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副会长的忧郁
“千树，你选我当学生会副会长，是不是证明，你有一点喜欢我啊？”
夜色中，少女喋喋不休地缠着看上去如同冰山一般不可接近的男生。
“我只是觉得你更加适合这个职位。”
男生的表情在夜色里变得那么模糊，让少女根本看不清他真正的想法。
“可是，你之前鼓励我的时候，不是说过希望我成为你可以闭上眼睛吻下去的女生吗？这样难道不是证明，我至少有了让你喜
欢的资格？”
男生温柔地看着少女，没有回答。
……
“丁零零——”
刺耳的闹铃声将我从美好的梦中拖了出来。我一脚踢开被子，从**坐了起来。
“又梦到那天的事情呢。”
我叹了一口气，嘟囔道，然后随手把床头柜上那团毛茸茸的球抓过来，用力揉了揉。
“喂，深鸟，你说千树究竟是什么意思？”
深鸟有气无力地从翅膀下面伸出头来，冷冷地看着我。
“你干吗要问我啊？我不是你口中超级没用、应该扔到马桶里的死妖精吗？”
“什么啊，你还在因为这句话生气啊？”
我嘟了嘟嘴巴。
那天好不容易回到家之后，我在自己的**看到了筋疲力尽的深鸟，然后狠狠地把他揍了一顿。等我把他揍完之后，才得知他
为了能够激发出最后一点魔力而差点死掉，被直接传送回了妖精事务所。
总而言之，虽然他确确实实一点用也没有，但是想要帮助我的心意不是假的，我也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心
眼的家伙，竟然还在因为我说的话生气。
“好啦，你别这么小气嘛！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成为学生会副会长，这下子，我可以跟千树在一起了！你说，千树会不会觉得我
很笨啊……其实我对学生会的事务根本一窍不通啊……”
“你干吗要关心学生会的事务啊！”
深鸟忽然对我发起了脾气。
“呃？”
“之所以让你成为学生会副会长，不过是因为这样子的话你就可以在跟千树相处的过程中更加方便地偷到他的吻。既然是这样
，你干吗要关心千树对你的想法？你懂不懂学生会的事务，与你的目的一点关系都没有。麻烦你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来好吗？
”
深鸟好像真的还蛮生气的，他竟然直接变成了人的样子，然后用床单裹着自己，手指用力地戳着我的额头。
“哇……你干吗忽然变身啦！我的眼睛会烂掉的啦！”
我惨叫一声，狼狈地转过了身体。
“因为我发现你根本就不重视我的话呀。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究竟牺牲了什么，才让你有时间去偷千树的天使之眼啊！拜托，
我的魔力快没有了，一旦我的魔力真的耗费干净，你就真的一点幸运都没有了，那样你真的会死，你知不知道！”
“我，我知道啊！不用你说那么多废话来提醒我。”
我弱弱地说道。
是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现在的我，只要能够得到千树的认可，就已经高兴得要命了。
可是，他认可我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他的天使之眼，我可是会因为太倒霉而死掉啊。
尽管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过，在深鸟面前我可不会丢了气势。
“我这么高兴，自然是因为当了学生会副会长之后，我就有机会去偷千树的吻啊。”
“哼……我才不信，你根本就是在发花痴！”
那只死鸟竟然还对我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那好，我就证明给你看！”
因为之前对深鸟说出的逞强的话，第二天，我不得不在午休的时间，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一个诡异的地方——学生会会长办公室
的办公桌之下。
自从认识了千树之后，我好像就跟桌子底下、厕所隔间之类的地方特别有缘分。我瞪着一只从我面前悠然爬过的蜘蛛，郁闷地
想。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其实说来话长……好吧，其实说来话也不长。
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听说，千树有一个非常特别的习惯——他喜欢在午休的时候到学生会会长的办公室午睡。
对其他人来说，这个情报可能非常不起眼，可是对成为了学生会副会长、拿到了学生会办公室钥匙的我来说，这可是一个千载
难逢的好机会。
我打算躲在桌子底下，在千树入睡之后，偷偷地吻他，夺走他的天使之眼。
尽管有点对不起千树，可是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千树自己的能力那么强，家里又那么有钱，即使没有了额外的幸运，应该也可以过得很好，不是吗？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嘎吱——”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从那一阵很有规律的脚步声听来，走进办公室的人应该是千树。
很好，我只需等他睡着就好。
我感到一阵庆幸，然后把身体蜷得更紧了一些。嗯，桌子上铺着厚厚的长桌布，我应该不会被发现。
“噔噔噔……”
忽然，又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咦？
我正在疑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我差点从桌子底下跳了出来。
“纳兰千树！你给我站住！”
“砰”地一下，办公室的门被恶狠狠地关上了。
这种粗暴的举动，这个尖细的声音……有没有搞错！那只母哥斯拉海砂为什么会出现在千树的办公室？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选那个白痴穷酸鬼当学生会副会长？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很多人笑我们的！”
“我想我已经给过你理由了。花七七是一个非常负责的好女孩，我想她不会像你那样，在当了学生会副会长之后不见踪影，把
所有的事情都丢给自己的部下去做。”
“可是，那是因为我在忙画展的事……”
“那么，这就证明你想要当的是一个好的画师，而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学生会副会长。”
“选那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穷酸鬼来当副会长才是不负责任！纳兰千树，我告诉你，如果你是以这种方式来羞辱我的话，你成
功了！我为那天晚上对你说的话道歉，所以，你赶紧把那个家伙给我赶出学生会！在学校里看到那张穷酸的脸，我觉得我都要
吐了。”
穷酸的脸？这个家伙以为自己是谁啊。
听海砂在外面一口一个“穷酸”，我不得不拼命捏紧拳头，才不至于把桌子掀开然后跳出来狠狠地骂她一顿。
“我不希望听到你再这样羞辱我们的副会长。海砂，一个人的责任心和家里有没有钱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没错，花
七七是我们学校最贫穷的女生，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是一个好女生，我见过她非常努力的样子，我相信她可以做得很好。”
“呸，那种穷鬼怎么可能做得好学生会的事情？我告诉你，她出现在这个学校就是一个错误。你不过是因为她之前救了你，所
以才会觉得她很好。”
“闭嘴。花七七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不计较任何回报对我好的人。如果你再这样继续侮辱她，我会很生气。”千树的声音里多
了一丝怒气，不过海砂就像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依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和她之间的那些事，都已经在那些新生中传开了——‘我根本就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我只知道我需要你’，那个
死丫头是这样说的对吧？我真是不敢相信你竟然会相信这种偶像剧里的台词。拜托，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会什么都不要地
对另外一个人好，你难道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吗？就比如说你的父母，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幸运能力，又怎么可能跟你这样子的
怪物继续生活在一起……”
“啪——”
一声巨响从我的头顶传来，我想，大概是千树用力地拍了桌子吧，整个桌面都在抖动，桌子底下掉下了不少灰尘。
我吓了一跳，连打喷嚏的冲动都没有了。
“给我滚出去。”
千树冷冷地对海砂说道。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有点发毛。
哇，好可怕哦。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千树，我从来没有想过如同机器人一样、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的千树竟然会这么可
怕，光是听见他的声音，我就觉得自己所有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海砂的想法大概也跟我一样吧，她骤然收声，沉默了一两秒钟之后，无比愤怒地冲出了办公室，将办公室的门摔得震天响。
办公桌又是一阵抖动，掉下更多的灰尘。
“阿……阿嚏！”
这一次我终于没忍住，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打完之后，我顿时觉得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灵魂都冻结了。
“谁？”
千树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
我含着热泪，颤巍巍地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呜呜呜，这样的千树好可怕……
“花七七？为什么你在这里？”
千树的表情凝固了。
“因为我想躲在这里趁着你睡午觉的时候偷偷吻你！”
因为受到了惊吓，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在千树提问之后，我就不由自主地把所有的打算一股脑地说出来。说完之后我真的好想
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比我更蠢了！见过那种把所有的阴谋都说出来的笨蛋吗？我就是这样的笨蛋！
上帝大叔，麻烦你给我一块砖头，让我一头撞死。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千树，生怕他生气对我大吼。
可是……
过了好久，千树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心里警铃大作。
“千，千树……”
“花七七，躲在桌子底下很不好受吧，那里很久没打扫了。”
“没错，地板好硬，灰尘也很多。”我开始装可怜，努力把桌子底下的条件说得差一点，这样也显得我惨一点。
“那么，为什么你宁愿躲在脏兮兮硬邦邦的桌子底下那么久，就是为了我的一个吻呢？”
因为我需要你的天使之眼……
我的脑海里立刻蹦出了答案，不过，已经吃过无数次亏的我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直接把真实答案告诉他。
所以，我挤出了一个笑容，惨兮兮地看着千树说：“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刚才你也听到了吧……我是一个怪物。即使这样你也喜欢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千树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为什么他会说自己是怪物呢？在我看来，他又帅又有钱还很幸运，简直就是上帝的宠儿。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真的。”
为了增加我的话的可信度，我还举起手来发誓。
“扑哧——”
千树忽然捂着脸，发出了笑声。
可是那笑声比哭还难听。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我感到非常不安。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一把扯过我，将我带到了外面。
我们的第一站，是游乐场里头的抓娃娃机前。
“你看好了。”
千树拿出了一个硬币，然后投入了投币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那些超级难抓的娃娃仿佛黏在了机械爪子上一样
。千树超级轻松地就几乎把整个娃娃机里的娃娃抓完。
接着，他在路边的小店买了一瓶饮料，打开盖子，他看都没有看便把瓶盖递给了我。在盖子的内侧，印着“再来一瓶”四个字
。拿着免费换到的饮料，打开瓶盖，依然是“再来一瓶”的字样……
我眼睁睁地看着千树用买一瓶饮料的钱，买到了差不多一箱子饮料。到了最后，小店老板的脸已经比锅底还黑了，千树才带着
我离开。
之后，千树带着我去买彩票。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着他轻轻松松地刮出了我想都不敢想的奖金之后，我的内心只剩
下震惊。
这一天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所有需要运气的游戏，千树都轻而易举地拿到最好的奖励。
这样子的幸运，如果只是一次两次，还会让人感到羡慕，可是在亲身感受了一整天之后，我还是对这种近乎恐怖的能力感到一
丝胆怯。
“其实今天我的幸运，还没有那么夸张。你知道吗，我曾经摔了一跤，然后在膝盖旁边捡到了一颗巨大的钻石。后来，父亲变
卖了那颗钻石，并且以那笔钱作为原始资金做起了生意，我们家渐渐变得有钱……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容许我继续待在
那个家里吧。”
“别这么说啦，幸运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弱弱地说道。
“这种幸运让我和其他人成为了完全不同的个体。或许，我真的不是正常人吧……”
千树苦笑了一下，眼神幽深。
“对了，忘记给你看我身为怪物的证明了。”
他挑了挑眉毛，然后从眼睛里取出了一片透明的薄膜。
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双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眼睛。
千树的一只眼睛是正常的黑色，而另外一只，是宛如黄金一般的金色，在阳光下，那只金色的眼睛显得如此神秘而特殊，散发
着妖异的光芒。
天使之眼……
忽然之间，我明白为什么深鸟要将其称为天使之眼了——妖精的馈赠让千树的这只眼睛显得格外特殊，这不是正常人能够拥有
的眼睛。
“很奇怪吧。据说我出生的时候我的母亲只看了我一眼，就做了很久的噩梦；而我的父亲觉得我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明明他
和母亲都是普通人，为什么会生出一个有着恶魔眼睛的孩子呢？”
千树惨笑着对我说，脸上的笑容显得那么绝望。很显然，海砂今天中午说出来的气话，让他的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我忽然对任性妄为、随意伤害别人的海砂感到愤怒，我更加为那些伤害过千树的人感到悲哀，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并不是什
么恶魔的眼睛，而是千树被妖精眷顾的证明。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可以这样说千树……
这双眼睛明明是那么美丽，就像天使的眼睛。
“你的眼睛……”我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千树的脸颊，“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就像阳
光的碎片，可以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我没有说谎，光是这样凝视着千树的眼睛，我就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要被吸进去了一样。踮起脚尖，我一点一点地靠近了千树
。
只差一点点，我的嘴唇，就要碰到他的嘴唇了。
“哇，快看，那两个人在接吻！”
忽然，一个小孩子指着我们两个发出了惊奇的叫声。他的话让我和千树瞬间清醒了过来。我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后知后
觉地发现我和千树刚才好像……
哇——
我用手捧着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的脸颊都快沸腾了。再偷偷看看千树，他的脸上竟然也一片粉红。在我偷偷打量他的时候，他
也在偷偷打量我。目光对上的瞬间，我和他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然扭过头逃避着对方的视线。
这种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
我心里好像有一个小人在锤墙。在尴尬的同时，我也在拼命地骂自己是笨蛋。
啊啊啊……刚才的气氛那么好，如果当时我能亲上去的话，接下来什么问题都不存在了。不过，这样子真的好奇怪啊！
“千树……”
“花七七……”
我和他同时扭头，又同时发出了声音。
一下子，我们俩的脸更红了。
“下午第一节课快开始了，我们快点回去上课。”
千树低着头，十分慌张地对我说道。他看上去非常慌乱和狼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冷静的他的这一面。
不得不说，这样的千树还蛮可爱的。
不过……
为什么他会这么慌乱呢？看上去他好像并不是因为讨厌我才会表现得这么奇怪，难道他喜欢上我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同时因为这个想法而雀跃不已。
“千树！你之前……是不是证明，你已经有一点喜欢上我了？”
我鼓足勇气问道。
毕竟这是他自己说的，他只会吻他喜欢的女生。
千树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的脸涨得通红，几乎都快冒烟了。他看着我，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快忍不住打哈哈准备开个玩
笑把这个尴尬的问题糊弄过去了，他才颤抖着开口。
“我……”
我咽了一口口水，身体因为紧张而不停地颤抖着。
“我不知道。”
千树说。
“啊？”
这下，轮到我傻眼了。什么叫做不知道？喜欢一个人都不知道吗？千树你不是年级前十的高才生吗？你怎么可以给我这种答案
，就算是深鸟都不会用这种答案来敷衍人啊……
一瞬间，我的脑袋里冒出了无数骂人的话。
但是紧接着千树又说出了让我完全无法动弹的话——
“不过，在全世界六十亿人之中，你是我唯一想要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