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心机丑女之面
1.
“轰隆隆——”
装饰着火焰纹饰的红色重型摩托车在阳光下就好像真正的火焰在燃烧。
我斜坐在摩托车上，调整了一下摩托车的后视镜。小小的圆形镜子里映出一个齐耳短发的少女，她的发梢微微内卷，前额的刘海儿还染了一小撮跟摩托车一样的红色，深紫色的眼影将她的眼睛衬得像是暗夜里的星星一般明亮。
没错，现在的我不是白小梦，而是一个名叫墨音、喜欢晴川学长、身份神秘的少女。
我现在正在等待我喜欢的人出现——我再一次复习着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的设定。
现在已经到了休息时间，不少同学走在通往教学楼必经的道路上。
我看了看时间，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便慢悠悠地从摩托车后备厢里拿出一大束临时买的红玫瑰——因为是打折买的，所以花瓣有些蔫。
从我身边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偷偷打量我。
“她就是那天跟晴川学长告白的摩托车少女吧？”身边有女生小声地问同伴。
“不是已经被学长拒绝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另一个女生疑惑地附和。
“哼，明明是个不良少女，居然还好意思跟品学兼优的学长告白，谁给她的胆子啊！”一个胖乎乎的女生从我面前经过，用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并且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各种声音“不经意”地传进我的耳中，但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道路那头，直到两个并不是很熟悉的身影出现。
我脸上的笑容被刻意地调整成“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正在走来，心里无限欢喜”的模式，然后拿着一大束玫瑰，缓缓地朝目标人物走去。
“是你？你怎么又来了？”刘璐看见了我，占有性地挽住了晴川学长的胳膊，充满敌意地看着我，下意识地挡在了他的前面。
“学长，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无视比我矮半个头的刘璐，我抬起头，将玫瑰花扛在了肩膀上，脸上绽放出自信的笑容。
“墨音。”晴川学长看着我，眼睛中迅速闪过一道亮光。
“学长今天打算收下我的玫瑰花了吗？”我稍稍歪了歪头，轻轻舔了舔嘴唇。
“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已经有交往的人了。”晴川学长微微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
“刘璐学姐好可怜啊，居然有人当着她的面向她男朋友告白，还直接被无视了，要是我，一定都哭出来了吧……”围观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刘璐的手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对了，我周末晚上在茉莉广场看见刘璐学姐跟一个超级美少年拉拉扯扯，不过灯光太暗，没有看清楚……”一个女生用自认为很小的声音说道。
“我同学在朋友圈看到了照片，也说了那件事，我还以为是假消息呢！原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
议论的声音很明显已经传到了晴川学长的耳中，晴川学长脸上闪过一丝惊疑和尴尬。
之前设下的局，现在开始看到成效了。
我微微低下头，掩饰着自己那几乎快遮掩不住的得意。
“不，不是的……”
刘璐似乎也听到了那些议论的话，脸色苍白地看着晴川学长，一只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晴川学长的手，寻求一丝安慰。但没想到晴川学长微微皱着眉，身体轻轻往边上躲了一下，刘璐的手抓了个空。
“学长……我真的没有……”刘璐的身体晃了晃，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没有？你确定你没有热情地拉着我哥哥的手，恨不得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我故意大声讽刺道。
刘璐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而周围的议论声也更大了。
“所以，晴川学长，你真的要跟这个不专一的女生继续交往，拒绝我的告白吗？”打铁要趁热，我对皱着眉头已经默默跟刘璐拉开一小段距离的晴川学长说道。
快点答应吧，证明你们之间那脆弱的、经不起任何**的恋情就是一个笑话！
“同学，你这样乘虚而入，就算学长选择了你，难道你心里就不会有愧疚感吗？”
正当我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看着他们时，一个虽然颤抖，但是无比坚定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轻轻扬了扬眉，看见一个规规矩矩地穿着茉莉学院制服、黑色长发、大眼睛的女生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了孤立无援的刘璐身边。
这个女生就是委托人吧，好像叫凌菱？
我在第一时间就把眼前这个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外貌明显没有刘璐出色的秀气女生跟收集起来的资料挂上了钩。资料显示，我的委托人是一个超级内向且不自信的人，就连出现在人多的地方都会觉得头晕，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站在风暴中央，被所有人关注。
这次任务的关键人物居然都出现了。
“刘璐学姐，我很喜欢学长哦，喜欢到即使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却还是想要他做我男朋友呢。我想，学姐一定也跟我有同样的感受吧？”我淡淡打量了凌菱一眼，看到她瑟缩的目光后就转移了视线，用一种寻求同类赞同的口气说道，表情无辜地看向刘璐。
“你……才不是这样，璐璐她……她跟学长告白的时候，学长没有女朋友……”凌菱的声音很小，虽然已经吓得连说话都颤抖了，但她还是站出来，维护着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说过话的两人。
“是吗？”我扬了扬眉，怀疑地说。
“晴川学长跟璐璐只是最近沟通得少，有点误会，而那些关于璐璐跟别的男生交往的话，一定是子虚乌有的谣言！璐璐跟我说过她有多喜欢学长，我相信她！同学，如果你愿意给他们留出和谈的空间……”凌菱挺起胸脯，勇敢地面对着我，维护着她的好朋友刘璐。
“凭什么？”我翻了个白眼，故意摆出了一副傲慢的态度。
“你……你不要太过分！你明知道晴川学长是我的男朋友，还这样高调地表白，简直太过分了！”
刘璐终于爆发了，她甩开了凌菱的手，愤怒地看着我。
“说得一脸正义，好像你就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一样！你敢发誓说你没有撬凌菱的墙脚吗？”
我双臂环胸，微微抬起头，斜视着她。
“我——”
只见刘璐张大了嘴巴，用一种吞了苍蝇般的表情看着我。
而晴川学长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围观者发出了更大的议论声，有的还拿出了手机摄像。
凌菱学姐则因为我这一句话，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眼睛也湿湿的，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你胡说！”额头上渗出大颗冷汗的刘璐突然尖叫起来。
片刻的安静过后，周围爆发出更加嘈杂的议论声。尽管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但我知道，我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你胡说！我没有！你是在嫉妒我跟晴川学长真心相爱，我跟凌菱是好朋友……”刘璐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眼睛里满是血丝。
“是吗，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按下了录音播放键。
“凌菱是个白痴啊，她喜欢学长又不说，我只好帮她说出口喽——虽然是为我自己。”
“我真是受够她了，又笨又土气，如果不是因为她好利用，我怎么会假装跟她做朋友……”
“每天听着我跟她最喜欢的人的点点滴滴，不知道她的心情怎么样，会不会回家躲在被子里哭呢？哈哈哈——”
“学习比我好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抢走了最喜欢的人？”
……
手机里传出的是刘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她真正的“好朋友们”说的话。
多亏了白小葱发明的自动跟踪过滤程序，锁定目标后，就能随时捕捉、记录目标的关键通话内容，果然，在我只是随手设置了“凌菱”“朋友”“学长”之类的关键词后，软件就自动帮我搜集了相关的资料和信息。
刘璐，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呢。
从手机里那多到数不过来的录音就知道，她的心机还真是不小啊。
用最大音量播放出来的高清录音，甚至连她说话的时候，脚边一只猫咪的叫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声音在空气中传播，又顺利收获了一大波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刘璐学姐居然是这样的人……”
“人不可貌相呢！”
“没想到晴川学长居然看上了这种人！”
“凌菱学姐也真惨，把一个白眼狼当成好朋友……”
……
周围的声音不断传进我的耳中，我相信，这些话另外三个人也一定听到了。
我一边把玩着手机，一边玩味地看着晴川学长和凌菱学姐。
“璐璐……”凌菱一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一边捂住了嘴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原来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玩弄人的工具！”晴川学长愤怒地看着刘璐，眼中满是被欺骗后的悲伤。
“不——这些都是假的！一定是你在陷害我！这些话一定是你用软件合成的！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
刘璐声音嘶哑地大声辩解着，可是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带着质疑，带着鄙夷，带着不屑……
“难怪我才告诉你我对学长有好感，没过两天你就告诉我你跟学长交往了……原来你是故意的？”凌菱一边流泪，一边质问道。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刘璐！你给我解释清楚——她播放的录音，到底是不是真的！”同时质问的还有晴川学长。
“不，不是的！我不承认！她是在诬蔑我！你们……你们凭什么相信一个外人而来质疑我？你们……”
刘璐还想抵死不认，但在众人鄙夷的目光和议论声中，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气势越来越弱，也不敢再正面回答，只能一步步后退。在退到人群边缘的时候，她猛地推开了众人，飞快地逃跑了。
她逃跑的行为，无疑证实了她的心虚。
看着狼狈逃跑的刘璐，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
凌菱似乎还没有从被好朋友背叛的真相中清醒过来，一双大眼睛哭得都肿了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啧……
我摇了摇头，捡起被我放在脚边的玫瑰花，吹了吹上面沾染的灰尘，然后走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两人。
看见我捧着玫瑰花走过去，晴川学长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接过花，但是我看都没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将花塞进了凌菱手中。
“墨音同学，你……”晴川学长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尴尬地望着我。
“从这个学长身上，我是没有看出优点，不过既然你喜欢他就大声说出来，结局最坏也只是被拒绝，总好过把喜欢放在心里烂掉了，最后还得看着他跟别人在一起，更惨的是，对方到死都不知道还有你这一号人！”
任务差不多完成了，而我也没有了继续演戏的必要。本来假装告白不过是为了测验那两人对感情的忠诚度罢了，但从我这两次的观察来看，虽然晴川学长嘴上拒绝了我的告白，但看我的眼神并不是那个意思。
凌菱一手捧着花，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凌菱，又看了一眼晴川学长，这个人从头到尾没有帮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一点担当。
“眼光差的人，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学长，我认真建议你，为了提高自己的素质，以后看人还是不要只看脸啊！”
“你……你到底是谁？”
学长显然还不适应我这个“追求者”态度的转变。
“我？我只是一块测验你们感情的试金石罢了！”
笑着回答完，我转身跨上了摩托车，戴上头盔，发动摩托车引擎，然后回过头，对着凌菱和晴川学长以及一干呆若木鸡的同学帅气地抛出一个飞吻。
2.
完美地解决了一个委托，我心情大好地骑着摩托车逆着人流慢悠悠地往校门外驶去。任务结束，我这身装备和交通工具就要还了。在主干道的转角拐上一条单行道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都怪你破坏了这一切！”
眼前的道路上突然斜斜地冲出了一个人。
因为速度本来就不快，我及时刹住了车。
刘璐冲到了我的车前，眼睛通红，一脸狰狞地看着我。
“都怪你毁了我的一切，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那样狼狈！你给我消失吧——”刘璐大喊一声，然后向我丢来一个什么东西。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忘了闪躲。
“砰——”
我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头部，但是预料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如期来到，只听见那个东西砸中了什么，然后掉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啊——”
周围有人发出尖锐的叫声。
我抬起头，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挡在了我的正前方。
他回过头，脸上戴着的银色面具破损了，半张白皙的脸庞被红红的**覆盖，血液顺着他额头上的伤口蜿蜒而下，而在他的脚边，是一块成人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石头。
“风间澈——”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在那一刻猛地收缩，不由自主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是他冲出来，为我挡住了这次意外袭击。
“你没事……就好……”风间澈看着我，戴着黑手套的手抬起捂住不断涌出鲜血的额头，明明一看就受伤很严重的样子，他沾着血液的脸上却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笨蛋——”
我大口呼吸着，想要骂他干吗冲出来，但是嗓子像是失声了一样，怎样都没办法喊出声音。
我快速从摩托车上下来，冲到了他的身边，然后用手捂住了他还在流血的额头，但是血怎么也止不住，黏稠又温热的血从我的指缝中流出，滴落在地上。
“啊，那不是传说中的风间澈学长吗？”
“那个女生是谁啊？风间澈学长居然会为她挺身而出！”
“快打电话叫老师！”
“看住那个伤人的女生，不能让她逃跑……”
……
周围人的议论声响起。
我的心情越来越焦急，越来越烦躁，忍不住口不择言地朝着周围的人大吼：“你们的智商是零吗？看到人受伤还不赶紧打急救电话！你！还有你！快点打电话！”
那些人在我的怒吼下，战战兢兢地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而此刻，我的眼睛都要被那片血红色占满了。
“哎呀，阿澈他怎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白小侠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在看到风间澈流血之后，一言不发地将他背了起来，然后飞快地冲向了校医院。
而跟在不远处的杜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也跟了上去。
杜重身后的白小萌，担忧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跟上了杜重离开的步伐。
以白小侠的速度，受伤的风间澈应该能最快到达医院进行急救。
想到这一点，我全身宛如沸腾的血液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已经瘫软在地的罪魁祸首，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眯。
“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一定要……”
我的耳边仿佛有一个人在疯狂地叫嚣着，而我脑中，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冷冷地盯着一脸害怕的刘璐，向她走了过去。
刘璐看着我，害怕地往后挪动身体，眼中满是恐惧。
现在才知道害怕？之前你出手伤人的勇气都去哪里了？
虽然心里已经气到要爆炸了，但在面对她的时候，我居然笑了起来。
“我呀，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就是贪得无厌，没有实力，但是又爱耍手段谋取别人幸福的人！但是最最讨厌的，就是我的东西，被别人弄坏了……”我一边笑着，一边向刘璐逼近。
“你……对不起……”刘璐流着泪惶恐地望着我。
“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哦——”我走到她身边，摇了摇头，然后用还沾着风间澈血液的指尖抚上了刘璐的脸。
红色的血液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痕迹。
“我只是想对付你，没有想伤害其他同学……是你害我失去了一切……”
“真的是我害你失去了一切吗？我只不过把你隐藏的真面目曝光了而已。你所谓的失去，不过是你的自私和嫉妒造成的！”
做了坏事还倒打一耙的人，天底下还真多啊！
“我很生气。做了坏事被曝光的你，不想着好好改正错误，还蓄意报复……最不该的是，你伤害了那个善良的笨蛋……所以，你现在要付出犯错的代价！”
刘璐哆嗦着嘴唇，眼泪疯狂地往下掉，但是又不敢再说一句话。
“有着丑陋心灵的人，是不配得到一张好看的脸的。接下来的一周的时间，你就用这张代表着你丑陋心灵的新面孔，感受一下大家对你的厌恶吧……”我低下头，靠近刘璐的耳边，轻声说。
“千面伪装——发动。”
我在心里默念着，用身体遮挡着其他人的视线，暗暗发动了我一直很少使用的，能在限定的时间内改变别人容貌的技能。
为了避免暴露真实身份，两个小时后我的能力才会起作用——她的面容会因为不知名病菌感染，出现红肿、长痘现象，虽然没有其他对身体有害的副作用，但这种丑陋的容貌要持续一周。
这就是她伤害风间澈要付出的代价。
“不——”
耳边传来刘璐惶恐而绝望的喊声。
3.
好奇怪，明明已经让她付出了代价，但我心里为什么还是有种堵塞的感觉呢？
站在校医院病房的门口，恢复平时学院女神面容的我看见玻璃门上映出一张神情黯然又充满歉意的脸。
奇怪……
我为什么会感到内疚啊？
明明是风间澈自己冲出来挡在了我的前面，我又没有拜托他！况且，我也给他讨回公道了，让刘璐顶着一张超级丑的脸崩溃大哭，而且刘璐伤人的事学校肯定也会秉公处理……
我纠结着要不要进去看他，可看到了他，我又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呢？
啊——所以说，欠别人人情最讨厌了！
唉，不管怎么样，还是进去再说吧！
我一边想着，一边准备推开门，但是我的手还没触碰到门把手，门就自己打开了。
白小萌从里面出来，看见我之后，愣了愣，然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风间澈睡着啦，刚刚做了全身检查，只是额头被石头砸破了一个口子，虽然看着挺恐怖，但其实没有大碍。”她靠近我，小声地说。
听到她的话，我的心瞬间放松下来。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
病房的门再次打开，杜重沉着一张脸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了我一眼，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在白小萌哀求的眼神中闭嘴，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向了出口。
“你要去看看他哦，他醒来看到你，应该会高兴的。”白小萌一边走，一边回过头，轻轻对我说。
我目送他们离开，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里被遮光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橘黄色的床头灯被调得暗暗的，暖色的灯光透过摆放在前面的满天星，在墙壁上投射出一片斑驳。
风间澈静静地躺在**，破损的面具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明明暗暗的光影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深邃。
那双无论我说什么话都只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时紧紧地闭着；乌黑卷翘的睫毛在他的眼帘下投出浓浓的黑影；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在昏暗的灯光下，竟然给人一种透明的感觉；即使是在睡觉也依然微微上扬的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泛着一点灰白。
这一刻，让我有种自己正面对着一个沉睡中的精灵的感觉，仿佛只需要一个亲吻，就能把精灵从沉睡中唤醒。
一小片白色的满天星花瓣轻轻飘下来，刚好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我像是着了魔一样，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风间澈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指尖传来的不仅有他皮肤的温度，还有睫毛柔韧又带有弹性的触感。
我忍不住再碰了一下……
“嗯——”
风间澈发出呻吟声。
“小梦同学？”他睁开眼睛，刚好看到了第三次伸出手的我。
啊——我刚才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去触摸风间澈啊？我明明没有被石头砸到脑袋呀！
这一刻，我尴尬得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那个……我看到你睫毛上落了花瓣，想要帮你拿下来，哈哈……”我伸出手，轻轻从他睫毛上拿下那片小小的白色花瓣，然后像献宝一样递到他眼前。
“啊，这样啊，谢谢你。”风间澈慢慢坐起身，靠在枕头上，微微偏着头，对着我微笑。
“扑通——”
看着笑得一脸温柔的风间澈，我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你……你笑什么笑！被砸得流血了还笑得这么开心，简直是不可救药的大笨蛋！”我转过头，不去看他，反而粗声粗气地冲着他说道。
明知道不应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但是这种莫名其妙心跳失常的感觉让我觉得，有些东西即将脱离我的控制了。
“小梦，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风间澈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受伤似的，脸上是纯粹而坦然的高兴表情。
“你……你这个人真奇怪，明明是你受伤住进了医院，现在不关心自己，还来关心我……”
我的心像是被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一拳，突然变得好难受。
被人关心的感觉……不得不说十分美好，但是，我白小梦不需要，因为那样只会让我变得软弱。而软弱，也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
所以，我一张口，那些不代表我自己意志的话就全都被我说了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啊？就算你为我挡住了一次，还能挡住很多次？我白小梦的仇人遍布五湖四海。而且，这种小儿科的手段根本伤害不到我，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傻傻地站出来替我挡着！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才不会呢！要不是因为你，我这时候已经躺在**看偶像剧了！”
我一口气把所有的话说完，病房里安静得只有我喘粗气的声音。
我不想去看风间澈的表情，因为以我的经验，说完这段话之后，随之而来的，一定是对方厌恶的目光。
“嗯。”风间澈小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你很厉害啊，但是，在看到你可能会受伤的时候，我还是会冲出来保护你的，不管你需不需要——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我抬起头，看着风间澈腼腆而又坚持的微笑，感觉之前一直都在嘴硬的自己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我会保护你的，小梦。”他微笑着说。
“咔嚓——”
心里某个被冰冻的地方突然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一种名为温暖的东西慢慢地侵蚀着那个地方。
“哼，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呢！”
像我这样美丽又强大、聪明又有魅力的女生，需要文弱的他保护？
笑话！
“你给我保护好你自己，别扯我后腿就行了，听见了吗？你现在是属于我的宝贵财产，再有什么损伤，我绝对不放过你！”
但是，不管我说什么难听的话，风间澈都只是温柔地看着我，哪怕我的语气很凶、表情很差，他也依旧傻兮兮地朝着我笑。
“我知道的，小梦，其实你不坏，你是在关心我……”风间澈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更加明亮了，脸上也浮现出一团红晕。
“关心你？哼，你不会是眼睛也被砸坏了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傻乎乎的家伙了！”
我板着脸转过身，不再理会他，直直朝病房外走去。
“啊——”
就在我打算开门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风间澈的惊呼声。
“怎么了？”
我转过身，看到风间澈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有些惊慌地在**翻找。
“我的面具呢？”风间澈低着头说，没有看我。
“哼，太破被我丢掉了。”我随口答道。其实面具就好好地放在他旁边的床头柜上，只要一转头就能发现。
“呜呜呜……”风间澈突然发出闷闷的声音，然后猛地一下钻进了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喂，风间澈，你搞什么鬼？跟我玩捉迷藏吗？”我皱着眉问他，打算要是他不回答，我就直接把他揪出来，让医生检查一下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突然想到，自己居然没有戴面具也能正常跟你说话……”风间澈掀开被子，露出一双黑曜石般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湿漉漉的，像极了无辜的小鹿。
“你——哈哈哈……”
听清楚了他的理由之后，我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风间澈，果然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笨蛋啊！
4.
再三跟医生确认了风间澈明天可以按时上学后，我才放心地回到了家里。
“于是，事情被人揭发出来了，她只是嫉妒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才想着要抢走好朋友喜欢的学长……”
刚走到家门口，我就听到了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推开门，我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叔叔、阿姨，还有抱着阿白白的白小萌，奇迹般没有打开电视机，而是三人一狗围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站在中间像是在演讲一样的白小侠。
我放下书包，给自己倒了一杯百香果蜂蜜水，学着他们的样子，也坐下来听白小侠说话。
“那，你们那个晴川学长知道了女朋友的真面目之后，跟她分手了吗？”阿姨靠着叔叔，好奇地问白小侠。
“如果杜重这样对我，我一定会把他变成一块臭豆腐的……”白小萌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眼眶泛红地把脸埋在了阿白白的毛里。
“喂，你不要把口水掉到我毛里，臭死了！”好不容易偷偷溜回家一趟的阿白白挣扎着喊道。
“才不是口水呢，是眼泪！”白小萌用力按住了阿白白，小声地辩解道。
“当然分手了，晴川学长当着大家的面跟她分手了。而且啊，在他们分手之后，那个女生的脸上突然长出了很多红色痘痘，不光是嘴巴肿起来了，连眼睛也肿了——听说，是用了假的化妆品引起的过敏！”白小侠接着说。
“心灵丑陋的人不管用什么样的化妆品都不会好看的！”叔叔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对呀，我听说刘璐学姐现在根本没办法见人，已经请了病假……”白小萌补充道。
是吗？原来后续是这样的啊！
我微微眯起眼睛，喝下一小口酸酸甜甜的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看到白小萌那个小傻瓜正怯怯地看着我，似乎在怀疑什么。
咦？是变聪明了吗？
我扬了扬眉，冲她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白小萌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惊悚。
“小萌，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我迅速坐到了白小萌的身边，一脸关切地拉着她的手问道。
白小萌在看到我坐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呆滞的状态，在我触碰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像是触了电一样，一把拍开我的手，猛地站了起来，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这孩子，小梦关心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呢？”阿姨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
“我……我好像有点不舒服，我……我晚上不吃晚饭啦！”白小萌说完这句话，就一溜烟地跑开了，留下还摆出一副关切表情的我。
啧，难得想要好好关心一下人而已，没想到对方居然不领情。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我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阿姨，小萌不舒服，我去看看她吧。”我看了一眼白小萌像是被恶魔追赶般逃开的身影，微笑着说。
“呜呜呜，小梦真是个好姐姐啊！那就拜托你了！”
阿姨感动得双眼泛着泪光，倒在了叔叔的怀中，然后又双眼闪亮地看着正抽空往嘴里狂塞吃的的白小侠：“后来呢？小侠你跟我说说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我脸上挂着笑容，走向了白小萌的房间，把满屋子的欢乐气氛抛在了身后。
虽然说是要安慰白小萌，但走到那个小白痴的房间门口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推门而入，而是直接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窗子按照阿姨的爱好做成了大大的飘窗，浅蓝色的窗帘被拉向了两边，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轻轻摆动着。飘窗的两边则随意地摆放着几个精致的同色系抱枕，方便人随时坐上去都能舒服地靠着。
我坐在飘窗上，怀中抱着一个咧着嘴傻笑的熊猫抱枕，然后像是泄愤一般，用力地把那张可笑的脸拉扯得有些变形。
“这张脸还真是跟白小萌笑起来时一模一样啊！还有……”
还有，那个明明因为我才躺在病**，却还是缺心眼地笑着说要保护我的人，也爱这样傻笑……
善良的笨蛋，我最讨厌了。
我将抱枕丢到一边，看向窗外。窗外大大的梧桐树上，鸟爸爸和鸟妈妈在教小鸟怎样扯开嗓子唱歌。
“嗡嗡嗡嗡——”
随身携带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嗡鸣，我低头一看，一个胖乎乎的小天使抱着一封信出现在屏幕上。
是新的委托吗？
我皱了皱眉，随手点开看了起来。
“天使，我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是巧合还是你的刻意安排，让我一直觉得困扰的事情消失了，虽然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也没想到，原来自己以为的好朋友，已经讨厌我到见不得我有一点好呢。
还有，那个叫墨音的女孩，临走之前给了我一束玫瑰，可最终我也没有送出去，因为我觉得，喜欢这件事并不是有备选答案的题目，一个错了就让备选来替补。而且我发现，一旦近距离接触学长，我才认识到我之前喜欢的也不过是自己美化过无数倍的学长。而且，比起学长，失去我所以为的那个朋友，让我的心情更加难过。也许我对晴川学长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吧，可是我对璐璐的友情是真的，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她会是那样的结果……
我想不明白，所以还是决定去找她问清楚，却得知她因为脸上长满了红痘一直不敢来学校——虽然她一口咬定她脸上的东西是那个叫墨音的女孩下了诅咒才长的，但是好奇怪，我跟周围的人询问了一下，学校里根本没有那个女孩子。所以，我猜测，那会不会是天使你在人间的化身？如果真的是你，那么请接受我诚挚的谢意，谢谢你点醒了我，但也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放过璐璐吧。
我不是傻瓜，我已经明白璐璐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朋友过，可我曾经是一心把她当成朋友的。就算那段友情已经毫无意义，我也不想背弃自己的原则。
天使，如果这次的事真是你在帮我，我希望你能取消那个惩罚。我觉得，失去我这个真心的朋友，对璐璐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所以，请你接受我任性的请求，宽恕她，让她的脸复原吧！
——凌菱”
宽恕吗？
我不屑地嗤笑着。
老好人式的慈悲，还真是让人讨厌啊，不管别人对他们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总是能轻易原谅。
但也正是由于这样，坏人因为被放纵而肆无忌惮地继续犯错，而善良的笨蛋则替那些人承担了过错和责任。
这个凌菱，真是一个跟风间澈、白小萌一样的笨蛋呀！
“哼，那样做，任务还有什么意思？”
我冷冷地自言自语，打算不理睬委托人的请求，但手指触到屏幕的时候，风间澈那个笨蛋的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哼，我不坏？
只有风间澈那个笨蛋才会这样认为吧。
虽然这么想着，但我手上的动作有了细微的变化——轻盈地在屏幕上点击了几下，一条“接受”的信息被发送给了委托人。
我白小梦可是有千面变身能力的人，偶尔当一次好人，也未尝不可。
“以后这种善良笨蛋的委托，我会统一无视！”
第二天，我一边不断吐槽一边费尽心思辗转找到了刘璐的家。
走到刘璐家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那是一栋不高的两层小楼，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对跟刘璐有点神似的中年夫妇正在吃晚饭，而餐桌旁并没有刘璐的身影。
我变回了墨音的样子，但是因为要见家长，所以是没有化浓妆的墨音，一副长相清秀、乖巧可人的模样。
我轻轻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刘璐的妈妈。
“阿姨您好，我是刘璐学姐的学妹，之前受到过她的照顾，听说她生病了，所以我想来看看她。”我站在门口，恭敬地说。
可能因为我的外表十分可爱，刘璐妈妈没有丝毫怀疑便指引着我来到了刘璐的房间外。
我轻轻打开房门，看到房间里的镜子碎了一地，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人静静蜷缩在角落里。
“刘璐学姐？”我随手关上门，走近那个身影。
“你……你是……啊——”满脸红痘、脸庞肿起的刘璐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张口就要发出叫喊声。
但在她喊出声之前，我抢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刘璐眼中泛着恐惧的光，身体也在瑟瑟发抖。
啧……感觉我又成反派了。
真不好玩，我给自己的设定可是拯救世界的小魔女呢！
“嘘——刘璐学姐，你千万要安静哦。我今天过来是受到你曾经的好朋友的委托，提前解除你的诅咒的——虽然我个人觉得应该让你保持这种脸十天八天的，最好一辈子这样。你知道厉害的话，就乖乖的……”我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嗯嗯——”刘璐惊恐地点点头。
我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将能力收回了自己的体内。
当手心感受到凉气的时候，我知道，能力的效果已经解除。
“我……我的脸……”感受到自己脸庞的变化，刘璐激动地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难看的痘痘正在慢慢消失。
“谢谢你，谢谢你……呜呜呜……”她激动地扑到我的脚边大哭，似乎这两天的“变脸”惩罚已经把她折腾够了。
“谢我？你应该谢谢你那个笨蛋好朋友。如果不是她为你求情，我才不会管你。”我不屑地从她的怀里抽出了自己的脚。
“你是说……凌菱？她……她怎么可能会帮我？她肯定是假装的，我那样对她，她怎么可能还会原谅我……”
“所以说你该感到幸运啊，幸好你欺骗和背叛的是她那种好心肠的笨蛋。要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是根本不配得到珍贵的友情的……”
我看着大受打击，一副难以置信神情的刘璐，继续冷冷地讽刺道：“她失去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坏姐妹，而你却失去了一个唯一在你艰难之时还能为你考虑的真朋友。刘璐，不得不说，你做人的气度和看人的眼光都太糟糕了！”
“呜呜呜——对不起……我对不起她……”
刘璐跪坐在地上，脸上堆满了愧疚与懊悔，身体微微颤抖着，慢慢消肿的脸庞上挂着泪珠。
“这句话，你不该对着我说。”
我低头看着趴在地上哭得直不起身来的刘璐，嘲讽地冷笑了一声，摇摇头走出了房间。
这一次的任务，到此结束。
5.
第二天早晨。
天气很好，阳光不过分灼热，空气暖融融的，还有和煦的微风带来花园里蔷薇花的香气。
与美好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超级烦躁的心情。
镜子里的脸庞变来变去，从奥黛丽·赫本到苏菲·玛索再到全智贤，可无论我变出怎样的脸庞，皮肤上那恐怖的红痘以及浮肿都超级可怕。
“所以说，我最讨厌笨蛋委托人了！我昨天是脑袋抽筋才提前把能力收回！”我有些暴躁地对着镜子里那个无法直视的自己大吼。
我的千面伪装能力有个时间限制，一旦发动后再提前收回，那么本人就会遭到部分反噬。于是，昨天在收回刘璐身上的能力后，反噬的后果在我身上发作了。就算我将脸变来变去，但皮肤上像小山包一样的红痘还是没有任何改善。
果然跟笨蛋在一起久了，自己也变成做事不经大脑的笨蛋了！
我，魔女白小梦，居然舍己为人地解除了自己施放出去的能力。一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把昨天热血的自己埋进冰山里……
呜呜呜——今天茉莉学院新闻头条，会不会是“校园人气美少女白小梦毁容后的真面目”呀？
我不要啊！
暴躁地将镜子挥向一边，我绝望地蹲在了地上，用力拨弄着自己的头发，然后，被我拨到一边的镜子里映出一个头发像稻草一样披散着、双眼呆滞、一脸红痘，无比难看的人。
“小梦，你同学来找你上学了！”阿姨在楼下喊道。
“来了——”
听到呼唤，我顺口答应着，然后从衣橱里扯出一条大大的丝巾围在脸上，又找出墨镜和大大的帽子戴上。
在确认看不到任何一寸皮肤之后，我才拎起书包，走到了门口。
“小梦，你这是……”阿姨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最近天气预报说，因为局部地区臭氧层变薄，所以很容易晒伤。阿姨您出门的时候也要记得防晒啊！”我拢了拢垂在胸前的丝巾，一边一本正经地瞎说着，一边走出了大门。
我昂首挺胸，用一种女王的姿态上了车——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风间澈是非常有名的风间财团家的少爷，是茉莉学院，不，应该说整个茉莉市家世最雄厚的人。
不过，我白小梦不会因为他的家世就对他另眼相待，他是小跟班，就会一直是我的小跟班。所以小跟班的豪华专车享受权，当然也属于我白小梦啦！
汽车在我上车之后发动了，我慢悠悠地系上了安全带。
因为事先跟风间澈约好，两人单独见面的时候，他绝对不可以戴面具影响我的心情，所以，今天坐在车内的他，如约取下了面具。
清晨的阳光并没有照进经过改装的遮光玻璃，只是在汽车经过一棵棵大树的时候，从树叶间漏下的光芒经过特殊玻璃的折射，变成了一点点绿色的光斑，不断地在风间澈的眼中掠过，让他清澈的眼眸带上了一些迷离的色彩。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在眼帘下方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因为长时间被面具遮盖，他的皮肤就像牛奶一样白皙，玫瑰色的嘴唇边含着微笑。
果然很养眼啊！
我感觉自己烦躁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风间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看着我，但是话还没说出来，又急忙垂下了头。
怎么回事啊？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发现我在瞪他，风间澈白皙的皮肤上突然泛起一层薄薄的红色。
这家伙今天怎么了？古里古怪的。
我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也没有太在意，而是在心里盘算着到了学校以后该怎么向其他人解释今天的装扮。
突然，又有一道窥探的目光从一侧投来，我微微偏过头，刚好看到风间澈急忙收回视线的动作。
“怎么了？”
我掏出包里的小镜子，对镜整理了一下帽子上的花。
“小梦，我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会打扮成这样？”风间澈咬了半天嘴唇，终于小声地开口问道。
“最近天气预报说，因为局部地区臭氧层变薄，所以很容易晒伤。”我把之前拿来应付阿姨的借口又说了一遍。
“哦……哦！”风间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然后垂下头不说话了。
我继续照镜子。
没过几分钟，那道烦人的视线又开始在我头部打转。
“风间澈！”
我“啪”地合上了镜子，然后瞪着他：“你今天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就直说啊！老是偷偷摸摸看我干吗？”
“不……不是，小梦你……你以前不是很讨厌遮住脸吗，今天怎么……”风间澈怯生生地看着我，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又垂下了头。
我暴躁地摘掉了帽子，丢掉了墨镜，将脸上的丝巾扯了下来，自暴自弃般将那张丑陋的脸暴露在风间澈的面前。
呵呵呵，傻眼了吧？
谁让你好奇心太强！
我闭上眼睛，心中某种扭曲的情绪疯涨着。
意料之中的尖叫并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小心翼翼的触碰。
“你……”我睁开眼睛，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干净清澈，没有任何情绪，有的只是如春天阳光一般温暖的眼眸，在那双眼眸中，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一脸颜色很深的痘痘。
“你不害怕吗？要是我脸上的东西会传染怎么办？”
我死死盯着风间澈的眼睛，希望能从里面看到害怕或者别的情绪，但他只是温柔地看着我。
“小梦，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有些紧张地问。
“都是因为那个跟你一样笨的委托人啦，莫名其妙地想当老好人，居然委托我去撤销惩罚，她以为这是在买菜呢？取消契约，当然是要受到惩罚的啊……所以我才说我最讨厌这些不记得伤痛的人了……”
“惩罚？什么惩罚？”风间澈不明白事情的经过，疑惑地继续问道。
“就是那个背叛、利用朋友的刘璐啊！我施展了超能力让她变丑！”我扭过头，若有所指地轻哼了一声，“不过，我会惩罚她，也不是因为她欺骗了委托人凌菱学姐，而是因为……”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住了口。
等等，我才不是因为她伤害了风间澈才临时想到给她惩罚的，绝对不是！
我狠狠地摇了摇头，想要把脑海中某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摇出去。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因为我提前结束了惩罚，所以被自己的能力反噬，脸变丑了。是不是很丑，丑得不得了？”
我故意恶狠狠地说，然后把自己的脸逼近风间澈，让他不得不一点点地靠到了椅背上。
“不，没……没有……”风间澈紧张地挥着手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他的脸变得越来越红，似乎都要滴出血来。
“那你摇手干什么？还红着脸不敢看我？明明心虚还不承认！哼，风间澈，我最讨厌口是心非的人了！”
明明被我的丑脸吓到，还假装说没有，当我白小梦是可以随意蒙骗的傻瓜吗？
“我没有！我……我只是紧张……而且，小梦，你今天一点都不丑，很好看……”风间澈生怕我误会，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举起两根手指发誓，“我很喜欢今天的小梦！虽然皮肤不光滑了，但在我心里好像发着光的天使！”
“你说什么瞎话呢！”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风间澈咬了咬水润的嘴唇，认真地看着我说：“是真的，就算是脸上长满了红痘，白小梦同学也很好看。”
“因为，跟我想的一样，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坏人是不会为了别人的一句话而让自己承担不好的后果的。”
风间澈像水晶一样的眼眸里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就好像我在他眼里真的像个百万瓦的灯泡一样发着光。
善良？谁？我白小梦吗？
风间澈，你知不知道，夸一个魔女善良就等于在侮辱她的人格啊！
我明明应该很生气地把书包摔到他脸上，然后骄傲地俯视他，说“你才善良，你这辈子最善良”，但是……莫名其妙地，我又觉得有些开心，心跳很快，像是在跳着一支调皮的圆舞曲。
收起了脸上马上要溢出来的笑意，我板着脸说：“不准说我善良！世界上谁都可以善良，但是，我白小梦绝对不会善良的！那是傻瓜才会有的品质！”
“怎么会……”风间澈急忙解释。
“闭嘴，风间澈，如果你再敢说一句话，我就命令你在校门口穿着泳衣跳夏威夷草裙舞哦！”我威胁道。
风间澈闻言瑟缩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我扬了扬眉毛，得意地看着他。
说呀，快点说呀，我觉得“隐王”风间澈在学校门口大跳夏威夷草裙舞，一定会有超级多的人来观看！要是放在学校的剧院表演，一定会有人愿意买票来捧场的，哈哈哈！
我咧开嘴，想象着这一幕，心中乐开了花。
风间澈大大的眼睛里全是不满和委屈，但他又不敢说出来，只能看我一眼，垂下头，然后又看我一眼，再次垂下头，原本带有薄薄粉色的脸，颜色又加深了一层。
“或者，你喜欢在屁股后面绑上荧光粉的大羽毛，扭来扭去地跳桑巴？”我不怀好意地邪笑着。
风间澈的表情瞬间变得黯然，细软的黑色头发随着车身的摆动轻轻晃动着，表情像一只被主人责备的小狗。
“哈哈哈——”
看着风间澈的表情，我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这一刻，脸上的红痘好像都不重要了，不开心的情绪因为“受气包”自己送上门来给我出气而烟消云散。
咦？难道玩具跟玩具之间还有差别吗？以前欺负白小萌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快见效呢。
嗯，看来这个新玩具，不，是新跟班，我还得好好爱惜才行呢！
我暗自点点头，一只手轻轻拨动着帽子上装饰的羽毛，心里默默做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