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亲遭嫌,偶遇仙君
作为一名屠户,何小妹有一把辛酸泪,作为一名屠户还克夫,何小妹更是心里有各种苦和愁。
“小妹,鸡宰好了吗?”何父拿着工具出来问道。
因为身体不好,他才走上几步就气喘吁吁,何小妹连忙过去扶着他:“爹,好了,等会儿我跟你一起拿去集市卖。”
何父立刻拒绝道:“我跟你娘去就行,你赶紧收拾一下,去胡大爷家找小翠学刺绣。”
何小妹一想到拿着只能眯眼才能看到的绣花针去扎扎扎,还不如在这里杀杀杀,更何况这一坐就要坐一天,屁股都要坐开花,于是立刻拒绝道:“我力气比较大,我来帮忙。”
何母闻言,看着何小妹露出的半截粗壮的手臂,二话不说将她赶了出去。这样下去还得了?屠户就算了,还壮如牛!
胡家是镇上有名的裁缝店,胡小翠更是镇上出了名的刺绣师,她的刺绣成品虽不是价值连城,可也是千金难求,找她学习刺绣的人是络绎不绝。
今天来学刺绣的既有镇上最漂亮的陆晓晓和她的跟班李春花,又有镇上第一富商的千金苏锦。何小妹一想到自己肯定要被她们奚落,便转身想走,可还没迈出半步,就被人喊住了。
“这不是屠户小妹吗?你也来学刺绣吗?哈哈,是学绣一只牲畜吗?”取笑何小妹的人是李春花,在她身旁的陆晓晓也唇角微扬,挖苦道:“小妹,就算你学会刺绣,也不一定能找到夫君的。”
何小妹很是郁闷,她们那么看不起她是个屠户,有本事就别吃肉啊!
“小妹,过来我这里,上次教你的针法还记得吗?”胡小翠适时出来帮她解围。
何小妹没想到竟然还有考试这一关,顿时羞愧得脸都红了。刀法她记得,可是如何正确使用绣花针,她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小翠姐,我可能……大概……或许已经忘记了……”何小妹不好意思地说。
李春花“啧啧”两声,表示不屑。
胡小翠温柔一笑:“没关系,我来教你最基本的,带针线包了吗?”
“嗯。”何小妹点点头,正准备看看要绣什么,却发现大家绣的图案都一样,便不解地问道,“这个图案有什么含义吗?”在何小妹的眼里,这就是两只小鸭在戏水。
胡小翠笑道:“这是鸳鸯戏水图,小妹,你还不知道吧,镇上来了一位翩翩公子,不知俘获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她们在比赛,看谁绣得最漂亮,赢的那个人就可以把成品送给那位公子。”
“很帅吗?”何小妹不禁感兴趣地问道。
苏锦的丫鬟红茹嗤笑一声:“屠户妹也想吃天鹅肉,林域林公子可是个人才,学富五车、风趣幽默、待人友善,这镇上也就小姐能配得上林公子。”
苏锦淡淡道:“不得无礼。”
红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便不说话了。陆晓晓则怨恨地看了苏锦一眼,她虽然长得漂亮,却没有一个富有的爹。
但是何小妹却想,说不定这公子能抛开一切世俗的眼光,两人一见如故,暗生情愫,成为一对佳人呢?
可是她看着手中绣的两只歪歪斜斜的鸭子,又看了看冒出小血珠的指尖,再看一看苏锦和陆晓晓绣得活灵活现的鸳鸯,不禁有些泄气。
幻梦被打破,还被针扎到手,太倒霉了!
“说不定林公子会喜欢你的刺绣呢?”胡小翠给何小妹打气。
“谢谢小翠姐,我会努力学的!”何小妹热泪盈眶地点点头。
拿着绣品回到家,何小妹还没有进门便被何母叫住,她欢喜道:“小妹,媒婆给你谈了一门亲事,是刚搬来镇上的林公子。”
林公子?是那位风度翩翩、俊朗不凡的林域林公子吗?
何小妹觉得自己被好运砸中,不过转念一想,林公子怎么会看中她们家呢?
“娘,你又给了媒婆多少钱?她肯定把我美化得跟天仙似的。”
“多少钱都没关系。”何母笑道,“只要你能嫁出去,我跟你爹就安心了。明天见到林公子时记得温柔娇羞些,得像个姑娘家。”
听了何母的话,第二天天没亮何小妹便端坐在镜子前,细心打扮起来。她换上一条桃红色的长裙,还插上了一支精致的发簪,整个人显得活泼可爱。
约定的地点在月食楼,何小妹一边故作温柔可人,一边迈着小碎步走进包厢,可是她来早了,林域还没来。想了想,她便开始练习,坐姿端正,温婉巧笑,大方得体。
不枉费何小妹一番练习,林域刚迈入月食楼,便看到她优雅地撑着下巴,眺望窗外的风景,顿时喜上眉梢,快步靠近后,笑意盈盈地问道:“请问是何姑娘吗?”
林域长得高大俊朗,浅色长衫衬托出几分书卷气,说话得体,举止有礼。何小妹看了他一眼,羞涩道:“是的。”稍稍停顿后,她又接着问,“不知林公子喜欢什么样的绣品?”何小妹偷偷将昨天的刺绣成品带了出来,就是想亲手送给他。
“只要是饱含心意的绣品,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林域笑道。
何小妹闻言心里一喜,立即将绣了两只丑小鸭的手帕拿出来,嘴上说:“虽然有点儿丑,但是我绣了很久,林公子喜欢吗?”
林域看着丑得分辨不出是什么图案的手帕,愣了愣,然后笑道:“喜欢,何姑娘送什么都喜欢。”
天啊,这刺绣竟然这么丑?难道何姑娘不是谦虚才说那番话的吗?
听到林域的话,何小妹羞涩地低下头,一脸难为情的模样。
“听媒婆说,何姑娘家是商户,不知道家中是做什么生意的?何姑娘平日在家又会做些什么?”林域接着问道。
“杀……”何小妹话刚出口,又立即改口道,“刺绣什么的。”
呼!幸好幸好!差点儿就说漏嘴啦!不过,不知道林公子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嫌弃她呢?
“何姑娘,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奇怪?”林域关心道。
何小妹掩饰般地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吃得太饱了。”
“这样啊,那不如我们去散散步,顺便赏赏茶花吧。”
听到林域的话,何小妹满心期待,立即同意。
林域似乎被她的喜悦感染,说道:“那我们走吧,我倒要看看何姑娘是如何的人比花娇。我猜啊,茶花肯定比不上何姑娘的十分之一。”
林域这话虽然说得何小妹很开心,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那茶花昨晚没被雨水打坏吧,要不然,林域怎么会睁眼说瞎话呢?
郊外的茶花当然没有残败,还是娇嫩鲜艳,赏花的小姐和公子哥儿也不少,热闹熙攘,可是何小妹觉得热闹过头了。
怎么陆晓晓她们也在这里?如果被她们知道她也在,肯定会过来讥讽一番的,可是她又舍不得放过如此美好的相处时光。
就在何小妹迟疑间,已有不少打扮花哨的姑娘往林域身边靠近了,她们娇嗔调笑并且暗送秋波。
这些姑娘似乎约好了,都忽视了站在林域身边的何小妹,倒是林域拒绝道:“各位不好意思,我是和何姑娘一起来的。”
“何姑娘是何小妹吗?”其中一人疑惑道。
“正是。”林域回答道。
听到他的回答,周围发出一阵爆笑声,陆晓晓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她一看到何小妹,便打趣道:“小妹,怎么今天不去杀鸡了?还穿得那么漂亮,是想找夫君吗?”
面对众人的耻笑,林域皱着眉头问何小妹:“何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你是大家闺秀吗?怎么变成屠户了?”
何小妹想解释,可是面对林域的责问和怒气,又不禁感到心痛和失望。
有陆晓晓的地方自然就有李春花,见何小妹无言以对,她说道:“不但是屠户,还克夫,谁跟她成亲谁倒霉!”
“何小妹,没想到你竟然为了嫁出去而欺骗林公子,你良心何在?”陆晓晓义愤填膺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责备的声音此起彼伏,何小妹希望林域能挡在自己面前,帮助她抵挡这些恶言恶语,然而林域只是愤怒地看着何小妹。最后,何小妹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家,面对娘亲期待的眼神和询问,何小妹只回答玩得很开心便回房去了,可是没多久她便听到何母着急的呼声,连忙跑了出去。
“爹,你怎么了?”何小妹刚出门,就看到被张大爷搀扶回来的何父。
“你爹砍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估计扭到脚了。”张大爷回答。
何母扶何父到医馆诊断,大夫说幸好没有伤到筋骨,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何小妹心疼她爹的脚伤,第二天一早便主动上山砍柴,可是没走一会儿便听到了一阵呼救声。
呼救声是从山坳里传来的,何小妹寻着声音,发现掉到洞里面的竟是林域。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难道是天赐良缘?
何小妹美滋滋地想。
“何姑娘,是你吗?”林域的声音有些颤抖和沙哑,似乎被困很久了。
虽然他曾对她弃之不顾,可也是她骗他在先,何小妹放下心中芥蒂,立刻回应:“林公子,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救你上来的。”
周围有爬藤类的植物,何小妹将它们扯下并卷成一条结实的藤绳,正准备走到洞边扔给林域,拉他上来……突然,她脚下一空,掉进了一个更深的洞里。
“林公子,我掉到一个洞里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会爬出来救你的。”何小妹顿时慌了,可她仍担心正在求救的林域,于是高声道。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尖锐的笑声和刻薄的话语。
“哈哈哈,我就说她很笨,林公子,我帮你出了一口恶气,你得好好感谢人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针对她的陆晓晓。
何小妹抬起头,看到她和林域站在洞口的边缘,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别怪我,是你骗我在先,也是你让我被众人耻笑,这算是对你小小的惩罚。”林域冷冷地看着何小妹道。
两人说完,便有说有笑地走了,剩下何小妹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要是她一开始就说实话,大概也不会有后面这事了吧。
直到天快黑时,何小妹才从洞里爬出来。出来的那一刻,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报复,而是佩服,佩服林域为了捉弄她竟然费心思挖了一个这么深的洞。
稍作休息,何小妹便加快脚步往林外走去。
此时,天色昏暗,仅剩的一丝残阳将天边染成了血红色。当血红色的光穿过茂密的枝叶落到林中时,便更暗了几分。但是就在这接近昏暗的光线里,一抹莹白吸引了何小妹的注意力。
那是一位身穿素白色广袖长袍的男子,长衫表面似乎还流淌着光芒。他身后如墨般的长发一半放下,一半用白玉冠束起,白玉冠上雕刻着精美的镂空花纹。男子五官立体深刻,犹如刀刻般俊美,棱角分明的嘴唇有种说不出的冷冽。何小妹一时竟看呆了,险些忘记了呼吸。
就在何小妹发呆的时候,一只大黑熊突然从旁跳了出来,并且急速朝男子袭去。
何小妹大惊,立刻拿起木柴丢向大黑熊,在阻止了大黑熊的动作后,她又上前企图制服它。
哼!她何小妹的力气可不是吃出来的,这年头,只会绣花有什么用,难不成遇到危险还拿针去扎别人吗?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男子,他缓慢睁开眼,瞥了眼何小妹和大黑熊,然后再次闭目养神。
何小妹见状,以为他怕得不敢睁开眼,内心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一边躲避着大黑熊的攻击,一边高声呐喊:“这位公子,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然而回应她的不是公子感谢的话,而是大黑熊的冷哼:“哼!就凭你?”
这熊能说人话?
何小妹愣住了,大黑熊动作不停,巨大的熊掌朝何小妹袭去,可是比它更快的是一抹白色的身影。
男子动了,何小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提到了一旁,与此同时,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对大黑熊道:“是谁派你来的?”
大黑熊嗤笑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爷爷我就是这里的山大王,谁敢派我来?你身上不是有很多法宝、仙草吗?今天就来献给爷爷!”
听到大黑熊的话,何小妹差点儿没忍住,不分场合地笑出来。
原来妖怪拦路打劫也说这句话啊?这还真是全国通用语言,看来学好普通话真的很重要。
回答大黑熊的是男子凌厉的招式,两人你来我往,何小妹简直看傻了眼。
大黑熊是妖,那么白衣男子呢?他的武功如此高强,尤其是渗透到骨髓中的那股仙人气质,难道他是传说中的修仙者?
此时,何小妹的眼里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男子动手后,不出片刻,黑熊妖便落了下风。它眼珠一转,居然转身朝何小妹袭去。男子见状,快速调头并一脚踹开了它,黑熊妖在受伤逃离之际,朝两人撒了一把黑色药粉。
“喀喀,喀喀!”何小妹猝不及防,被黑色药粉呛到了。
这些黑粉落到她身上,搞得她像是从煤矿洞里爬出来的似的,而且还有股恶心的味道。
再看看那位——他依旧如天上的白月光一般光洁照人。
何小妹捂脸,人与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好不容易遇到仙人,何小妹想要对方教自己一招两式,然而对方却二话不说就走了。正当何小妹失望之时,男子又调头走了回来。
何小妹内心一阵惊喜,难道他是放心不下她的安全,想护送她回家?
事实上,男子刚走出三米远,便发现体内法力尽失,就像是被禁锢了一样。想了想,他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再次探索后,法力果然恢复了。
“刚刚真是谢谢公子出手相助,要不然我就难逃一劫了!”何小妹赶紧搭讪,“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吸了黑色药粉后,你有没有感到哪里不适?”男子答非所问。
何小妹一愣,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认真道:“有。”
“呃?”男子面色有些凝重。
何小妹咽了咽口水,被对方认真的眼神迷住了,随后定下心神,严肃道:“这个黑药粉很臭。”
不知道为什么,何小妹总觉得男子似乎想打她。
“难道这粉末有毒?”何小妹小心翼翼地问。
男子瞟了她一眼:“不知道。”
“可看你的表情,似乎很严重的样子。”
男子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何小妹的心怦怦乱跳,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她觉得要是自己是个水壶,此时头顶的壶盖早就被热气冲得腾腾乱跳了。
良久,男子终于开口了:“我跟你,不能相隔三米。”
不能相隔三米?何小妹瞬间感到一阵眩晕,这岂不是代表她要和他形影不离地在一起,并且朝夕相对、同吃同喝?
想到这里,她心中莫名有些期盼,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日久生情。
“公子,请问,不能离开三米,是不是就是说,我……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因为激动,何小妹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听到何小妹的话,男子看着她,眉头越皱越紧。见到对方这种反应,何小妹生出一丝胆怯,但仍瞪大眼睛紧张地等待答案。
可男子似乎并不想回答,他直接无视何小妹,回到树下继续闭目养神。
此时,天色已暗,月朗星稀,何小妹后知后觉,走到男子身旁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我想先回去……”说完,她十指相握,紧张地等待对方回应,同时忍不住想,要是他跟她一起回家的话,镇上的人会不会误会,要是误会的话,他们会不会再发展出一点儿什么……
很快,现实给了她一个大巴掌,男子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气氛沉默,何小妹不禁有些失落,猜测男子是不是也嫌弃她长得丑、出身不好。
唉,看来小人书里的情节果然是骗人的。
心中微微叹息后,何小妹还记得不能超过三米的忠告,可她也不能整晚露宿在外。面对男子的沉默,她一步一步挪开了脚……在走到限定的三米距离时,她还停了一会儿,见男子毫无反应,再次迈开步子。
突然,一抹白色的身影闪到她身前,与此同时,男子冷冽的声音响起:“谁准你离开的?”
眼前白色的身影险些把何小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在她平常胆子不小——胆子小也不敢杀鸡了,很快反应过来,拍拍胸口道:“可我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我爹娘会担心的……”
听到何小妹的话,男子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何小妹试探性地问:“如果公子没有休息的地方,又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家住一晚。虽然我家是屠户,可是收拾得很干净。”
说完,何小妹的心怦怦直跳,她一方面怕男子介意,一方面又不想对他有所欺瞒,毕竟有林域的前车之鉴。
其实林域这件事她也有错,不能全然把责任推给对方,只是林域做得过分了些。
男子犹豫一阵,点了点头。何小妹见状,心中充满欢喜,学着镇上那些受追捧的姑娘说话,问道:“公子,我叫何小妹,不知你如何称呼?”
“沧澜。”男子回答很简洁。
沧澜,何小妹心中默念,这名字真好听,一听就是个文化人!
“你为什么会到清平山来啊?”她又追问道。
这次,沧澜没有回答她,而是往山下走去。
何小妹是那种典型的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人,虽然沧澜之前的冷淡让她有些胆怯,但听到对方的回答后,她很快又得意忘形了,于是继续追问道:“那你是修仙者吗?你可以教我吗?据说懂得仙法可以起死回生。”
何小妹说完,沧澜突然停下脚步,脸色凝重且狠厉。
何小妹呼吸一滞,似是被吓蒙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烦了?”
沧澜深呼一口气,恢复冷漠孤傲的表情:“是,你闭嘴。”随后快步往前走,何小妹夹起尾巴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路上,气氛沉寂苦闷,慢慢地,何小妹又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她问道:“你是从仙境里来的吗?仙境里面是不是都住着神仙?我看小人书里的仙境可美啦……”
何小妹一口气说了许多,沧澜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是已经让她闭嘴了吗?
沧澜的沉默并不妨碍何小妹的自问自答,没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何小妹又顺溜地换了个话题:“刚刚真是惊险啊,这座山我可是从小爬到大……咦?好像不太对,我是说,我从小到大一直爬这座山……哎?好像也不对,我的意思是……”一段话反复纠结几分钟后,何小妹终于放弃了解释,接着道,“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理解吧?”
沧澜点了点头。
“原来你一直在听我说话啊!”何小妹很惊喜,“我以为你根本没空理我呢,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他就不该给她反应!
“我从来没遇过黑熊妖,而你第一次来就遇上了,还真倒霉啊!幸亏黑熊妖不是你的对手。”
“你说你经常上山?”沧澜开口道。
何小妹点点头:“是啊,我自小便跟我爹上山打猎、采摘药草。”
“那你知道赤仙草吗?”沧澜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赤仙草?”何小妹反问道,“就是传说吃下后能使人延年益寿,甚至活上上千年,副作用是会令人发狂变成怪物的赤仙草?”
“对!”听到她的话,沧澜目光炯炯。
“知道是知道……”何小妹照实回答。
然而她还没说完,沧澜就激动地冲到她面前问:“在哪里?”
突然近距离接触,何小妹心跳如擂鼓,她红着脸,结结巴巴道:“这,这就是传说啊……哪会真有这么神奇……”不对,她今天不是还碰到妖怪和仙人了吗?于是改口道,“据说它生长在极度危险的地方,但是从没人找到过。”
“我一定要找到它。”沧澜低声道,似是喃喃自语。
“为什么啊?”想起赤仙草的副作用,何小妹有些担忧。
这样俊美的仙人,要是发狂变成怪物也太可惜了。
沧澜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你只需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其他无须多问。”
感受到对方的抗拒与厌烦,何小妹终于不再说话了。
回到何家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何小妹回头望向黑黝黝的山,突然想起一件事。
话说沧澜不是仙人吗?再不济也是修仙者吧?为什么他们要一步步走下来呢?
何小妹望向沧澜,并没有开口,但眼里的情绪很清楚。
沧澜一脸正色地回望她,然后理所当然地说道:“忘了。”
何小妹努力憋笑,鼻涕差点儿流出来了。沧澜抚额,懒得理会,暗自将原因归结为他的智商被何小妹影响了。
谁让她一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小妹,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走到门口时,何小妹恰巧碰上何母,然而何母话音刚落,就被女儿身后的陌生男子吸引住,紧接着问道,“这位公子是……”
按照惯例,沧澜是不会回答的,他果然也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把视线落到何小妹身上,何母也把视线移到了何小妹身上。
何小妹眨眨眼,心想,到底她是主人,还是沧澜是主人啊!
“娘,他叫沧澜。”没办法,何小妹还是主动介绍道,“我在山上砍柴时被黑熊袭击,是他救了我,不过他不是镇上的人,我见天色太晚,就请他来我们家住一晚。”
听完何小妹的解释,何母打量了沧澜一番,只见他器宇不凡,衣着得体,再加上他还救了何小妹,觉得这是天赐良缘,赶紧点头道:“既然是小妹的救命恩人,住几晚都没问题!”说完,她接过何小妹的背篓道,“小妹,赶快带沧澜公子去休息。”
何母喜上眉梢的表情太过明显,何小妹有些尴尬,假装没看见,乖巧地领着沧澜往屋内走去。
“我们家没什么客人,所以客房也不像镇上那些大户人家那么讲究……”何小妹一边点上煤油灯,一边说道。
借着光,沧澜环顾四周,除了必备的用具,屋子里确实没有什么装饰用品。这里虽不是风雅之居,却也干净整洁。
“喝茶。”他刚坐下,何小妹便殷勤地给他倒了杯茶。
沧澜接过茶杯,目光触及何小妹的手,这才注意到她手上布满了伤痕,衣服上也沾满了污泥,脸上更是像花猫一样。可是她由内往外所传达的那份简单的快乐,倒是令他稍微放下了戒备。
等沧澜喝完茶,何小妹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捧着脸继续看他。沧澜轻咳一声,开始下逐客令:“何姑娘,我要休息了。”
听到“休息”两个字,何小妹的脸一下红了。这房里只有一张床,那他们岂不是要同床共眠?
沧澜看到她的目光在自己和床之间来回扫视,立刻明白了,并且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道:“这里距你的房间并没有超过三米,你大可以安心地回去休息。”
听到这话,何小妹的失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而她前脚刚踏出房门,身后的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速之客?
何小妹开始深刻反省沧澜是不是厌恶自己,所以当她回房后,一在**躺下,就睡着了。
呃……反省什么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第二天熹微时分,何母把何小妹唤醒的时候,她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娘,要去集市了吗?”
何母有些心疼道:“你爹脚伤没好,只能你去了,我去帮你收拾一下,待会儿你就去集市。”
“哦……”何小妹点点头,开始穿衣洗漱。
等收拾好一切,她站在门口准备出发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冷冷响了起来。
“早啊……”这个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何小妹循声望去,看见了沧澜的脸,立即一拍头顶。
对了!她昨天上山砍柴捡了个仙人回来,而且她跟仙人由于某种原因不得相隔超过三米。
“对不起……我忘记了……”何小妹讪讪地低下头道。
面对这么直白真诚的道歉,沧澜有种被噎住的感觉,摆摆手表示没关系。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去欺负女人吗?
就这样,两人一同往集市走去。途中,何小妹主动开口道:“要是我们分开超过三米会怎么样?难道你会……暴毙而亡吗?”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小心翼翼,很是惋惜。
沧澜斜眼瞅她,心想:她一个姑娘家,想法怎么这么暴力?
“那倒不会。”他回答道,“经过我一番验证,我们相隔超过三米,我便会失去法力。昨天我想了一晚,暂时想到了几个解除的方法,不过需要你的协助。”
原来是这样!何小妹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更加担忧起来。
沧澜作为仙人,如果失去法力的话,肯定很难受,更何况他是为了救她才受到牵连。
“没问题!我一定会帮你的!”何小妹答应道,“不过要等卖完这些肉。”毕竟她现在是家里的支柱。
对于何小妹的话,沧澜还是很理解的,他当即点头应下了。
在去集市的路上,因为沧澜出色的容貌,引得不少路人停驻围观。何小妹小心翼翼地走在沧澜身旁,心中既紧张又激动。她能从人群中辨别出羡慕或是嫉妒的眼光,虽然她和沧澜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才走在一起,可也因此让她“炫耀”了一回。
来到自家摊前,四周仍围着不少人,然而沧澜却丝毫不受影响,找个干净的地方便开始闭目养神。姑娘们看得痴迷,只有何小妹觉得,周围那么多人走来走去,他坐那么低不怕吃灰吗?
由于多了沧澜这个活招牌,何小妹的生意非常红火。她早早卖完东西,便准备收摊回去了。
收拾好东西,何小妹正准备去唤醒沧澜,谁知他先一步睁开了眼睛,然后站起来道:“走吧。”
见此,何小妹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
修仙者果然法力高强,连她心里想什么都知道!
沧澜迈开步子后,何小妹立即快步跟上,忽略了身后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
回到家,何小妹先去看望了卧床的何父,得知何母去找大夫拿药了,又顺便介绍了一下沧澜。昨天回来太晚,没来得及跟何父说。
何父看着沧澜很是满意,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儿说好,吓得何小妹提心吊胆。好在沧澜面对何父时没有像对她那样不耐烦。
只是……爹,你那一副跟准女婿说话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人类真是脆弱。”离开何父房间后,沧澜感叹道,“一点儿小伤就卧床不起。”
何小妹随口道:“那你用法力帮我爹治好脚,我就可以安心配合你实验了。”
“可以。”沧澜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何小妹一惊,刚想说“你真是个好人,不对,好仙,我之前觉得你高傲,都是误会你了”,就听到沧澜接道:“我以前养过一只仙宠,它也喜欢到处找一些受伤的小伙伴,让我帮忙治疗,要是我不理它,它还会蹭在我脚边撒娇……”
沧澜的语气里带着怀念和淡淡的伤感,何小妹本来对他将自己类比成仙宠有些不满,但听到他暗藏的难过,又心有不忍,而且跟沧澜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发现他也没表面看起来那么不可接近,于是……
“你干吗?”沧澜看了眼将额头往自己手臂上蹭的何小妹,冷冷问道。
“呃……安慰你啊……”何小妹一脸同情,“我不可能像你以前的仙宠那样在你脚边……所以只能换个地方了……”
他真的很想一巴掌拍死她!
淡淡的忧伤一挥而散,沧澜推开何小妹,看着她被蹭成鸡窝的头发,突然心情大好,给了她一枚丹药,说放在给何父的药里,让他一起服下,何父的伤就能很快好起来。
对此,何小妹疑惑,说为什么不咻地一下就让他爹好起来。
沧澜再次忍住想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回答道:“你以为别人都像你那么傻啊?咻地一下就好起来了,不会让人起疑吗?”
何小妹点头赞同。
一段闹心事后,实验终于开始。沧澜在何小妹身上点了几个大穴,想查探她体内的黑色粉末是否还在,然而得到的结果同他的一样——黑色粉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是看了眼何小妹憋得通红的脸,他又有些疑惑,难道有效果?
“你没事吧?”他试探性地问。
“没,没什么……”何小妹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就是怕痒……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笑出来的,我还憋得住……噗……憋得住……”
沧澜再次冒出想一掌拍死她的冲动。
点穴方法失败,两人又开始尝试药疗。
眼见何小妹服下仙药后,沧澜问道:“有没有感觉不适?”
何小妹如实回答:“没有,好像还挺好吃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
折腾了一阵后,沧澜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查明黑熊妖的目的。像黑熊妖这种低级的妖怪,根本不可能有连他都探查不出来的药粉。
另一边,何小妹则想起沧澜仙宠的事。她越发觉得沧澜不像表面上那么不近人情,而且听他暗藏的悲伤之意,何小妹又觉得,原来仙人也并非小人书里说的那么无忧无虑。
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于是她也开始帮着想办法。
“我想到了!”何小妹忽然大叫,“我知道怎么解除限制了!”
沧澜怀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什么办法?”
何小妹正襟危坐,满脸兴奋道:“既然是我限制了你,那要是我不存在了,这个限制就会消失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沧澜表情怪异地望向她,“不过,你这是要我杀了你吗?”
对哦,她这不是在主动要求沧澜杀了她吗?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沧澜盯着何小妹看了一会儿,怀疑她有没有脑子。
气氛再次沉默了下来,直到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何小妹,小妹,你在家吗?”
“李春花?”听到这声音,何小妹疑惑道,“她来干什么?”
屋内就她和沧澜两人,沧澜当然不可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为了不打扰何父休息,何小妹只好不情愿地迎了出去——门外站的正是李春花,以及陆晓晓。
两人不请自来,何小妹十分不满,同时也觉得她们登门造访肯定没好事。李春花就不用说了,一副小人嘴脸,至于陆晓晓,昨日已领教她为人的两面三刀了,实是阴险毒辣。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何小妹语气不快地问道。
沧澜是跟着何小妹一起出来的,打他出现后,李春花的视线就一直在他身上,眼中的爱慕十分明显,语气也不禁柔和几分,说道:“林公子明天在林宅举办美人宴,为了昨日捉弄你的事情道歉,所以叫我们帮忙传个话,邀请你跟你的朋友一起去参加。”
美人宴,顾名思义是邀请镇上的美人参加,何小妹自觉跟“美”字根本挂不上钩,于是拒绝道:“我不去。”
李春花闻言,视线转到何小妹身上,见她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越发觉得玷污了她心目中的美男子,立即不屑道:“你真以为是邀请你的?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长什么样,你不去没关系,这位公子去就行。”
“沧澜也不去!”何小妹赌气道。
李春花本想反驳她,却被陆晓晓拦下,陆晓晓做出温柔的模样道:“小妹,你不是很想嫁出去吗?宴会上有不少出色的公子哥儿呢。”
其实就她个人来说,她并不想嫁,甚至觉得单身也挺好的,只是爹娘着急……
“当然,林公子也是一番好心,虽然他不能与你相守白头,可是为了弥补他对你的伤害,他特意举办这个宴会,其中有一半的原因便是为你物色夫婿。”陆晓晓继续游说,“你也别怪他昨日捉弄你,毕竟是你先欺瞒在先,他只是一时冲动,事后他也很后悔。”
提起这茬,何小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全然忘了林域当时和陆晓晓嘲笑她的模样。
陆晓晓见状再接再厉,继续道:“林公子想跟你和好,希望你务必参加,至于来不来,哎,你自己决定吧。”
留下一声似惋惜似后悔的叹息,陆晓晓便拉着李春花走了,何小妹也因此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既然能化干戈为玉帛,也挺好的,可是不知如何跟沧澜开口。
“你要去便去。”就在何小妹犹豫挣扎时,沧澜淡然开口道。
何小妹眼睛一亮,小声问道:“你不生气吗?”
听到这话,沧澜差点儿被逗乐了。
他生什么气?被捉弄的人又不是他,现在被三言两语哄好的也不是他。真要照他的脾气,早就撸袖子揍人了。他真搞不懂何小妹这脑袋是怎么长的,还有,她这脾气也太不符合她的职业了。
美人宴是在林宅举行,何小妹刚到宅外便听到里面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的声音。仆人邀请她进去,古色古香的长廊里挂着或娇艳或清新脱俗的美人图。她好奇地环顾四周,美人儿似乎随时都会从画中走出来,然而这些美人儿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沧澜。
沧澜真不愧是仙人啊!这些美人儿跟他一比,立刻变得艳俗土气了,果然气质决定一切。
跟在沧澜身旁,何小妹连腰杆都比平时挺得直。
按照原计划,何小妹本来打算跟林域和解后便离开,可是她还没有找到林域,就撞上了苏锦和她的丫鬟红茹。
苏锦打扮得娇俏可人,穿着一身樱色流苏长裙。她经过何小妹身边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声提醒道:“你不应该来的。”
何小妹对此不解,可还没等她问清楚,苏锦就已经走远了。
对于这个小插曲,何小妹很快就抛诸脑后了,继续寻找林域。期间,沧澜被搭讪多次,何小妹本想做一回“护草使者”,然而……
“公子……”一位娇滴滴的姑娘扭着小蛮腰来到沧澜面前,在快接近沧澜的时候,她假意脚下一崴,想着扑倒在沧澜怀里,然而……
砰的一声巨响后,娇滴滴的姑娘安全着陆,沧澜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更惨的是,这姑娘还是脸着地。
何小妹对此咽了咽口水,她本想去拉姑娘一把,谁知那姑娘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活像是何小妹害得她落到如此境地一般。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她便发现路人瞧向她的目光都带着幸灾乐祸。她正想问询,却见小院的南面聚集了不少人。此时,人群正中的高台上挂着一幅画,画的内容是一只狗举起前蹄,想要拉住旁边一位如谪仙般高贵的男子的衣角。
不得不说,画这幅画的人画技实在好,这狗脸上的谄媚表情惟妙惟肖。不过何小妹也看出了其暗喻之意,怪不得苏锦说她不该来。
“何小妹,我是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傻呢?”奚落挖苦声响起,“你先是欺瞒了林公子,在赏花宴上令他颜面尽失,第二天又带回一绝色男子,简直就是跟他过不去嘛!”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陆晓晓。
何小妹闻言愤愤不平,觉得自己太过天真,她想离开,却被林域示意的人拦住了去路。
要说这林域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他本以为自己是镇上最优秀、俊朗的男子,可是与何小妹莫名其妙带回的这人相比,他却……总之,他的傲气和自尊都受到了挫伤。
“何姑娘,你能告诉大家这幅画的含义吗?”看着被人群包围的何小妹,林域明知故问道。
闻言,何小妹狠狠地盯着林域,也不怕自己势单力薄,想要不计后果直接揍他一顿,可她前脚还没迈出去,就被沧澜拦下了。
对!她跟沧澜一起来的!
“这幅画画得真丑。”沧澜扫了眼台上的画,冷冷道。
“丑?”林域不高兴,“那不如你来即兴作一幅,让大家过目,如何?”
面对林域的挑衅,沧澜的情绪没有任何起伏,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而是淡然道:“我作的画,岂能随便给下三烂的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