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的温暖

午餐时间,我只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带着笔记本去了学校的档案室。

既然已经顺利进入学生会了,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档案室,查找资料了。

只是,妈妈在华承上学已经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我找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到存放他们那一届学生档案的资料柜。

幸运的是,我抽到的第三份档案就是她的。

因为时间久远的关系,贴在档案上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但仍旧能清晰辨认。外婆说得没错,我和妈妈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

和嘴巴,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抚摸上去,眼泪倏地落了下来,于是抱着妈妈的档案蹲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泣不成声。

妈妈,妈妈……

档案里的东西记录得非常公式化,只有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所在班级、联系方式等,可是这些东西我早就从外婆那里了解

过了,对我真正有用的东西却一点儿记录都没有。

我在档案室待的时间并不算短,现在距离上课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

见四下无人,我偷偷抠下了档案上的照片放在校服口袋里,然后把妈妈的档案装进文件袋,再放回原处。

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我的脸烫得很厉害,几乎是跑着回教室的,然后拍拍胸口,回到座位上。

还好还好,没有迟到!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和尚年年现在已经是特别好的朋友了,我中午抛下她独自离开的做法让她既愤慨又好

奇,“安芝,你怎么了,怎么脸红成这样?哎呀,连眼睛也是又红又肿的?”

“没事,年年,我没事。”我将手伸进腰侧的校服口袋里,摸到妈妈的照片,心里的某处便迅速变得柔软。

“你这样哪像没事的样子!”尚年年扳过我的肩膀,表情严肃地看着我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被尹泽勋的崇拜者们欺负

了?”

“死年糕,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尚年年刚说到尹泽勋,尹泽勋就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里。我禁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曹操

的速度都没有他快!

“尹泽勋,你再乱给我起绰号,我就去告诉姨妈,说你在学校里欺负我!”尚年年说着还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

我这才知道尚年年和尹泽勋竟然还是亲戚!

难怪在我刚转来华承的时候,她没有像别的女生那样对我充满敌意!

“就知道跟我妈告状!”尹泽勋双手抱胸,不屑地说道,“你以为我会怕?”

“你!”尚年年指着他的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又把话题引向我,“管好你那些爱慕者吧,整天就知道欺负人!”

尹泽勋这才注意到我的又红又肿的眼睛,却出乎我意料地没有对我冷嘲热讽,而是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我不想搭理他,便只是冲尚年年笑了笑道:“真的没事,只是被沙子迷了眼,揉得太狠了些。”

尚年年仍有些怀疑,却也没再继续追问,倒是尹泽勋,不知道在我后面嘀嘀咕咕些什么。因为正好上课铃响,我一个字也没听

清。

放学之后我直接去了学生会。因为我现在已经是学生会成员了,还是尹泽勋钦点的助理,他才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折磨我的机会

“安芝,把这堆资料统计一下。”话音一落,就有一堆比《牛津词典》还厚的资料摆在了我的面前。

“安芝,把这些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出来。”又是话音一落,一堆近半米高的资料便摆在了我的面前。

“安芝……”

……

好不容易把尹泽勋交代的事情做完,我已经累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眼见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不由得在心里把那个家伙从头到

脚骂了一遍。

公报私仇的家伙最让人讨厌了!

“腹诽我什么呢?还不回家是嫌事情太少了吗?”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背着书包离开了学生会,朝存放教师档案的地方走去。

舅舅说,我的妈妈17年前还在华承学院做老师,是根本不可能有一个17岁的女儿的;尹泽勋的妈妈也说过,如果我真的是安茗

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已经17岁了,况且正好在妈妈失踪的那天出生。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一定要亲自查个明白!

夕阳已经沉下了地平线,档案室里的光线昏暗下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存放着妈妈资料的柜子,抽出了贴着“安茗”两个字的

文件袋,然后颤抖着手打开了。

档案里的记录仍旧是很公式化的,只是最后多出了一条“1996年4月2日离开学校”。

流动的血液有了瞬间的凝滞,我手上的资料也“啪”地掉在了地上。

1996年4月2日……

不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天吗?

为什么学校的档案里记录的真的是妈妈在这一天离开的学校?难道就像倪阿姨说的那样,我真的不是安茗的女儿吗?

不,不会的!

我和她长得那么相像,我的身上还有外婆送给她做成人礼的吊坠,我不可能不是她的孩子呀!

我思绪万千,然后拿出舅舅新买给我的手机,拨通了远在海宁的爸爸的电话。

“芝芝?最近还好吗?没有调皮给外婆一家惹麻烦吧?”

“爸爸!”电话的另一端虽然有些吵,但是听见了爸爸的声音,我一下子就觉得安心了很多,“我还在学校,我……我想跟您

确认一件事。”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学校?”吵闹的背景音已经没有了,我感觉爸爸的声音里有些担忧,“是不是安家的人……”

“没有,爸爸,你别多想,他们对我很好的。”顿了顿,我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爸爸,您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吗?”

“不是每年都会给你过生日吗?你都不记得自己是1996年4月2日上午九点钟出生的啊?”停顿了片刻,那边又继续传来声音,

“芝芝,你已经找到他了吗?”

“还没有。”真的是1996年4月2日吗?我的思绪一下子成了一团乱麻,“爸爸,您确定我真的是那个时间出生的吗?”

“我确定。怎么了,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是不是安家……”

怕爸爸担心,我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没有,爸爸,和他们没有关系,我……我脑子现在有些乱,一会儿回家再打电话给您

,好吗?”

“好,你记得回到家就打电话给我,要是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要记得我永远都是你的爸爸,这里也永远都是你的家。”

“我知道的,爸爸再见!”怕再多说几句我就会忍不住哭出来,说完“再见”便赶紧挂断了电话。

不能哭,安芝,你现在绝对不能哭!

你来这里是寻找亲生父亲的,现在他的身份还是个谜。妈妈的身上也还有一个大谜团等着你去解开,前路艰辛,这才不过是刚

开始而已。

如果只是这样就被打垮了,你离开海宁来到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或者到最后你发现自己的亲生父亲身份特殊,让你羞于启齿,你又该怎么办?

仰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已经盈满眼眶的泪水全部倒流了回去,整理好情绪之后,我才弯腰将掉在地上的资料捡起来,装进

档案袋里封好,再放回原处。

天已经快黑了,再不回去,外婆他们怕是该着急了。

独自走在空旷寂静的校园里,我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这是我的妈妈曾经就读的学校,也是她工作过的地方,似乎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又在这里结束。

我不知道妈妈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同一个时段与她有过交往的人会是两种不同的说法?

如果我真的是她的女儿,为什么档案里记录的她离开学校的时间是1996年4月2日,也就是我出生那天?

而在此之前,她根本不曾结婚怀孕?

如果我不是她的女儿,为什么我会和她长得那么相像,甚至我的身上还有外婆送给她的吊坠?

更让人费解的是,身在瑞安的“安茗”是在1996年的4月2日离开华承学院的,之后便是所谓的“离奇失踪”;身在海宁的“安

茗”却在1996年的4月2日生下了我,然后因为产后大出血去世。

也就是说,在1996年4月2日之后,不管是在瑞安还是在海宁,都没有安茗了。

同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不同的地方,结识不同的人,做着不同的事呢?

这根本说不通呀,不是吗?

我一直沉浸在思考中,直到耳边响起《水边的阿狄丽娜》的音乐,才终于解脱出来,拿出手机一看,是外婆家打来的。

我赶紧按下接听键,谁知道才“喂”了一声,手机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糟糕,手机没电了,必须得赶快回去解释一下才行!

夜色渐浓,学校里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将我的影子拖得老长,像是龇牙咧嘴的魔鬼。

我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校门口,却发现学校的大铁门竟然已经锁上了!

我一下子傻眼了。

校门已经关上了,我要怎么出去?

难不成要在学校里面过夜吗?

可是手机没电了,我又没办法把情况告诉外婆家,要是他们担心怎么办?要是他们以为我真的是骗子又该怎么办?

情急之下我只能选择翻围墙出去。虽然华承学院的围墙只有一人多高,但是因为没有可以攀附借力的东西,凭我的细胳膊细腿

是根本不可能翻得过去的。

沿着学校围墙走了十多分钟,我终于看到一棵靠墙生长的香樟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担心要在学校

里过夜了!

五六年没爬过树,手生了不少。我摩拳擦掌试了十多次才终于爬了上去,然后像只树懒一样抱着粗壮的枝干,生怕会摔下去。

我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擦去额上沁出的薄汗,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右脚踩在围墙上,接着是左脚。

等我晃晃悠悠地站在了石砖顶端时,外面的风景便一下子跃进了我的眼帘。

距离学校没多远的地方有一条几十米宽的河,据说是某条大江的支流,河岸边的玉兰花形状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连成一串

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连接两岸的大桥上灯光璀璨,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车辆往来;更远处是林立的高楼,霓虹闪烁,散发着耀眼的光彩。

“谁在那里?”伴随着一声惊呼,一束强光朝着我的方向照了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被学校巡视的保安发现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顾不得多想,咬了咬唇便从围墙上跳了下去。

“痛痛痛——”

摔成蛤蟆状的我龇牙咧嘴地从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爬起来,却不想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一下子没忍住,眼泪都冒出来了

可恶,一定是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了!

忍着剧痛,我一瘸一拐地走了好远的路,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外婆家。

谁知道刚进屋,就遭到了安思的痛骂:“你是白痴啊,放学了不回家,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你想让奶奶急死吗?”

“对不起!”我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又跟着来凑热闹了,“真的很对不起!”

“思思,不许这么跟芝芝说话!去给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芝芝已经回来了。”说完,外婆又把目光移向我,“芝芝,你过来

。”

“对不起,外婆……”我拼命地吸鼻子,可是眼泪怎么也忍不住。我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扑进外婆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妈妈,我好累,好想放弃……

我不找爸爸了好不好?

我就一直做您的女儿,做外婆的外孙女,好不好?

外婆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我的背,让我把所有的坏情绪都发泄出来。

等我终于哭够了,外婆才让安思拿来医药箱,一边为我揉着已经肿得跟馒头一样的脚踝,一边语重心长地跟我说道:“芝芝,

下次如果要晚归,记得先给家里打个电话,知道吗?外婆知道你寻父心切,不止你,我和舅舅也一样,都想知道在茗儿身上到

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如果你因此出了什么意外……”

“对不起,外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见外婆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我赶紧打断她的话,“还有,我一定会查到

妈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给你们一个交代!”

外婆抬起手抹了抹眼睛,然后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对我说道:“这么晚才回来,一定饿坏了吧?我去把饭菜热一热,马上就可

以吃了。”

看着外婆有些佝偻的背影,我的鼻子又禁不住开始泛酸,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只是为了给外婆一个交代,也一定要查到

妈妈当年怎么会“离奇失踪”,以及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吃过晚饭之后,我回到房间便给海宁的爸爸打电话。

“爸爸,您能再详细地跟我讲一遍妈妈的事吗?”

“那就从我们相识的时候说起吧。”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打火的声响,然后便是爸爸低沉磁性的嗓音。

爸爸是在1995年的夏天遇到妈妈的。

那时候妈妈因为中暑昏倒在路边,被正好路过的爸爸送去了医院,并帮身无分文的她付了诊费,甚至还收留了怀着孕又无处可

去的她。

妈妈的话很少,几乎不和爸爸交流,而爸爸也没怎么在意,只当她是不幸的失足少女,除了知道她叫“安茗”,别的便是一无

所知。

直到我快要出世,妈妈和爸爸的交流才渐渐多了起来。

妈妈总是轻抚着肚子一脸幸福地回忆她和我的亲生父亲之间的点点滴滴,却始终不提他的名字。

爸爸也曾好奇过,为什么妈妈和我的亲生父亲如此相爱,他们却并没有在一起。妈妈只告诉他,因为他的家人不喜欢来路不明

的她,而她也是在离开他之后才发现怀了我,而后便是暗自神伤。

之后便是我的降生,妈妈生我的时候就大出血,随后又出现产后血崩,医生竭尽全力也没能挽留住她,而妈妈留给我的,只有

那个吊坠。

妈妈去世后几个月,爸爸来瑞安市出差,突然看到一则旧报纸上有一则寻人的消息,主角竟然是我已经离世的妈妈。

同样的长相和名字让爸爸有些惊讶,他却还是回海宁市,带上我再次去了瑞安市,找到了安家。

可是安家人告诉爸爸,安茗失踪才不到半年时间,并且未婚未育,根本不可能因为生孩子而产后大出血去世。

爸爸无奈,只得带我回了海宁,独自将我抚养长大。直到我因为车祸急需输血,才被告知:我不是爸爸的孩子。

听完了爸爸的讲述,我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一个人能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做着不同的事?

电话那头的爸爸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

“也是啊……”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是我的妈妈安茗是在1996年4月2日产后大出血去世的,而我查到瑞安的安茗是

在同一天‘离奇失踪’。如果她们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我身上会有外婆给妈妈的吊坠?如果她们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在同一

个时间段会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听我说完后,爸爸叹了一口气,道:“当初我也有过这样的疑问,这两个安茗之间到底有什么奇妙的联系,所以当初在安家见

到了安茗的好朋友倪若雅,便留下了名片和联系方式,一方面希望能帮上忙,另一方面也想寻个答案。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仍旧是解不开的谜。”

我将一直装在校服口袋里的照片拿出来,看了又看,然后轻轻用手抚上胸口温热的吊坠:“无论怎样,我的妈妈都是安茗,对

不对?”

电话另一头的爸爸笑了笑,给了我肯定的答复:“芝芝,你真的长大了。”

我的立场更加坚定了:“爸爸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答案,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的!”

因为想着妈妈的事,我晚上根本没睡多少觉,早上醒来之后照镜子,发现自己没能幸免地多了一对国宝熊猫眼。

下楼的时候遇到安思,毫不意外地又被她打击和嘲笑了一番。

“真是看不出来,你到底有哪一点儿和爸爸、奶奶口中温柔娴熟的姑妈相像!”

本来就没什么精神的我变得更加垂头丧气,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思思是妹妹,我要让着她!

舅舅因为担心我脚扭了不方便,便开车将我和安思送到了华承学院校门口,并叮嘱道:“思思,芝芝脚不方便,你多照顾她一

点儿。”之后又把目光移向我,“芝芝,我们已经当你是亲人了,所以,别再像昨天一样让我们担心。”

我点头如小鸡啄米。直到舅舅的车消失在视野尽头,我才一瘸一拐地走进华承学院,朝着学生会的方向走去。

想到一开始舅舅是不相信我的,但是现在,舅舅说,他当我是亲人了,猛然间,这句话让我有些感动。

是啊,就算是为了外婆一家人,我也应该坚持下去,一定可以找到关于妈妈和亲生爸爸的线索,解开所有谜团的!

我正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突然——

“花痴女?”耳熟的声音,耳熟的叫法,我一回头就看到了尹泽勋那张超级欠扁的脸,立马挥着拳头恶狠狠地警告:“浑蛋拖

鞋男,再敢叫我花痴试试看!”

尹泽勋不屑置辩,而后双手抱胸,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幸灾乐祸地问:“怎么,一晚上不见就变瘸子了?”

我立马气得血管都要爆开了,抬起脚就朝他踢了过去,却忘记了自己的脚还有伤。人是踢到了,却疼得我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该死的花痴女,你的胆子长到脑子里去了吗?”没料到我会这么不君子,尹泽勋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挥起拳头就要揍我。

我吓得一缩脖子一闭眼,却听见他更为愤怒的声音在我耳畔炸开——

“看什么看,想挨揍吗?”

我明明闭着眼睛的好不好,真是……

这个家伙一定练过狮吼功,我的耳膜都快被他的声音给震破了!

半晌不见动静,我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才发现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了一大批等着看好戏的人,甚至还有人拿起手机拍

照。

只不过因为尹泽勋的那一声吼,才收敛了一些。

我如劫后余生般长舒了一口气,还好那一拳没打下来!

“还有你!”我正暗自庆幸,尹泽勋又伸出手指指向我,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花痴就算了,还那么暴力,小心以后没人要

!”

我立马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吼回去:“要你管!”

真是乌鸦嫌猪黑……

不对不对,我才不是猪!

尹泽勋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你以为我想管?”

然后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接着转身,大步朝学生会的方向走去。

我无奈他何。

大清早的就找我吵架,这个尹泽勋还真是够无聊的!

摇了摇头,我也迈开步子朝学生会走去,谁知道脚一抬,脚踝处就传来一股灼痛。可恶,只顾着和尹泽勋吵架,连脚疼都忘记

了!

因为尹泽勋,华承学院现在几乎没有人不认识我了,再加上我的脚受伤,所以一路上收获了不少好奇的目光,甚至还有人直指

着我高声议论,说我和尹泽勋的关系非同寻常,这让我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

等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学生会的时候,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尹泽勋那个可恶的家伙一反常态地站在门口,一见到我便皱起了眉:“你背上背着壳吗?走路那么慢!”

“你家住在海边的吗?”我气不打一处来,涨红着脸冲他吼道,“管得那么宽!”

这个可恶的拖鞋男,不跟我作对会怎样啊?

“你!”尹泽勋气得嘴巴都歪了,拿起签到册便在上面重重地写下一笔,“迟到!扣分!”

“尹泽勋!”我气得整个人都要炸开了,抬起脚就朝他踹了过去,“你无赖!”

这个可恶的拖鞋男,我要跟他同归于尽!

“别以为这招还对我有用,”似乎料到我会踢他,尹泽勋很轻松地就躲开了,我的脚则毫无悬念地踢上了门板,“我又不是你

,笨蛋一个!”

神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尹泽勋这么无赖又无耻的人!

一股钻心的痛从脚踝处传来,我死死咬住下唇,眼泪才没有轻易流出来。

不能哭,绝对不能向这个无理可讲的浑蛋拖鞋男示弱!

“这又是怎么了?”迟来一步的姜亚楠见着我俩剑拔弩张的样子,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们上辈子到底结了多大的仇

啊!”

上辈子结了多大的仇,我不知道,但是这辈子结的仇,一点儿也不小!

“好了,都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开会吧!”姜亚楠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脸嚣张的尹泽勋,“勋,你的脾气真的

该收敛一点儿了。”

尹泽勋略带不满地瞪了姜亚楠一眼,“哼”了一声便进办公室了。

我在心里把尹泽勋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拖着疼得厉害的右脚,也跟着往里面走。

见我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姜亚楠皱了皱眉,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我还小的时候,爸爸给我讲过一则童话故事,名字叫《海的女儿》。

人鱼公主用美妙的声音换来双腿,可是每一步都像是在锥子和利刃上行走。我想我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每走一步

都是钻心地疼。

好不容易等到早会开完了,大家三三两两地走向教室,我却被姜亚楠留了下来。

“安芝,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这还是今天进学校以后,第一个关心我脚伤的人,让我既觉得讶异又觉得感动不已,“只是不小心扭到了。”

姜亚楠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怎么会扭到脚的?”

我自觉和姜亚楠还没有熟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小心摔了一跤,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姜亚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尹泽勋不客气地打断:“姜亚楠,你那么关心她干吗?要是被她缠上,就有得你受了!”

“尹泽勋!”

真是要疯了,这个浑蛋拖鞋男的嘴巴怎么这么毒啊?

“勋!”姜亚楠刚刚才舒展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你和安芝的误会不是已经解开了吗?况且大家都是同学,相互关心一下本

来就是应该的。”

没料到自己的好朋友竟然不帮他,尹泽勋的脸一下红一下白一下青,跟霓虹灯似的变个不停,然后一甩手道:“随便你!”

看着尹泽勋逐渐远去的背影,姜亚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勋只是有些小孩子脾气,没有恶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冲姜亚楠友好地笑了笑:“嗯,我知道的。”

我不仅会放在心上,还是时时刻刻!

“我扶你回教室吧。”

姜亚楠微微侧着头冲我笑,笑容是说不出的温暖,竟让我的心起了层层涟漪。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我赶紧拒绝道,然后自己一瘸一拐地往教室走去。

从学生会回来之后,尹泽勋的脸便黑得像是从来没有洗过的锅底一样,并且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安芝,你有没有觉得尹泽勋今天有些不对劲?”一下课,尚年年便一脸八卦地朝我凑了过来。

“不对劲?”我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尹泽勋,却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于是翻了一个白眼冲尚年年道,“没看出来有哪里不对劲

。”

明明还是和往常一样……

不不不,是比往常更加让人讨厌了!

“咦?没有吗?”尚年年偷偷瞄了尹泽勋一眼,同样被他给瞪了回来,然后幸灾乐祸地继续跟我咬耳朵,“你难道都没觉得他

现在很像正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小孩吗?”

“噗——”我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经你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像了。”

青春期的叛逆小孩?

认识尚年年这么久,我今天才知道她居然如此有才!

还没聊几句,上课铃又响起来了,我和尚年年虽然意犹未尽,却只能拿出课本认真上课。

课听到一半的时候,有人用笔戳了戳我的背,不用想也知道是尹泽勋那个白痴。这个家伙,不好好听课,又想做什么?

我不理他,他继续戳;我把身体侧向左边,他继续戳;我把身体侧向右边,他继续戳……

一来二去,动静大得周围的同学都朝我投来了探究和责问的目光。

我趁老师在黑板上写公式的时候,回过头去狠狠瞪了尹泽勋一眼,然后继续认真听课。谁知道他不但不收敛,反而戳得更厉害

了!

我终于忍不住了,火大地冲他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句话是不是应该换我来问?”正在不遗余力地向我们传授知识的数学老师的脸立马沉了下去,声音也冷了好几度,“安芝

同学,你难道不知道在课堂上大声喧哗会影响到他人学习,同时也是很不尊重老师的表现吗?”

“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慌忙道歉。

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并且在心里把尹泽勋那个罪魁祸首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想听课就站到外面去!”虽然我的态度很诚恳,但是数学老师并没有因此就原谅我的捣乱行为。

欲哭无泪的我只好抱着数学课本往教室外走去,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尹泽勋一眼。

浑蛋拖鞋男,都是你害我被老师罚站的!

被罚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我在全班同学的目光注视下离开座位,一瘸一拐地往教室外面走,脸上则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

样,火辣辣的。

虽然被罚站在教室外面,但是老师只准我站在门口,一点儿也不影响听课,可我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我为什么会认识尹泽勋那种大烂人呢?

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他而被别人讨厌呢?

为什么他总是要跟我过不去呢?

尹泽勋,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讨厌你!

全世界最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妈妈,您一定在天上看着我,对不对?

拜托您让我快一点找到线索,让我知道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等一切明了我就回海宁,安安心

心地和爸爸一起开心地过日子……

一堂课很快就结束了。

我不能幸免地被数学老师叫到了办公室进行说教,由于我认错态度很端正,数学老师倒也没怎么为难我,只是让我以后上课认

真听讲,之后就放我回教室了。

尹泽勋那个家伙不知道抽什么风,我回教室的时候又看见他像门神一样站在教室门口,一见到我便皱着眉问:“花痴女,有没

有被老师为难?”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要你管!”

要不是因为他捣乱,我会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训话吗?

尹泽勋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表情有些讪讪的,眼珠子转了转,假装好心地问:“你的脚伤得很严重吗?”

“都说了不要你管!”我一脸火大地伸手去推他。

谁知道不但没有把他从门口推开,反倒自己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尹泽勋禁不住有些傻眼:“喂,你……”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我终于忍不住哭着冲他吼道:“尹泽勋,你这个世纪绝版大浑蛋!宇宙无敌大烂人!”

“喂,你怎么哭了?”见我眼泪流个不停,尹泽勋难得地慌了神,“喂,别哭了,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难道你欺负得还不够多吗?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刚转来华承就被人讨厌吗?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三天两头被你那些盲目的崇拜者找麻烦吗?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被数学老师罚站吗?

“看什么看?”见不少人从教室里探出脑袋瞧热闹,尹泽勋又一次施展了他的“狮吼功”,然后一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

别哭了好不好?大家都在看着呢!再说了,你平时不是很能吵的吗?”

我气得想吐血:“你以为我想跟你吵吗?”

“那不然呢?”尹泽勋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整个华承都知道,我从不跟女生吵架的!”

“你!”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难道这半个多月以来都是我在自找不痛快吗?

“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见我们又吵上了,姜亚楠赶紧跑过来打圆场,“别坐在地上了,当心着凉。”

说着,他伸手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姜亚楠的温柔让我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下来了。

“怎么又哭了呢?”见我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从眼眶中滚落出来,姜亚楠也有些慌了,“你看大家都在看着呢,要

是误会是我欺负你了可怎么办?”

我抬起脑袋看了看姜亚楠,然后使劲吸了吸鼻子,冲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姜亚楠有些想笑,却还是忍住了,只是眼睛里有细碎的光芒闪动着:“好了,马上上课了,都回教室去吧。”

我点点头,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尹泽勋,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一个人回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