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渐行渐远

正是校园里万人空巷的时候,与热火朝天的赛场相比,住宿区冷清得像坟地。

封真在宿舍楼下遇到果果的时候,她正拖着一个沉重的大包,看见封真,她停下脚步,露出了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

“果果,你这是要回家吗?”

“嗯,我要去医院看妈妈。”

“最近……家里还好吗?”

“还好。”

听到这样简洁有力的回答,封真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他叹了一小口气,接着说:“最近看你学校医院地来回跑,没问题吧?不要太累了。”

“没事的,你看我还不是好好的。”

“呃,邢战……今天没有跟你一起吗?”

“哦,他大概正为运动会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吧!只可惜我暂时没有心情去看比赛,嗯,我想我该走了。”果果轻描淡写地说着,就迈开了脚步。

“好吧!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记得找我。”

“哦。”

看着果果匆匆离去的背影,封真的眼神变得疑惑起来。

“今天要你送我回家,真是不好意思。”打开车门,果果礼貌地说。

“没什么,要谢就谢我妈吧!如果不是迫于她的要求,现在我更愿意躺在**看美食杂志。”秋尚说着,迅速地系好安全带。

果果一阵沉默,为了母亲的病,为了搞定那些繁琐的住院手续和名目繁多得吓人的收费事项,她不得不麻烦在医院工作的李阿姨,也为了这个,她不得不经常去秋尚家。

“你想不到吧?这个竟然是我亲手做的!”秋尚显摆地掏出手机把存在里头的照片给果果看,最近他总是有新花样,上个礼拜说他自己整理了衣橱还寄了很多闲置衣物给灾区,这个礼拜又说他应聘了某某星级酒店的咖啡厅侍应生。

“这是什么?看上去像是肉丸。”坐在后座上,她伸长脖子艰难地端详着手机屏幕上的奇怪物体。

“肉丸?你真是不懂中华料理的精髓!这是大名鼎鼎的红烧狮子头,你居然认不出来?”秋尚不可置信地瞪了她一眼。

“什么?红烧狮子头吗?那听起来像是需要复杂技艺的高级料理,这该不会是你从哪个餐馆买来的吧?”

“喂!你这是故意的吧?夸我一下难道会死吗?”秋尚收起手机,闷闷地说。

“嗯,该说那个肉丸,呃,不,狮子头……还挺大的吗?如果能再圆一点,或许就更像样了哦!”

“好吧!我已经分不清你这是安慰还是夸奖了。”

听到这句话,看着后照镜里秋尚认命的表情,果果忍不住放声大笑。

“不准笑!”秋尚板起脸说,但是这明显没有效果,她的笑声只是更加放肆地回**在小小的车厢里。

“怎么样!第一次做红烧狮子头,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哦!确实,该夸奖你是天才吗?说真的,你全部吃掉了吗?”

“嗯,如果你每次不要问这样的问题,我会很感激你的。”

果果再次笑了起来:“秋尚,我没发现,其实你是一个很懂得幽默的人嘛!”

“哦,难道我以前很死板吗?”

“有点吧!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难接近的人。”突然觉得这样的话有些唐突,果果顿了一下,岔开了话题,“呃,说起来你……怎么好久都不和陈纳溪他们玩了?”

“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家还是在这条路的尽头吧?”眼前的路越来越窄,路边的房子越来越破,秋尚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嗯。”

“陈纳溪终于和罗晓雪在一起了。”沉默了几分钟,秋尚突然开口了,“现在他和那些兄弟一起,心连心地一致排斥我。”

“我知道。”

“你能知道些什么?结党与争斗,美女和啤酒,这大概就是他们人生的意义所在……”秋尚忽然放慢了车速,盯着车窗外的一处,不说话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果看见路边坐着一个卖爆米花的老爷爷。

“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这样的装备。”秋尚感叹地说。

“啊!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爆米花了!”果果专注地看着老爷爷一圈一圈地摇着那口葫芦一样的黑锅,几乎把脸贴到了车窗的玻璃上。

“喂,你是不是想吃?”

“爆米花吗?其实还好……”

可是没有等果果说完,秋尚已经把车停了下来。

“老伯,来一包,要热的,多放点!”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路旁,等着那口黑锅再也摇不动了,那记忆中的声响就要来临了。

“我小时候不喜欢吃爆米花。”秋尚说。

“那你还买?”果果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我喜欢看人做,我一直觉得很神奇,为什么‘砰’的一声,就会出现白花花的爆米花了?那时候总会想象着我什么时候也有这样一个黑葫芦,天天都可以在家里做出好多爆米花。”

“我记得小时候经常看到你跟陈纳溪一起站在爆米花的老爷爷旁边呢。”

“我喜欢看不喜欢吃,他只喜欢吃,所以我们两个人买的,其实都被他吃光了……”

听着秋尚说起往事,果果捧着一袋爆米花,往嘴里塞了一把奶油爆米花。香香甜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一颗一颗变得软绵绵的,连心情也变得柔软了。

想到那个时候,邢战也经常在放学的路上买那么一袋,两个人边走边吃,其实邢战并不怎么喜欢甜食,每次那一袋的四分之三,其实都进了果果的肚子。

“其实我觉得……陈纳溪也不算太坏吧!从小学到现在,毕竟你和他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多不容易!你要珍惜。”

秋尚看了她一眼,说:“从小学到现在,你受他的欺负也不少吧?竟然还为他说好话,该说你太善良了吗?”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总有一天都会过去的,我只是希望,未来的每一天,早上睁开眼睛,看到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开开心心地过日子。”穿过巷子,果果在居民楼的尽头停下脚步,“嗯,我家快到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果果疑惑地回头看着他,那一刻对方的眼睛炯炯有神。

“如果现在我把你抢过来报复邢战,估计陈纳溪就开心了!”

“哈哈哈!这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呢!”果果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我的天!你还嫌你的负面新闻不够多吗?”

昔日的贵族派国王与精英派的灰姑娘,这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组合或许会让学院里庞大的偶像护卫队女成员们发出心碎的尖叫吧!

“那个时候,大家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吧?尤其是邢战的。”秋尚继续掰着他的冷笑话。

果果几乎要为他这个无厘头的建议笑得喘不过气来,说:“这样你不是亏大了吗?”

“我也觉得,不过我会忍耐。”

喂!喂!老天爷,他这是在说什么啊?

秋尚,你知道你说了什么话吗?

果果的内心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地呐喊着,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内心已经不能平静了,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她恍惚地踏上楼梯,接着,感觉到一道严厉的目光,她在家门口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真的有在考虑……”秋尚突然咽下后半句话,顺着果果的目光,他看到站在那里的封真正交叉着上臂,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

晚上九点,这里到处晃**着通红的烂醉的笑脸、被淋湿的同时散发着香槟和臭汗味的T恤,有人披着队旗绕着桌子边跑边唱《光辉岁月》。

“耶!万岁!干杯!”随着高分贝噪音级的欢呼,洁白的泡沫在“砰”的撞击中飞溅在空气里。

大获全胜的精英派外加各大社团的兄弟正为了他们打下赛场半壁江山的N个单项冠军举办庆功宴,再加上模特队的热情女孩,英雄们都直觉今晚会是个火辣不眠之夜,整个夏天最应该敞开胸怀的时段。

从进门开始,邢战的短信就没停过,他按键盘的速度快得像在打歼机游戏,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狐狸一般的笑容,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在跟谁发短信。

“哦!国王殿下,你在跟哪位美女通信,真是打得火热啊!嗯,不过来一起唱首歌吗?今天的庆功宴竟然都没听到你的歌声,真是寂寞啊!”总是有女孩试图关心他。

“啊!我在和一个难以忘怀的人通信!难得今晚大家都那么高兴,不叫更多人来聚一聚太可惜了!”

“哦?能让你难以忘怀的究竟是什么人?”邢战的话成功地吊起了她的胃口,眼里甚至闪着几分嫉妒的光。

“等下你们就知道了!”邢战收起手机,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此刻他看上去很阳光。

“嗯,我想没有人会拒绝你的邀请吧?”

“不,她是一个很难搞定的对象,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她就要来了!”想到庆功宴上将要上演精彩的余兴节目,邢战开心地举起酒杯,跑到隔壁桌去拼酒了。

十分钟后,罗晓雪出现在宴会现场,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米色大T恤,上面画着一只老虎,一小块**的肩膀散发着些许性感,她随意挽起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但依旧很有味道,今晚她的妆很淡,并没有怎么打扮,但她一进场,每个人都看着她。

每个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邢战前女友兼贵族派头目现任女友的突然出现,像是正看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接着餐桌上一阵嗡嗡的说话声此起彼伏,许多人正用不同的表情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而罗晓雪像是走错了地方,站在门口愣了几秒,目光在黑压压的人头里搜寻着什么,终于笔直地走向了邢战。

“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她的表情除了疑惑还是疑惑,她依稀记得邢战发给她的短信说是想和她重修旧好,因为半小时前与陈纳溪的一次例行的争吵,罗晓雪没有任何犹豫便来了,但是看着眼前的人群,她眼睛里浮现出了困惑的神色。

“没看到我们在举办庆功宴吗?先过来热闹热闹!”邢战举着酒瓶向她招手,“难道你还要换件晚礼服,化个大浓妆再过来吗?”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可是这里……”她茫然地看着他,话语却总被打断。

“别说那么多了,快过来坐啊!没看到大家都看着你吗?”邢战拉着她,拍拍旁边的空凳子,“快点坐这里吧?站在那里叉着腰皱着眉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欠你多少钱呢!哦!你今天很漂亮,我喜欢你这件衣服!”

“那么你约我过来就是让我陪酒的吗?”罗晓雪坐下来,嘟着脸颊看着邢战给她的杯子里斟满啤酒。

“啊哈,陈纳溪他们今天输得很惨吧?庆功宴什么的就别提了,大概连陪你吃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吧?你知道吗?我今天心情特别好!”邢战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闪闪发亮,他知道,哪个女孩都很难抵挡这样的注视。

“你心情很好,可是我现在很烦呢!”罗晓雪皱着眉头瞪着他可怜兮兮地说,坐在这里,怎么都觉得全身都不对劲。

“是吗?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一点,这种时候,只要尽情地唱歌和吃东西就好了!我还特别点了你最喜欢的拔丝芋头,啊,没想到被人吃光了,我再帮你点一盘吧?还想吃点什么?”

面对这样一个体贴的绅士,还有什么理由去想那只暴躁的海象?

邢战满意地看着罗晓雪终于平静并且在他身边乖乖地坐定下来。庆功宴还在继续,不停有人上来敬酒,有人在他的桌边流连忘返,看着一张张崇拜的脸,时间就像回到了半个月前,只是少了一个秋尚。

备受瞩目的话题女主角作为今晚的特邀嘉宾坐在主桌上,如果认为这就是今晚余兴节目的所有,那就大错特错了,对邢战来说,这只是一个前奏,而这个前奏是那么的平静,连罗晓雪也开始放松了下来,甚至开始和身边模特队的队友交流起指甲油的心得。

“喂,我们一起上去K首歌怎么样?”十几分钟后,邢战转过头对罗晓雪眨眨眼睛说。

“好啊!唱什么?”喝了两杯酒后,脸颊绯红的罗晓雪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随便啦!”邢战拉起她的手就往台上走,顿时台下很给面子地爆发出一阵欢腾的掌声。

罗晓雪对着她的队友们笑着招了招手,她现在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

“我们唱《新不了情》。”邢战说着,递去了话筒。

当柔美的伴奏响彻全场,站在台上的两个人脸上都浮起了笑意。灯光暗了下来,大家都盯着他们看。只是,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有一伙人迅速走进了餐厅,甚至有人踢倒了地上的空啤酒瓶。

这时,邢战刚好唱到“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就看见陈纳溪大踏步地从门口径直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来到台上,一把拉住罗晓雪的手臂。

“啊!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罗晓雪尖叫起来,本能地试图挣脱他铁箍一样的大手,像一只被猎户抓个正着的小羊,她慌乱地丢掉了手里的话筒,那个可怜的话筒落在地上滚了几圈,靠近音箱后,发出一种刺耳的噪音。

伴奏还在继续,但是没有人唱歌,取而代之的是混乱的争执。

“喂!我们唱歌唱得好好的,你来搅什么局啊?”邢战用力拉开陈纳溪的手,把受到惊吓的罗晓雪挡在后面。

陈纳溪的脸阴沉得可怕,他死死地瞪着邢战,还有躲在邢战身后的罗晓雪。他还是不说话,在几下沉重的呼吸后,他直接扑向罗晓雪,固执地去扯她的手臂。

“你到底要做什么?”罗晓雪就算再怎么愚钝,也大致猜得出对方生气的原因,只是,她发现自己在看到因为吃醋而陷入暴躁的陈纳溪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你问我做什么?你不问问你自己在做什么!跟我回去!”他说的那么大声,只怕在场有一半的人都听到了。

“你那么粗暴干什么!这算是一个男人对待女朋友该有的态度吗?”邢战以一副正义英雄的姿态保护着罗晓雪。

活生生上演的三角绯闻,大大地刺激着观众的感官,最吸引人的余兴节目正在继续,却没有人愿意上前阻止,因为在场的谁都搞不清他们三个的关系。

“你少多管闲事!”陈纳溪对着邢战大吼,一挥手推倒了无辜的话筒架,音响里传出一声巨响,吓得罗晓雪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身体。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邢战很难相信陈纳溪经过3000米障碍赛的苦战之后,这疲惫而瘦弱的身躯,还能发出这么具有破坏力的高分贝吼叫。

陈纳溪的眼神,像是见到仇人的藏獒。邢战毫不怀疑如果有可能,他绝对会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此刻站在罗晓雪眼前的这个人,白天的温情**然无存,只剩无尽的愤怒,存积已久的嫉妒和恨意,这个人是这样的陌生,以至于她第一次感到了一阵恐惧。即使是炎热的夏末,她依旧能感到某种寒冷开始渗进自己的肌肤,围住了五脏六腑。

“你说我多管闲事?这是什么意思?”邢战亲热地搂住罗晓雪的肩膀,依旧是狐狸一般的微笑,“晓雪,眼前这个像是要把你生吞活剥表情可怕得吓死人的家伙,难道真的是你的男朋友?”

“我……”罗晓雪不敢直视陈纳溪的脸。

“滚开!”陈纳溪推开邢战,再次强硬地要带她走,“跟我回去!”

“不要!放开我!好痛!”从没见过这样生气的陈纳溪,脸色苍白的罗晓雪甩开他的手,抚摸着手腕上五道清晰的红印,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一手还拉着邢战的衣角,“我不走,我不要跟你走!你回去吧!”

“为什么不肯走?难道还要跟他在一起唱情歌吗?还唱什么《新不了情》!”

“反正我不要!”罗晓雪几乎是躲到了邢战的背后。

“喂!我们只是一起唱个歌而已,又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那么激动地来闹场做什么?”邢战轻描淡写地说,却是在故意地刺激陈纳溪紧绷的神经。

“你说的那是什么话!要是真干了那还来得及吗?”放开罗晓雪,现在陈纳溪全身心的目标是邢战。

“反正又不是没干过!”邢战轻松地耸了耸肩。

“你这个混账!”陈纳溪咬着牙举起了拳头。

“那你呢?捡了个大便宜,又不懂得好好珍惜!”邢战看着跟着陈纳溪一起进门的几个人表情越发凶恶地走了过来,“怎么,你才带了这么几个人?要打架的话,大概会输得很惨哦……就像今天在赛场上一样!”最后几个字,他故意说得非常地缓慢。

“难道你还想单挑吗?”陈纳溪的眼睛就像是野兽一样,因为充血而变红。

“哦,NO!我只是不忍心看你收场太过悲惨,这样大家会觉得我是个落井下石的大坏蛋的!”邢战走近一步,收敛了音量说。

“拜托你们别这样好吗?”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罗晓雪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叫着,试图把邢战拉远一些。

“你最好滚开点!”盛怒之下,陈纳溪毫不犹豫地推开她,正好一掌盖在她脸上,在场的人都听见那响亮的“啪”的一声,那听起来鼻子很痛。

“你他妈算是个什么东西!”眼看着他送上门来,邢战趁着这个好机会揪住他的领口,在他的肋骨下方送上一记结结实实的右勾拳。

场下**起来,尖叫声和口哨声同时响起,淹没了罗晓雪的尖叫,这里像是变成了拳击赛场,精英派最后的修罗场。

在几乎达到某个重量级别的冲击下,一刹那五脏六腑移位,尤其是被压迫的肺部,陈纳溪几乎要败倒在强烈生理反应中,同时迸出了眼泪,他弯下腰,竭力地抑制住呕吐的冲动,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看到了这一幕,输掉了比赛,输掉了感情,并且在第一个回合里被一击即中,在短短五秒的短兵交接中没用地倒下。

“1……2……3……”台下,有人恶趣味地大声数着。

在紧迫的数秒声里,陈纳溪急促而紊乱地大口呼吸着,用眼角的余光看见身旁有人不断走过,那些往昔誓要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的鲜活面孔,却在这一分钟个个变得灰败,变得漠然,像是被殴打的只是一个互不相识的路人。

“4……5……6……哦!他似乎要站起来了!”

真是个讨人厌的声音!

陈纳溪颤抖着膝盖,强迫自己直起背来,被击中的那一点,痛苦感还在蔓延,覆盖了整个腹部之后,开始向心脏和四肢进发。

“哦,下手好像太重了一点,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还是让你的好兄弟抬你出去……哦,真抱歉!他们好像都走光了呢!”

听见邢战幸灾乐祸的声音,陈纳溪勉强地抬起头,对方的脸变得很模糊,只有罗晓雪始终惊恐又担心的面孔,一直在眼前晃**。

背叛和被抛弃的痛苦,被百般嘲笑的滋味,像无数的小虫钻进他每个毛孔。

是的,或许正像邢战和其他人说的那样,他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富二代,陈纳溪这样想着,屈辱的眼泪正在他泛红的眼眶里蓄积,罗晓雪的脸也在眼前变得渐渐模糊起来。

“哦,晓雪,是不是鼻子还在痛?”趁陈纳溪还没缓过神来,邢战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询问着从刚才就一直捂着脸的罗晓雪。

她只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并且又退后了一步,离陈纳溪更远了。

“你……”陈纳溪挣扎着,沙哑的声音终于冲破了塞在喉咙的一团像棉花一样的东西,他指着罗晓雪说,“你就继续和他待着吧!你爱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我要是再跟你在一起我就是猪!”

用仅存的所有力气吼完这句话,陈纳溪拖着受伤的身心离开了。

罗晓雪茫然地看着陈纳溪的背影迅速地消失在她的视野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再傻也明白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每个人都有他的耐性,同样的错误,能犯一次、两次,但是当它超过了一定的底限,再坚固的基地也会开始摇摇欲坠。

“晓雪!你没事吧?别看了!那样的人,不堪一击,经不起考验,你何必还为了他挂心?”邢战用贴心的口吻及温柔的语调在她耳边徐徐地说,但是他知道,过不了一天,陈纳溪史上最不幸最糟糕的形象就会被学院里的每一个人看到。

这是贵族派最后的晚餐!

“我只是……我只是有点难过……”罗晓雪掩饰不了眼里的一抹心痛。

“我明白你的心情。”邢战搭上她的肩膀,“毕竟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但是……不说那么多了,来点红酒吧!心情会好起来的!”

罗晓雪用无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顺从地接过了酒杯,此刻她也只能在邢战身上寻求麻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