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爱一个人的时候
爱一个人的时候吸进去那么多勇气，最后吐出来的全是叹息。
01
蓝净柯带着秦月离怒气冲冲地离开餐厅，然后才松开了她的手，后知后觉似的回过头去看她：“秦月离，你可别跑回去找他，那真的是把我和你的脸都丢光了。”
秦月离安静地看着地面，点了点头，声音冷冷的：“我不会的……”她再蠢，再怎么喜欢苏枕白，也会给自己留点自尊心的。
蓝净柯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那样的人喜欢十年，他到底给你种了什么蛊了？”
秦月离没有说话，只是道：“我还欠你一顿饭，换个地方，去哪儿吃你决定吧。”
蓝净柯看着她，皱了皱眉，咕哝了一句：“就知道逃避问题。”
但是他也知道，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会让秦月离心里更难受而已。于是，他思考片刻之后带着秦月离一起去了一家火锅店，这家店的生意很好，他们在门口排了一会儿队才等到了位置。
其实秦月离很少吃火锅，秦家的人不爱吃，她也没什么朋友陪她吃，所以她对火锅本来是有点莫名的抗拒。因为提到火锅，总会让人联想到其乐融融的画面，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顿火锅，热闹又温馨。
原本只是很寻常的一件事，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奢望。
蓝净柯没有注意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只是拉着她往火锅店里面走：“这家火锅店好吃又便宜，自助的，所有海产都可以随便吃……”说到这里，蓝净柯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秦月离，一拍自己的脑袋，“我都忘了，便不便宜这种事情你根本不会在意啦。”
秦月离动作停滞了一下，良久才吐出一句：“挺好的。”
能有人陪她吃一顿火锅，确实挺好的。这种普普通通的快乐，一直都是她很想拥有却得不到的。
蓝净柯到前台把钱付了，然后就拉着秦月离一起去食材区拿吃的。
因为人多的原因，所有食材几乎都要靠抢的，特别是肉类，厨师刚从厨房里端出来，就有几个人已经拿着餐夹蓄势待发了，等餐盘一放稳，就会有人把牛肉羊肉全都一抢而光，连渣都不剩。
秦月离根本没见过这阵仗，刚想往前挤挤夹个螃蟹，就被一个中年妇女用粗壮的手臂推到了身后。然后对方精准地把最后一只螃蟹收进了自己的盘子里，得意走人……
秦月离翻了个白眼，又想去抢另一个盘子里的虾，但是虾太滑了，她怎么都夹不上来。旁边一位美女身手矫健，一夹一个准，瞬间装虾的盘子也被清空了，留下秦月离一个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她开始深深地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把吃火锅这件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就在她端着空盘子想要不然就夹点青菜丸子涮着吃算了的时候，就看见蓝净柯端着两个满满当当的盘子过来了，盘子里海鲜肉类一应俱全。
他得意地朝秦月离递了个眼神：“怎么样，厉害吧。”
秦月离抽了一下嘴角：“厉害，你是不是跟刚才走掉的那些大妈打了一架抢来的？”
蓝净柯白了她一眼：“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十二分肯定的语气和神色。
蓝净柯被她噎了一下，然后端着盘子一个利落的转身朝反方向走：“好啊，那你别吃了。”
秦月离默默跟上了他的脚步。
蓝净柯往身后瞥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其实秦月离是个挺可爱的姑娘，虽然是个路痴，生活经验不足，嘴巴刻薄了点，但其实说白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
蓝净柯把吃的都放下之后，秦月离还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办到的？刚才我都没地方下夹子了。”
蓝净柯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喏，看到厨房边上站的那个服务员没有？”
秦月离回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制服挺年轻的姑娘在厨房边等着上菜：“看见了。”
“她是我前女友。”蓝净柯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哦。”秦月离淡淡回应了一声，又扯着嘴角补充了一句，“这个前女友比上次那个大方多了啊，不但不生气，还假公济私给你吃的。”
蓝净柯一边往煮沸了的水里丢肉片，一边笑嘻嘻地看着秦月离：“怎么？你吃醋啊？”
秦月离冷笑了一下：“不至于，你这种女朋友遍地的人，我不感兴趣。”
听了她的话，蓝净柯也不恼，只是把熟了的肉夹起来，又蘸了蘸酱然后放在秦月离的碗里：“可是我对你挺感兴趣的，怎么样，做我女朋友吧？”
秦月离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来吃，看都不看他一眼：“然后一个月以后再跟我分手找下一个？”
“也许不会也说不定呢？”蓝净柯倒是说得一脸认真，“真的，我感觉我跟你相处一点都不腻味。”
秦月离还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像蓝净柯在说一个莫大的笑话似的：“和我相处不腻味？大概是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关系吧。”
蓝净柯叹了口气：“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秦月离没有理会他的叹息，只是夹了块肉，狠狠蘸了一下辣酱之后塞到他碗里：“这两次解围……谢谢你。”
蓝净柯看了一眼碗里一片通红的牛肉，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筷子：“你啊你，跟别人道谢都这么没诚意。不过你难得说声谢谢，我就欣然接受吧。”
蓝净柯把那块被辣椒油吞没的肉塞进了嘴里，狠狠嚼了两下之后就满脸通红，拼命往嘴里灌水。
秦月离看到他被辣得狼狈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
蓝净柯喝水的动作停住了，突然直愣愣地看着她，目光好像凝滞了一样：“秦月离，你终于笑了。”
秦月离闻言愣了一下，一时间居然有点恍惚。她有多久没有笑过了？可能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以至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看到她笑也会这么大惊小怪。
但是，蓝净柯看着她笑的时候那种认真的眼神，好像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或许他招女孩子喜欢不仅是因为他帅……被那双深情的眼睛注视着，或许真的很难不心动吧。
然后，蓝净柯又不着边际地解释了一句：“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一直交女朋友。但是最后发现自己还是找不到喜欢的感觉，所以就都分手了……我没想追过谁，你是第一个。”
秦月离夹了个丸子，结果手一抖掉回了锅里，虽然没有被溅起的水花烫到，但是她却下意识地抽回了手。然后，她很快恢复了镇定，白了蓝净柯一眼：“你对每个女生都这么说的吧。”
蓝净柯闻言眼睛里的火光灭了一些，声音也有了点冷意：“我不屑。”
后来，整顿饭都吃得很安静。秦月离感觉有点害怕，因为蓝净柯说的话，她差点就要相信了，心跳居然变了速度。
但是她很清楚，像蓝净柯这样的人，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安全。
即使将来她会找到另一半，但也一定不是蓝净柯。
所以，他说的话，她只能当笑话。
02
吃完饭之后，蓝净柯下午还要在酒吧里唱一场。他当然知道秦月离不喜欢酒吧那种地方，所以去酒吧附近的停车场取了摩托车把秦月离送回了学校。整个过程他都没说几句话，秦月离当然也不会开口，气氛有些微妙。
在秦月离道别转身回学校的时候，忽然听到蓝净柯在身后喊她：“秦月离。”
秦月离停住了脚步。
“他不就是出现得比我早一点吗，到底哪里好了？总有一天我会代替他的，你等着。”
仿佛宣誓一样说完这些话之后，秦月离就又听见了摩托车的轰鸣声，然后蓝净柯就在一众女生惊诧的目光里骑着摩托车离开了。
秦月离因为他的话心里乱糟糟的，本来最近她已经因为苏枕白的再次出现而心烦意乱了，没想到蓝净柯居然会跟她表白。
但是，她马上又让自己冷静下来，并且在心里告诉自己——蓝净柯只不过是想耍耍她而已，看看蓝净柯甩宋涟知的架势就知道了，感情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场游戏。
她不能把他的话当真。
想到这里，她似乎平静了一些，走回了学校。回家要面对奶奶，回学校只要面对苏夕雅就够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就发现苏夕雅刚好也没课待在宿舍里看电视剧，见到秦月离回来，看了她一眼之后，似乎有话想说，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秦月离放下包包，看了一下课程表，然后就开始坐在位置上看书。
苏夕雅又看了一会儿韩剧，最后实在绷不住了，才转过身来看着秦月离，问道：“阿离，你现在是不是真的跟蓝净柯在一起了？我都听说了，今天他在C大帮你出气了。”
秦月离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有多管闲事的时间不如多看点书。”
苏夕雅对她这种冷淡的反应早就见怪不怪了，况且她们现在几乎是绝交的关系，但是有八卦因子在体内作祟，苏夕雅还是忍不住继续追问下去：“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为什么会和他一起出现在学校里啊？那天晚上你跟他待在一起吗？”
秦月离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夕雅见她真的生气了，忍不住一吐舌头：“我没有那个意思啦，就是想问问。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而且，虽然他长得很帅又会唱歌，但是喜欢他的女生太多了，前赴后继的，他的女朋友也多得数不清。我就是想劝你一句，不要被他骗了。”
秦月离回过头去，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来：“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苏夕雅被这么一句话堵了回来，只好摊了摊手，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秦月离当然也知道蓝净柯很讨女孩子喜欢，也知道他有很多女朋友。所以，她不会把他的话当真。
但是，第二天一早，她刚出门准备去上课，就看见蓝净柯提着一份便当站在摩托车旁边。一身黑衣，英姿飒爽，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里面透出来一丝狡黠的光。
她原本想要装作没看见，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的，结果没想到刚走出一步，某人就赶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秦月离，你还真是个狠心的人啊，昨天才说谢谢我，今天就假装看不见我了？”
秦月离朝他讪讪一笑：“我赶着去上课行不行？”
蓝净柯一拍自己的摩托车，一脸的得意：“有这么神气的座驾在，你还怕迟到？”
秦月离只剩下白眼了：“我怕被保安带走。”
“别找借口了。”蓝净柯打断了她，把手里的便当往她面前一扬，“这可是我今天一大早去XX大包排队买的生煎包，出了名的好吃，你这种大小姐应该没吃过，所以就想带来给你尝尝。”
秦月离看着蓝净柯，他脸上的表情那么真诚，甚至有点傻气，一时间她居然有点动摇了。但是，马上她就摇头推开了他手里的便当盒：“对不起，我不喜欢中式早餐。”
“那你喜欢西式的？面包有什么好吃的。”
“我喜欢。”
“那我现在带你去买。”
秦月离叹气：“我要去上课了。”
“我有车。”
秦月离才发现，蓝净柯这个家伙，黏人起来到底有多可怕，简直就像甩不掉的牛皮膏药，阴魂不散。
她好不容易拒绝了他带她去买早餐这件事，坚持自己走路去教学楼上课。蓝净柯就骑着摩托车在后面慢慢地跟着，引来了路人的驻足围观。
她有点懊恼地回过头去对蓝净柯说：“蓝净柯，我求你别闹了。如果你是想整我，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真的可以走了。”
蓝净柯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我多少年没起那么早了你知道吗？就为了买这几个包子我五点就起来了，自己都没舍得吃，还被你嫌弃。”
秦月离气结，朝他走过去，拿过了他手里的生煎包：“好了，包子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我上午没课，等会儿你下课我来找你一起去吃饭吧。”蓝净柯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秦月离翻了个白眼：“不必了，你也不用花心思了，我没想过谈恋爱的事情。所以别再做这种事情了，我承受不起。”
但是蓝净柯还是一脸坦然地看着她：“谁说我是为了追你？”
秦月离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他用的不都是追女孩子的惯用手段吗？虽然她没被人追过，但是小说电视剧还是看过的。
“再说了，朋友就不能一起吃饭了？”蓝净柯的表情单纯无害，“而且，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没有朋友，现在你就是我唯一可以一起去吃饭的朋友了，所以你就当扶困济贫，陪我吃饭吧。”
秦月离翻了个白眼，不再和他说话，直接走进了教学楼。
03
中午下课的时候，秦月离本来都忘记了蓝净柯说想一起吃饭的事情了。但是刚刚走出教学楼，就听见那熟悉的发动机的声音，紧接着他的摩托车就停在了她身前，蓝净柯想模仿偶像剧男主角的动作，帅气地摘下头盔，结果没想到卡了一下没摘下来，动作有点滑稽。
秦月离觉得有点好笑，但是还是忍住了没有笑出来。蓝净柯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对秦月离道：“走吧，就是吃顿饭而已，又不会把你吃了。再说了，你这么怕我干什么？你要是真的不可能喜欢我，需要那么害怕跟我相处吗？只不过做个朋友而已，紧张什么。”
秦月离一咬牙：“吃就吃。”
反正他一堆歪理，她也说不过他。
其实真的相处下来，她也觉得蓝净柯这个人不讨厌，而且，他很了解她，所以跟他相处的时候，她不会有那种浓烈的孤独感。跟苏夕雅那些人相处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这让她觉得莫名的安心。
大约是他两次说出了她的心声，那种被人理解和认同的感觉，对她的触动真的很大吧。
这一次，蓝净柯带她去的是一家四川冒菜店，蓝净柯的解释是，看她上次吃火锅的时候还挺喜欢吃辣的，这家店味道又特别好，所以觉得她应该会喜欢。
其实秦月离对吃没什么讲究，昂贵的廉价的她都吃，只要好吃她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虽然她家里的人永远都觉得这些东西是垃圾食品，和毒药没两样，只要她在家就从来都不让她碰，但是她自己出门的时候，也会吃一些小吃，而且特别爱吃臭豆腐。
店老板看到蓝净柯进门，马上兴高采烈地迎了过来：“蓝大帅哥今天带女朋友来吃饭啊，真难得。刚好今天店里来了一拨你们C大的学生在这里聚餐，也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蓝净柯却只是笑笑也不解释，只是道：“料还是按老样子放，分量加一倍。”
“好嘞。”老板点点头，末了还热情地夸了秦月离一句，“小姑娘真水灵，跟你般配。”
“我也这么觉得。”蓝净柯笑得一脸得意。
秦月离在背后狠狠拧了他一下。
蓝净柯吃痛哀号，一边还死不悔改地继续说：“我就是说实话而已，你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吗？”
秦月离对着他的背又是狠狠的一下：“你就是欠教训！”
就在两个人“打情骂俏”的时候，楼上包间里的聚会似乎结束了，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说笑声。
“部长，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帮我把那份资料整理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师交代了。”
一个略带一丝娇俏的女声传进了秦月离的耳朵里，她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沈望南和一群人正从楼上走下来。
秦月离愣了一下，沈望南也正好看到了她，四目相对，沈望南的笑容一下收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秦月离的错觉，站在她身边的蓝净柯好像把她往后扯了一下，然后自己挡在了她前面。
因为上次的事情沈望南并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惹来了一些非议，这一次蓝净柯又在秦月离身边，所以这一次沈望南也没打算招惹她。
然而，沈望南忽然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林桑雪伸手拽紧了她的衣袖，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舒服。林桑雪是她高中时代的好朋友，两个人又一起考了C大，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是进了同一个学生社团，依然经常走在一起。上一次在学校里遇见秦月离的时候，她身边的人就是林桑雪。
那天蓝净柯替秦月离出头之后，沈望南自己本身就很恼火，没有注意到林桑雪的情绪变化。后来等她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林桑雪的情绪不太对劲。追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林桑雪一直都暗恋蓝净柯，每一次合唱队的排练她都会去看。
蓝净柯花心的事情可以说是众所周知，但是这样一来也有个好处，就是喜欢他的女生一般都可以自我安慰一下，他对那些女朋友都不是认真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秦月离的感觉，似乎和他对之前的那些女朋友都不一样，所以林桑雪才会特别失落。
恰好这个时候有个学长看见了蓝净柯，于是很热情地上来打了个招呼：“净柯？好久没看见你了啊，从你上次拿了奖到现在都没看见你出新作品，陈教授前几天跟我提起来还火冒三丈说你不务正业呢，原来是专心谈恋爱了啊。”
蓝净柯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学长说笑了，我就不是那块料，教授错爱了。”
学长摇了摇头：“你别太谦虚了，那个奖可不是谁都能拿得到的，我也是望尘莫及。你的天分是这一届学生里最好的，一定要加把劲啊。”
蓝净柯只是点了点头：“我会尽力而为的。”
学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去朝沈望南挥了挥手：“望南，你不是一直都跟我说对建筑专业很感兴趣吗？我介绍净柯让你认识认识，他的专业水平比我还高呢。”
沈望南有点尴尬地走上前来，想到蓝净柯两次当众斥责她的话，她就感觉心里一阵拧巴。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她还是挤出了一个笑：“蓝净柯同学，你好。”
但是蓝净柯却只是把目光撇开：“学长太抬举我了，这么厉害的徒弟我可不敢收。今天先这样吧，我朋友肚子饿了，我先带她吃饭。”
学长也没有听出蓝净柯话里有话，以为只是怕女朋友生气，所以只是暧昧地一笑：“好，好，那你们吃。我们就不打扰了。”
沈望南和秦月离都忍不住松了口气，然后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目光里带着杀气。
04
等到沈望南一行人都走了之后，蓝净柯和秦月离才终于能坐下来安心吃饭。刚好冒菜也做好了，老板笑吟吟地端上来：“二位慢用，小心烫。”
秦月离点了点头，饭还真的挺香，她馋虫上来了，也不再去想刚才和沈望南的狭路相逢了。
其实她倒是挺意外的，她一直以为蓝净柯就是一个爱唱歌的小混混，平时说话也是透着一股子不靠谱的感觉。但是今天，她发现他居然也有这么严肃正经的一面，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是学建筑的。
感觉以他这么跳脱的个性，设计的楼不塌就已经是万幸了吧，不过刚才那位学长好像说他还拿过什么奖……
就在她想得认真的时候，蓝净柯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迷，这几分钟时间你脸上的表情都换了好几番了。”
秦月离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满是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学建筑？我一直以为你是音乐专业的。”
蓝净柯随口回答道：“音乐只是我的业余爱好，我又没打算真的靠它吃饭。”
“那你还挺多才多艺的。”
“那是，我很厉害吧？”蓝净柯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秦月离只想翻白眼。
蓝净柯顿了顿，吃了口里脊肉，然后又看向秦月离：“不过说起来，我学建筑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秦月离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什么原因？”
“你做我女朋友我就告诉你。”
“哦，我也没有多想知道。”
这回轮到蓝净柯翻白眼了：“秦月离！你知道有多少女生排着队等着做我女朋友吗？”
“你可以找她们去。”
蓝净柯对这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软硬不吃的秦月离简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他什么时候这样厚着脸皮追过哪个女孩子？秦月离倒是开了他生命里的很多先河啊。
见蓝净柯不说话了，秦月离思索了片刻才又开了口：“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么多年我连怎么跟别人交朋友都没学会，更不用说去谈恋爱了。你只不过是因为我拒绝你所以有新鲜感而已，新鲜感过去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就像现在这样，当朋友不是也挺好的？”
秦月离说的都是真心话。她很了解自己：严重缺乏安全感，一身是刺，谁靠近就扎谁。她能好好说话的情况都不多，做朋友都是挑战不用说恋人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心里对于苏枕白的情感，一直都没有整理清楚。
喜欢，还是爱，还是一种精神寄托。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虽然过了十年，但是苏枕白这三个字还是她的软肋。
蓝净柯闷闷地往嘴里扒了一口米饭，然后囫囵吞下，一脸的不高兴，但是声音还算平和：“你要是这么想我，我也没法解释，之前造的孽现在都报应在自己身上了，我也认了。”
秦月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反而愣了一下。
蓝净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不过就算你不答应和我在一起，也不要再对那个苏枕白念念不忘了，他根本不了解你，这样不值得。”
秦月离闻言，手抖了一下。
蓝净柯又精准地戳到了她的痛处。
看到秦月离脸上表情的变化，蓝净柯真的是恨得牙痒痒：“我真想走进你的记忆里，把十年前那个苏枕白揪出来，狠狠揍一顿，再丢出去。”
秦月离苦笑。
十年前的苏枕白，曾经给了她对面对生活勇气和信心。而现在的苏枕白，却好像不一样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的只是回忆里的那个苏枕白，还是苏枕白这个人。
心头千头万绪，牵牵扯扯，她也想不明白。
蓝净柯叹了口气：“算了，不逼你了，看你那头痛的样子。”说完还把最后一块肉夹进了她的碗里，然后就去找老板结账了。
秦月离看着碗里的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昨天吃火锅的时候也是，蓝净柯总是把肉烫熟了放了料之后再放进她的碗里，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有点不靠谱不着调的人，但其实有些时候又蛮细心的。
这些细节就好像一簇簇很细小的焰火，把她沉寂很久的心房逐渐点亮。
05
接下来的日子，蓝净柯还是每天都来X大找她，偶尔是来送爱心早餐，偶尔是来请她吃饭，送鲜花唱情歌这些浪漫套路他真的是一样不落地做完了，闹得全校尽人皆知。
虽然所有人都在感慨这一对的搭配实在太神奇了，一直以来换过无数女友的蓝净柯，搭配平时连个朋友都没有的秦月离，真的是让人感觉不可思议。而且，这还是蓝净柯单方面追求，秦月离根本就没同意。
有人说秦月离是因为蓝净柯不是富二代，所以根本看不上他。也有人说，蓝净柯追求秦月离就是为了钱，他对她根本就没有真爱。
而真相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吧。
不过渐渐地，秦月离倒是习惯了蓝净柯的每天骚扰，他给她单调无聊的生活里增添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至少让她感觉这个世界不是那么沉闷无趣了。
但是这天，她走出宿舍本来想看看蓝净柯会不会来找她，结果却没想到碰见了苏枕白。准确来说，苏枕白是特地来找她的。
半个月的时间没见，苏枕白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白衬衫衬托着他的脸颊越发的苍白，黑眼圈很深，看起来很疲惫。
看见他，秦月离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回过神来之后，就想转身走开。
但是苏枕白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阿离，我们谈谈。”
秦月离想挣开他的手：“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一年之后你把钱还清，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可苏枕白依然没有松手，只是说了一句：“丫头，听话。”
秦月离全身都颤抖了一下，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理防线彻底垮塌的声音……
果然，她还是抗拒不了回忆，只要苏枕白轻巧的一句话，那些她本来想烂在心里的记忆就全都涌了上来。
他们去了学校里的咖啡厅。
一坐下，苏枕白就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递到了秦月离面前：“这里面是一万……对不起，我攒了很久，目前也只攒到这么多，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如约把钱还给你。”
秦月离对着苏枕白露出一抹冷笑来：“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知道……”苏枕白苦笑，“我知道你希望我道歉，希望我解释。但是我觉得什么解释都很苍白无力，我确实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我想补偿你，但是现在又没有这个能力……”
秦月离看到态度如此软弱的苏枕白，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悲哀来：“苏枕白，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闻言，苏枕白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是啊，原来的苏枕白不是这样的，原来的他开朗爱笑，有正义感，最喜欢打抱不平，对不对？”
秦月离没有回答。
“但是，偷了钱之后，我就变成了这样。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我真的每分每秒都活在自责里。”苏枕白脸色苍白如纸，握着咖啡杯的手心里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当时我真的没办法了，阿南生病了，医生说如果不动手术她就会死。她的爷爷奶奶把全部家当卖了也凑不到手术费，他们跪在地上求我……那么一大笔钱，当时我们又都只是孩子，如果我跟你借，可能也没有办法借到那么多钱。结果那天你刚好打开保险柜给我看你的藏品，我一念之差就拿了那笔钱。”
秦月离只是安静地听他说，并没有做任何表态。
“后来，从你家里偷偷拿了钱之后，我爸妈很害怕，怕你们家的人会找上门来，所以带着我直接搬走了。我一直都很内疚，也一直都很想回来找你，但是我也很害怕，怕你不原谅我。”苏枕白每一句话都说得很艰难，因为他是在把人生最大的污点翻出来给秦月离看。
06
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何尝不是觉得秦月离这个小丫头很可爱，穿着公主裙，就像玩具店里卖的洋娃娃一样漂亮。看着她被欺负，就很想保护她，那种心情，他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会热血沸腾。
他想对她好，想跟她一起玩，把自己想到的能送她的东西都一股脑地送给她。但是对于她那样的家庭来说，他的那些礼物显得那么寒酸而可笑。相处得越久，他越是发现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一直努力说服自己，虽然秦月离是小公主，可是她从来没有看不起他们，她还是一直把他们当朋友的啊。
只要他足够努力，总有一天是可以和她并肩的吧。
直到有一天，沈望南哭着跑回家跟他说，秦月离打了她，还骂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说了很多过分的话。那些话就好像一根尖刺，扎进了苏枕白的心里。
之前他心里所有美好的幻想都被这根刺扎破了。
秦月离还是嫌弃他们的吧，怎么可能不嫌弃呢。
再后来，他在各种压力之下，一念之差偷了钱逃走。他真的想过要把钱还回去，要去自首，但是每一次都被他的爸妈拦住了，苏爸爸苏妈妈还有沈爷爷沈奶奶都一起求他，留下那笔钱不要再去找秦月离了。
钱毕竟是偷了，就算秦月离肯原谅他，秦家的人未必肯放过他。
而他们两家人，他几乎就是顶梁柱，苏爸爸苏妈妈因为常年体力劳动落下了很多病根，可能撑不了几年就完全不能工作了。沈爷爷沈奶奶更不用说，贫病交加，日子过得让人揪心。
更不用说沈望南从小就体弱多病，能活下来都不容易。他把沈望南当妹妹，也把沈爷爷沈奶奶当亲人，所以这些责任他只能扛在自己肩上。
他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不敢让自己去认错，也害怕面对秦月离失望或者质疑的眼神……
所以，一错就是十年。
秦月离并不了解他复杂的心路历程，只觉得他的解释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自己好像已经不能接受了。如果在最初重逢的时候他就能这样道歉，或许她就真的释怀了，只可惜他们的重逢却是那么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想到这里，秦月离叹了口气：“我原谅你，现在我可以走了？”
然后她站起身来就要走，苏枕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下意识地喊她：“丫头……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一时间，秦月离居然觉得有点想哭。
她盼这句话真的盼了好久啊……十年里，她经常会梦见苏枕白来找她，说的就是一模一样的台词。
而这一次，真正的苏枕白站在她面前，说着她那么渴望听到的台词，为什么她一点激动的感觉也没有？
苏枕白的手又攥紧了一些：“我知道我犯的错没有那么容易得到原谅，但是没关系。现在不行我可以等，下一个十年，二十年。我会用我的全部来补偿你，让你原谅我……”
秦月离回过头的时候，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苏枕白，这些话你怎么不早点说呢？哪怕在我们重逢的那一天你说了也好，你说了我就原谅你。但是现在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就不敢信了呢？”
苏枕白深吸了一口气，依然紧拽着她的手不放：“丫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像过去一样做朋友就好，不论你有什么事情找我，我一定随叫随到。”
秦月离淡淡露出一丝苦笑：“再说吧。”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窗外马路对面的路灯底下蹲了一个落寞的身影，目光长久地凝视着落地窗里拉扯着的他们。
蓝净柯丢掉了手里的烟蒂，又从烟盒里取出了今天的第十支烟，点燃，叼在嘴里。
他很少抽烟，只有生气苦闷的时候才会抽一支。但是今天从看到秦月离被带走到现在，他已经抽掉了半盒烟。
他感觉心里的那种痛特别奇怪，他控制不了，不论抽几支也压制不住。
那这种痛意是怎么回事？
这种想弄死苏枕白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他就是喜欢上秦月离了。
他大概爱上她了，从她在他家楼下抬头看他的那一刻起，又或者是从她蹲在路边哭得像个孩子的那一刻起……
他爱上她了，就怎么简单而已，她却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