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暖心”牌四物汤

1.

太阳从地平线下探出了头,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昨夜一场大雨洗礼之后,空气变得潮湿起来,树叶上沾着点点露水,晶莹剔透。

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我前脚刚踏进教室,就听见教室里面的人在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一群人围在一起,有神色惊讶的,也有面带兴奋的。我也连忙好奇地回到座位上丢下书包跑了过去,踮起脚朝人群里望了望。

接着,目光就落在一张陌生的面孔上。

那是一个面容绝美的少女,柳眉修长,鼻梁高挺,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她的薄唇轻轻勾起,明明是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笑意。

她静静地坐在一个原本无人的座位上,旁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周围聚在一起的人都是空气。

“这人到底是谁啊?”

“喂,同学,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还有看不下去直接出言挑衅的。

男生们看到美女直接脑充血了,希望美女多留一会儿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故意去赶她走。出面的自然是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女生,趾高气扬地跑到少女面前晃了一圈,谁知道那少女根本没有搭理她。

其余人都爆笑了起来。

她一脸窘迫,又狠狠瞪了少女一眼,才灰溜溜地退回人群。

我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她身上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息,让我感觉十分熟悉,却又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

我又多看了一眼,绞尽脑汁却还是没有想出答案。

这样好看的人,如果我真的见过,应该不会忘记吧。

这么一想,我停下了思索,刚想回到座位上去,余光忽然瞥见了从前门走进来的毕芳。他的反应和刚才的我一模一样,一眼就瞥见了教室里面的异常,结果却只看了一秒就立刻收回目光,仿佛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到好奇一般,径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这人……怎么这么没趣!

我在心里鄙视了他一下,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回到了座位上,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才过了不到一分钟,毕芳突然探过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刚才围在那里做什么啊?”

我还以为他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呢,结果,看这样子估计是觉得人太多挤进去凑热闹有失风范,所以才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

“来了个不认识的人。”

“哦。”他点头,“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就这小地方,还能发生什么大事不成。班上每天八卦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连点新内容都没有,我都要听腻了。

本来时间也不算早,没一会儿就上课了,刚才围在那里的人听见走廊上班主任的脚步声,连忙回了自己的座位。大家刚坐好安静下来,班主任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以显示自己的威严,然后走上讲台,一本正经地说道:“相信同学们已经看到今天教室里有什么不同了。没错,学校今天又来了一个新的转学生,学校领导看我们班班风严谨,便将转学生分到了我们班上。现在有请新来的转学生为我们做一下自我介绍。”

教室里面一片哗然。

刚才还满心猜测的女生们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而捣乱的女生神情更加尴尬了,男生们则满脸欣喜,窃窃私语。

转学生停下了手中的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上了讲台,转身望向我们。

她扬起一丝笑容,优雅地朝我们鞠了个躬,刚开口,那温柔如水的声音就虏获了大部分人的心:“大家好,我是今天新来的转学生西路秦。”

我一只手托着下巴望着讲台上的西路秦,一边听着她自我介绍,一边扭过头去跟旁边的毕芳说:“怎么样,看到了吧,刚才就是因为她……”

话才说了一半,我就僵住了。

毕芳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他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讲台上的西路秦,脸上的神色有些异样,眉头轻轻皱起,微微张了张薄唇,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脸上的神色十分认真,却隐隐透露出一丝怔忪,修长的身体也绷直了,有些僵硬。

“怎么了?”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上次碰到九黎的时候,毕芳的表情似乎也变得不太对劲,这次看到西路秦,他的神色虽然和上次略有不同,却也让我觉得不太放心。

他仍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周围的一切之于他似乎都变成了空气。

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讲台上的西路秦。

我的心悬了起来,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却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只能这样愣愣地望着他。

西路秦已经做完了自我介绍回到座位上,讲台重新被班主任占领,他又简单地对最近发生的事情做了一些总结以后,准备开始上课。

毕芳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总算转了转,整个人从石像状态稍稍恢复过来。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了桌子上,有些痛苦地双手抱住了脑袋,一声低吟传出:“轩辕舞……”

那声音,如同清晨雾里的叹息,那么淡,那么轻,风一吹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我却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的话,心“扑通”地跳了一下。

轩辕舞,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的名字吧。难道这和狄亭上次提到的事情有关?可如果真是这样,这又和西路秦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西路秦就是轩辕舞?

我伸手戳了一下毕芳,终究没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难道这个新来的转学生,你以前认识?”

毕芳瞥了我一眼,敷衍地回答道:“不认识。”

“那你……”

他今天的反应怎么这么古怪?我还想继续追问,他却又回过头想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如此的举动让我的内心泛起了阵阵不舒服的感觉。可是现在在上课,本来跟他说话已经是偷偷摸摸的了,我不可能旁若无人地跑到他面前雄赳赳、气昂昂地跟他说:“毕芳,你今天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不准走!”

我没这勇气,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身份来继续追问下去。

我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讲台上,班主任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课,可是他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见去,我像蔫了一样趴在课桌上发呆。

一整天,毕芳都和平时判若两人。他变得沉默了,那双漂亮的眼眸里也充满了失神和茫然。

而且,每当我望向他,如果说百分之八十的时候他是在扭头看西路秦,那么剩下百分之二十他也是在因为西路秦发呆。

他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就算我忍不住开口去跟他说话想要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他也只是匆匆敷衍两句了事。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

放学了。

最后一节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课,大家早就听不进去了。离下课还有十多分钟的时候,就有人蠢蠢欲动地开始收拾书包。铃声一响,人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速度快到让讲台上的老师都一愣。

我回头就看到毕芳将桌上的东西往书包里胡乱一塞,站起来就要走。

不知道怎的,我鬼使神差般伸手拉了他一下。

感受到我的力量,他低下头来望着我,眼里闪过一丝不解:“怎么,有什么事?”

也许是错觉吧,他的声音头一次让我感觉有些冰冷,就连语气中也带着淡淡的疏离。

我竟被他这话弄得一怔,明明已经到嘴边的话却忽然说不出口了。我木讷地凝视着他,只觉得面前的毕芳十分陌生。

我以为我已经很了解他了,可是西路秦出现以后我才知道我这样的想法有多愚蠢。我跟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何谈了解他?

我拉住他衣角的手指一根一根无力地松开了,唇边泛起淡淡的苦涩。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事,你走吧。”

他迫不及待地往外跑去。

我这才发现,西路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口,眼看要离开了。而毕芳从我面前飞快地跑过,紧随其后。

他的行为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狠狠地剜在了我的心上。

我有些失神。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妖怪少年冷漠的忽视以及对另一个女生不同寻常的关注而心痛,我只感觉那一刻,自己好像成了世界上最渺小的存在,所有人都看不到我了。

为了不让周围的人看出我神色之间的黯然,我慌忙低下头,像鸵鸟一样不敢抬起来。

2.

几乎是所有人都走光了,我才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学校。

外面的天色竟已经微微有些暗了,天空乌云密布,看上去要下雨的样子。空气沉闷不已,没有一丝风,让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明明是要回家的,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出了很远。我一拍脑袋,看着周围有些陌生的景色,只觉得有些头疼。

我刚准备原路返回,目光忽然落在了街边的一家餐厅。

餐厅装修得十分有小资情调。现在正好是晚上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就连店外面都有客人在等座。可这……这不是我以前帮阿姨打工的那家明珠餐厅吗?

在那里我先是被刻薄店长赶走,后面又遇到了餐厅的两位美少年——毕芳和狄亭。

那里就是一切因缘的开始之地啊。

我不自觉地朝明珠餐厅走去。

一瞬间,陌生的环境变得熟悉起来。

我进了餐厅一下子就找到了地中海发型的店长。他正笑得一脸猥琐,脸上的横肉随着说话的动作颤抖。

紧接着,我又看见了狄亭。

原来他还在这家店实习。

他穿着工作服的样子也十分帅气,像出尘的天使,和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他的头发整齐而柔顺地梳在耳后,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里尽是温柔。

我推开餐厅的门走了进去,门口的服务员公式化地问道:“小姐,请问您几位啊?”

我刚想说我是来找人的,狄亭正好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我。他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朝我走了过来,抢先回答了问题:“抱歉,她可能是来找我的。”

服务员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门边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狄亭避过了店长的视线,直接将我带进了西点部的厨房,找了一把椅子让我坐了下来,一脸歉意地说:“今天生意太好了,外面没地方坐,你就先坐这里吧。”

我不在意地说:“没事啦,倒是我来打扰你,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毕芳又给你惹麻烦了?”狄亭转身帮我倒了一杯水,递给我以后,又去厨房的另一头拿东西。

我望着忙碌的他,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他取了东西以后,直起腰看着我:“曼曼,毕芳虽然有些时候脾气暴躁了一点,但是他心眼其实不坏。”

“我知道。”我点头。

“但是如果他真的欺负了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我哑然失笑。

郁闷了一天的心情因为狄亭的两句话稍稍愉悦了一些:“没什么事啦,我只是路过,就顺便进来看看你。”

狄亭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块提拉米苏。他在我对面坐下,将提拉米苏递给了我:“这是我今天刚做的,看你心情这么不好,给你尝尝,看看怎么样。”

“嗯!”我点点头,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大厨的手艺就是不一样,提拉米杜入嘴即化,味道甜甜的却又不腻,口感十分软糯。

“真不错,看来今天果然没白来。”我称赞道。

“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将话拉回了正题。

我并不想聊这个问题,连忙摇头:“我没有心情不好。”

“你骗不过我的,你脸上的神情告诉我你一定有心事。”

我的手一颤,勺子差点掉了。

对啊……

我把什么都写在脸上,已经表现得这么不高兴了,为什么毕芳一点都没看出来呢?自从今天早上看到西路秦的那一刻起,他的眼里就只有西路秦呢。

狄亭的体贴入微、善解人意和毕芳的冷淡形成了鲜明对比,让我心中沉积了许久的委屈在顷刻之间全部爆发了出来。

我看着他,心乱如麻。

他应该知道毕芳过去的事情,如果我问他,会不会比较容易得到答案?

这么想着,我踌躇地开了口:“你可不可以跟我讲讲毕芳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狄亭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不假思索地直接决绝了:“抱歉,毕芳应该不希望这件事情被人知道,我可能没法告诉你。”

果然是这样的答案。

但我仍不死心,又追加了一句:“我知道是关于轩辕舞的事情。”

狄亭脸上瞬间闪过错愕的神色,他看了我一会儿才露出了然的微笑:“我明白了。”

呃,明白什么?

我不知道狄亭明白了什么,正想问清楚,却被打断了。

“你等等。”狄亭正色道,然后起身去了门边,往外看了几眼以后才关上门折返回来,重新在我对面坐下。

他叹了一口气,眼里蓦地多了一丝怅惘:“这件事情是毕芳心里永远的伤疤,也是他这么多年无法面对的阴影。”

“你知道毕芳的特异性质吧。身为上古神兽,他从小就能用火,可是并不能自如地控制自身的力量,一旦时空改变,他的火焰就会造成可怕的破坏。因此,他身边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不祥之人,没给过他好脸色。就连同龄的妖怪都把他当成怪物,一起疏远、排挤他。”狄亭婉婉道来,语气无比感慨,“所以这也是毕芳性格怪异、脾气暴躁的原因。他就像火一样,充满了野性,却又因为多年的压抑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后来,他有一次在溪边烤鱼的时候,轩辕舞跑了过来,嚷着也要吃他烤的鱼……”提到当时的场面,狄亭竟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

毕芳那时也一定非常诧异吧,别人见了自己都像见到扫把星一样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这女孩却主动亲近自己,真是不知死活。

狄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起笑容继续道:“毕芳想吓跑她,故意在她面前用火来烤鱼,谁知她不仅不跑还一脸崇拜的样子。毕芳被她的模样逗乐了,把烤好的鱼分给了她。轩辕舞满意地吃完了鱼以后,还厚脸皮地问毕芳下次什么时候还来烤鱼。毕芳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问她不怕自己吗。

“轩辕舞晃着脑袋说:‘我怕你做什么,你这火可是三昧真火,让你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势。你天生就是做厨师的料。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我缠着你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怕你。’”

三昧真火,我也曾在古代的神话故事里看到过,可以把食材里的杂质全部逼出来,让食材更加鲜美。

本以为这只是古人编出来糊弄人的玩意,没想到真存在这种东西。

故事到了这里,都还十分美好。可是我发现这时狄亭的脸色微微一变,声音低沉起来。

我的心一紧。

果然如我所料,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可怕起来。

狄亭深吸一口气:“后来,因为被人欺瞒陷害,毕芳不小心烧了轩辕舞家生活的整个村庄。所有人都在那一夜被烧成了灰烬,只剩下轩辕舞活了下来……知道真相的毕芳像发疯了一样折磨自己,想要用身体的疼痛来压抑心中的痛苦。可就像是烙印下的疤痕一样,这件事情烙在了他的心上,成为了他永恒的阴影,一辈子都忘不了。

“曼曼啊,所以有些时候如果他做了一些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在意。别看他表面这么坚强,其实他是受过伤的人,内心脆弱得像玻璃一样。”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尽管狄亭省略了中间许多细节,可光是这些,也足够让我失神许久。

我甚至无法想象那种感觉,在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对喜欢的人造成了无法恢复的伤害时,毕芳的心情一定如同亲手把喜欢的人推入万丈深渊一样绝望吧。

那西路秦呢……

为什么他看到西路秦的时候会如此失魂落魄?

我突然想起,毕芳在看到那个新来的女生时,宛如失了魂,口中念着“轩辕舞”的名字。

他叫那个女生轩辕舞……

难道是因为西路秦长得像轩辕舞?所以他才那么关注她吗?

那个女生,有一张跟他过去喜欢的人极为相似的脸。

这样看来,我又算什么?

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帮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独自挣扎在水深火热中,却连伸手拉他一把都办不到。

我……好没用。

我有些难过地抱着头,狄亭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我抬起头望向他。

他有些无奈地道:“早知道你听了反应会这么强烈,我就不该告诉你的。曼曼,其实……你很喜欢毕芳吧?”

喜欢?

我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惊慌失措,条件反射般就要否认:“我怎么会喜欢他?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他太可怜了才会这样的,这是同情。我……”

我根本没有组织好语言,语无伦次。说到最后,就连我自己都没底气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闭了嘴。

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了毕芳,所以才会因为他的悲伤而悲伤?

就在这时,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了敲门声。

狄亭还没来得及起身去开门,那人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我下意识地转头望过去,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毕芳。

他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在看见坐在屋里的我那一瞬间,严峻的神情才稍微舒缓了一些。他大步走到我面前,皱着眉头数落我:“陆曼曼,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居然在这里吃独食?”

我低头看了一眼桌上只吃了两口的提拉米苏,刚想解释,他的话如同连珠炮一样朝我袭来:“我看你大半天都没回家,还以为你这个笨蛋又被人绑架了!”

尽管他这么说,但我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原来他没有因为西路秦就忘了我。

原来他心里还是关心我的。

我揉了揉脸颊,眨巴眨巴眼睛讨好地说道:“对对对,我不该吃独食的,你饿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自从听了毕芳的过去以后,现在的我,只有尽我所能对他好。

毕芳一点都没客气,他摸了摸下巴,坏笑起来:“陆曼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破产了别怪我。”

我摸了摸本来就瘪瘪的钱包,瞟了他一眼。

他还不会真的要大吃一顿吧?

不过,想到他有过这么可怜的经历,我把心一横。管他的,不就是钱吗,破产了再赚就是了。

“绝对管够,只要你吃得下!”

告别了狄亭,和毕芳一起出了餐厅以后,我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拿提拉米苏。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拿。”

在毕芳鄙夷的目光之中,我重新跑回了餐厅里,找狄亭要了一个打包盒,一边将提拉米苏小心翼翼地装进去,一边恳切地对狄亭说:“有件事情可能还要麻烦你一下,今天我问你的这些关于轩辕舞的问题,能不能不要告诉毕芳?”

狄亭直接点头道:“不用你说我也会保密的,在他愿意真正面对过去之前,他并不希望其他人对这件事知道得太多。”

我这才放心地拿着打包盒离开。

3.

本以为我夸下海口,毕芳会趁机敲诈我,结果他直接当我是在开玩笑,把事情抛在了脑后,也没有拉着我去餐厅吃饭,而是带着我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菜。

头一次两个人一起去买菜,菜市场的人居然把我们当成了一对夫妻。

我被卖菜阿姨的话弄得一脸窘迫,只想快点逃跑。什么夫妻,阿姨你眼神不好快去买副老花镜吧。

买完菜回家的路上,毕芳走在我前面。其实大部分东西都在他手上,我不好意思空着手才从他那里抢过来一些拎着。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比我走得稍微快一些,从我的位置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刚才狄亭的那一席话在我脑海里不断回响——

“其实他是受过伤的人,内心脆弱得像玻璃一样。”

我若有所思地望着前面的毕芳,目光在他高大的身影上缓慢游移着,一点一点,从头到脚。

我发现自己竟然在脑海中将他想象成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孩,真想张开双手,将他护在我的羽翼下,不让他再次受到伤害。

就这样一直到了家门口,毕芳忽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这才从自己的幻想中蓦地清醒过来。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一个踉跄跌下了楼梯。

还好毕芳眼疾手快地拉了我一把,我才稳住身体。抬头一看,只见他皱着眉头凝视着我。

怎么了,不会又发生什么事情吧?

一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我不由得心慌慌的。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已经抢先说话了:“陆曼曼,你怎么一路都没有说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啊?我一脸茫然,哪里有人欺负我了,他是怎么得出这个奇怪的答案的?

“没有啊,没人欺负我啊。”

他半倚着门,一脸不相信:“那我刚才叫了你半天,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在门口站了那么久都没听到我说我忘记带钥匙了,让你开门吗?而且,你在路上的时候也一直很沉默,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这跟平时的你很不一样啊。”

我有些窘迫。

咦,他刚才叫了我吗?我怎么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下意识地就要去掏钥匙开门,可毕芳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臂,忽然逼近我。他黑漆漆的眼眸直勾勾地凝视着我,眼神深邃无比。

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我刚想和他拉开距离,却发现自己被他紧紧地拽住了,根本动弹不得。他的力气很大,让我根本逃不掉。

我感觉到自己脸颊微微发烫。

毕芳盯着我看了将近一分钟才松开了我,重新直起身子,语气懒洋洋的:“陆曼曼,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和狄亭在一起?难不成你们两个背着我在计划什么坏事?”

我一惊,连忙搪塞过去:“怎么可能,我就是正好有点事情去那边走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路过餐厅,狄亭喊我进去尝尝他的手艺而已。”

“是吗?”毕芳挑了挑眉。

从他的神色,我看不出任何东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对我的话表示怀疑。

为了打消他的疑心,我坚定不移地点点头:“当然是啊!”

“那你路上怎么不说话?”

“因为肚子疼……”

“肚子疼?”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关切,“怎么,你吃坏肚子了?不应该啊,我们俩吃的东西不是一样的吗?怎么你们人类的肠胃这么脆弱?”

我没好气地对他吼道:“什么叫肠胃脆弱,我这是生理期来了,你懂不懂?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肚子疼!”

说完,我一把推开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径直进了屋。

毕芳还愣在门口,我已经把买来的菜扔进了厨房,然后冲着他喊了一句:“今天晚上你负责做饭洗碗,我来摆碗筷,不接受上诉!我现在处于特殊时期,你要照顾我,懂不懂?”

说完,我又觉得他应该不懂,还好心加了一句:“不懂就上网去查查。”

“哦。”毕芳的声音略显低沉,从外面传了过来。

紧接着我听到了关门声,想必是他进了屋。我快速溜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想到他一个人在厨房里面对一大堆菜的模样,我心里就一阵窃喜。

两个小时过去了。

我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出去,就怕一打开门便被他抓过去打下手。等到最后,我都觉得自己要发霉了,他还是没来叫我吃饭。

怎么这么慢?

我不由得有些狐疑。

毕芳该不会是报复我,所以做好了饭以后根本就不打算叫我,直接自己一个人吃完吧?

以他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缺德的事情。

这么想着,我有些不安,迟疑着要不要出去看看。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毕芳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稍稍有些疲倦:“陆曼曼,出来吃饭。”

我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拖鞋穿反了都没有在意,直接朝门边跑去。我拉开门出了房间,发现毕芳已经回到厨房里。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引得我直流口水。

我才进饭厅,就被面前的场景震惊了。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椰汁乾贝酥、香菇扣三丝、清炖小羊排、糖醋樱桃肉、绿芹炒虾仁……每一道菜都精致无比。

我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一脸幸福地看着面前的菜,想起下午狄亭给我讲的故事。

三昧真火烹饪出来的食物,能将食材的美味发挥到极致。

我一脸希冀地抬起头看着还在从厨房往外端菜的毕芳,眼冒红心地说:“太棒了,你居然做了这么多菜,够我们吃好几天了吧!”

毕芳将最后一道菜放在了桌上,成功填满了桌上最后一个空缺。他这才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将碗和筷子递给我,然后瞟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不,这些都是我的,那个才是你的。”

说完,他用筷子指了指旁边一碗看上去奇奇怪怪的汤。

他不指我都还没注意,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里,居然有一碗看上去很不美味的汤。而且这个汤……还很眼熟。

这不是四物汤吗?

以前生理期肚子疼的时候,阿姨会煮给我喝,怎么今天会有这道菜,我明明没到生理……

啊!

我想起了刚才搪塞毕芳的理由,还怂恿他去查是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听一下就抛在脑后了,难道这家伙真的去查了?

我一脸狐疑地望向他,就听他霸道地说:“怎么,我亲手给你做的四物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告诉你,陆曼曼,今天这碗汤你必须喝完,一滴都不准剩!”

我刚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结果下一秒,心中的热情就熄灭了一半。

不是吧!

这碗汤喝完,我还能吃得下别的东西吗?

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他得意扬扬地继续道:“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别的东西都是我的,你只喝汤就行了。我上网查了,生理期的时候你需要忌口,这些都不适合你吃。”

美味飞走,我的心在痛哭流涕。

我多想大声呼喊一句:其实今天不是我的生理期啊!

可是我说不出口。

我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欲哭无泪地端着汤喝了起来。

喝完一整碗汤,我的肚子鼓鼓的,毕芳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他亲手做的饭菜。

我蔫了一样拿起碗刚想送进厨房,毕芳忽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把拦住了我,神色有些紧张:“不用你来,放在这里,我一会儿拿过去就行了!”

“啊?”我一脸茫然的时候,他已经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碗,放回了桌子上,“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等等,你该不会是又把厨房烧了吧?”

我恍然大悟。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尴尬起来,紧闭嘴唇,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语气有些不屑:“你怕什么,不过是出了一点小意外而已,没烧着。”

然后,他又嘀咕了一句:“还不是怕你生理期肚子太痛,想给你养养身体。头一回做这种奇怪的汤,我有点紧张罢了。”

这话传到我的耳里,温暖着我的心。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凝望着他,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