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回到碧霄山后,玖非夜连续消失了五天,不知道去干什么坏事了。趁他不在,我刚好去找常休打探消息,上次被醉酒的他整得那么惨,怎么也要出卖点儿消息让我把本捞回来。

我推开大门,朝里面径直走去,才刚走几步就看到内院里坐着两个年轻的男女,男的铁定是常休无疑,可那女子……绯衣罗裙,一身仙气毫不掩饰。

常休不是最讨厌神仙吗?怎么又让仙子进他的院子?还有这仙子的背影……怎么越看越熟悉?

我正疑惑,那两人也转过头来,看到我很明显吃了一惊。

“琉心?”看清那仙子娇俏的脸,我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你怎么在这里?”

琉心是个爱好搜集八卦的小仙,也是司命星君的徒弟,与我是关系极好的闺密,但她并不知道我是女儿身。自从我五百岁生日那天被星君看上后,就非要把徒弟嫁给我,几百年来,每见我一次就要念叨我一次,是以每每看到琉心,我都有些小心虚。

唉,都是颜值惹的祸啊!

“云冬?”琉心见到我也是大吃一惊,她尖叫一声,跳脚就朝我扑过来,可常休比她更快,上前一把就将我推出院门,指了指门边的字怒火冲天道:“看清楚,此院子唯神仙与狗不得入内!”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真上面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神仙与狗不得入内”。

到底是怎样的仇恨才能立出这样的门牌啊!我哭笑不得,撑着门试图与他讲理:“常休,你这是严重的种族歧视!”

常休不屑与我狡辩,“砰”的一声把院门给甩上了,速度之快差点儿磕到我的鼻子。琉心在里面大声嚷嚷:“你,你干吗不让云冬进来?”

“你闭嘴,再啰唆连你一起赶出去!”常休气急败坏地吼着。

我一听声音不对啊,琉心不也是神仙吗?八卦仙子也是仙啊!好歹她也是司命星君的心肝徒弟啊,纯纯的仙子一个啊!

“呆子,你不能这么对我,上次你把我打得那么惨,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把门拍得震天响,本来就不结实的院门摇摇晃晃,看上去岌岌可危。

常休冷哼一声,哀怨而愤怒地恨声道:“你与玖非夜那个无耻之徒是一伙的,留你一条小命算是仁至义尽了,休要再来胡闹,否则定要你好看!”

原来他是计较这个,我虽然表面上是与玖非夜一伙的,可事实上并不是啊,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呆子你误会我了,我跟他不是一伙的,琉心你个臭丫头还不帮我开门。”我继续对着院门拳打脚踢。

不知道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只听“轰”的一声,我眼前的木头垂直向里倒了下去,扬起漫天的灰尘,在我的摧残下,它的命运宣告终结。

“你你你——”常休瞠目结舌,看着倒塌的门,气得说不出话来。

“呃……我没想到它这么不经敲。”我略感尴尬。

常休指着手,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依然没吐出一个字。琉心可能害怕他一口气上不来,连忙过去抚摸他的背脊,给他顺气儿:“师兄啊,你别生气,云冬不是故意的,不就是一个门嘛,改天我给你送一大堆门来,金子做成的门,怎么样?”

对对对,琉心说的对,我不是故意的,真是我的好姐妹儿,我感动得热泪盈眶……等等,不太对啊,琉心刚才叫什么?

师——兄?

常休是她的师兄?常休不是妖吗?怎么会成为她的师兄呢,没听说司命老头儿收过一只妖怪做徒弟啊!

我杵在原地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消息真是让人太难以消化了。我想起了天灯壶,之前常休发癫时要把它摔碎,情急之下我收到了虚鼎中,准备回头还给司命老头儿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司命老头儿送给他的吧,不然他哪有那个本事从司命老头手里抢东西。

常休幽怨的双眼慢慢朝我看过来,他颤抖着手,抚着胸口一副心痛如绞的样子:“你知道这门陪我走过了多少岁月吗?一千年啊,它比你还老啊,你怎么忍心……”说到这里,他仿佛痛得更厉害了,连清秀的脸都扭曲了,哆嗦着冲我道,“你走,你走你走你走!”

我垂头看了看残破的门,一千年……有那么老吗?

不过看他那副痛到快断气的模样,我决定还是改天再来,万一被我气得翘辫子了,我去哪里给司命老头儿再赔个徒弟出来?

双手结印,我从虚鼎中拿出天灯壶放在桌上,有了这个宝贝,他多少有些宽慰吧。

琉心看了看天灯壶,又看了看我,再瞅了瞅常休,一脸状况外的表情。

“节哀啊。”我安抚地拍了拍他,趁他张口之前,撒丫子就跑出了院子,临跑前,我还拽走了琉心。

从琉心的口中我才得知,原来常休悟性奇高,曾被司命星君收为座下弟子,是琉心的师兄,只是常休素爱自由,又不喜欢仙界的一些规矩,因为一场误会就又回到了碧霄山,自由自在地做他的妖,写他的文章,也是这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没品位没格调的笔名是琉心取的。

取出这样的名字,除了琉心也没谁堪当大任了。

日子平平静静地又过了几天,玖非夜仍然不见踪影,明明不用再伺候他了,应该过得很舒坦才对,可不知为什么,最近我一直有种强烈的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我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想的全是玖非夜那个大魔头,奇了怪了,没人使唤我居然还不习惯了。

奴性啊!

“玖非夜到底死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我嘟囔一句,翻个身背朝太阳,准备晒晒屁股。

身子才刚翻过去,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身下的太师躺椅“啪”的一声塌了,木屑四分五裂地飞散出去,摔得我五脏六腑都隐隐发疼,一口白牙也差点儿给磕碎了。

“搞什么啊,地震了吗?”我躺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不是地震,是比地震还要厉害的家伙来了。”桃花精雌渺渺不知何时从外面冲进来,抓住我的衣襟,一把将我提起,对着我大声咆哮道,“扶桑云冬,我就知道你是个扫把星,你跑来碧霄山肯定没安好心,这下可好,竟然把妖王的人都给招来了!”

什么?妖王的人找到这里来了?天啊天啊,我的噩梦……

我心下大惊,仰头朝前方一看,不远处烟雾四起,双方已经打起来了。顾不上渺渺还在说些什么,我化成一道灵光,迅速飞入远方。

赶到战场时,碧霄山的小妖们已经伤了一大片,头顶一层黑云笼罩,妖王的人站在黑云上嚣张地朝下面喝道:“识相的赶紧把扶桑云冬给交出来,否则今日就铲平了你们碧霄山!”

说话的人我认识,是妖王最得力的护法冥月,以往三天两头地就跑到我们落霞山去骚扰,直到我爹临死前用真元化了结界后才制止了他们的野蛮行为。如今结界被玖非夜给化解了,他们肯定是去打探了,才知晓了我现在的藏身之处。

“冥月,你马上给我住手,竟敢跑到碧霄山来滋事,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我大喝一声,飞上云头与他对视。

冥月见我出现,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立刻咧嘴笑了:“扶桑少主,别来无恙啊,我今天可不是来滋事的,是我们妖王许久不见少主,想请少主去叙叙旧。”说罢,他手一挥,下面妖王的属下就停止了攻击。

叙旧?只怕是有去无回。我瞟他一眼:“冥月,这里是玖非夜神君的地盘,你伤了他的人,就不怕他找你算账吗?”

冥月笑了笑,方正的脸上露出几分讥讽:“我自然是算好了他不在才来的,即便他在,我今日拼了这条命也是要将少主带去妖界的。”

果然是有备而来,玖非夜不在,我若不跟他们走,碧霄山的小妖们我难以保住,唉,大家都是妖,为何要为难同类呢,只因为一个有组织,一个没有组织吗?

我正在踌躇,渺渺这时也赶来了,举着桃花枝二话不说就要上去拼命,边打还边嚷嚷着:“这个扫把星你可以带走,但今天你伤了我们的人,休想就这么离开!我已经用秘法通知了山主,你就等死吧!”

冥月不像渺渺,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正道与情义可言,眼见渺渺冲上来,手中黑雾翻腾,想也不想就朝渺渺打去。

渺渺尚未长成,这一掌下去只怕危险,我见势不妙,飞速伸手去挡,两道法力相碰,仙法还是被妖法击退打在我肩膀上,顿时我的整条手臂都麻了,冥月身为妖界护法,修为可不是说着好玩的。

“一群没用的散妖,居然敢如此不自量力,给我把这些小妖全部杀了!”渺渺的举动彻底惹怒了冥月,一时间,所有妖怪全部陷入了混战,空中黑青蓝各种酷炫妖法来来往往,简直闪瞎双眼。

碧霄山的散妖毕竟修为较低,哪里是妖界大妖们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揍得很惨,我顾着救这个又没顾上那个,忙得晕头转向。冥月估计看不惯我与他们对着干,神情一冷就朝我出手了。

当时我还在帮渺渺对付身边的妖怪,神志集中在前面,当感觉到后方铺天盖地的杀气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一回头,就看到漫天的黑雾朝我头顶直劈而下。

我心想,这下完了……可这想法刚冒出头,一道青影乍然闪现,生生将黑雾给逼退了去,我一看,愕然睁大了眼。

面前的这位公子青衫卓绝,眉目如画,深蓝的眸子如汪洋大海,可不正是前不久还被我气得差点儿咽气的常休吗?

冥月一击不中,有些恼羞成怒,突然从虚鼎中掏出一个仙界法器朝常休打去,常休未曾想到他还有这种东西,一时不察被法器击中胸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常休!”我急忙用仙法托住他,将他放在地上,又扭身朝冥月道,“冥月,你不要再伤人了,我跟你走。”

冥月一怔,大概是没料到我会束手就擒。我刚想站起,手腕却被常休一把抓住,他忍着痛怒瞪着我,不禁喝道:“扶桑云冬,你疯了吗?妖界是什么地方,你去了只怕连骨头渣都不剩,你要是没了,琉心还不得天天烦死我。”

我看了看地上哀声遍野的散妖和猩红的鲜血,还是掰开他的手朝冥月走去,这时,空中猛地传来一阵清润如泉水的嗓音,像是从远古飘来,紧跟而来的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压迫感,仿佛有无数座大山从空中直压下来。

黑云上的妖怪受不了这股压迫,很多都开始七窍流血,连冥月的双眼也溢出鲜红的**,这声音很远很远,估计是在千里之外。

这种猛烈而强势的威压,难道是……玖非夜大魔头?也只有他才会有这样霸道而高深的修为!

“妖界的人也敢来我这里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听这声音,果然是他,我心里竟不知不觉溢出一丝欣喜,只要有他在,我就是安全的。想到这里我不禁又一愣,我什么时候对他如此信任如此依赖了?

“走,快撤退!”冥月等妖怪终于受不了了,抱着头飞快地溜远了。

黑雾散去,碧霄山大院前已是一片狼藉,小妖们大多受了伤,躺在地上哼哼,不过幸好伤都不是很严重,我扫视一圈情况又赶紧跑回去看常休,却见他双眼紧闭,唇色发白如纸,我忙道:“常休?常休?”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渺渺一手把我打开,不满地叫嚷道:“看什么看啊,他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目光扫过他的伤处,我这才发现他的胸口已经开始溃烂了,仙界法器是圣物,被击伤后很难复原,只有仙界灵丹妙药方能医好,依照常休的伤势来看,不知道瑶池灵水能不能修复好。

等不及玖非夜回来了,常休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必须上天宫一趟,否则再耽误下去,伤口溃烂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只怕再难修复了。我把常休扶起来,朝渺渺嘱咐道:“渺渺,请你帮忙照顾常休,我去天庭找医治他的法子。”

渺渺闷闷地应了一声:“你不说我也会照顾的。”

我见她答应,身影一化掠入星空。

从小到大,我来天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这种地方不是什么仙都能来的,除了修为高深的神君,仙类级别的须得是上仙才能进殿上奏,而我能到这里来多半都是因为扶桑少主这个身份,虽然法力浅薄,但这身份却是上仙品阶,都是托了我爹的福啊!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更加不愿来天宫,虽然我脸皮厚,可也不乐意有事没事跑来受那些老仙家的白眼,所以除了太子传召,平时基本不来天宫晃悠。

再次来到天宫,我甚是感慨,时隔两月,宫殿依然巍峨壮观,周围仙气缭绕,一切还是那么宁静祥和,而我却已经成了卧底,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为免遇到熟人,我绕过大殿,直接溜进了太子的正宁宫,一脚才刚跨进去,帝涟月如薄荷般发凉的嗓音就缓缓响起——

“云冬,你这不经通报就直闯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小仙见过太子殿下。”我走进去干笑两声,对着前面的人行礼,抬头一看,“天蓬元帅也在啊!”

几尺之外,一方御台,上面铺展着一盘水晶棋,帝涟月和天蓬对立而坐,正杀得难解难分。

“听说少主去碧霄山避难了,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天蓬好看的指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望着我似笑非笑。他同我一样,穿着锦罗白衣,却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有一种凛然之气。

凡人都只道天蓬原身乃是肥猪所化,长得定然丑陋无比,其实不然,天蓬长得还是极漂亮的,一双星眸像含了秋水,不笑的时候都能摄人心魄,笑起来满天星斗都没了色彩,最重要的是——他还痴情!

“大帅消息真是灵通,今天妖王的人追到碧霄山去了,用法器伤了星君曾经的座下弟子常休,小仙此次前来,就是想向太子讨个治伤的法子。”我去碧霄山卧底的事,除了我与太子是没人知晓的,是以像天蓬这样消息灵敏的神君见我跑去碧霄山,定然以为我是避难去了。

我又将今日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帝涟月听完,绝美的脸一寸寸抬起来,他五官深邃,望着我的时候就仿佛有冷意侵染,让人不自觉发寒,他面无表情地道:“身体溃烂只有瑶池灵水才有用。”说罢,他立即命令仙婢去取。

我看着太子那张俊美到令天地失色的脸,不禁觉得有些熟悉……他这样的倾世容貌,唯有玖非夜能与他比肩,对了,玖非夜?

我再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太子,竟然发现他与玖非夜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玖非夜是银发紫眸,而太子是黑发加琥珀色的眼睛;玖非夜偏妖艳邪魅,洒脱不拘世俗,而太子更加冷漠严肃,虽然有张颠倒众生的脸,却有一颗一丝不苟的“老干部”的心!

我正想着,前方帝涟月凉凉的嗓音忽然响起:“天蓬,你输了。”天蓬元帅眼睛盯着棋盘,轻声笑了:“太子殿下棋艺高超,这一局已是我输的第十次了。”

他的话刚落音,仙婢已经端着一瓶灵水进来了,我把灵水收进袖中,又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天蓬朝我看了看,取笑道:“少主拿了东西还不赶快去救人,杵在这里做什么?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

大帅您真是慧眼,小仙的确有难以启齿的话要说,只是不方便您旁听啊!

我眨巴了下眼睛,嘿嘿干笑两声:“大帅,方才进来前在大殿外遇着月老了,他说要给嫦娥姐姐配段姻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天蓬立即脸色一变:“有这等事?”他急忙向太子告辞,站起身夺门而去。

这天底下能让他这么紧张的也就只有嫦娥一人了。我暗自窃喜,冷不防太子发寒的声音又响起来:“敢用这种小伎俩骗他,下回等他找你算账,我可不保你。”

“太子殿下,小仙也是没办法啊。”

帝涟月面无表情地觑我一眼,扬声问道:“可是查到混元镜的消息了?”

“没有。”我摇摇头,苦着一张脸,“殿下,玖非夜太谨慎了,他根本不让小仙去靠近,小仙又不是他的对手,这两个月来,小仙已经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小仙想与殿下商量商量,您看……能不能派个法力高强点儿的上仙去卧底啊?”

我天天被逼着与玖非夜同吃同睡,难保哪一天我的女儿身不会穿帮,为了我的小命,只好祈求太子换人了。我眼里挤着一包泪,满怀期盼地望着他,希望他看在我这么可怜的分上放我一马。

然而,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不能!”帝涟月拒绝得干脆果断,他看着我冷淡地说,“此事没得商量,半途换人岂非打草惊蛇,况且,只有你这种法力低微的神仙才能让玖非夜放松警惕,你且去吧,继续查探,有什么情况向我汇报。”

只有你这种法力低微的神仙……有必要这样伤人吗?有必要吗?

去就去嘛,干吗要人身攻击!这个白眼狼!

帝涟月的话对我造成了一万点伤害,我在心里凶残地将他大卸八块了一百次,这才不甘不愿地出了宫门。

回到碧霄山后,我立刻用灵水给常休清洗了伤口,止住了身体的溃烂,将他带回小木屋里休养,一切都弄妥当后我才回房间休息,等了半晌还没等到玖非夜回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玖非夜已经回来过了,此刻早就去妖界找冥月算账了。

虽说他法力无边,可毕竟只有一个人,妖王的实力不容小觑,加上还有那么多的大小妖怪……我越想越担心,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实在受不了了又靠在**去等,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

第二日睁开眼,玖非夜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我抬头一看,他正睁着一双漂亮的紫眸盯着我,见我醒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谁让你不脱衣服睡觉?把我的床都弄脏了!”

我懒得理会他的洁癖,一把将他拖起来,左摸摸右捏捏:“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玖非夜目光微闪,忽然一笑:“就凭冥月那点儿本事,还能伤得了我!”顿了一下,他又道,“没看出来你这么关心我?”

“少来了,我是怕你死了,妖王要是再派人来抓我,就没人是他的对手了。”知道他没受伤,我的瞌睡又来了,打了个呵欠,倒头就打算去会周公。

玖非夜安静了半天,低声道:“你来碧霄山,真的只是避难?为什么不去天宫,那里才是最好的避难场所。”

天宫是最好的避难场所?帝涟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吐血?

我闭着眼睛,嗡声答道:“我除了避难还能干吗?难道碧霄山有很多宝贝可以让我觊觎吗?还是说神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怕我知道?”

身边又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后,听到玖非夜轻斥一句:“牙尖嘴厉!”然后就没了声音。

我扭头一看,那个玄色身影已经步出房门,外面艳阳高挂,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照得美极了。

接下来的几天,不知道为什么,玖非夜居然不奴役我了,什么事也不要我干,只让我跟他一起吹吹风,晒晒太阳,日子舒服得让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站在窗前想啊想啊,百思不得其解。

“喂,那个姓扶桑的,常公子叫你过去小木屋一趟。”雌渺渺一下蹿到我眼前,想吓我一跳,却不知本少主从小就是吓大的,这点儿小儿科根本惊不到我。

“什么姓扶桑的,叫哥哥!”我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没有哥哥!也不需要哥哥!”渺渺瞪着我,又相当不满地道,“话已经带到了,你爱去不去。”

我走出门追问:“他的伤可好了?”渺渺点头:“好了,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不过我劝你最好别被山主发现,否则会打断你一条腿!”

又吓我……我摸了摸她可爱的脑袋,看她脸色越来越沉,笑了笑转身走了。

我来到常休的木屋时,他在房间里备了一桌子好菜,说是为了感谢我救他,要好好款待我,其实严格说来,还是他救的我,否则我哪里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不过看他那么热情,我又不好推却,俗话说恭敬不如从命嘛,扫兴多不好。

“你多吃点儿,来来,吃绿色蔬菜补充维生素,吃肉补充蛋白质。”常休拿备用筷子给我夹菜。

“你也吃,你的身体刚好,应该多补充点儿营养。”我也拿筷子给他夹菜。

然后我们就像两个神经病一样你夹一筷,我夹一筷,直到两个人的碗里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再也堆不下了才住手。

常休眼见碗里没办法下手了,又从厨房捣鼓了一杯茶端过来:“云冬,喝杯茶吧,我特意从凡间买来的,最上等的君山银针。”

我看了看他,顿觉汗颜。这样热情洋溢的常休,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啊!

常休把茶推到我面前,我笑呵呵地端起来喝了几口,茶一入喉我就感到有什么不对劲,温润的茶水忽然像开水一样烧得我整个喉咙都疼起来,并且

这疼痛和灼烧感瞬间就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觉得我快要自燃了!

“常休,你给我喝了什么?”我难受地滚到地上,蜷缩成一团。

常休显然吓了一跳,他跑过来一摸我的手,突然又像被电到一样飞速弹开,拍了拍脑袋,忧心忡忡地道:“糟了!这茶水是用天灯壶煮出来的,我倒错了!”

“那到底会怎么样啊?”我刚问完,只觉身体猛然一软,接着周围光芒四起,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开始缩短,眨眼间身体就迅速缩小,变成了两岁的黄毛小娃娃模样儿。

早就听说喝了天灯壶煮的茶会削弱法力,可也没想到削得这么彻底啊!

我心下大骇,难以置信地低头一看,顿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衣服!衣服!我的衣服呢?为什么连我的衣服也不放过?两岁的孩子也有羞耻心的啊!

“云冬你……你怎么是……是女娃?”常休震惊地瞪大双眼,望着我已是满面通红,鼻子下面还挂着两条长长的鼻血。

“啊啊啊——常休你个禽兽!你偷看我,呜呜呜!”我又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重点部位,迈着小短腿躲到门后面。

我在门后哇哇大哭,我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这一世清白竟然就这么毁在了常休手里!常休听到我的哭声,可能慌了神,忙不迭向我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是女孩,我,我其实什么也没看见。

“你骗人!你都流鼻血了!”我含着泪控诉。

“我……”常休挤了半天也没挤出反驳的词,声音听上去格外惊慌失措,“云冬,是我错了,你别哭啊!”

我继续号啕大哭,这时屋里忽然闪出一道青光,我偷偷探出脑袋看去,只见常休双手一展,吸了院里的花瓣进来化成了一套白色衣裳。

他将衣裳放在凳子上,也不敢看我,眼观鼻,鼻观心道:“云冬,你没有喝多少茶水,应该再过一个时辰就能恢复法力了,我弄了一件男子衣衫放在这里,一会儿恢复后你就可以穿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说完,他就忙不迭地往外跑了出去。

我从门缝中瞪着他跑远的背影,恨不能一锅铲把他砸死,再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想到这个秘密昭告天下后,将会引发多么恐怖的轩然大波,我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哆嗦!

我不想被妖王逼婚啊!我不想嫁给凤幽啊!我只想安静地做个美男子啊!为什么老天爷连这点儿可怜的要求都不能成全我!

为什么为什么啊?

常休这个臭小子,今天真是便宜他了,呜呜呜!

自从发生格外羞耻的那一幕之后,常休心里十分惭愧内疚,几乎对我唯命是从,而且再三发毒誓会为我保密。我让他把玖非夜的秘密告诉我,他二话不说,顶着被玖非夜打死的危险,屁颠颠地就跑来了。

今天阎王又给玖非夜捎来了信,说是在人间发现了可疑气息。玖非夜吃完了早饭才走,常休就化作一颗白菜在大门外的墙角蹲了一个早上。我没想到常休的原身竟然是一颗廉价的大白菜!他竟然是个白菜妖?这年头连白菜都修炼成精了,世界发展得可真快啊,难怪司命老头子会说他悟性高收他为徒!玖非夜前脚刚离开,后脚常休就从窗户跳了进来。他依旧一身青衫,眼睛上蒙了一层青纱,把深蓝色的眸子掩盖起来,鬼鬼祟祟地朝周围探视一圈,才在我对面坐下来。“你蒙着眼睛做什么?”我指了指他脸上的青纱,“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喝茶了。”前几天的事给我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常休轻咳一声,连连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眼睛不舒服。”鬼才信你!我趁他不注意,一把扯下青纱。常休被我“杀”得措手不及,快速扭过身子背对着我。我越发好奇,冲过去摆正他的脸,这一看,顿时笑得停不下来。“呆子,你长针眼了!看你还敢不敢偷看别人,哈哈哈!”他深蓝色的眼珠子前面长了一个硕大的肉瘤,前两天我还没发现,今天居然长这么大了,难怪要把眼睛蒙起来。天灯壶真是害人不浅啊!“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自己看吧。”常休面色一红,神情窘迫地背对着我,伸手在空中一划,甩下一个物什飘在空中,自己却闪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我仰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个透明的水体幻境,他把要说的秘密全部用幻境的方式展现了出来。

我指尖轻点幻体,开始仔仔细细地观看起来。

一直到太阳落山,我才慢慢看完,心里不禁也有些唏嘘。

原来玖非夜抢夺定魂珠是为了救一个他非常喜欢的女子石灵,可石灵虽然善良,却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仙凡不能相恋,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玖非夜却不管不顾,还将石灵带去了仙界,后来石灵受到了天罚,在诛仙台上被活活焚祭,从而魂飞魄散,玖非夜也因此一夜堕仙。

定魂珠有凝魂聚魄之力,玖非夜想用定魂珠收集她所有魂魄救她,可诛仙台的天罚可不是普通的刑罚,连神仙都会消失得连渣都不剩,更别说石灵一个凡人。

我这才知道,原来玖非夜一直要阎王寻找的是石灵的魂魄,而前几次阎王找到的却是石灵的情丝,天罚果然好可怕,不仅将魂魄打得灰飞烟灭,竟然连情丝也碎了。

三界都传说玖非夜是个杀生如麻的坏蛋,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发现他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也许当年石灵死后,他在盛怒之下的确打伤过许多仙家,甚至在碧霄山占山为王,可他对碧霄山的小妖都很好,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他们。

至少现在的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当然,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玖非夜竟然是一个如此情深义重之人,明知石灵已经魂飞魄散,他还满世界地寻找。直到现在,一千年都过去了,他依然如此,从来没有放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