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来自妖精的诅咒
“……路小米，我要诅咒你！我诅咒你真心喜欢的对象会把你和他之间的感情全部遗忘！”
“我才不会喜欢像路小米那种撒谎成性的人呢……”
“我诅咒你……”
“……不喜欢她……”
卡夫卡和真宫的声音交叠着，像一条湿滑的毒蛇一般，一直缠绕着我。
床头的夜光闹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而我躺在**一点睡意也没有，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卡夫卡疯狂的表情，还有那些令我胆颤心惊的话语。
事情明明不应该这样发展啊……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心里好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只要一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就好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卡夫卡消失前难过的眼神，像毒刺一般不时扎着我的心。
明明知道明天还要上课，我应该早点睡，但是现在我怎样都无法沉下心来，之前那个头只要一沾枕头就会睡着的路小米，好像已经飞去了宇宙。
明明最担心的应该是卡夫卡的诅咒，但是我的心里，为什么还想着真宫？
好奇怪啊……明明受够了真宫的毒舌，但是在听到他亲口说出不喜欢我的时候，心情居然会那样糟糕。
啊……一定是我睡觉的姿势不对吧！
我翻了一个身，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耳边能听到心跳躁动不安的声音。心里有一丝不安，尽管一直睡不着，却莫名地有些害怕白天的到来。
“睡觉……睡觉……”
像是在强迫自己一样，我翻了一个身，然后轻声说着。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好了，现在再怎样不安，应该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因为我失眠而不来吧？我现在要做的，是储存好充足的精力，随时准备应对明天发生的事情！
这么一想，之前不安的情绪像是受到了安抚一样，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嘀——嘀——”
不知道睡了多久，床头的闹钟响了起来，我伸手按掉开关，然后起身拉开了窗帘。
阳光一下子就洒满了整个房间，虽然不是很强烈，但还是让我有种睁不开眼睛的感觉。
我下意识地扭过头，却看见窗户边的穿衣镜里映出了一个僵尸一样的影子——黑黑的眼圈、发青的脸孔，还有一头凌乱的头发……
这个人看上去很眼熟啊……粉红色的小猪睡衣也跟我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我揉了揉眼睛，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迷糊的大脑好像在这个时候稍微清醒了一些——
“呜呜呜——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把脸贴近镜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样子要怎么出门啊——”
“大小姐，您再不起床，上学会迟到的。”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都说了不要叫我大小姐啦！
虽然很想这么回应，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啦，我到底要怎样才能使自己不以这个鬼样子出现在别人面前啊……
“大小姐——”
门外的人听不到我的回应，又好脾气地敲了敲门。
“别再叫我大小姐啦！”
我懊恼地大喊一声，然后对着镜子揉了揉自己的脸。
换好衣服，我不放心地走进浴室，用冷水在脸上拍了拍。看着镜子里满脸水渍的自己，不知道是灯光还是之前揉搓的原因，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不太自然的红，尽管黑眼圈还是那么明显，但是相比之前的“女鬼”而言，现在的样子似乎还能见人。
“大小……”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
在门外的人再次喊出声之前，我抢先一步拉开了门，没好气地说道。
“是的，大小姐。”
门外站着的管家在看到我的脸以后，似乎受到了惊吓，在停顿了一秒之后，一丝不苟地回答我。
啊……也许跟他们较真的我才是真正的白痴吧？
我看了看站得笔挺的管家，然后一声不吭地从他手中拿过了书包向门外走去。
“大小姐，您今天想坐哪辆车去学校？”
“走路去。”
“好的，那要派几个人保护您呢？”
“一个都不要！”
“大小姐心情不好，今天就低调点，三号车库的车，安排四个人就好。”
听了我的话，管家拿起对讲机，这样嘱咐道。
“大小姐……”
身后又传来管家的喊声，我摇摇头，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大小姐……”
“随便啦！我求求你闭上嘴好吗？”
我忍不住回头冲他大吼一句。管家聒噪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不停响着，每天早上一成不变的流程，此时却让我感到无比烦心，睡眠不足果然是人类的敌人……
我心里其实觉得有一点点对不起管家，因为我好像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可能是看出了我心情极度不好，在我说完那句话以后，周围变得安静了。
呜呜呜……这种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做了坏事的负罪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小姐，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告诉您一下比较好……”
管家有些迟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什么？”
我一边走，一边推开了雕花的大门。
“小米，早安。”
好听的男声传到我的耳中。
“早啊。”
我下意识地回答道……等等，这个耳熟的声音是……
我猛然抬头，发现松井正站在我家那辆红色汽车边对着我笑，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折射出柔和晶莹的光。再仔细看看，我发现从松井身上折射出光芒的，居然是一颗颗小水珠。
早上水汽很重我知道，但是连身上都有了水汽……他在我家门口站了多久啊？
看见我发愣，松井又朝我笑了笑，然后几步走到我的面前：“昨天晚上想到妖精说的话，担心得不得了，所以，天还没亮就到了你家门口。”
我回头看看管家，想埋怨他为什么不让松井进我家，谁知道，管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走掉了。
真是的……
“你……为什么不喊门呢？”
好多话都已经冲到了嘴边，但是看到松井帅气的笑容后，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只能红着脸，傻傻地看着他。
松井居然一大清早在我家门口等我呢……感觉好浪漫哦……我捂着狂跳的心，小心翼翼地呼吸着。
松井听到我的话以后，笑得更加亮眼了：“我怕吵醒你啊，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一定很累了，但是，我想第一时间知道你的状况。”
“啊？”
我张开嘴，发出一个单音节，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松井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我会误会的好不好！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松井突然问道。
“松井。”
我眨了眨眼睛，回答他的问题。
今天松井到底是怎么了啊？难道是因为没有吃早餐，饿坏了脑子？
“松井，你……”
你要不要先到我家吃早餐啊，不然你这个状态去学校会很危险的……想要说的话却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突然发现，松井原本充满阳光的脸突然暗淡了下来。
“松井？”
我退后一小步，小心地看着他。是不是我不小心说了什么话，勾起了他某个惨痛的回忆？
松井神色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苦笑着摇摇头：“小米，我还记得你……记得和你在一起的所有事情，记得我对你的所有感情。”
咦，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记……记得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我有些不解，就算记性再差的人，也不会一夜之间忘掉自己的朋友吧？
“你还记得昨天妖精说的那句话吗？”
松井直直地看着我。
因为离松井很近，我好像还能闻到他口中薄荷牙膏的味道，一想到这，我就觉得脸颊发热，急忙把头扭向一边。
“妖精说，你真心喜欢的那个人，会把你和他之间的事情全部忘记……可是现在……我还记得你……”
松井凝重地说着，语速很慢，好像每说出一个字，他都会受到创伤一样。
他……记得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呵呵，虽然我早就知道可能性不大……”松井看着我，表情中好像有着一丝期待，但更多的是悲伤，“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抱有一丝细微的幻想，幻想你喜欢的人是我，我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我真的忘记你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不顾一切地记起你。可是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他脸上自嘲的笑容，看上去却有一种异样的伤感。
“我……”
我既尴尬又茫然，最后只能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
最后，我只能干巴巴地对松井说出了这三个字。
“可是我不想要‘对不起’。”松井忽然对我说。
“啊？”
“你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对吧？”松井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呃，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真的很想这样对他说，可是，我说不出口。
我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我，我喜欢的人……”
我的声音沙哑，因为事实上，直到这一刻，我才非常迟钝地发现了一件事情。
“按照妖精的诅咒，那个人……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如果你选择我，你只需要被我喜欢就好了，不用难过，不用伤心。我不在乎你真心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只希望我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
松井的声音再一次传入我的耳中。我的手被松井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心微湿，是因为紧张吗？
“松井……”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松井说得没错，如果我是一个理性的人，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答应他，可是为什么我只想逃得远远的。
“你的回答呢？”
松井慢慢握紧我的手，声音中包含着让人不容忽视的紧张。
“我……”
我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对不起……”我小声地说，同时抽出了自己的手。
松井一直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松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一只手摸着我的头发：“我喜欢你，是一件让你这么痛苦的事情吗？”
“不！不是的！”
我抬起头，急忙摇头否认，看到的却是松井温柔的眼眸。
松井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温柔啊……
“你拒绝我，是因为你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那个人，对吧？”
松井用问天气一样的口气问我，虽然他努力地想装作不在意，但是我看到，他的肩膀在颤抖。
听到松井的提问，我张了张嘴，然后迟疑地点了点头，眼前渐渐浮现出真宫的模样。
那个每天跟我吵嘴的真宫；一边骂我，一边做饼干的真宫；还有为了变回人类强吻我的真宫……
我发现不管是哪个状态的真宫，都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鲜明的印记。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真宫发怒的样子，真宫生气的样子，真宫微笑的样子，还有帮我收拾烂摊子时一脸无奈的样子……
“……路小米，我要诅咒你！我诅咒你真心喜欢的对象会把你和他之间的感情全部遗忘！”
卡夫卡的话在这个时候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心头。心像是被一双手狠狠地攥紧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来。
我不喜欢松井，所以松井还记得我……
但是真宫……
我喜欢真宫吗？
这是在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真宫那个家伙啊！
“小米？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不舒服吗？”松井一脸关切地看着我，然后伸出手，贴上了我的额头，“你怎么会突然冒冷汗呢？要不今天请假好了……”
我的心里无比混乱。
卡夫卡虽然很不靠谱，但是，她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到吗？
我想见到真宫！我还有好多事情想要跟他商量啊！
这次的事情，在卡夫卡的认知里，不但有我参与了，真宫也算是帮凶，那么她会不会对真宫下毒手啊？
“松井……我们快点去学校好不好？”我拉下松井放在我额头上的手，焦急地对他说，“我有很急很急的事情，一定要去学校确认才好，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大小姐，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您上车，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
管家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丝不苟地向我汇报。
松井一言不发地替我拉开车门，然后陪我一起坐进了汽车。
汽车按照平时的路线飞快地行驶着。
松井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
在松井第12次偷偷看我的时候，我终于受不了了，主动问出声来。
“你……喜欢的人，是我们学校的吧？”松井轻声问道。
“嗯……”
虽然有点迟疑，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是真宫吗？”松井进一步问道。
我迟疑着，不敢把心底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说出口，只能保持沉默。
松井似乎在等着我的答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汽车在通过一条安静的小路以后，终于停在了校门口。看着高高矗立的白色校门，我突然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们到学校了！”
我像是解脱一般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不等司机给我开门，便自己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松井从另一边的车门下来，然后自然地站到了我的身边。
此时离上课的时间还早，但是陆续到校的学生也很多，“黑道千金”和校园王子的组合不用说也知道是件多么劲爆又吸引人眼球的事。
我觉得我好想要被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眼刀砍成肉末了……
“那个……松井，我要去教室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往边上挪了一下，好给人一种“其实我跟松井也不是那么熟”的感觉。
看到我刻意拉开距离的动作，松井的表情依然温和，他向我走近了一步，非常自然地从管家手上接过我的书包。
“那个……我的书包可以自己拿的……”我有点为难地对松井说。
“好啦，我会把人安全送到教室的！”
松井没有回应我的话，而是转身冲坐在车里的管家挥了挥手，郑重地承诺。
管家微微点头：“那就辛苦松井少爷了。”
喂！我才是主角吧？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无视我啊！
就在我还想继续吐槽的时候，周围的气氛突然有了一丝不对劲。
我下意识地看向校门的方向，却看到身为风纪委员的真宫，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真宫！”
我兴奋地冲过去跟他打招呼。
真宫停下了脚步，然后微微垂下眼帘，轻轻瞥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了一丝讥讽的弧度。
真宫他怎么了？他为什么会用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喧闹的校门口就像突然被人按下暂停键一样，瞬间变得安静。
好多的话，被他的眼神堵了回去，我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微微颤抖着。
“真宫……你怎么了？”我小声地说。
“我很好，谢谢关心。”
真宫用官方的语气对我点点头。
面对着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真宫，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声音一般，心像是被绑上了一千公斤重的铁块，然后再丢到了北极的海水里，一直向着很深很冷的地方沉去。
手突然被一阵温暖包围了。
我扭头一看，松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他的一只手拎着我们俩的书包，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怎么了？”
松井很自然地低头问我。
我飞快地将手从松井的手中抽了出来，然后尴尬地看了一眼真宫，因为以前真宫好像很讨厌我跟松井走得很近。
今天我和松井一起上学，松井还对我这样亲密……真宫一定会狠狠地嘲讽我吧……
我抬起头，刚想跟真宫解释刚才的事情，却看见真宫在甩给我一个冷笑以后，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怎么会这样……”
看着真宫远去的背影，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一样……
我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看了看站在我身边凝重地看着我的松井，然后又看了看在远处巡查的真宫，我咬了咬嘴唇，向真宫跑了过去。
“真宫！”
我一路小跑到真宫的面前，喘了一口气之后，大声喊道。
不止是真宫，连周围其他人的目光都直直地向我射来。
我看了看周围的人，好多人都是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着我，更多人眼中的，是不屑与嘲讽。
我委屈地瘪了瘪嘴。
“路小米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真宫皱了皱眉头，然后疑惑地微微偏着头问我。
“哇——真宫同学这个动作好萌！我要拍下来！”
“我也要！”
“好帅哦！”
外形英俊的真宫做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以后，似乎吸引住了更多人的目光，周围响起了一阵“咔嚓咔嚓”拍照的声音。
“要是这个碍眼的女生不在就好了……”
“是啊，太讨厌了……”
我听到人群中有这样的声音传了出来。
呃……要是你们看到你们心中的王子变成羊驼的时候，每天为了变成人类强吻我的样子，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因为受到打击而对生活失去信心呢？我心里阴暗地想着。
“路小米同学，你找我就是想站在路中央，当大型不可回收垃圾挡住其他同学进学校吗？”真宫嫌恶地说道。
呜呜呜……我们可是战友啊……为什么老是对我这么毒舌……
“真宫，你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我握紧了拳头，尽量忽视周围看向我的视线以及真宫的态度。
“我没空。”
真宫轻哼了一声，拒绝了我。
没想到真宫会这样直接拒绝我，这导致我心里的打算全都落空了……因为我原本是想跟真宫在人少一点的地方商量一下关于卡夫卡的事情……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真宫突然变得这样冷漠了？
难道他还在气我之前要他配合我一起说了谎话？
“那个……真宫，之前的事情我可以跟你解释的……所以，我只要占用你一点点时间……”我深吸一口气，低声说。
“好吧，你说。”
真宫双手抱胸，依然微微偏着头看我。
“那个……真宫，这里人比较多，我们要谈的事情不太适合在人多的地方……”
我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暗示着真宫。
真宫唇角微挑，然后说：“我想，我跟路小米同学的私交，还没有好到拥有共同秘密的程度吧？”
真宫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那我们之前做过的事情都算什么？
那些变身羊驼的时光，也许在真宫看来是耻辱吧……所以才会在诅咒解除以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
“这个黑道女跟真宫是什么关系啊？”
“他们关系不是很僵吗？难道黑道女要对真宫不利？”
一句比一句难听的话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但是我全都当作没有听见，只是定定地看着真宫，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真宫，不要拒绝我……拜托……
“如果，你想说，就在这里，现在。”
像是没有发觉我的请求，真宫轻描淡写地拒绝了我。
好吧……是你逼我的……
我深吸一口气，大声地说：“真宫同学！你还记得动物园里的羊驼先生吗？它说它想跟你借几本爱情小说！”
真宫，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使出杀手锏啊！
一句话说出口，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真宫眼神闪烁地看着我。
“怎么样，害怕了吧！快点乖乖跟我去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商量一下该怎样安抚卡夫卡啊！”
我得意地走到他身边，用只有我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对他说。
真宫慢慢向旁边退了一步。
“路小米同学……”真宫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我为我之前说你是大型不可回收垃圾而表示抱歉。我不知道原来你除了脑子不好使以外，还有严重的妄想症，像你这种情况还坚持上课，我觉得我们应该为你这种精神而鼓掌。”
真宫说完，轻轻拍了拍巴掌。
“真宫！”我有些恼怒地冲他喊，“不要玩了行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啊！”
“所以我才问你，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能称得上很重要，你不会是想要跟我说，你家要从黑道洗白，然后跟我商量和平共处的事情？”真宫音调微微上扬，好像在说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
“太好笑了！原来黑道女想洗白啊！早说啊，干吗一副跟真宫同学很熟的样子啊！”
周围的人听了真宫的话，开始大声说笑起来。
刺耳的话不停地钻入我的耳中。
“真宫，你还记得有只白猫叫卡夫卡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真宫皱了皱眉头：“是你养的猫吗？黑道女养的白猫，还取了一个怪怪的名字，你真是有够奇怪的。”
我仔细看着真宫，他表情自然，完全不像是在说谎。
一阵莫名的惊慌从心底深处升了起来。
“……路小米，我要诅咒你！诅咒你真心喜欢的对象会把你和他之间的感情全部遗忘！”
早已经忘记的话，在这一刻，又疯狂地缠绕上我，我突然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不……不可能……真宫竟然真的，真的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事情……
“真宫……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不管是公园，还是羊驼，还是卡夫卡……”
我艰难地、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光是说出这些话，我都觉得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真宫双手环胸，傲慢地凝视着我，眼中是满满的鄙夷：“路小米同学，喜欢看童话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就连幼儿园的小朋友，也会分清现实与童话的界限啊。啊，抱歉，我忘记了，我不应该苛求你的智商追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好熟悉的话语。
好刻薄的话语。
如果是在最初，我一定不会在意真宫说的这些话，而是会反唇相讥……就像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在做的那样。
可是，现在的我做不到。
那些刻薄的话就像小刀一样，一刀一刀地戳着我的心。
“真宫，你别这样说，好吗？”
我在他面前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软弱，我几乎是用了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努力，才将已经快要涌出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
“嗯，好啊。”真宫笑眯眯地说。
我猛然抬起头，惊喜地看着他。
真宫想起了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了吗？
就在这时，真宫的嘴角勾出了一抹讽刺的冷笑：“老师说我们不应该嘲笑智商低的人……这样直白地说出你的缺陷是我不对，抱歉。”
说完这些话，真宫耸了耸肩，在一阵哄笑中微笑着转身离开。
围观的人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窃窃私语地对着我指指点点一番，也走开了。
一阵冷风吹来，落叶从我身后打着转儿飘过。
我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心脏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凉风飕飕地往里钻。
妖精的诅咒……成真了。
真宫他果然把我忘记了。
可是，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被人嘲笑，甚至被真宫嘲笑，我都觉得无所谓，但是，一旦意识到真宫彻底把我从他记忆里删除以后，我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样。
难道这种难过的情绪，就是所谓的喜欢？
妖精说，我喜欢的人会忘了我……
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这样喜欢真宫了啊……
眼泪疯狂地流下来，眼睛酸酸胀胀的，我拼命想擦干眼泪，好看清真宫的背影，但是这点愿望，似乎都没办法实现啊……