了,第一句从雾山优嘴里吐出来的人话,相配的却是那样一个表情。

“真一,你总是把气氛搞砸了!”雾山优愤怒地抱怨,这也无法阻止松岗真一的笑声。

“拜托,总是弄砸气氛的那个人是你吧!”

“松岗真一!”

“好吧,优。”松岗真一控制着他的脸部肌肉,看得出雾山优也在努力,然后他们都搞砸了,开始躺在那张需要清洗了的羊毛地毯上打着滚大笑。

“真一,你真的在说世界末日吗?”笑到虚脱的雾山优躺在地上问。

“大约是吧。”松岗真一摸了把面颊上的泪水说,“不是世界末日,是我的末日。周五之后,我可能就要收拾包袱回我的仙台老家了。说实话,这挺伤人的。”

“确实是,嘿……真一!”雾山优爬起来,撑着头看着松岗真一说,“你不会觉得是我让你失去一切的吧?拜托,不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我已经够倒霉了!”

“优,你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吗?”

“当然!我有个追求者叫黑心的池田光啊!”雾山优理所当然地说,“你以为恶魔追求的人会是天使吗?拜托,你绝对是看了太多少女漫画了!”

“嘿,我从来都没看过少女漫画!”松岗真一突然坐起来,“喂喂喂……你不会也看那些少女漫画吧?你啊!”

“我为什么不能看?我很纯情的,一直都是!而且我喜欢尝试新鲜东西,各种各样的东西!少女漫画听上去挺好的!”雾山优不屑地看了松岗真一一眼。

“优……麻烦告诉我,你还能更奇怪一点儿!”松岗真一大叫。

“我会慢慢告诉你的。”雾山优突然笑起来,“你绝对想不到那会有多慢,那是一个很慢很慢的过程。”

“我知道。”松岗真一挑起眉毛,做了一个鬼脸,“慢的长度大约是一辈子吗?”

“或许是吧。”雾山优轻轻地说。

“好吧,我将一无所有的同时,还会和你在一起。”松岗真一举手望天,“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大约是吧。”松岗真一侧过身将雾山优拥进怀里。

经过了那么漫长的旅途,穿越那近似没有尽头的冰原,脚踝上的骨头都已经显露在皮肤之外,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

用尽力气,全身伤痕,但王子拥有无所失去、无所畏惧、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打倒的自我。

“我们应该趁年轻尝试一些新东西,比如捆绑什么的……”

“你去死!”

“嘿,优,这个话题是你先挑起来的。”

“你是骑士来着……”

“你从来就没有当过公主啊!”

“但是你发过誓要保护我!”

“我记得我的誓言,那里面没有这条!我只说过我会保护明一郎!你要我现在去保护他吗?”

“让他去死,去了美国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优,你觉得我失败吗?”

“不,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雾山优觉得那块毯子或许不算太脏,她爬过去对松岗真一笑了笑,然后吻了他。

电话答录机的启动声在离卧室有点距离的客厅里独自响着。

“嘿,松岗真一,我是梅泽康夫。你明天中午要和我吃顿饭吗?我知道你有预约,不过推掉它们吧,哈哈哈……”

“松岗先生,我是功太郎!长话短说,我不喜欢你,但是我打了几个电话给我以前的队友……”

“真一,我是成谷,我们需要谈谈。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