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C H A P T E R 07

夜幕很快降临。

江家大宅里,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女佣正将一道道的菜端上来,可是长长的餐桌旁,只有江若琳一个人。

她不停地抬起头看着墙上的时钟,晚餐时间过去很久了,可是爸爸江泽海和哥哥若昇依然没有回来。

墙上的秒针滴答滴答地走着,门口始终没有出现他们两人的身影。江若琳心里越来越着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异常紧张。

砰——

大门被推开了,她急忙望过去,原来是爸爸回来了。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江泽海走进来,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阴沉得就像是风雨欲来的模样。江若琳又变得忐忑起来,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紧张得要命。

江泽海坐下来,许久都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吃着饭。江若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长久的沉默充斥在两人之间,墙上时针走动的声音,此时听在耳中都显得过分嘈杂。

气氛沉闷极了。

“爸爸,发生了什么事吗?”终于,江若琳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发问。

江泽海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放下手中的筷子,他的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愤怒,因此说话的声调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公司用心筹划了很久的那块地被对手公司投中了!却只比我们多了几千块钱,他们似乎知道我们的底价,真是太奇怪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若琳想说些什么安慰爸爸,可又觉得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正愣怔着,大门“砰”的一声从外面猛地推开了,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在视线转到门口的那一刹那,江若琳的心忽地一下像是跌入了谷底。因为她看到——此时出现在门口的,是满脸醉意的哥哥江若昇。

气氛一时间变得更糟糕了。

江泽海果然更加生气,他脸上的怒意明显更盛了。他猛地一下站起身来,随后便朝门口的若昇走了过去。江若琳也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她看到,在灯光的照射下,爸爸的背影因为气愤而剧烈地颤抖着。

她心里一沉,感觉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江泽海已经走到了江若昇的面前,怒不可遏的声音随之响起来:“若昇,你怎么又跑出去喝得烂醉,你到底是不是我江泽海的儿子?你这样,根本不配做我的儿子!”他的话语严厉又绝情。

江若昇却一反往常的沉默,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做江泽海的儿子很好吗?

江泽海的儿子,却无法选择自己心爱的女人!爸爸,为什么你要我放弃佑慧?

都是因为你,我才失去了佑慧!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做江泽海的儿子到底有什么好!”

他充满醉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父亲,江泽海气得浑身猛烈颤抖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儿子:“你……你……”他实在太生气了,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眼前的情景显然也把江若琳吓傻了,她没想到哥哥会这样当面顶撞爸爸,露出这样反抗的情绪。

还没等江泽海说些什么,江若昇闷声闷气地再次开了口:“我回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声,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搬出江家,我要和佑慧一起生活!”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他说完这句话,便猛地把门打开,“砰”的一声巨响,门再次被关上。

客厅里又恢复了先前的那种沉闷,江若琳一时间未能回过神来,她愣愣地看着门口,只觉得刚刚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她看到爸爸江泽海勉强走了几步,却突然像失去控制般身体歪向一侧,倒在了地板上。倒地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声响。

“爸爸,你怎么了?”江若琳一时间手足无措,深深的恐惧感涌上了她的心头,她大声叫喊着,急忙跑了过去,只见他的整个身体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般,双目紧闭,显然失去了意识。

江若琳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傻了,眼泪一刹那间便涌上了眼眶:“爸爸,爸爸你怎么了?”她茫然无助地叫喊着。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女佣闻声从厨房跑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吓得愣在了原地。

“快……”江若琳带着哭腔催促身边的女佣,“快打急救电话,快叫救护车来!快救救我爸爸!”

女佣连声说“是”,拿起电话,急忙拨打电话号码。

江若琳跪在爸爸的身边,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落在地板上,一滴滴地溅开来,她的心中仿佛有个声音不停地叫嚣着。

爸爸,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爸爸,你千万不能有事……冰冷的月光从大玻璃窗外映进来,打在地板上形成暗影,斑驳的影子此时显得沉闷而诡异。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手术室外,红灯一直刺目地亮着。

江若琳死死地盯着那盏红灯,心里矛盾极了,似乎盼望它熄灭,又害怕它熄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爸爸已经被推进去几个小时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她想着想着,眼中又有水样的雾气升腾起来,一直联系不到哥哥若昇,医院里只有她和管家两个人守着。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觉得自己很无力,想为爸爸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无能的自己……

她越想越难过,深深的哀伤在心中蔓延,眼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她的心被撕扯着,疼痛感席卷全身,难以自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那盏刺目的红灯“啪”地一下熄灭了。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江泽海被几个护士推了出来。

江若琳脚步踉跄地奔了过去:“爸爸,爸爸……”她大声地叫着,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珠。

戴着金边眼镜的医生摘下口罩安慰道:“放心吧,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他的额角因为长时间的手术而渗出了汗珠。

听到医生的话,江若琳的心才稍微平静了那么一点点,但当她的目光再次接触到江泽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时,又重新被愁云笼罩。

也不知道哥哥若昇现在在哪里……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无论如何都难以轻松起来。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特有的刺鼻气味充斥在空气中,更让人觉得憋闷得厉害。

那种挥之不去的窒息感,将她紧紧围绕。

两天后的中午。

放学的铃声刚一响起,江若琳已经整理好了课桌上的东西,心事重重地往教室外面走去。她边走边想着这两天来的事情,爸爸到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时好时坏,而哥哥若昇又一直联系不上,她因为担心爸爸的病情根本无心读书,整个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整天恍恍惚惚的。所以她干脆跟老师告假,决定去医院好好照顾爸爸。

她正低着头陷入沉闷的回忆中,突然前面的路被人挡住了。

江若琳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抬起头:“野璃!”她惊喜地喊出声来,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间,在这里看到他。

殷野璃看着她,嘴角轻轻地勾起一个弧度:“若琳,我来看看你,怎么现在就收拾好了课本,下午没有课吗?”

“嗯。”江若琳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能看到他,她原本阴霾密布的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儿。

两个人并肩默默地走着,江若琳时而高兴,时而忧愁。

殷野璃保持一贯的沉默,突兀的电话铃声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江若琳的神色闪过一丝慌乱,她手忙脚乱地接了起来:“喂,我是若琳,什么,病危通知书?”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溢满恐惧。

殷野璃表情凝重地看着她,他清楚地看到她拿着电话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那联系到我哥若昇了没有?联系不到吗……好……我现在马上赶到医院去……”江若琳的声音里夹杂着啜泣。

她放下电话好半天,眼神还是空****的,殷野璃叫了她好多遍,她才回过神来。

“野璃……”她的眼中弥漫了一层水样的雾气,“我现在必须马上赶往医院,我爸爸病得很重,可能……”她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得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殷野璃突然向前走了几步,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宽厚的手掌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声音里满是温柔:“不要着急,若琳,你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我陪你一起去医院,你不要太担心了。”

他安心的话语轻柔地响在她的耳边,江若琳猛地抬起头来,隐含泪光的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你是说,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医院吗?”

殷野璃轻轻地点了点头。

“野璃,谢谢你。”她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莹润。

“那我们现在就抓紧时间去医院吧。”他提议道。

“嗯。”江若琳重重地点了下头,“我们现在就过去。”

他们很快到达了江泽海所在的医院。

那种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又在周围蔓延开来了,江若琳在进入医院大楼后,就觉得憋闷不已,好在身边的殷野璃一直拉着她的手,让她安心了许多。

他们焦急地赶到了江泽海的病房。

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管家见到江若琳,急忙迎了上来:“小姐,你终于来了,老爷……”他说到这里便再也难以说下去,只是不住地摇着头。

见到他这副模样,江若琳的心在一瞬间揪紧了,她握着殷野璃的那只手不禁握得更紧了。

她悄悄平稳了一下呼吸,然后扭过头对殷野璃说道:“我进去看爸爸……你要一起进来吗……”她的声音还是止不住颤抖。

几滴眼泪滑过脸颊,流到她的嘴角,咸涩得很。

殷野璃点头,随着她进入病房。他平静的目光在病房中快速地扫视了一圈,紧接着视线落在了病**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上,殷野璃眼中迅速掠过一抹仇恨的光芒。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发出冷漠如冰霜的光芒。他的嘴角因为太激动而轻微地抽搐,原来这个人就是他十三年来一直寻找的仇人!

他的拳头紧紧地攥在了一起,似乎骨骼都在一节节地格格作响。

江若琳轻轻放开了殷野璃的手,急忙奔到江泽海的病床前,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爸爸,你快点醒过来啊……”她不停地祈祷着,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全世界在她的眼中变得朦胧起来。

她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站在爸爸的病床前,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流着大颗大颗的眼泪,那些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不住地下滑。

突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江若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到医生正表情沉重地走进来。

她急忙迎上去:“李医生,我爸爸现在怎么样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不安与焦急。

穿着白大褂的李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江先生现在正陷入深度昏迷,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他的求生意识,我也不能肯定。”

他说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惋惜地继续说道:“本来江先生已经脱离危险醒过来了,他刚醒过来,就派人去找他儿子,但是到处都找不到,结果导致江先生的情绪过分激动,病情又进一步恶化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沉重:“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可能会……”

尽管他的声音很低,但是江若琳依旧听得很清楚,她的眼神木讷而茫然,心里惶惶然,只觉得恐惧极了。她感觉死亡似乎近在咫尺,她很害怕,害怕父亲会随时离开自己……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又蒙上一层雾气。

江若琳不知道医生是什么时候走出病房的,她只觉得世界一片黑暗,她看不清未来的路,喉咙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里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黑暗中,她根本就辨不清方向,无助感笼罩了她的全身。

正当她茫然无措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双充满力量的手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紧接着,她听到有人对她说:“若琳,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是殷野璃那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好像黑暗中一盏明亮的灯,将她心里的恐惧一点点地驱散,她觉得心里安稳踏实了许多,不像刚刚那么慌乱了。

她转过头迎着殷野璃的目光,眼里充满深情与眷恋:“野璃……”她叫他的名字,哽咽的声音中透着柔情。

殷野璃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说道:“若琳,不要怕,你爸爸不会有事的,若琳不哭。”

江若琳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她的心逐渐安稳,他的话语似乎隐含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人信服。她侧过头看着他的脸庞,隐约觉得他的脸庞似乎笼罩了一层光晕。

“野璃,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你会陪着我面对一切的,对吗?”她喃喃地问。

还没等殷野璃开口回答,病房的门再一次地被人推开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响在耳畔:“若琳?”

这声音里有难以置信,似乎还有某种痛苦的感情。

江若琳闻声望过去,她看到此时站在病房门口的,是一脸错愕的闵俊贤。

她心里一阵愧疚。

殷野璃轻轻地放开了环住她肩膀的手,动作十分默契自然。闵俊贤几步便走到了江泽海的病床前,他审视般的目光在殷野璃的脸上扫了几下,眼神冷峻。

他显然在压制心里的愤怒,脸色非常难看。

江若琳敏锐地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她走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个人中间:“俊贤……”她叫他的名字,却没有再说下去。

“若琳,我是来看伯父的,他好些了吗?”面对若琳,闵俊贤的声音保持着往常的温柔。

简单的一句话,又将她的泪水惹了出来,她哽咽着声音回答道:“爸的情况又恶化了,医生说……说他们也束手无策……”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低下头,大颗的泪水不断地流下。

“我想伯父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闵俊贤柔声安慰着她。

江若琳抬起头:“俊贤,你能联系上若昇吗?我一直联系不上他。”她皱着眉头焦急地说。

闵俊贤摇了摇头:“他一直都没有和我联系。你们一直联系不上他吗?那我现在试着联系一下他。”

他说完话,便立刻从口袋里拿出电话开始拨打江若昇的号码,他不停地拨打着,却是徒劳,电话里传来的始终是语音留言的声音。

闵俊贤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他转过头,看到江若琳失望的眼神。他的心在这一瞬间揪紧了,看到她难过的模样,他心里难受极了。

“若琳,你不要太着急,我现在打电话给佑慧,或许她知道若昇现在在哪里。”说着话,他已经拨通了林佑慧的号码。

江若琳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电话接通了。闵俊贤急匆匆地开口问道:“佑慧吗?若昇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江若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哦,那好,有他的消息你马上通知我,谢谢你。”闵俊贤放下电话,无奈地朝若琳摇了摇头,眼看着她眼中那抹期待的光渐渐熄灭了,他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若琳,你不要太担心了,我刚刚已经和佑慧说了,她保证只要一有若昇的消息,就立刻通知我们。”闵俊贤安慰道。

江若琳低低地应了一声:“谢谢你,俊贤。”她的眼角眉间布满了浓浓的忧愁,挥之不去。

气氛又开始变得沉默了。

殷野璃这时候走到若琳的旁边,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开口道:“若琳,你是不是口渴了,我帮你出去买水吧,马上就回来。”

他的细心体贴让江若琳深深地感动了:“嗯,谢谢你,野璃。”她艰难地勾起嘴角,试图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看着她的样子,殷野璃不自觉地有些心疼,他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我马上就回来,等我。”他说完,就大步走出了病房。

殷野璃走出病房后,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个人一直跟着自己,他的脸上浮起一抹心领神会的微笑,略显诡异。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从容地转过身去。

后面紧随着的那个人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神色有些不自然。

果然是闵俊贤!

殷野璃停下脚步,他的一只手随意地放在裤子的口袋里,他冷冷地看着闵俊贤,嘴角微微勾起,有些许嘲弄的意味。

闵俊贤显然没有料到殷野璃会突然停下脚步,片刻的诧异过后,他的思绪突然飘到了第一次见到殷野璃的场景。

那枚对戒在他的记忆中闪着熠熠的光芒,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殷野璃冷冷的眸子里溢满了寒光,他看着闵俊贤,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后,便又转过身大步地向前走着,眼中并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的模样。

他不可一世的神情惹恼了闵俊贤:“喂,你站住。”俊贤突然大声朝殷野璃的背影喊道。

那个高大而俊秀的背影在片刻的犹疑后再次停住,殷野璃转过头望着闵俊贤,目光依旧是冰冷的。

闵俊贤几步便跨到了他面前,眼里满是敌意:“喂,殷野璃,我警告你以后离若琳远一些。”

“远一些?”殷野璃重复道,眼睛微微眯起,有揶揄的味道,似乎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说道,“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为什么要离她远一些?”他毫不示弱。

强烈的火药味充斥在空气中,仿佛硝烟四起。

随着这句话的吐出,闵俊贤的眼神迅速暗淡了,却也只是片刻,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似乎在抑制着心中强烈的愤怒。然后他再次开了口:“殷野璃,虽然我不知道你处心积虑地靠近若琳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请你不要伤害若琳。”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话语也保持着平静。

“目的?”殷野璃的眉头挑了一下,问道,“那你觉得我有什么目的?”他的话语中有几分玩味的意味。

闵俊贤并未理睬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我相信,若琳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因为我才是若琳最好的归宿。”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因此声音也有些颤抖。

殷野璃冷哼了一声,他看着闵俊贤,脸上浮起一抹冷笑:“那就请你耐心等待吧。”他耸了耸肩膀,随后便转了身,不再理会闵俊贤。

过了许久,闵俊贤依旧站在原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他默默地看着殷野璃远去的背影,笃定地认为,这个男人接近若琳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尽管他现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目的。

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肯定,那天报纸上亲吻若琳的那个人,就是殷野璃。

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手上那枚眼熟的对戒,也肯定是他设法从若琳那里拿走的。

这样想着,心里的烦躁就更强烈了,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那朦胧的阴影里,有挥之不去的愁绪。

下午的阳光灿烂明亮,透过玻璃窗照射在病房的地板上,形成忽明忽暗的光影。一簇娇艳欲滴的鲜花摆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给这个死气沉沉的病房带来了几分生气。

随着空气的流动,那抹香气似乎浸入了空气的每一个分子中,慢慢弥散开来。

这生机勃勃的景象与病**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泽海面无血色地躺在病**,他的脸色是那么苍白,像白纸一样,口鼻处还带着氧气罩,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

江若琳伤心地站在爸爸的病床前,泪眼婆娑,她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妈妈还没有远去天堂,他们一家人那么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那时候爸爸的身体多强壮啊,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小若琳举过头顶,让她在他的头顶咯咯地笑。

可是现在的爸爸……

她想到这里,眼中的泪水又情不自禁地簌簌下落,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她的一颗心就这么悬在空中,怎么也安稳不了。

爸爸,你快醒过来吧,求求你……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默默祈祷着,花儿似乎都听到了她的祈求声,花瓣上有晶莹的水珠落下,像极了她眼睛里那闪烁的泪光。

江若琳将毛巾在水中浸湿,使劲地拧了拧后,小心翼翼地帮江泽海擦脸,她轻轻地用毛巾擦拭着他的额头,竭力抑制着心中的悲痛,不让眼泪滑出眼眶。

她正全心照顾她爸爸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这声音有些突兀,江若琳皱起了眉头,转过头看过去的时候,便看到病房的门口哥哥江若昇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终于找到哥哥了!

心里像是一块大石突然放下了一般,她如释重负地轻轻舒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的时候,江若昇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若琳,爸爸怎么样了?”他刚来到病床前,就忙不迭地开口问道,也许是走的脚步太急,气喘吁吁的。

随着他这句话的吐出,江若琳的眼中又有水汽笼罩,她冲他摇了摇头:“那天你说要搬出去,爸爸就气得病倒了。李医生说爸爸是中风,虽然中间清醒过一次,可是后来因为找不到你,又昏迷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她说着话,声音愈发哽咽起来。

“哥,我们该怎么办哪?”她用手使劲地摇晃着哥哥的胳膊,眼中全是慌乱和无措。

江若昇紧紧地握着拳头,似乎在拼命抑制着心里的难过,他的眼中满是懊悔。都是因为自己……要不是自己的行为惹怒了爸爸的话……他真是该死……他看着病**完全没有意识的爸爸,痛苦的神情浮上了他俊美的脸庞。

“都是我的错,我真的很该死……”他懊悔地用手胡乱抓着头发,说道,“如果不是我不死心,又打了电话给佑慧,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爸爸变成这个样子了。”

江若琳慌忙抓住他的手臂:“现在最重要的是爸爸能够醒过来,哥,你不可以再伤害自己了。”

江若昇抓着自己头发的手停了下来,他茫然无措地望着病**的爸爸,心里满是悲伤。

正在两个人说话间,忽然又听见病房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一个高个子男人走进了病房。

他很快便走到了兄妹两人的面前,脸上挂着恭敬而谦卑的笑容,他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少爷,小姐。”

原来走进来的是江泽海的助理林胜。

江若昇朝他点了一下头,随后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问道:“林助理,公司这两天的情况怎么样了?”他的声音中满是担忧。

这个叫“林助理”的男人急忙回复道:“董事长住院的消息一直封锁着,所以公司的股价暂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目前没有什么波动。”

他的话让江若昇紧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转而再望向病**的父亲时,心情又变得沉重了。

林助理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江董事长中风的消息传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的话语里有少有的沉重。

江若昇转过头来,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深知这件事的重要性,因此他显得十分郑重。

站在旁边许久没有说话的江若琳,见到两个人的模样,也神情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助理看着江若昇继续说道:“少爷,不知道董事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所以我决定明天安排你进公司,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顶一阵子。”

江若昇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江若琳转过头看着哥哥,她的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她似乎隐约地感觉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暗淡了。那簇鲜艳的花映在眸子中,似乎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没有人再说什么,病房里又恢复了刚开始的寂静与沉闷。

就这样沉默了一阵子,直到病房门口再次传来了皮鞋走动的声音。

江若琳抬起头来望过去,门口出现了殷野璃颀长的身影。原来是野璃回来了,她心里有隐约的喜悦溢出来,她迅速站起身来,默默地望着他。

他回应着她的眼神。

四目相对,仿佛有千言万语。

殷野璃此时已经走进了病房里,紧跟着他走进来的,是闵俊贤。

殷野璃走到江若琳面前,把刚刚买的一瓶水递到了她手中:“给你,若琳。”

江若琳急忙接过来,盖子已提前旋开,这样体贴的小细节让她心里生出微微的感动:“谢谢你,野璃。”她看着他微笑着说。

殷野璃没有说话,只是用手随意地在她的头发上摸了摸,举止很亲昵。

这个亲密的动作落在了旁边江若昇的眼中,仿佛一道雷顷刻在他眼前炸开,他猛地走到殷野璃面前,恶狠狠地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尽管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愤怒却流露无遗。

殷野璃用冷冷的目光回应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江若琳突然走上前一步,不顾一切地站在殷野璃面前。此时的她,眼中满是毫无畏惧的勇敢:“野璃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喜欢的人,是我带他来这里的!”她一字一顿地说得很用力,声音在病房里清晰地回**着。

闵俊贤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克制的哀伤,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显然在拼命压抑内心的情绪。

站在若琳旁边的江若昇,眼中闪烁着惊异的光芒:“若琳,你说什么,他是你的男朋友?”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江若琳抬起头:“是的。”她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承认,模样勇敢极了!

江若昇盯着妹妹看了许久,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她,他觉得自己真的不了解她。这个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妹妹,此时的神态却是如此坚定勇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着,病房里安静极了,然而,这样的寂静背后,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雨。

江若昇眼中的惊异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愤怒,他猛地扬起了巴掌,“啪”的一声打在江若琳的脸上。一瞬间,女孩白皙的脸庞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触目惊心!

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之前的寂静,江若昇怒气冲冲地质问:“若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若琳紧紧地咬着嘴唇,唇齿间似乎有些许血腥的味道,她倔犟地望着若昇,眼神毫不示弱。

殷野璃就站在若琳的身后,两个人离得很近。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江若琳被若昇掴掌的那半边脸,此时已经明显地红肿了起来,再加上若琳的皮肤本来就白皙,如此一来,鲜红和白皙的对比,是那么刺目。

殷野璃心中的怒气正不可抑制地上升,这样的情绪波动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竟然会因为江若琳受伤而愤怒!

他怎么能因为她受伤而愤怒呢?他在心里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声该死,试图努力去平息刚刚那燃起的怒火。

殷野璃,你千万不要动怒,更不能心疼,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复仇计划。他一遍遍地在心里默默重复着。

他不停给自己心理暗示,可还是失败了,他的愤怒依旧清晰而不可抑制,就算他是如此想回避,却仍是徒劳。

看到若琳受伤,他的心也不自觉地被揪紧,心里的愤怒难以抑制!

终于,殷野璃猛地一步跨到了江若琳的身边,他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高大的身躯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她的身前,让她觉得这一刻是那么安全与踏实……

还有幸福。

一种被守护的幸福感就这样在江若琳的心里迅速滋生出来,她望着殷野璃的背影,竟隐约觉得他那后背上微微凸起的蝴蝶骨,在阳光的映衬下有了耀眼的光晕。

或许,那里面藏匿着一双属于天使的翅膀。

她正胡思乱想着,殷野璃那好听而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把自己父亲气成这个样子的人,难道也想把自己的亲妹妹逼得去自杀吗?”

他的声音冷冷的,江若琳站在他的后面,此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她分明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不受伤害……她紧紧地抿着嘴唇,刚刚还疼痛灼热的脸颊,此时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殷野璃的话音刚落,江若昇的心像是瞬间被什么击中了。他的眼中满是懊悔,深深的自责和痛苦顿时席卷了他的整颗心脏,并迅速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江若昇盯着殷野璃,强烈的愤怒让他的嘴角开始抽搐,他满眼憎恨地望着眼前这个一脸冷笑的男人。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最终,他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然后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低低地哀号了一声,转过身夺门而出。

“若昇!”见好友痛苦不堪地转身离去,闵俊贤反应过来,急忙也随之跑了出去。

一瞬间,病房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与沉闷。

墙上的时针滴答滴答地走着,不知疲倦,此时听上去,那样细弱的声音竟也变得刺耳起来。

我早就认定了, 她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